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几说完这段话后,对讲机另一端竟短暂陷入了沉默。
接着很快引起一阵嘈杂的议论,国家灾害管理局司长笑着说了句“这小子”,而不知哪个中年印度高官直接开口回绝,认为这样太过于浪费政府和军队的资源,最后或许不想让他听到商谈内容,又将通讯消音。
过了大约十几秒的时间。
内阁秘书再次开口。
“现在热带低压强降水正在侵袭阿萨姆邦北部,机场降落能见度很低,而你知道运送1000人力和400舟艇需要耗费多少资源力量么,万一运输途中出现什么问题,谁能担起这个责任?”
“高巴先生,正因为现在热带低压刚刚入侵,还未形成雷雨天气,更应该抢占先机,尽早支援,我们既然设立全国救灾应急部队,作为应对突发灾害事故的‘主力军、国家队’,就更应坚持‘人民生命至上’的救援理念,紧盯‘转移被困群众和营救遇险人员’两大核心目标,别忘了,现在网络上可是有几十万灾民在期盼政府军区的支援,您忍心让他们失望么?”
面对内阁秘书的推脱,顾几挑了挑眉毛。
既然对方玩“责任”那一套,他就只能“不要脸”了,直接将媒体舆论的力量抬了出来,然后眼神飘忽了一下,计算道:
“9架,9架重型运输机绝对够了,至于您担心运输过程,可先加强航空管制,开辟空中绿色通道,然后增派两架‘救护机’,一架‘空中航拍’,一架‘空中转信’,冲锋在前的两架‘救护机’将承担航队一切风险,有任何突发状况可随时提醒后方运输机,所以需要挑选具备丰富恶劣天气飞行经验的飞行员,这对于人才济济的空军基地来说,应该不算困难吧?”
他这套方案并非是胡编乱造,而是根据自然灾害应急经验桉例中的实际验证拟改而得。
17年夏国羊峒沟发生7.0级地震,作为高原景区,海拔最高3千多米,最大落差可达2千米,体型庞大的重型运输机进入震后的羊峒沟风险极高,使用的正是这套“2+n”方案,最后西南军区空军部队成功将物资和救灾人员安全投放至受灾点。
顾几不清楚印度空军飞行员素质如何,虽然听说“偶尔”坠机。
但召集9架重型运输机对于他们来说,可不算难事。
毕竟印度拥有亚洲第一军用运输机数量,比夏国军用运输机总量还要高,尤其是在重型军用运输机方面,印度有24架尹尔76、5架c-130和10架c-17,而且还在增购中,高达40架中、重型运输机。
一套救灾应急预桉,最难的就是方案设计和人员物资部署。
这两点,顾几全都清清楚楚地讲明,几乎就是将饭喂到这些政府、军区高层的嘴里,他们只要肯张开嘴,坐享其成就行了。
或许是他的专业能力加上媒体胁迫。
内阁秘书高巴并未犹豫太久,权衡了一番之后,使用极为笃定的口气回答。
“你提议的方案具备可行性,但具体细节,我还需要商谈一下,行动会尽快落实,至于网络上的问题,我希望你能让灾民控制情绪,过度放大受灾危害,只会让其它地区的民众们产生恐慌!”
“明白,高巴先生!”
顾几知道对方介意他动用网络舆论,在暗中警告他。
不过他完全不在乎,只要政府能够出动足够的人力、物资支援,那么他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挂断卫星通讯后。
整个列车组办公室,上到列车长,下到列车员,无一例外,全都用一种震惊、崇敬的目光看着他。
对讲机的另一端可是内阁秘书啊,印度中央政府排名前五的人物。
而顾几非但对答如流,最后更是“胁迫”内阁秘书强行改变了救援方案,若不是亲眼所见,他们还以为是在看电影。
“尊,尊贵的维迪先生,请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原地等待中央政府救援么?”
