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和一路睡到了家门口。
车停稳后,顾知周先下车,然后把她从车内抱了出来。
突然间的失重,让睡梦中的她恍若踩空了一般,颤动着睫毛想要睁开眼睛。
顾知周在她的眼睛上温柔的亲了一下,“睡吧,到家了。”
宋和的呼吸重新平缓下来。
林伯提前得到宋和的通知,知道他今晚上要回来,早早的便侯在了门口,见顾知周进来,林伯有点激动,想迎上前去关心两句的,就见顾知周对着他轻轻摇了一摇头。
林伯虽然不知道那天晚上书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开门后宋和脸上的眼泪,还有顾知周当时的表情来看,两个人应该是在吵架。
如今见顾知周抱着宋和进来,林伯猜想,两个人应该是已经和好了。
退到一旁后,林伯静静地看着顾知周抱宋和上楼的背影,一种老怀安慰的心情油然而生。
顾知周把宋和抱进了卧室。他的怀抱虽然结实温暖,但这样的姿势让宋和睡得并不安稳,顾知周一条腿跪在床沿上,正准备把她往床上放的时候,她就睁开了眼睛。
进来的时候,顾知周没有开灯,屋里光线昏暗。
宋和这两天几乎没有合过眼,刚刚那短暂的一觉根本就没睡够,就迷瞪瞪地抓着顾知周的手臂,呢喃似的喊他的名字,“顾知周。”
顾知周轻声应答,“我在。”
宋和重新闭上眼睛,“我好困,不想洗澡了,想直接睡觉。”
顾知周动作轻柔地把她放在床上,“好。”
宋和再次睡过去。
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外头已经是天光大亮。
宋和打了一个呵欠,搭在她腰间的手便动了一下,耳旁同时还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醒了?”
“嗯。”宋和转过身去,看着顾知周。
顾知周还闭着眼睛,但能感受到她的目光,便耳语一般地低声问,“怎么了,是我老了吗?”
再过几个月,顾知周就三十五岁了,男人一般到这个年纪,脸上多少都会有一点岁月的痕迹,顾知周在衣食住行方面讲究得很,但在面孔的保养是懒得多费一丝力气的,他跟宋和一样,日常最多也就抹点润肤霜。
顾华年查出来癌症那一年,因为担心顾华年的病情,他的眼角便长出了一条细纹。
几年过去,那细纹仍在,且还变深了一点,再加上他这几日关在警局里,没条件刮胡子,此时那下巴就被青色的胡须给占据了。
“不老。”宋和说完,用手去摩挲他下巴上的胡须,然后评价,“真扎手。”
顾知周睁开眼睛,按住她的手背,故意用胡须在她娇嫩的掌心上重重摩挲了几下,宋和遭了暗算,就笑着要把手抽回来。
顾知周不准,但不再使坏拿胡须扎她,而是改为用唇亲吻她的掌心。
这分明只是一个带了一点挑逗意味的亲吻,宋和的灵魂却忽然颤抖了一下,紧接着一股汹涌的情绪在宋和的心中澎湃起来。
宋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这感觉对她来说很陌生。
而心中那汹涌的情绪背后,恍若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着她的灵魂往顾知周的心里走,往顾知周的灵魂里走。
宋和静静地看着顾知周,一双眼睛就像满月下的深海,里面的情意犹如浪潮一般汹涌澎湃,“顾知周,那天你问我有多爱你,我说我不知道,其实你现在问我,我也还是不知道。”
她十九岁就跟顾知周在一起了。
在这之前,她从没有谈过恋爱,甚至连喜欢的人都没有,她的人生是一潭泥淖,她需得用力地活,拼命地活,才不会深陷其中。..
宋郁榕不爱她,所以她不晓得被爱是什么感觉,也就不懂得什么是爱,也就更不懂得什么是爱情了。
而跟顾知周先前的那七年里,因为他们开始的目的都不单纯,是各取所需,所以她心中始终对他设着一道防线,既是拒绝他的靠近,免得沉沦深陷,更是提醒自己不要做那麻雀变凤凰的白日梦。
兜兜转转七年,两个人好不容易互通心意了,她忙着去利物浦出差,忙着帮容九抢容兴,忙着给容九报仇,以至于她根本就没有时间跟顾知周好好地谈一谈恋爱。
在她还没学会如何去当一个合格的女朋友时,也是在这个房间里,也是在这张床上,也是在这样亲密的时刻里,顾知周跟她求婚了。
她还没弄明白什么是爱情,就一脚踏进了婚姻的围城里。
可婚姻是比恋爱要复杂一万倍的关系,也没有人告诉她婚姻中正常的夫妻关系是什么样的,她没有模板可参照,所做的一切,都是凭着当下那一刻的本能去做的。
拿结婚证去报复顾华年,她并不后悔,但如果时光可以倒回的话,她对顾华年依旧不会手软,但她不会再拿她跟顾知周的婚姻当刺向顾华年心脏的那把剑。
她也不会因为顾知周的阻止就放弃给容九报仇,但她会选择一种相对温和的方式,就像她对容震的复仇一样,不是直接一枪杀了他,而是让他看着自己如何一点点把容兴抢到手,拿钝刀子去割他的肉。
而不是用那样决绝的方式,也会考虑顾知周的感受。
宋和将另一只手覆在顾知周的面颊上,她轻轻地抚摸着他英俊的眉眼,“顾知周,我没办法向你说出会爱你一辈子这种话,因为一辈子太长了,而爱情……我始终觉得它太脆弱了,就跟枝头上的花朵一样,禁不起任何的风吹雨打。”
“我也不会向你做出任何的承诺,因为承诺这种东西除非是白纸黑字地写下来,再拿去做公证,否则是不具备任何的法律效益的。”
顾知周失笑,“一辈子太长,承诺没有法律效益,那你要跟我说什么?
宋和深深地凝视着他的眼睛,“我会立一份意定监护协议,指定你为我的意定监护人,当我在丧失意识以后,你可以帮我做一切决定,包括我是否继续为我治疗。”
“我还会再立一份遗嘱,而你是我遗产的唯一继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