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楚猛地后退一步，接着发现“他”的脸旁边掉着什么东西。
那似乎是一个面具，并且是让他看了觉得非常眼熟的面具，似乎是才在不久前，在哪里见到过。
他顿了一下，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这个面具眼熟了，那天在大街上忽然出现，挡住了安缪的男人脸上戴着的，就是这么一个面具。
卜楚：……
有了这个面具，这男人的身份貌似一下子就变得鲜明起来了，这总不能是巧合。
什么意思？是说男人还是敌不过安缪，所以被抓回来了？
虽然不至于变成“韭菜”直接被噶掉，但是现在这……
他看着男人，一时间有些混乱。
毕竟当时那乱码再一次发消息过来，他自然而然就把两者联系到了一起，还觉得这很大可能是同副本的玩家，或许还知道些什么，结果现在直接躺这儿了。
而且男人这脸……
卜楚摸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说原本就是这样的，所以才戴了面具，还是被抓回来才变成这样的？
原本就是这样的话，那这人不可能是玩家，只能是NPC，若是后来才变成这样的，安缪的目的又是什么？
男人似乎并未察觉到他的到来，还是跟尸体似的一动不动。
卜楚本来还想问点什么，可对方如今连嘴都没有，应该说不了话吧？
等等，之前那个时候他是有开口的啊，所以到底是……不不不，重点错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脚步声跟气息跟以往的都不太一样，在地下室的深处，有唯一一个身影对卜楚作出了反应。
“……你是谁？”
那是一道男声，声音不大，带着明显的虚弱。
卜楚一听，立刻往那边看去。
黑影的数量有近十个，他一时分辨不出刚才到底是谁说的话。
“你是……”那声音一顿，还没等卜楚开口，便像是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中看清了卜楚，知晓了他的身份一样，话语中带上了震惊。
“你是卜楚？？”
卜楚：“……？”
他有些诧异，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能够叫出自己的名字。
难道这人是玩家吗？？
可是不对啊，这里都是“杀不死”的人，那也只有拥有特殊设/定的NPC才符合，玩家的话怎么会杀不死呢？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他一样有那个“被动”，他……
卜楚一顿，大步走上前去，看清了那边的景象。
在那一片宛如死尸的“人”中，仅有一人是靠墙坐着的，除他以外的“人”，全都没有脸。
地面同样掉落着零零散散的面具，不同程度的有所污损，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这些面具之间都存在着细微的差别。
并且那些“人”只是手脚戴了镣铐，这人却是被锁住了四肢，并且还被一把剑穿过胸腔，死死的钉在了墙上，看起来无比诡谲。
卜楚再看一看，发现那并不是“剑”，那是一个看不出颜色的十字架。
“……你认识我？”
他看着那人。
这是个男人，衣衫褴露，脸色苍白看起来无比憔悴，当然在这种地方身处这种处境，脸色怎么也不可能好就是了。
“你……认不出我吗？”
男人听见卜楚这么问，见卜楚看先自己的眼神是真的陌生，还感到有些惊讶。
随后依旧没等卜楚开口，他自问自答般的低声道：“也是，也是……想必他已经……”
他对于那怪物要做的事情，他能猜出一点，却猜不全，如今被锁着关在这里，就算想做什么都做不到。
男人没想到卜楚会出现在这里，他原以为那怪物会让卜楚离这里远远的，根本不会让卜楚靠近，更别提是走进来见到自己，看到这一切了。
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离门口最近的“人”，也就是先前卜楚第一个观察的，身上镣铐最新的那个，觉得这些废物总算是有一个起到了作用。
他低垂着头，眼中划过狠厉，不管如何，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你是怎么知道这里，到这里来的？”男人问道，“你是偷跑进来额吗？”
提出的问题没有被解答，反倒被对方询问，卜楚略微皱眉。
“偶然。”他道，“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你是谁？为什么认识我？又为什么会被关在这里？”
男人笑了一声：“这可是三个问题了，我们不是要一换一吗？”
“谁要跟你一换一。”
卜楚控制着自己的语气。
很奇怪，地下室是这种情况，能够交流的，貌似知道许多内情的人也就只有这一个，他理应详细的去询问清楚，可却不知为何，看着这男人心里就没法平静下来。
这种情绪……他仔细分辨了一下，发觉这竟是抵触跟抗拒。
他让自己冷静下来，想到之前在台继同那边看过的芯片，里头说了他那些他没有任何印象的经历，还有据说是“实验品”的身份。
若是他的记忆真的被操纵过，这男人是那时认识他的，而他不认识男人这也不是说不过去。
“回答我的问题。”
