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时,宋和不得不承认,方中杰在洞察人性一面上的敏锐与精准,因为,她确实是这样想的。
让容震以命偿命,那实在是太便宜他了,而让他好好活着,看着他最珍视的一切,如何从他手上一点点流逝所产生的那种无力感,才是对他最好的折磨。
但宋和没有搭话,她谨慎地保持着沉默,继续听方中杰的下文。
方中杰说,“如果你的最终目标是容兴的话,我可以帮你。”
这话在宋和平静无波的心里掀起了一点小波澜。
但因为此人在过去的数次站队中,都保持着绝对的中立之势,所以宋和也只是听听而已。
方中杰见她一副不信的样子,露出一点无奈的笑容,“你觉得我这是在诓你?”
宋和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说,“比起我,容致的血统更纯正,是正儿八经的容家长子嫡孙,还是容震亲自挑选并培养的接班人,我以为,您应该更支持他才对。”
如果容震真把容致培养成了一个合格的接班人,哪怕不那么草包,方中杰今天都不会走这一趟。
可现实是,容致的身上,一点接班人的样子都没有。
容兴集团不是容震一个人的容兴,也不是容家的家族企业,是兄弟们从刀山血海里趟出来后一起创建的容兴。
方中杰不否认,这其中容震的功劳最大,可功劳归功劳,容兴归容兴,如果真由着容震任性胡来,把容兴交给容致的话,方中杰毫不怀疑,要不了三五年容兴就会分崩离析关门大吉。
这也是白展鸿等人的隐忧。
只是平时大家碍于容震老大哥的威严和面子,没把这些话在他面前挑明而已。
不过,宋和这话里话外的试探之意,还有她行事上面的谨慎,让方中杰颇有点欣慰——这才是一个接班人该有的样子,面对糖衣炮弹时,有着足够的冷静与定力,谨慎却又懂得抓住任何一个机会。
把容兴交到这样的接班人手里,才会有更长久更广阔的发展。
方中杰说,“容致被震哥宠坏了,比起接班人,他更适合当一个吃喝玩乐的富二代。”
比起董宝生等人直骂容致是个草包,方中杰这话就说得十分委婉了。
但宋和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容致不行,还有容诚,他的脑子手段跟容震可是有的一拼的。”
方中杰眉心轻皱,“老二确实跟震哥很像,但容兴早已经不是刚创立那几年需要靠着逞凶斗狠的手段才能立足的容兴了。”
“当年,震哥之所以想让你父亲接班,除了他那套家业就要传给长子的老派思想以外,他也是觉得老二的行事风格太过于血腥粗暴了。”
如果把时间倒回到容兴刚创立的时候,容诚逞凶斗狠的那一套,其实是很适用于容兴的,可问题时,二十六年前的容兴,不是需要人拿着刀子去开山立派抢地盘,而是需要一个能引领它在文明法制社会中,稳步前行的人。
而比起喜欢逞凶斗狠的容诚,法学专业毕业的容盛更具有优势,也更适合当时的容兴。
而如今的容兴,则是需要一个能带着它乘风破浪,却不会被时代的潮流掀翻的接班人。
而跟容盛有着同样聪明头脑,同样是法学专业毕业,行事手段凌厉却光明磊落的宋和,就成了方中杰心中接班人的不二人选。
方中杰说,“你父亲死后,震哥一度想杀了容诚,让他给你父亲偿命,可当时容致还没有出生,你又是个女孩子,震哥也没有那个精力再去折腾一个儿子出来,就把容诚送到了利物浦。”
“如果容诚能知错悔改的话,震哥还是愿意给他一个机会的,但你也看到了,容诚这些年是一点都没变,骨子里还是那样的血腥残暴,用的手段也都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说到这时,方中杰忍不住感叹,“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随后,方中杰看向宋和,“听我说了这么多,丫头,你现在是什么想法,说出来我听听。”
宋和并没有立即表态,而是发问,“按照股份以及创立时的初衷来说,容兴并不是容家的家族企业,容家要是后继无人的话,您完全可以让您的儿子去坐那个位置。”
宋和毫不怀疑,以方中杰的城府与手段,他绝对能办到,而且还能办得让其他董事们都心悦诚服。
哪知,方中杰听后却是一叹气,“容兴跟其他企业不一样,是帮派起家的,这些年大家没有闹着分家,除了各自的利益都是绑在一起的以外,还靠的是大家一起从刀山血海里趟出来的兄弟义气。”
——这也是张德海生前,几次想把容震踢出局,却一直未果的原因。..
