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顾知周便结束了那通与王秘书的电话。
手机里,顾知周低沉沙哑的声音清晰地传过来,“宋和。”
宋和回过神来,“怎么样?”
顾知周说,“索贿一事基本属实,不过金额不大,据说那位许检察长也认罪了,案件目前还在调查中。”
宋和听后,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怎么也想不到,看上去一身正气的许丰年竟然真的索贿了。
顾知周还不知道她跟许佳薇已经闹掰了,便问,“这件事你想插手?”
宋和口吻自嘲,“我一个失了业的律师,有什么能耐插手到检察院去?”
她这话一说完,电话那头便安静了。
片刻后,顾知周轻声叹气,“我很抱歉,宋和。”
他指的是顾华年在商界下封杀令,害得宋和只能解散佳和兴一事。
宋和没说话。
她盯着光秃秃的银杏树,眼前忽然闪过,那一晚在酒店里,当顾知周重新提起温有良跳楼那一晚的事情时,他脸上露出的那种无奈又无力的表情。
宋和忽然想,这么多年,夹在她跟顾华年之间,顾知周应该也很为难吧?
她不说话,顾知周便喊她的名字,“宋和。”
宋和轻声,“嗯。”
顾知周低哑着说,“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还你一个佳和兴。”
宋和将视线从银杏树上移开,朝更远的地方看去。
在视线的尽头里,是冬日难得见到的暖阳,还有未褪尽的如薄纱一般的青雾。
宋和淡淡地说,“没必要的,顾知周。”
当初,她建立佳和兴,是不想认命,是想让世人知道,她可以不靠那张脸而活。
努力五年,拼搏五年,可到头来她还是把自己活成了一场笑话。
那些来找她的客户,不是因为她打官司有多厉害,而是因为她背后有个顾知周。
而她的合伙人,曾在她荒芜贫瘠的心里,占据了一个很重要的位置的好朋友,选择跟她合伙的原因也是因为她背后有个顾知周。
有时候,宋和想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就觉得满心荒唐。
她甚至觉得,自己应该感谢顾华年,如果不是她那一道封杀令,她迄今为止可能还像个傻子一样,活在顾知周给她编织的梦里。
可当最开始的愤怒过去后,宋和偶尔也会想,有这样一个男人,利用他的权势地位,为她的事业铺陈道路,她却把他做的这些事情视为他不想让自己脱离她的掌控,这对他是不是有点不公平?
不过荒唐也好,不公平也罢,这些事情以后应该都不会再发生了。
她长时间不说话,让顾知周心里有点忐忑。
他便喊她的名字,“宋和。”
他还想说些什么,被宋和轻声打断。
宋和说,“顾知周,你不用还我一个佳和兴,我已经没那么需要它了。”
她这话就像一团棉花,塞进了顾知周的心口里。
以前,他不懂佳和兴对她的意义,可这些时日,当他一个人睡不着,回想宋和跟他这么多年的点点滴滴时,顾知周才发现,这么多年里,他做的那些所谓的“为她好”的事情,其实全都是他自己想做的,而不是她想要的。
佳和兴刚成立的时候,宋和不止一次地跟他说过,让他不要插手佳和兴的事情。
可他总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
因为这在他看来,宋和不想让自己插手佳和兴的事情,就是不想依靠自己,可她是他的女人,她不依靠他,还想依靠谁?
可他忘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逆鳞。
就像他可以为了哄顾华年高兴,而跟陆明珠订婚,因为订婚没有任何的法律效力,但结婚就不一样了,结婚证上大红章一盖,那就意味着跟他结婚的那个人,除了是他的妻子以外,还是他一半财产的拥有者,是他孩子的母亲,也是当他发生意外时,最有资格在抢救书上签字的人。
所以,他没办法把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角色,交由陆明珠去担任。
而佳和兴对宋和来说,应该也是逆鳞一般的存在。
那是她创立的第一家律所。
这五年里,佳和兴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律所,慢慢在业内小有名气,而她本人,也从一个跑腿打杂的律政新人,成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律师。
她又是那样的渴望被承认,被认可。
顾知周还记得,顾氏与玺承建投的官司结束后,她在记者的镜头里的样子,那样的自信,那样的夺目。
想来这些年里,她更想要做的是律师宋和,而非顾知周的女人宋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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