男人听见卜楚语气变得有些不太好，脸上的笑意也减淡了，他沉默片刻，道：“我叫闵行。”
他换上了一副十分严肃的表情，对卜楚道：“听着，时间紧急，或许他马上就会回来了，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事情很重要！”
……闵行？
他说他是闵行？？
这个完全超出预料之外的答案让卜楚楞在了原地。
闵行怎么会……闵行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知道你是来到这里的玩家，”闵行道，“不要惊讶，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并不是这里的NPC，我是被那怪物……被他抓住，关到这里来了，已经不知道关了多久了。”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我也知道他表现出来的，”他说道这里时“呵”了一声，“他肯定是对你态度特殊吧，你可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我跟你是一样的，我知道这是[青蝶]里的副本，你一定要救我，我被困在这里，根本没有办法回去。”
卜楚：“……我要怎么救你？”
闵行看卜楚像是相信了自己的样子，压抑着，语调却还是忍不住上扬了一些。
“他……安缪那样骗你，你就去骗回他，让他把我放了，或者是找到让我离开这里的方法！”
“然后我就可以帮你，帮你一起对付安缪，把他杀了之后通关！”
“可是，”卜楚缓缓说道，“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闵行一顿，表情似乎在脸上凝固了一瞬，接着眼神阴沉下来。
他看着卜楚，说：“……你都知道？”
他是见卜楚不认识自己，觉得卜楚已经没了相关的记忆，完全把卜楚当成是一张什么都不知道的空白白纸。
可卜楚之前看他的眼神又确实陌生，不似作假。
卜楚：“闵阳成来找过我。”
“闵阳成……我儿子来找过你？”
闵行下意识提高了自己的声音，因为腹部用力，不知道牵扯到了哪里，他又被疼得岔了气。
“你说你跟我一样是玩家，把你放了，通关之后就能回到现实，可事实是玩家的话，像你这样的应该早就死亡被淘汰，而你在现实中已经死了，”卜楚看着闵行，“我不知道你现在是怎么回事？是亡魂，还是一串遗留下来的数据？”
因为在现实中死了，所以游戏里的死不死其实无所谓？
闵行的脸有些扭曲：“既然闵阳成已经找过你，他肯定把一切都跟你说了！你难道还什么都不懂吗？？”
“我感觉我在跟你鸡同鸭讲。”
卜楚道。
“其实我并不懂，知道的也不多，只是知道你是[青蝶]的开发者，现在已经死了而已。”
当然其他知道的部分他没讲。
“……闵阳成是怎么跟你讲的？”
“他说是‘诅咒’。”
“诅咒……”闵行冷笑一声，“是程序失控暴走，他妈的成了精，能够干涉现实了，然后把我杀了，我现在到底算是灵魂还是精神体，我不知道，总之他就是把我关在这里折磨。”
因为死不掉，所以才更绝望。
平时暗无天日的，精神上也濒临崩溃，没人来的时候还好，多少能强撑着熬过去，并且那怪物是不会让他真的崩溃掉的。
要么是安缪过来，要么是那些怪物芯子的下仆过来，带着仇恨，让他生不如死。
卜楚听到这里，忽然问：“那系统频道里头的乱码，那消息是你发给我的？”
“你收到了？”闵行说着，“那就是这些废物总算派上一点用场了。”
安缪并没有完全的压制住他，而是给了他一点小小的“自由”，让他能够在原来杀毒程序的基础上继续编写，产生新的程序，也就是这些无脸人。
是的，杀毒程序，当初他在察觉到安缪不受控的时候就有尝试过将事情拉回正轨，结果那根本就不是病毒的问题，为时已晚。
或许安缪就是故意的，给他一点事做，给他一点希望，然后又毫不留情的碾碎，把这些废掉的生成人偶扔进来给他作伴。
像是安缪那样的突变自然是不可复制的，闵行只觉得安缪过于自大，只要有时间，他总能完善出一个能够匹敌安缪的程序出来，像是现在这样，哪怕还是没有办法跟安缪对抗，却把消息送到了最为关键的卜楚手中，让卜楚来到了这里。
“安缪为什么要这么对你？”
卜楚问。
想到之前对妖魔的猜测，还有妖魔跟安缪之间必然存在的联想，他假设安缪就是[青蝶]的意识本身，或者说是其中的一部分，闵行是[青蝶]的开发者，换做人类的话那就是父母，安缪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总不能真是科幻片场，像是人工智能发展到最后反过来奴役人类吧？况且能够直接干涉现实的，这都已经不是科幻，而是灵异片场的了。
“那当然是因为他想要自由！”
闵行不假思索。
“他想要操控玩家，将对现实的干涉面扩大！”
这个说法，倒跟闵阳成说的一样。
只是卜楚看过了那枚芯片，就是这个“实验品”的内容不一样而已。
“他想要自由，没必要像这样折磨你，把时间浪费在你的身上，”卜楚道。
之前“他们”对待他的态度还有那些疑点，都跟这一说白了就是“征服世界”的说法有所矛盾。
简单来讲，就是没有必要的问题。
只纠缠他一人，对他这般执着，这不合理。
安缪对闵行的做法，换做人类，更像是……对闵行怀有强烈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