与其说那是一滩水，不如说那是水流。
从浴室的门缝底下，有生命似的，一路悄无声息的蜿蜒至卜楚的脚边。
等他注意到的时候，身后全都被水面覆盖，竟然已经没有退路了。
这说起来可能会有些夸张，不就是一层薄薄的水么，浅得很，有什么好怕的，这就把所有退路都封住了？
如果是普通的水，那确实如此。
可这水面却一点也不透彻，按理说这么薄的一点水，是能很轻易的看见地板的，如今则跟黑渊一般，仿佛深不见底，里头连通着另外一个空间。
在[青蝶]这个游戏里，卜楚现在见到这水，只会想到那一个人。
——西泽。
因为过于惊愕，他一时发不出声音。
而南苏捕捉到了他踩到水面时发出的细微声响，再转头看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一只手猛地从他脚边的水面里伸出，抓住了他的脚腕。
这个场景，这个动作，其实卜楚已经经历过很多次了，可这不代表他有应对经验，怎么也做不到波澜不惊。
那只手抓着他脚腕往旁边用力一拖，他整个人便失去了平衡，往旁边栽了下去，本该撞到坚硬的地板，但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袭来，他竟是直接坠入了水里。
……真就链接着别的空间啊！！
卜楚在失重往下坠的时候，第一反应竟是抬眼看向了不远处的南苏，对方刚好转过身来，可这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在想南苏现在会是什么样的心理表现，这跟猝不及防被绕后偷家有什么区别。
南苏生气的样子……很难想象。
不过在想那些事情之前，他显然还是多考虑一下自己比较好。
卜楚感觉自己被水包围了，他没想到西泽还有这个能力。
对方在上个副本的时候只是说他能够通过水获取周围的信息，却不知道该能这么来啊！！
这应该不是什么水池，却不知道是不是海，因为这没有海水该有的味道。
没有窒息感，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水中，却跟在陆地上一样十分轻松，没有半点压力跟阻碍。
可他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因此就更加紧张。
他本来让自己镇定下来，等对方先开口的，结果等了半天都还是一片寂静，仿佛这片水中就只有他一个人。
卜楚知道把自己拉下来的肯定是西泽，他不清楚西泽这到底是搞什么把戏。
他并不急，敌不动我不动，反正这鬼东西他光靠自己是肯定没办法出去的，还是要靠西泽，在西泽身上想办法。
不过在那之前……
感觉不会太好过。
他已经有了奇特的预感，再加上他本身的状态便很不妙。
卜楚现在不能看到自己的情况，只能感受到那把忽然燃起的火在持续的燃烧，周围冰凉的水并不能让他的温度降下来半点，反而是形成的巨大差别让他更加难受。
他捂着自己的小腹，想着大概又是那上面的纹路，又是那个所谓的“诅咒”发作了。
时间间隔这么短的吗？？
那个心型大概之前还是满的，然后在他没有注意到的时候逐渐变空了，于是他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各种事情是真的没完没了。
还有其他事情没有解决，这简直雪上加霜。
这他妈……不就跟跟上个副本在浴室里的那个时候，明明已经很糟糕了还不明所以的用了个“熏香”一样吗！！
卜楚稳不住了，隐隐有些崩溃。
这时他听见了有东西扰乱水流的声音，似乎是在游动，速度很快。
卜楚：“……西泽。”
他喊了一声。
几乎是在话音刚落的瞬间，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贴上了自己的腿。
他努力判断了一下，觉得那应该是西泽的鱼尾，他的腿被西泽的鱼尾卷起来了。
什么没人，之前那么安静，完全是因为这家话不知出于什么心思藏在一边看，现在被他叫了名字才现身。
卜楚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可他有理由相信西泽跟他不一样，对方一定是一直在看着他，在水中把他看得清清楚楚。
鳞片光滑微凉的触感让他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他一伸手便碰到了一片平坦的肌肤，手感还挺好。
随后他意识到这是西泽的胸膛，立即就要把手拿开，却被另外一只手抓住，让他强行的按在了上面。
卜楚什么都看不见，因此就更加敏感。
他感受到西泽的另外一只手，从他的脚底开始，在一寸一寸，一点一点的往上摸，其中蕴含着的意味十分明显。
“楚楚想我了吗？”
西泽道，似乎是在努力压抑着情感，声音听起来甚至有些颤抖。
“我好想你啊，楚楚，之前居然忽然就那样走掉，我的心也要跟着碎掉了。”
“你放……！”
“不放，”西泽打断了卜楚的话，十分亲昵的用脸颊去贴他的侧脸，“我好不容易抱紧了你，怎么可能放开呢？”
卜楚还要再说话，忽然感觉那种被水包围的体感变了，他似乎是被从水里拖了出来，取而代之的是身下细密的沙子。
他的眼前依旧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东西。
