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致当时摔得不轻。一到医院,就立刻被送进了抢救室,他本来身体就不好,又流了那么多血,容震担心手术途中需要输血,就派人把我带到了医院里。”
在医院抢救室的门口,容九开启了跟他父亲的第一次谈判。
容九现在想一想,觉得自己那个时候胆子还挺大的,竟敢跟威风八面的容震讲条件,这简直就是当着老虎的面拔它的胡须。
可那个时候,他并不怕,心里想着,大不了被你关一辈子,反正也没有比这更严重的事情了。
“容致得了一种血液病,据说是他母亲那边有这方面的基因。他的血小板比常人要少很多,血细胞无法正常地凝固。”
其实这种病也没有多可怕,平时注意不要受伤流血、按时吃药检查就行。
可偏偏容致是个几天不作死,就跟有火在燎屁股的主。
而这种病,最怕的就是做手术。
因为手术会有创口,而且即便是准备再充分的手术,也有可能会发生意外。
“当时,抢救室里的护士出来跟容震说,容致在手术中出现了大出血的情况,需要立刻输血……”然后,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护士说,医院里的存血量不够,需要临时从其他医院调过来。
“容震当时让护士先抽我的血。”
容九第一次反抗了他。
容九原本的计划是,借着这次机会,让容震给他找个家庭教师,好教一教他中文字。但当时,他觉得这个机会太难得了,只要一个家庭教师的话也太不划算了,所以他就又临时增加了两样东西。
十七岁的容九,孤注一掷地说,“你想抽我的血可以,但您得先答应我的一个条件。”
容震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一样,微微有些惊讶地盯着他这个私生子。片刻后,他出声,“什么条件,你说。”
容九面色雪白,垂在两侧的手指轻微颤抖着,“我要一个家庭教师,一部可以打电话的手机,一台可以上网的电脑。”他怕被容震拒绝,又紧张地解释道,“我十七岁了。这个年纪,不管是在佤邦还是云城,都应该是个高中生了。可我现在,只能看懂一些简单的书。”
“虽然我不明白您为什么不肯让我去学校……以我现在这个年纪,可能也没有适合我的学校了,所以我需要一个家庭教师可以教我读书认字,我也需要手机跟电脑去了解外面的世界。”
在听完他这一番有理有据的长篇大论后,容震不动声色地问,“如果我不答应你呢,你预备怎么办?不让护士抽你的血?”
容九发颤的手指紧紧捏了一下后,又立刻松开,“不,我还是会让护士抽我的血。”容九十分清楚,就算自己拼了命的去反抗,也是躲不过这一劫的。
“容致是我的侄子,我也有责任和义务救他。”
随后,他咬着下唇,眨着含泪的眼睛,不让眼泪落下来,让自己看起来一副既委屈又可怜,“父亲,我不想当一个睁眼瞎,我希望可以活得像个人一样。”
活得像个人,而非是一台活体供血机——这样的要求听起来,好像并不过分。
但容震这人,大半辈子都是在刀尖上讨生活的,很不喜欢被人威胁,尤其还是这个他最不看重的私生子。
不过,他也没有一口否决。
正如容九自己说的那样,他已经十七岁了,那间小院子已经困不住他几年了,等将来哪天他从那间小院子走出去,却是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睁眼瞎的话,那外头的人又怎么看他这个父亲呢?
于是,容震点了点头,“你先跟护士去抽血。你提的这个要求,我会考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