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红从来没觉得自己偏疼过谁。
更何况, 财产也是她和沈父一起挣下的，想给谁就给谁。
沈哲在子女中年龄最小，又是男孩子。这个社会对男性的要求本来就多, 她更心疼儿子, 也是理所应当。
有这些念头在, 李继红语气不变，底气却更足了些：“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沈青时顿了下，语气没什么波动：“所以你们是坚持要把房子转给沈哲吗？”
她听得出李继红话里话外暗暗的指责和不满, 不过她并不关心这个。
李继红听她并没有被自己说服的意思, 也顿了顿。
“暂时是和你爸爸这么商量的, ”中年女人笑了笑, “不过具体的呢, 也要看你爸爸的意见。”
“青时，阿姨是想给自己的孩子准备一些东西, 毕竟他们不比你争气。”
“这么些年, 老沈每次要照顾你抚养你，我半句怨言都没有。”
“但是你也理解理解阿姨好吗？阿姨也是一位母亲。”
沈青时语气冷静：“那房子有沈露露的份额吗？你们会转到她名下吗？”
“露露当然也有她能得到的东西, ”李继红轻描淡写，“她毕竟还是我女儿, 我们母女亲近。”
沈青时没再试图说些什么：“好，我还有工作, 不打扰阿姨了。改天我和我爸再聊聊。”
说完, 她就礼貌的挂断了电话。
她站在安全通道里，发了一会儿呆。
对自己的亲爹，沈青时也并不能说一点都不了解。
他当然有一定偏心感，沈哲是他和现在妻子的孩子, 又是儿子。
她也再清楚不过，很多人就算口口声声说着不会在意性别，其实还是会在意。
沈青时轻轻按了按眉心。她最好尽快回去，打电话还是没那么容易解决这个问题。
虽然她对满意的解决这件事，也不抱什么期待。
不太容易，甚至可能会打破现在还算能维持的稳定表象也说不定。
她突然想起季延礼。
当他被迫做出选择的时候，他在想什么？
比她现在的情况，还要难上千百倍，可他义无反顾。
沈青时呼出一口气，神色渐渐变得冷静和坚定。
公司的业务都走上正轨，现在人员在扩充，部门职责划分也比之前要明确。
沈青时肩上的担子却不比之前轻，因为她升职了。
阮玲真心实意的恭喜她：“这是你应得的。如果只看能力，你早就应该来这个位置了。”
之前的鸿途虽然在行业领先，却也无形间多出许多束缚。
不管部门中谁的能力有多优秀，不去经营关系，没有背景，就注定没有晋升的可能。
而何彦琛，公允的说，他这一点做的还算不错。
沈青时也笑起来：“谢谢。”
阮玲虽然没能晋升，但是她也不嫉妒沈青时，反而还有心思八卦。
“你和季总是不是要同居了啊？”
沈青时：“…算是吧？”
她的语气有轻微的不确定。
阮玲反而有点意外：“没有吗？昨天我爸妈都说…”
沈青时：“伯父伯母？”
她有点奇怪这和阮玲的父母有什么干系，不由得用不解的目光看着她。
阮玲显得比她还惊讶：“不是你自己给季总的朋友圈点赞的吗？”
“…是我没错。”
阮玲接着道：“他发公开朋友圈，没屏蔽任何人，现在我们都默认你们感情很稳定了。”
既然都留宿了，现在的观念也没那么老旧，只能说明感情好。
阮玲一想到昨天她爸，五十多了，还专程跑来八卦“季总是不是好事将近”，就有点牙疼。
“……”
季延礼发的朋友圈，也不只是何彦琛能看到。
加他微信的人也不算少，而其中有工作伙伴，也有商业合作往来的公司。
而他此前，从未在朋友圈发过什么东西。
沈青时显然也没想到这一点：“我不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阮玲同情的拍拍她肩膀，“我昨晚上给我爹娘吹了你半小时。”
聪明温柔，能力也强，除开家境方面差一点，没什么可挑剔的了。
阮玲贼兮兮的凑过来：“你有没有一种感觉，季总比你还恨嫁啊？”
“……”
“我知道这么说很奇怪啦，”她摆摆手，“但是我真的觉得，他在很努力的想和你结婚喔。”
他在很努力的想和你结婚。
“东西我已经买好了，”季延礼语气温和，“直接请工作人员打包送到你的房子去。”
“也不太多，不会占据你的房子太多空间，我会整理好这些。”
“一会儿要去我家吃夜宵吗？青时？”
沈青时微微回过神，抬眸看他：“我都行。”
她盯着季延礼看了一会儿。
得到她的允许，男人已经重新在打电话，神态很平静，侧脸温和俊雅。
他在努力的朝我走来。
她顿了顿，心想，可能这样也不错。
“我在电话里没有谈妥。”
在他挂断电话后，她突然开口说。