之前都能在水里呼吸了，视力应该也不会受到影响才对，何况现在貌似都“上了岸”却还是这种情况，那他就怀疑这并非环境因素，而是人为导致的了。
“你在抖，楚楚。”
西泽的声音响了起来。
“为什么在抖？你应该不怕我的吧？我从来都不会伤害你，没有害怕的必要。”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是在期待吗？”
卜楚想骂人，张口却控制不住的“呜”了一声。
他那是不自觉的抖，感觉不到，完全是生理性的反应，因为那刻在他小腹处的，那该死的纹路。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或许真如西泽所说，这是他的身体在自己兴奋着，因为期待才颤抖的。
“嗯？楚楚的身体怎么……”
西泽像是才察觉到了卜楚小腹上的纹路，一下子顿住。
他的手描绘着那个纹路，激得卜楚喘了一声，弓起身子要往后躲。
“别、别摸！”
之后的发展已经能够预见。
可他不能放任自己随波逐流，他还没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是森尼赫弄的？不，他没那本事。”
西泽语带嘲讽。
“他惯会装，应该很会讨你欢心吧？他都是怎么做的？”
“在你面前卖乖，让你觉得他彬彬有礼，毫无侵略性，然后又堂而皇之的对你做很多他心底里想做的事情，那恶心的虫子。”
“森、森尼赫？”
卜楚楞了一下。
他能听得出来西泽说这话指的是南苏，可用的名字却是“森尼赫”。
森尼赫不只是南苏的一个，类似于化身一样的东西而已吗？
西泽十分敏锐，从卜楚这短短的问句中便得到了许多信息。
他冷笑一声：“他在你那不叫这个名字？”
“你是怎么喊他的？你给他取名字了？”
“森尼赫是他的真名，楚楚，你被他骗了。”
卜楚倒没多少被骗的感觉。
他只是想着，怪不得陈佳之前喊着说是森尼赫杀了陈雅。
他深吸一口气，道：“缪他们呢，你这样把我带出来……唔！”
卜楚的话没能说完，他感觉有什么东西直接进到了他的嘴巴里，压着他的舌头，让他没办法把剩下的话说完。
他辨认出来那应该是西泽的手指。
啧。
他没半点客气跟犹豫，直接咬了下去，顿时一嘴铁锈味。
这让他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自己会咯到牙，因为那鳞片看着就很坚固的样子，尤其是放在副本BOSS身上，这肯定跟钢铁没什么区别。
西泽被卜楚咬了，不仅没有生气，反而还笑了起来。
他并没有立刻将手指抽出来，而是道：“楚楚，你现在已经是这种情况了，又喝了我的血，想想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卜楚：“……”
他看不见，两只手又都被禁锢住，只能猛的扭头，嘴巴里空了之后想要把那血吐出来，却没能成功。
嘴巴里都是铁锈味，明明应该是令人感到恶心的味道，他此时却觉得有点泛甜。
这不是什么好的反应。
卜楚想起了在黎穆的那个副本里，在快要结束的那个时候，他也咬了黎穆，机缘巧合的咽了黎穆的血，然后……
草。
难道你们邪神的血都有这种邪门特性的吗？？
西泽的血发作得很快，跟原本就在卜楚身上肆虐的咒纹效果结合在一起，无异于雪上加霜，他感觉自己像是咽下了一颗火星，然后在逐渐往下的过程中燃成一个火团，在小腹处起了巨大的反应。
他的脑子一下就被炸得不太清醒了。
本来还想挣扎着跟西泽周旋一下，或许事情还有转机，现在他浑身上下哪哪都软，软得能出水，连着控制不住的眼泪一起往外淌。
“别想那些烦人的家伙，就只有我跟你不好吗？楚楚，你是需要我的吧？”西泽压低了嗓音。
“楚楚咬了我的话，那我可要咬回去。”
“没关系，不要急呀，多少都有，一定能填满的。”
“森尼赫装成那样，是很珍惜你吧？但是我知道楚楚是喜欢痛的，所以肯定是我比较好。”
卜楚被水浸透了半边身子，听着潮水持续涨落的声音。
他再一次失去了时间概念，只有那种诡异的，与“饱腹感”类似的感觉提醒着他，这还在进行中，远未到停止的时候。
或者说，就算咒纹的躁动被平息下来，西泽也不会停的，他像是要把之前的全部都补回来一样，把作为珍馐饕餮的卜楚放在口中翻来覆去的嚼。
随着咒纹的作用减退，剩下的大多都是西泽血液的影响了，其实卜楚的状况应该是要比之前要好些的，可架不住西泽一直把他往沼泽里拖。
他咬着牙，脚往旁边一蹬，却好像踩到了什么别的东西。
触感很奇特，并不是西泽的鱼尾，同样冰凉，能感觉到表面排列着光滑的鳞片。
那东西还会动，直接贴着他的脚底游过，带来一股钻心的痒意，像是一条粗壮的蛇。
本被禁锢住的手被松开了，只重获了片刻的自由，便又被温柔的吊起，用的是线。
卜楚心里一惊。
他没法看见，脑中瞬间就浮现出了许多画面。
不知什么时候起，一直在他耳边低语的西泽不出声了。
并且他一下子又感觉，在自己身边的好像不是西泽了。
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被剥夺了视线，他还不知道自己有这种能力。
他能分辨出自己身上的手是属于谁的，而对方的身份一直在改变，里头甚至有南苏的。
虽然西泽说南苏的真名是森尼赫，但他还是习惯叫南苏。
如今这……
等等。
卜楚忽然察觉出有些不对劲。
怎么没声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