“震哥不仅是我们的老大哥,也是我们的主心骨,如果把容兴交给容家以外的人手上,要不了多久,容兴就会变成一盘散沙。”
而一个企业、尤其是像容兴这样由帮派起家的企业失去凝聚力,很快就会分崩离析走向灭亡。
说了这么多,方中杰的口都说干了,他端起茶杯,一口饮尽了杯中已经凉透了的茶水,待缓解了口里的干涉后,他开始逼宋和表态了。
“丫头,我能说的都已经说了,也把我的态度摆在了台桌上,你却迟迟不表态,是心里还有什么顾虑吗?不妨说出来我听听。”
宋和心里的顾虑可不少。
虽然,方中杰支持,让她很心动,可想坐稳那个位置,光是他一个地人支持还远远不够。
宋和贵人语迟一般,出声,“方董,我很感谢您对我的高看,但容兴的担子太重了,我怕我一个人挑不起来。”
而且,她现在跟顾知周可是夫妻,这样大的事情,在做决定之前,她需要先跟顾知周商量一下,虽然不管顾知周的意见是什么,她最终都会选择跟方中杰合作,但夫妻之间应有的尊重,她还是要给顾知周的。
宋和虽然没有明确表态,但也没有明确的拒绝,方中杰也认可她这种谨慎的态度,便理解地点点头,“行吧,你慢慢考虑,等你考虑清楚了,可以随时找我。”
正事说完,方中杰也不再多做停留了,双手撑着膝盖站起来,他提出了告辞,“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抬手指向他随身带来的几份文件,“这是你助理托我带给你的,说急等着你签字。”
宋和站起来,也不挽留,“我送您出去。”
方中杰瞥了一眼她踮着的那只脚,一挥手,“在我面前,你不用讲那套虚头巴脑的礼数,”再扫一眼宋和还泛红的面颊,方中杰不太赞同的皱了一下眉心,“震哥这回做的不太地道,你母亲一个人把你养大已是不易了,不该把她牵扯进来的。”
“行了,你休息吧,我走了。”
晚上,顾知周回来,宋和跟他提了白天方中杰来找她的事情。
彼时,两个人在卧房的阳台上看星星,城市的夜空当然是没有星星的,但忙碌了一天,能有这样一个静静相拥的时刻,哪怕是看冰雹也别有一番温馨情趣。
顾知周坐在一把宽大的藤椅中,宋和则坐在他的大腿上,这样的坐姿肯定是不舒服的,毕竟人的大腿哪有坐垫坐着舒服,不过看顾知周一副很喜欢的样子,宋和也就坐着没动。
宋和说完后,顾知周一边捏着宋和的手指玩,一边发表自己的见解,“方中杰这个人,我虽然没跟他打过交道,但也听别人聊过他,虽然身处容兴那样的大染缸,但他为人确实比容兴其他那些老家伙要正派不少。”
“你若是想跟他合作,我是没什么意见的。”
“而且,”顾知周顿了顿,“我怀疑,他手里可能握有容诚谋害容盛的证据。”
这一点倒是与宋和不谋而合,宋和点点头,“我的想法跟你一样。”
顾知周轻轻掐住她的下巴,眼底含笑,“那我们这算不算是心有灵犀?”
虽然两个人现在已经是夫妻,在同一张床也睡了八年了,但宋和还是有点不习惯这样温柔多情的顾知周。
见她不说话,顾知周的手就顺着她睡衣的衣角钻进去,惩罚似的在她腰间的软肉上轻轻拧了一把,“嗯?”
宋和被他盯得有点害羞,低头笑着躲开他的视线。
顾知周铁了心要问出一个答案来,便张唇将她的耳垂卷进嘴里,轻轻地啃咬,同时腰间上的那只手移到了腰窝处作乱。
宋和招架不住,认输,“算算算。”把身体往后仰,避开他的唇舌,再把那只在腰窝上作乱的手拿出来,并在他的胳膊上轻轻拍了一拍,“别闹了,说正经事呢。”
顾知周的唇再次贴上她的耳垂,声音低哑而不正经,“对我来说,这才是正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