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今天约你来此,是想要谢谢你的。”
郑嘉禾一手轻轻刮蹭着他的下巴,能摸出来上面浅浅的一层青色的胡茬印。
“若没有你的帮忙,我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让王太医翻供。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可能就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更要让你失望了。”
她看着他的下巴,声音很轻。
杨昪抱着她,双眼平视前方,沉静道:“我知。”
郑嘉禾仰头去看他的神情:“那你会怎么样呢?”
杨昪一时不言。
但郑嘉禾仍盯着他,目不转睛,固执地想听一个答案。
“所以我会尽力帮你,”杨昪说,“不让你走到那一步。”
郑嘉禾心沉了一下。
杨昪轻吻了吻她的额头,道:“阿禾,如?你所说,我从小在这宫里长大,见?过不少暗事。但你需知,胜负只是一时的。你用什么?打败别人,最?后也会被别人用什么?打败。有些事,见?不得光就是见不得光。我不想看你越走越偏,再也无法回头。”
他握住她伸到他下巴上的手,攥在手里紧了紧:“走太偏了,就无法全身而退了。我还想和你游历天下,白头偕老。”
郑嘉禾想起当初在永安寺的下山路上,他和她躲在石头后面说的话。
那时她还觉得他想得简单,她怎么可能等小皇帝长大亲政,就退居幕后和他一起离开长安?
原来他不是不懂这些,他只是不知道,她已经陷入很深,早就无法全身而退了。
“阿禾……”
杨昪定定地望着她,还想再说些什么?,郑嘉禾却突然踮起脚尖,主动覆上他的唇,堵住了他未说出口的言语。
她不想再听他说这些东西了。
他们二人处在摘星楼上,这是皇城最高的建筑,顶层只挂了一盏昏黄的八角宫灯。夜色深浓,月明星稀,淡淡的月辉笼罩在二人的身上,杨昪看到郑嘉禾柔和的眉目,和紧闭的双眼。
他被她咬住嘴唇,一时吃痛,忍不住捧着她的脸,更深地还了回去。
郑嘉禾的脊背抵靠在栏杆上,身后是百尺高的地面,时不时有巡逻的侍卫走过。这样的场景,更是进一步刺激了郑嘉禾。她揽住他的脖子,微微垫着脚尖,被他越搂越紧。
直到他离开她的唇,趴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喘息:“阿禾,我想……”
郑嘉禾的指尖轻轻地刮蹭着他的颈侧,含笑问:“你想怎样?”
杨昪眉头紧皱。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热气烫着他的耳廓,让他愈发难耐。
没有等到他的回答,郑嘉禾停住了在他颈侧动作的手,把他微微推离了自己,凉意一下子灌入二人之间,郑嘉禾再度开口,仿佛是真的不明白:“你想怎么样啊?”
杨昪猛然弯腰,一把将她横抱而起,转身入了这摘星楼顶层所设的阁楼。
屋内没有点灯,一片黑漆漆的,杨昪把她抵在墙上,低头吻住她的脖颈,一手攥着她的腕子,语气中带着不满:“你明知故问。”
郑嘉禾仰起头,感受到他火热的身躯,忍不住轻轻抬手,抱住了他的头。
一只宽厚有力的手掌从她的腰上移开,够到她的领口,在郑嘉禾感受到这十?月的夜里的凉意的时候,她睁开眼睛,将手覆上他的手背,制止了他。
杨昪浑身一僵。
郑嘉禾道:“不行。”
杨昪一时牙痒,咬着她颈侧的皮肤磨了磨:“那你刚刚不拒绝?”
他不信她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可她非但没拒绝,还用她的手勾他,明知故问,把他勾的魂儿没了一半,两人都进屋了,才在这个节骨眼上喊停!
郑嘉禾依然在他耳边笑着道:“我刚刚没懂啊。”
“……”
杨昪松开她,一言不发地转身,借着月辉,走到这屋内的一处矮榻上坐下,他两手撑着膝盖,手背青筋暴起,竭力平复身上那被她引起的强烈的渴望。
偏偏郑嘉禾又凑了过来。
她走到矮榻的另一侧,一条腿屈起,跪在榻上,双臂前倾,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脖子。
而她的衣领,还是微微敞开的。
杨昪绷着脸说:“你离我远点。”
郑嘉禾不。
她低下头,吻上了他的耳垂。
杨昪脑子里嗡得一声,头脑昏沉间,听见她用那轻柔的、蛊惑的嗓音说:“难受吗?我帮你啊。”
他感受到她冰凉的、纤细的指尖,灵巧又惑人,让他颤抖,又让他疯狂。
他也从不知道,仅仅是一双手,就可以带他奔赴极乐。
杨昪仰倒在榻上,衣襟半开,初冬的夜很寒凉,他的胸膛却依然滚烫。
郑嘉禾拿帕子擦了擦手,随手把它丢到一边,然后她侧躺下来,枕在他的胳膊上,一只手又贴上他微张的唇,轻轻地点了点。
杨昪伸手拽住她的指尖,喉结轻滚,沙哑着嗓音唤道:“阿禾。”
郑嘉禾勾起唇角:“以前没有过么??”