季延礼微微侧头看她，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那怎么办？”
沈青时的回答也很利落：“我打算抽个时间回家谈谈，你…”
“你可以帮我过目一份合同吗？我知道不一定有作用，但是我需要拿过去。”
具体见到沈家去谈什么，她只有模糊的感觉。
但是沈青时从来都不是优柔寡断的人。
既然要做，当然就要准备的充分，解决掉所有问题。
不管要面对的结果是什么。
季延礼温声道：“好，我会请盛世的律师团帮你做参谋。”
“还有什么地方，我可以帮到你吗？”
他偏了偏头。
神情显得再真挚和专注不过。
“…还有一件事。”
她感到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去。”
这是她一早就想到的事情。
“…当然没问题。”
*
见面的时间是沈父定的，就在周二下午。
理由是不影响他的日常活动，也不会让家里太多人知道这些事。
很明显，她父亲要面子，预料到要吵架，不肯丢人。
沈青时也没办法，只能请假回去，连带着季延礼也只能跟着推掉日程。
“抱歉，我没想到…”
她父亲会这么坚持，连她说自己有工作都没有用。
季延礼按了按她肩膀：“你不需要为这件事和我道歉。”
“能陪你一起去谈这件事，我很高兴。”
季延礼语气轻松，转移了话题：“文件都准备好了，一会儿我是在外面等你，还是和你一起上去？”
“你和我一起进去，可以吗？”
沈青时这次的回答同样没怎么犹豫。
她紧了紧手中捏着的文件，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神情的凝重。
一只手伸过来，戳了戳她的额头，像是逗弄小孩儿似的。
“这么严肃做什么，”他好笑道，“这能有比你买属于自己的第一套房子更劳心劳力吗？”
“…没有。”
沈青时想到自己现在拥有的“家”，神情终于稍稍放松了一点。
季延礼看她情绪还是不高，想了想：“那等你谈完，我们去吃火锅？”
“我和你讲我家里的事情，让你开心一下？”
沈青时无言的看他：“我为什么会因为这种事开心？”
季延礼想了想，半开玩笑道：“看到我比你倒霉，你或许会心里轻松一点？”
“我不会这样。”
沈青时打断他：“我也想听你说你家的事情，但是是如果你愿意的情况下。”
怎么会觉得她会因为“比惨”而得到心理安慰？
她抿着唇角，神情显得很认真。
季延礼看着她。
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她的颈侧，动作极轻。
“抱歉，只是我想和你讲这些。”
“别生气，我没什么关系亲密的人，可能说话有时候也不太合适。”
他轻声说。
这真是一双极其漂亮清透的眸子，哪怕含着愠怒。
他并不是不理解这隐含的意思。她不想他过得不好，哪怕她改变不了以前。
沈青时和他对视，从那双墨黑的眸子里看到真心实意的某些情绪。
她顿了顿，才开口：“我没生气。我只是…一会儿一起去吃火锅吧。”
再次站在沈家门外，沈青时敲了敲门。
等着开门的间隙，沈青时突然道：“我有点能理解，你当初带我回去时候的心情了。”
那是要把自己并不好的一面展现给另一方看。
沈青时一直对这一点隐隐抗拒。
无论是什么亲密关系，她都排斥被人看见这些，她自己都不想看到。
季延礼也轻声笑了笑：“其实没什么心情，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
门被打开，李继红在看到门外的人之后，神情微微变化。
不过她很快就调整了脸色，笑着道：“青时回来了？我去叫老沈出来。”
“这位是…”
沈青时注意到她投向季延礼的目光：“这是我现在的男朋友。”
工地搬砖的那位？
李继红的眼神明显有些怀疑，不过她没提这个：“先进来吧，一会儿我们好好说说，都是一家人。”
季延礼也注意到什么，悄声在她耳侧：“你阿姨似乎对我有些失望？”
他最擅长观察人的情绪，而一个普通中年女人，显然也瞒不住他。
沈青时也顿了顿，她猜到李继红想的是什么。
但是话是她说的，当时吵的很厉害，她也一直咬死这一点没改过口。
所以她只能选择沉默。
季延礼显然对她不开口的态度有些好奇，不过没多问什么。
他打量着这处房子。
小区他很熟悉，作为学区房，房价也不算低，摆设当然也不错。
看得出来，沈家还算是颇有家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