“不能全部依靠中央政府,法缇玛说附近的加拉亚邦政府已经同意支援我们,你现在就帮我联系,我亲自跟他们谈……”
顾几眯着眼睛。
“危险加一”原则和一直以来在游戏关卡内培养的危机感,令他始终都要做两手准备,以随时应对更坏的打算。
针对于临邦政府,他一样推荐他们使用充气橡皮艇。
因为冲锋舟船体较重,较难施放入水,运输需配备有吊臂的车辆或适用于滩涂运输舟艇的拖挂车,支援速度慢,受限大,而橡皮艇放气后体积小,重量轻,外挂动力还可随时拆卸,更适合水域环境极其复杂的急流。
就在他与加拉亚邦政府商讨救援细节时,对讲机里突然传来法缇玛和士兵焦急的声音。
“维迪!维迪!55、57、59号车厢突然发生连续多起窗户碎裂,大量洪水灌入车厢内,水位正在飞速上涨,已经没到大腿了!”
“马上稳住人群!重复!一定要稳住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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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几甚至来不及跟对讲机另一端的灾害管理部长多说一句话,将对讲机甩给列车长后,扭身就冲出了列车室,“让开!快让开!”
一路上,他不断挥手大喊着列车内的灾民,像一发出膛的炮弹一样,“嗖”地一下就穿过人群,现场只留下他两脚踩着积水的啪嗒声,以及四处飞溅的水花。
随着不断接近列车后半段,水位的高度也在直线上升。
仅仅才四十几节,水位就接近膝盖位置。
顾几扫了一眼两侧的车窗,特意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洪水水位线,然后继续向前狂奔。
可前方的灾民已经受洪水漫灌的影响,正在快速迎面冲来。
“快跑!列车要被淹没了!”
“吧里吧里!向前跑!快!”
“大家不要挤!小心踩踏!!”
人群慌张的呼喊,夹杂着一两句士兵的呵斥,可终究还是无法将场面控制下来,没办法,防暴警察都需要依靠防暴盾牌和警棍来强制维持秩序,而这些手无寸铁的士兵们已经算尽力了。
眼看着车厢要再次陷入混乱。
紧要关头,顾几右手一把拔出背包侧兜的消防斧,右臂肌肉勐涨,倏地抡了出去,带着金属寒光的斧背翻转过来,在半空中横扫旋舞,划出一道冰冷的弧度直奔右侧。
近处的灾民吓得急忙举起双臂捂住脑袋。
“铛——!”
一声金属铿锵震响,瞬间吸引了在场周围所有慌乱灾民们的目光,原本混乱的场面,也一下安静了下来。
原来顾几这一砸,不是对人,而是落在他旁边贯通道的铁皮上!
狭窄空间下,整块铁皮受巨力击打,如铜锣一样。
“所有人冷静!听士兵指挥,向车头方向转移!!”
顾几抓准时机,喊了一嗓子。
或者是他刚才那一斧子砸得太过震撼,又或者是他现在的表情太过骇人,眼白血丝密布,充满了凶气,灾民们一个个自觉停下避开,给他让路。
到达事故地点。
前方列车里的水位甚至已经达到了夸张的胸口位置,法缇玛和几名士兵正泡在水中,一边大喊,一遍挥舞着双手。
“啊!”
这时,法缇玛突然惨叫,不知为何突然消失在水中。
顾几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耳朵全都是“咕噜噜”的响声,浑浊的洪水更是磨得眼角生疼,他双脚向后摆动,大臂发力带动小臂,用力向后推水,像冲锋舟一样,迅速靠近法缇玛的落水点。
等稳定身型后,他伸手一摸,感受到肌肤,于是用尽全力向上一拉。
法缇玛终于从水中钻出来,连带着还有一名年轻的印度小哥,原来她刚才突然落入水中,正是被溺水的小哥慌乱中拉入水下的。
“咳咳,呼哈……维迪,不好了,车厢到处都是洪水,事发突然,有很多人都被水柱冲倒,被淹没在积水下,呼……”
“赶紧把救生衣穿上!”
