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秋笙不明白为何她和赵贞婉的关系急转直下,但在看到她送来的丫鬟服饰后便不再纠结。
前天还在接受关系不好的事实,今日便要接受从此不再往来的事实。她笑笑,心道:这也太快了些。
此时满身珠光宝气的赵贞婉走进去,装模作样的嘴脸让苏秋笙有些恶心:“筱筱,我帮你争取过用你现在的身份参加,可管事的那里不同意,只好委屈你了。”
苏秋笙看着她,脑海中放着刚认识她时喋喋不休的说话模样,一时有些心凉。
眼前的人,哪里还是她认识的那个赵贞婉,分明是一个被深宫迷惑了心智的狠心之人。
“贞婉,你就穿这身衣裳去吗?”苏秋笙看着她的打扮,珊瑚红彩绣并蒂莲软烟罗对襟,头戴纯金发钗,手上戴着金镯子,看起来不像一个宫里的女子,反倒像是个刚刚起势的土豪乡绅。
赵贞婉浑然不觉:“怎么,我这身打扮不好看吗?诶呀,筱筱都是我得过,总管给来的你这身衣裳确实是素了些。”像是生怕苏秋笙不换一般,她说道,“你先将这衣服换上,我再为你打扮打扮。”
苏秋笙被推着到镜子旁,到底是想看看她要做什么,便换上了。
“筱筱长得美,便是穿些素衣服也好看。若是换了旁人,穿着这衣服恐怕会被人取笑。”她笑着将头上的一个金钗取下插到她的发髻上,说,“不错,这金钗真是点睛之笔。”
苏秋笙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心道:一个“宫女”,头戴金钗?
苏秋笙笑着从头上取了下来,站起来给她插回去,笑笑:“还是贞婉戴上吧!我好不好看不重要,今日是去陪伴你的。”
赵贞婉笑笑,没说什么话。
这位皇帝若说刚接手亲哥的皇位时,还有些雄心壮志。如今二十多年过去,指点江山的少年郎也成了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他沉溺于富贵享乐,连带着整个皇宫都奢靡起来。
宫宴是在后山新建的一处宫殿举行,每个人都穿得雍容华贵,连坐的桌椅和吃饭用的餐具皆是玉器,酒器是金制,男子身旁都坐着一位娇媚的女子,为他们倒酒、喂饭、逗乐。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了花楼。
苏秋笙震惊。
蒋霄是唯一例外的男子,他同皇帝一同坐在皇位上,似为男子服务的女子一样,为皇帝夹菜、倒酒,甚至有时还要亲手将饭喂到皇帝嘴边。
皇帝看他的眼神也是不清不楚,抓着他的手将饭送到自己嘴里。
苏秋笙一阵恶寒,画面的冲击感太大,她甚至有些生理不适。
不知原主看到这画面会是何感想。为他赎罪,将自己困在挽君斋三年,连死了都惦记着他;可他哪有半分惦记她的意思,为了权势同男子这般......
真是替她不值。
蒋霄早就看到了跟着赵贞婉的苏秋笙,心中虽恨,但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姿色将后宫中众多的女子都比了下去。
即使身着老媪穿的素色衣服,面上不施粉黛,可气质仍旧出众,皮肤仍旧白皙。站在赵贞婉身后的她,看起来瘦弱,却胜过赵贞婉百倍,如同出水芙蓉般,出淤泥而不染。
他心中嘲讽:筱筱这般天姿国色,她这个冒牌货如何配得上?我定会让你知错,永远从筱筱的身体里面滚开。
皇帝看见他的美人心不在焉地一直往一个方向看,他扭头,一眼便看到了站在赵贞婉身后的苏秋笙。
“你......给孤滚出来!”
赵贞婉顺着皇帝的目光,和蒋霄对视了一下又迅速移开,嘴角含笑。
苏秋笙愣了好久才意识到是在叫她,她心中警铃大作,走了出去跪在地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
她庆幸:幸好今日父亲未到场。
皇帝问她:“你为何一直让孤的美人盯着你?”
赵贞婉猛然抬头,双目看向蒋霄,然后盯着苏秋笙的后背,恨不得盯出个洞来。
沈樾本来不愿参加这种奢靡的宫宴,但在小周不厌其烦的唠叨下,还是不情不愿地来了。他也庆幸:幸亏今日自己来了。
他看向赵贞婉,又看向蒋霄。若说他们二人之间没什么干系,他定然不信——那两个人都是含着笑的,眼里迸发着恨意。
苏秋笙回道:“陛下明鉴,臣女并未让您的美人盯着。”
皇帝拍了下桌子,怒道:“这宫女不仅无德,还无礼。”
一个眼睛狭长的大臣附和道:“就是,明明是一介宫女,却自称‘臣女’。”然后指着地上跪着的苏秋笙大呵,“你好大的胆子。这样的人直接拉出去杖毙就是,觊觎陛下的人,还不知悔改。”
另外一个肥胖肚圆的大臣“好言相劝”:“陛下,小皇子刚出生,何必惹这血腥气。我看这宫女也貌美,不若陛下纳了去,权当个玩物罢了!”
沈樾听着眉头紧皱。
蒋霄也不大舒服——杖毙可以,但筱筱的身体不能被人糟蹋了。
赵贞婉却心里大爽。
谁知圣上却笑笑,看向身旁的蒋霄道:“贱奴怎能比得过孤的美人?”
有一个“仗义执言”的大臣笑道:“不若陛下将她赏赐给我?我府中可缺这么一个美妾。”
苏秋笙低着头,长袖里的拳头攥得紧紧的,被羞辱的愤懑让她颤抖起来,恨不得将这些说话的人全部都“杀掉”。
可这颤抖落在这些好色之徒眼中,便是一种害怕,从心底里征服的满足感达到了顶峰。
圣上开口道:“那就将她赐你了!”
赵贞婉幸灾乐祸:那个大臣已经年过五十,府中姬妾成群,但能活下来的寥寥无几。她必死无疑!
蒋霄和沈樾正准备开口,却被另一个人的声音打断。
“陛下,万万不可!这女子老臣看着眼熟,方才未曾想起来,如今才知,她是前任丞相穆钦之女——穆筱!”
苏秋笙并未有被救的喜悦,而是被“前任丞相”四个字打击的头脑发昏。
她进宫不过三月,家里究竟出了何变故?父亲、母亲与妹妹可否安好?
此时宫宴无人出声。
那位“仗义执言”的大臣自是不会让到手的鸭子飞了,便说道:“你这老糊涂,丞相的势力已倒,他的女儿自然不是什么闺阁小姐,与宫女有何区别?莫不是你同那穆钦贼子是一伙的?”
圣上怀疑的目光看向他。
刚刚说话的大臣乃是穆钦的至交好友——叶将军。苏秋笙看到久违的面孔渐渐黯然、沉默,她对家人的担忧更甚。
“若是我没记错,你那儿子险些要娶了她吧!”一位笑得意味深长的大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