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彦琛出手大方, 请的地点也是一家中式餐馆。
很有特色，装修的雕梁画栋，从回廊还能看到小桥流水, 喂锦鲤池的金鱼。
沈青时和季延礼到的时候, 包厢几乎坐满了。
都是一个办公室的, 也有其他带家属来的同事。
看到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包厢里的气氛却一静。
就算季延礼露面不多，但是认识他的人不少。
一栋大厦，上下班都有几率碰到人, 知道他是盛世的掌权人。
季延礼却脾气极好的耸耸肩：“我作为家属来蹭个饭吃, 大家不必介意。”
而现场在短暂的安静后, 气氛又骤然活跃起来。
何彦琛坐在一群人中间, 啧了声：“季总牛逼。”
有些人久居高位, 再加上平日里给人的传闻并不好亲近。
这样在见过本人之后，哪怕态度稍微好点, 就会让人觉得受宠若惊。
起码不少和季延礼亲身接触过的人都这么觉得的, 说一句如沐春风也不为过。
只要他愿意，他绝不缺朋友。
可也只有熟知他本性的人才知道, 这家伙明明一个朋友都没有。
没朋友的季总却很游刃有余，含笑听着沈青时和同事们聊天。
“正好跨年, 叫他出来一起，不然也没什么事做。”
“没什么事, 你们不用在意他, 玩自己的就行，也没什么。”
“这晚上就不谈项目的事了吧，我是临城本地人，大学？读的是…”
对于有必要的客气寒暄, 沈青时也礼貌作答。
她只是很少交朋友，并不意味着她必要的社交技巧为零。
而真正社交技巧点满和没点没区别的人，正若有所思的打量着周围。
藏在金丝边眼镜下的漆黑瞳眸转了转，很快就从现场不到二十个人中锁定了目标。
一个看起来年龄不大的年轻男人正一边不耐烦的应付身边人，一边忍不住往这边投来视线。
对方很显然没有料到他的一举一动都被人注意到了。
正正巧的和季延礼的目光对上。
清贵的男人扬起唇角，对他露出了一个礼貌又客气的笑。
吴兴泽顿了下，避开目光，又忍不住看了眼沈青时。
她正在和身边的同事们聊天，神态自然轻松，没察觉到这点动静。
季延礼收回视线：“青时，看起来你和同事们都相处得很好。”
“…还可以吧，”沈青时想了想，“关系都是处理出来的，总能解决。”
她的语气很平淡，季延礼轻松听得出她的潜台词——
同事是同事，朋友是朋友，她分的清楚，而这里没有朋友。
这对他来说确实算是个不错的消息。
沈青时敏锐的看了他一眼：“怎么了？有谁引起你的注意了吗？”
季延礼摇摇头：“没有，我之后再和你说，你吃橙子吗？给你。”
在他面前是刚才顺手切完摆好的果盘，用小碟子装着。
摆盘简单雅致，甚至称得上一句赏心悦目。
沈青时早就知道，但凡他乐意，他能把任何人照顾的无微不至，也习惯了他的做派，自然的接了过去。
“谢谢。”
而对于正在和沈青时聊天，又忍不住偷看季延礼的女同事来说，目光就有些难以言喻。
“青时，季总平时都是这么照顾人的啊？也太体贴了。”
李嫣凑到她身边，小声道。
上一个收尾的项目，是沈青时带着李嫣做的，彼此关系还行。
沈青时戳了一块橙子，笑了笑：“他是很好。”
李嫣才刚毕业，就被招来了公司，年龄也小。
她又偷偷看了眼正在用纸巾擦拭手指的男人，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刚才还在秀刀工。
和她想的也太不一样了。
而等到正式开始吃饭，李嫣恰巧坐在沈青时旁边，就更移不开视线。
季延礼给她剥虾，夹菜，还了解她的所有口味。
两个人没什么很亲密的举动，只是有时候会小声聊天，气氛很愉快。
估计在场不少人都没想过，季延礼温和体贴的时候会是这个样子。
沈青时倒是没注意到，她本来相处经验就不多。
何况正如同她所说，她从来不拿前男友和季延礼比较。
“今年就要结束了，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
沈青时眨眨眼，嗯了一声，突然觉得过去的一年很快。
也就半年时间，分手换工作然后接触新的对象。
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做的不对，只是想一想之前的时间也隔得很久。
季延礼低声道：“也是我进入考察期的第六十二天。”
沈青时顿了下：“你记得这么清楚吗？”
“我习惯把时间都精确下来，”他反而自然解释，“时间是非常有意义的东西。”
认识多久，接触多久，第一次感觉不一样是什么时候。
所有时间点都准确的记在脑海时间轴里，翻阅起来也非常有意思。
是非常完整的心态转变。
季延礼偏头看她，这点事情，沈青时不会知道。
