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商品订单(三)

周胤善是河北人,中等个头。在日本的时候也是个精神小伙,回到军校几年,看上去倒是有些书卷气。

在何锐的地盘上,两位同学就没有在保定陆军军官学校那么拘谨。说起现在京城和保定的变化,周胤善情绪颇有些激动,“北洋人心已经散了。从段总长逼得蒋方震自杀明志开始,我就知道。留在保定陆军军官学校,只是因为当时还有些期待。大家都是北洋一脉,乱过这一阵,有个契机,也许就重新统一起来。看了何兄弟的专访,深有感触。各地督军筹措军费的手段,便有离开的想法。”

“那只是我一家之言。”何锐叹道。

“何兄弟,你专访里面讲清楚了各地督军收税的路数,我本不太信,给同学和毕业的学生们写信询问。他们虽然只是知道一鳞片爪,把他们所说的拼凑起来,与何兄弟所说的相差无几。我才确定,北洋是真的散了。”

“咱们那些同学都怎么样?”何锐问。

周胤善摇摇头,“大多没混出名堂,他们也是满肚子怨气。有人在信中说了些事,各地督军心思都变了,不少督军开始打算如何趁乱夺取地盘。”

何锐轻笑一声,不去提及那些人。

周胤善或许是在保定陆军军官学校里面憋坏了,又猛批了一阵北洋中央以及地方督军。情绪有些纾解,这才问道:“呵呵,光顾着说我的事,不知何兄弟在四平做的如何?听闻何兄弟竟然能让日本人从长春退兵,以日本人的性子,何兄弟可是费了不少心思。”

“也没周兄想象的那么艰难。”何锐答道。也不用周胤善问,何锐就将自己在四平的工作和目标讲给周胤善听。

许嘉回到统计科办公室,立刻请庄嘉雄过来谈话。两人一个保定陆军军官学校毕业,一个铁路官学堂毕业,都是当下中国数得上的理工科大学出身。所以交谈反倒异乎寻常的坦率。

听了许嘉的解释,庄嘉雄虽然有些不快,更多却是有些感动,便慨然答道:“许科长莫要小看了在下。虽然在下不喜欢种茶,无法继承家父种茶的手艺。但是家父这等手艺的种茶匠人,总不至于欲当个种茶的师傅都不可得。”

许嘉虽然有些讶异,片刻后便喜道:“喜欢种茶的人若不能继续种茶,还有天理么?便是未必喜欢种茶,只是以种茶为毕生职业,为何不能让人种茶。”

听许嘉如此讲,庄嘉雄更是激昂,“若是如此,在下家中区区几十亩茶园又何足道哉。以在下所想,便是几千亩茶园,家父与众多愿意种茶的人一起种植,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许嘉看着面前的情绪激昂的青年,心中很是欢喜,“本就该如此。督军说,有外国大学者说,我等绝不否定生产者拥有社会产品,而是反对利用独占社会产品去剥削别人。茶园不交给令尊这等喜欢种茶之人,难道要教给我这样品茶都品不出优劣之人么。”

庄嘉雄已经从同学吴有平这里听过文明党的纲领,觉得许嘉所说与吴有平所说别无二致,更是欢喜,“何督军的治国理念本就顺应道理,在下甚是赞同。有平兄说过,执行起来的确千头万绪,不过在下以为,只要道理真能执行下去,土地也好,茶园也罢,或者是林场牧场,天下人使用天下地,在下怎会有丝毫画地为牢的念头。”

“既然吴市长说到这个地步,还请庄同志明白一点,道理哪怕是再好,也得能够执行下去。执行过程当中,必然有太多不如意之事。”

庄嘉雄喜道:“有平兄已经对我说过此事,还反复强调,实事求是。以在下对有平兄的交往,知道此事当是不易。不过在下定然会接近全力,不让政策在执行过程中过度偏差。”

“庄嘉雄同志,我请你来,就是想问你,如你这样的人得对政策了解到什么程度,才能心悦诚服的坚定执行。不瞒你说,我等追随何督军之时,并不知道督军的政策,最初之时完全是膺服于督军的气量见识,督军令我等做什么,我等就做什么。执行了政策之后,方知督军所言非虚。但庄嘉雄同志你并非如此,以后加入的同志中,只怕大多都是庄嘉雄同志这种。所以才请你过来,想知道庄佳雄同志的变化原因。”

庄嘉雄稍加思索,就坦然答道:“以在下的经历,在下以为不如将督军理念完全讲给新加入的人,若是还有迟疑者,就讲述其中原理。若是再有迟疑者,定然是有私心之人。若是大公无私,在下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好迟疑的。若是能接受却还有迟疑,大概是担心文明党说一套做一套。”

两人聊了好久,许嘉合上笔记本,“那么就请庄嘉雄同志先做些与农村有关的工作。”

“可我学过的只是修铁路开矿山,还是想做学过的事情。”

“督军说过,农村是个大学校。只要真的有工业化的思维,到了农村便知道其中的艰难。这是必须迈过的门槛。”

庄嘉雄此时对许嘉已经因为同志,便果断答道:“既然如此,自当从命。”

“具体工作是由吴市长负责,你要做什么,问他吧。”

吴有平听完庄嘉雄转述许嘉的问题,稍一思索,便给庄佳雄安排了工作,“现在要去镇上分配工作。你去镇上传达工作,之后留在镇上看工作进行。”

庄嘉雄只觉得此时精神莫名的兴奋又疲惫,便答应下来。

第二天一早,刚上班后,吴有平就分配了任务,庄嘉雄和工作队一起前往附近镇上。出发前,吴有平拿出件和他身上穿的一样的棉大衣,“带上这个,路上冷。还有,乌拉草要在鞋里多垫些。能防冻脚。”

听着同学的叮嘱,庄嘉雄鼻子微微一酸,连忙大声笑道:“哈哈,不用怕,我耐冻。”

吴有平知道老同学的性子,也不管他说什么,把大衣和准备好的棉靴与乌拉草塞给庄佳雄,“别冻着。督军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们一定要健健康康的看到改变中国当前命运的那天!”

大衣很暖和,鞋子也很暖。工作队都包裹在厚厚的衣服里,踏上了前往镇子的道路。出了城,目力所及之处都是皑皑白雪。作为福建人,庄嘉雄被眼前的一望无际的雪地震惊。边走边看。

此时路面上的雪没化,行人车马往来,已经被压实。加上晚上的寒冷,路面上冻了。踩上去咔咔作响。便是小心行路,也不小心滑到。好在衣服厚实,也不怎么疼。只是摔了这一次,庄嘉雄玩雪的心情消散了许多。

这么一路前进,从天亮时分就出发,也花了大半天的时间才到了四十里外的目的地。

镇上干事已经在入口处迎接,为首那位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北方汉子,与前来的众人一一握手,北方汉子说道:“我是镇上的干事韩海涛。大家可是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