杨昪仍在轻轻喘息,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攥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郑嘉禾眉梢微挑:“有过也没关系,你在边关那么久,我不介意的。”
她见杨昪仍然不回答她,稍稍抬起了头。
她是想看一下杨昪的神情,却突然被他抬手扣住后脑,朝他的唇压了过去。
他咬住了她的下唇,狠狠研磨半晌,才松开她说:“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满意了么??”
郑嘉禾弯起唇角。
满意。
怪不得那么敏感呢。
而杨昪抱着她,让她的脑袋枕在他的肩上,哪里会不明白,今晚他这是被她调戏了。而他偏偏还很喜欢这种感觉。
杨昪抿住嘴唇,下颔微微紧绷,迟早他得调戏回去。
……
曹府。
郑嘉禾下了马车,看一眼立在一旁的宋婴,微点了点头,和他一起步入大门。
府中仆役引着他们往正堂去,郑嘉禾迈过门槛,看到头发花白的曹相公,他没有穿官服,只是一身素白的圆领袍,头发用一根木簪简单束着,面上神情平静,目光淡然,跪坐在案几的正前方。
他看到郑嘉禾与宋婴一同进?来,也只是抬了抬目,保持着跪坐的姿势不动,没有言语。
郑嘉禾走上前去,在他的对面跪坐下来,温声唤道:“曹相公。”
宋婴在她身侧跪坐。
曹应灿看了看她,声音平静:“不知太后娘娘要怎么处置老臣?”
太后弑君一案告一段落,如?今朝臣都以为是曹相公严刑逼供,诬陷太后。他主动称病不朝,就是在等着郑嘉禾处置他。
曹应灿一直记得,当时太后处置废太子一案时的腥风血雨,顺者昌,逆者亡,太后连先帝都敢杀,那还有什么?是不敢的?
但他偏偏在与太后对峙那天迟疑了,犹豫了,心软了。
这一迟疑,他就失去了最?好的扳倒太后的机会。哪怕他现在想要反悔,搜集证据,继续指控,可信度都会大打折扣。
他已经派人将自己的家人全部送离长安,反正他这么?大岁数,也活够了,没什么?好怕的。
曹应灿目中毫无惧色,面上带着一股慷慨赴死的豁达气度。
郑嘉禾望着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是温和地笑了笑:“我带了酒来,还想与曹公把酒言欢。”
她侧目看一眼宋婴,宋婴会意,便将怀里一直抱着的酒坛捧了上来,郑嘉禾问:“曹公,有酒杯吗?”
曹应灿一时摸不准她什么?意思,只看着她不说话。
宋婴便再次发挥自己陪衬的作用,起身在一旁的桌案上拿了两只干净的瓷杯,放到两人身前的案几上。
郑嘉禾亲自抱起酒坛,倒了两杯清酒。
她举起自己面前的那杯,做出敬酒的姿势:“多?谢曹公以大局为重。”
曹应灿冷冷地看着她,没有理会。
郑嘉禾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曹公,我进?来时,看见?这府中都没什么?人,不知令正与令郎是在何处?”郑嘉禾放下杯子,嘴角弯起笑意,询问曹公。
曹应灿道:“他们不在长安。太后有什么?不满的,都冲老臣来吧。”
郑嘉禾露出诧异的表情:“曹公这是什么?话?您可是我大魏的股肱之臣,我对您,一直都只有敬仰。”
曹应灿眯了眯眼。
他现在是用严刑逼供的手段诬告太后的“罪臣”,他不信郑嘉禾会不处置他。而只要她放他一马,他“诬告”的罪名就没有落实,有心人会再次怀疑当初朝堂对峙的真假,对她提出质疑。
——包括他自己。他当时的心软,只是暂时的。郑嘉禾最好不要再给他机会。
宋婴为郑嘉禾满上清酒,郑嘉禾道:“曹公,您误会我了。”
她顿了一下,笑道:“我打算请您到国子监去,张相公的爱孙正好过两年参加春闱,有了您的指点,定能金榜题名。”
她再次举起酒杯:“不知曹公可愿?”