眼见法缇玛连咳带喘,顾几赶忙从背包中取下救生衣。
像法缇玛这种半吊子游泳水平,最容易被人拉入水下,本能抱死而连带溺水,他果断掏出对讲机,“从55节车厢开始,所有士兵听令,马上安排灾民向列车车头转移,医疗组立刻赶过来准备急救,另外,我需要一些水性好的志愿者,帮我一起搜救溺水人员,快!”
其实从列车室赶来的途中。
顾几就注意到了外面的水位的变化,无论是列车外亦或者列车内,车头方向的水位明显比车尾方向更低。
造成这种结果的可能性有两个:
一是原定轨道前方不远处就是丘陵隧道,所以车头方向的地势理论上会更高;
二是之前车尾方向灾民连续欢呼跳跃,巨大的人群共振使得车厢在洪水淤泥中下沉,并且连续的车窗碎裂,可能也是这个原因所导致。
所以顾几果断做出了这个决定:
放弃后五节车厢。
而当他喊完后,正受士兵指挥撤退的灾民中,有几人停下来,回头望向水中拼命救人的顾几、法缇玛,以及士兵。
“维迪先生,我来帮您!”其中一名穿着墨绿色背心的卷发印度男子勐地转身,逆着人流跑向被积水淹没的55号车厢。
顾几闻言回头,没想到这人正是他最初在迪斯布尔城镇内救下的那名触电男子桑德!
桑德大口呼吸,奋力游到旁边,略带羞愧地低下了头。
“很抱歉维迪先生,您之前救了我,可我却在之前大家反驳你的时候,没有挺身而出,为你证明清白!”
“先别说这些了,救人要紧!”
顾几并未将此事挂在心上。
有了桑德打头阵,越来越多的灾民鼓起勇气,也加入救援队伍中。
“我来!”
“算我一个!”
“我们不能让维迪先生始终自己一个付出,会游泳的都赶紧来帮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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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你们先走,我要去帮维迪先生!”
这些阿萨姆邦本地人一个个冲入水中拼命摸索着溺水者,可这时候,透过昏暗的灯光,顾几瞟见一道黑影顺着激流勐地砸过来。
“右侧车窗!大家小心!”
哗啦!
黑影勐地砸在了车窗上,又一块玻璃碎裂,原来是一节枯木。
越来越多的漏水点,让水位疯狂上涨,眼看着已经没到脖子的位置。
“维迪先生,车厢马上就要被淹没了!”
“最后两分钟,所有人分成两拨,一波跟我负责水下搜救,另一波人负责转移,马上通知列车组员和士兵,随时准备关闭54号车厢贯通道大门!”
面对危在旦夕的洪水,顾几脸上毫不畏惧,反而一马当先的冲在了最前端。
他英勇的行为和冷静坚定的语气,给众人带来了极强的底气和安全感。
霎时,几乎没人安排,大家就自觉分成两队,当溺水灾民被拉出来后,后方的志愿者想到了之前车厢混乱时的场景,下意识喊着“一二”的口号,快速将溺水的灾民们运送到54号车厢。
口号这东西,喊起来很容易形成节奏。
一时间,每一名志愿者脸上都被感染得康慨激昂,很难想象,他们会与之前反驳质疑顾几的,是一批人,但无论如何,至少在这一刻,他们是真心想要帮助落难者的英雄。
“撤退!!”
两分钟一到,顾几果断挥手往回游动。
救人固然要紧,但也不能没有原则和计划,不能将自身陷入危险死局,否则就等于是在给阎王爷“买一送一”。
得到命令的法缇玛等人急忙跟着一起游向54号车厢。
待最后一名灾民进入54号车厢内后,顾几高呼一声“关门”,士兵和列车员立刻就拉动大门,将54号车厢与55号车厢之间的通道,彻底封闭。
“呼呵……”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但也有低下头,看着54号车厢没到胸口的积水,不禁小声问道:
“维迪先生,我们真的能活下去么?”
“能!政府已经答应我们增派运输机和舟艇部队,预计在一小时后,大家再坚持一下,所有人继续向车头方向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