沈青时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某些部分也确实有道理。
只是她没有季延礼的这种习惯，或者说很多人都只记得大概日期。
包厢里吵吵闹闹，推杯换盏。
等到渐渐平息下来，也已经将近十一点。
有人提议，干脆取消原定的KTV，去江滩附近跨年，肯定很热闹。
沈青时可有可无，不过大部分人都同意了，她也没有反对。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开车前往江滩，那里果然很多人。
何彦琛喝的有点多，见到有兜售荧光棒的，坚持要掏钱给他们一个发一个。
所有人包括季延礼都没逃过，人手一个。
“来来，难得团建，我作为老板，也感谢大家信任我们刚起步的公司…”
“现在发展的势头好，我没什么能回报给大家的。”
何彦琛豪气抱拳：“我只能给大家发年终奖的时候多发点，谢谢大家这一年的辛苦工作！”
有几个人起哄着鼓起掌，谁都知道何总说话算话。
伴随着人群，气氛热闹的不行。
说给多少福利就给多少，一点都不克扣，这才能招揽这么多员工来。
沈青时也被塞了一个荧光棒，听到何彦琛的话，她也忍不住流露出一点笑意。
“这么高兴？”
沈青时点点头：“当然。辛苦到一年到头，也就是为了挣钱。”
“有钱才能做很多事情，谁不喜欢钱？”
和那双深黑的瞳眸对视，沈青时顿了下，补充道：“不过指的是我自己正规挣来的钱。”
她和季延礼交往以来，也坚持了以前的习惯，最多四六开。
既然已经二十五六岁，又是抱着认真的心理，做人也该懂的分寸。
季延礼笑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和我也这么生分？”
不是生分。
她没有说话，犹豫了下。
“正是因为要对这段感情负责，”她解释，“我才这么和你说的。”
“没有踏入婚姻之前，一切都不能做数，季先生。”
听到她这么说，季延礼反应很快：“那你的意思是，步入婚姻之后就可以了吗？”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沈青时没料到他的关注点会偏，勉强提醒：“而且这都还早。”
她不是保守的人，但是也绝对算不上接受闪婚。
相处，产生感情，接着或者可以考虑磨合习惯，最后才是结婚。
只是瞥见季延礼唇边的笑意，她突然意识到他是故意这么调侃她的。
“你真是…”她深呼吸一口气，有点想叹气。
为什么论起逻辑辩论，她总是能被带进坑里？
不愧是季延礼。
季延礼安抚的笑笑：“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现阶段的目标也只是通过考察期。”
“我希望你可以亲口告诉我我通过了。”
两双一样漆黑的眸子对视，沈青时没有说话。
她也不太确定要怎么回答，但其实她或许已经…
“这个给你。”
他们的对视被人打断，沈青时转过头。
她的怀里被人扔了几个荧光棒，而吴兴泽的表情还是很不自然。
“何总给的，”他解释，“男的谁喜欢这个，都给你了，跨年快乐。”
沈青时顿了下，她不怎么想无缘无故的接受：“谢谢，但其实你可以送给别人，我也不需要…”
吴兴泽却没有拿回去的意思，而是转头看了眼季延礼。
后者对他露出礼貌微笑，伸手接过沈青时手中的荧光棒。
“可以送给我吗？”他微笑着说，“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他的话是对沈青时说的，看的人却是吴兴泽。
吴兴泽僵住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能说什么。
所幸沈青时连自己的那个一起递给他：“都给你，拿着麻烦，我也不怎么喜欢。”
她没有指出吴兴泽话里的问题，只是态度很明显的证明了。
对于喜好不用区别性别，沈青时也不是这种人。
或许确实有一部分女性会喜欢这种东西，可是她只觉得累赘。
三个人气氛尴尬之际，广场上突然塞动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呼喊声。
倒计时了。
沈青时也意识到这一点，她下意识的偏头去看季延礼。
她对跨年的时间不怎么精确，而后者既然这么看重——
果然，年轻英俊的男人正对着她露出微笑。
“青时，”他的声音淹没在山呼海啸的人群中，“我可以亲你吗？”
“不说话就代表你默认了。”
耳边只有震耳欲聋的倒计时，沈青时只听见隐约的“亲”，“同意”之类的词，
她怔了怔，偏过头和他对视。
下一刻。
冰凉的唇瓣蓦然柔软了一瞬，像是被人轻轻的贴了贴。
“跨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