曹应灿明白了。
她不打算杀他,而是把自己贬去教书,倒也算是一个像样的处置。
张相公受她的恩方才得以平反,洗刷冤屈,他的孙子自然也会效忠于她。太后让自己去给她培养人才,偏还说得这么?好听。
曹应灿扯了扯嘴角,其实心里是愿意的。
郑嘉禾看眼曹应灿身前没有动过的酒杯,语调轻了一些:“您真的不与我喝一杯吗?”
曹应灿才撇了一下胡子,勉强端起了酒杯。
宋婴悄悄起身,离席告退,把空间留给太后与曹相公二人。
郑嘉禾在曹府这一待,就是一个下午。
喝到最后,两个人都有点醉了。曹应灿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冷着脸,而是看着她,语气警告地说:“太后娘娘,若是让老臣再发现您什么?别的罪证,我下次一定不会手下留情的。”
郑嘉禾扬了扬眉,眸中隐隐也有些醉态,她弯起唇角,笑道:“曹公,我是爱权势,但我也爱这江山,爱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百姓。我会让您看着,这江山是如何锦绣,天下是如何繁华的。”
郑嘉禾离开曹府。
宋婴迎上她,扶着她的胳膊,两人一先一后上了马车。
郑嘉禾眼神清明了些,问他:“拿回来了吗?”
宋婴道:“拿回来了。”
郑嘉禾嗯了声:“记得回去销毁了。曹公这事,就告一段落吧。”
宋婴颔首应是。
当时太后身处险境,宋婴当然不是只凭一张三寸不烂之舌,就到曹府,想着说服曹相公的。
他同时还在曹府留下了一点东西,是可以反过来给曹应灿定罪的罪证。
如?果曹应灿执意要与太后做对,这些东西就会成为太后反驳他、力证自己清白的绝对武器,但也会把他送上断头台。
如?果曹应灿听进去了宋婴的话,太后与他的君臣关系还有缓和的可能,那这些东西就会被宋婴悄无声息地拿回来,再不知不觉地销毁。
还好没用上。
如?果只能与这样一位良臣撕破脸皮,郑嘉禾也会觉得可惜。
她不想杀他。只是暂时委屈他去教几年书,如?果未来有一天,她掌控了绝对的权力,地位无可撼动,她或许会考虑再把他请回朝堂。
郑嘉禾喝多?了酒,面上有些醉红。她轻轻地靠着车壁,闭上眼睛,不知不觉睡着了。
因为郑嘉禾要与宋婴交代事情,所以这马车里只他们二人,安安静静的。发现太后睡着之后,宋婴一时有些局促,他两手放在膝盖上,低垂着眼睫不敢乱瞄。
马车突然晃动了一下,郑嘉禾猛然一个向前栽倒,幸得宋婴眼疾手快,飞速地伸手扶住了她,郑嘉禾才免于摔倒。
宋婴握住她的小臂,一时只觉手都不是自己的了。
他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容,头一次发现,原来年轻温婉的太后娘娘,生得这般明艳动人。
郑嘉禾惊醒了。
她不好意思地坐正,收回手臂,望着宋婴道了句:“多?谢。”
宋婴连忙垂下头:“娘娘小心坐好。”
马车驶入皇城。
郑嘉禾要回宫,宋婴则要去翰林院办公,马车便先拐去了翰林院。
到了地方,宋婴拱手道:“多?谢太后娘娘相送,臣告退了。”
听到郑嘉禾嗯了一声,宋婴才起身下了马车。
他收拾了一下心情,抬步往翰林院去。刚进?门,就被今年一同科考的进?士同僚赵湛叫住了。
赵湛朝他招招手,凑过来,挤眉弄眼的:“刚刚我没看错的话,送你过来的,是太后娘娘的车驾?”
宋婴面色一僵,知道赵湛是想到什么?龌龊的地方去了,皱了皱眉道:“你看错了。”
赵湛嗨了一声:“那驾车的可是太后娘娘身边的薛荣薛大总管,里面除了太后还能有谁?你少唬我。”
宋婴只得道:“休要在此议论太后。”
他绷着脸,越过赵湛,继续往前去了。
赵湛轻轻地翻了个白眼,心里酸得直冒泡。
作者有话要说:众所周知,敏感=快(doge)
另外我得说明一下,虽然文案写了是女帝路线,但女主并不是一开始就直接想登基了,在目前的剧情里,女主的目标只是掌控权力直到她死。后面之所以想要做女帝,还需要契机。感谢在2021-05-1414:42:33~2021-05-1523:06: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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