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朝夕

“容在下?打断一下?,有件事想和你们说。”

燕晴煦和韩江容不约而同朝他看过去?,“嗯?”

嵇承古指向两具黑衣人的尸身,道:“他们和我说,教主为崔玄的事亲临旭州,此时已至荆川,在下?这两天就得走了。”

他们没听懂他说要走是何意,又要走去?哪里??

嵇承古道:“在下?原想着,神教派来相助之人若是完成任务再回南疆,定然须得耗上一段日子,待到神教发觉派出的人未回去?复命,在下?早已到堀州见?过王爷了。

“而今事情有变,教主就在荆川,右使的死讯很快就会传到他耳中。在下?叛教之事若被?发现?,神教定会做出应对之举,给我们平添许多麻烦,因此在下?必须尽快回去?教主身边,免他生疑。”

“那个什?么右使死都死了,你如何能?打消他的疑心?”南海问?他。

“在下?自有办法。”

他的话听上去?句句都似在为他们考虑,可是他若离开?,他声称的同帝党合作铲除神教和冯党的计划要如何实施?燕晴煦心中猜忌,面上仍是诚挚地问?他:“你不是想面见?恭王么,不去?了?”

“这就要拜托诸位了。”嵇承古抱了抱拳,说道:“早先?你们见?过的那个杜老四,他亦知晓神教和冯党的罪行,可以代替在下?同王爷接洽,到时烦请各位引荐。”

他们早知杜老四是受嵇承古差遣的,却不知其具体身份,问?道:“他也是神教中人?”

“算是,也不是。”

“怎讲?”

“他过去?是在下?生父的亲随,后来一直跟着我母亲。年初母亲故去?,教主容不下?他,在下?就顺势给他安排了一出假死,现?今他在教中已是个死人。”

“好,交给我们,你放心去?吧。”

在燕晴煦及南海还在犹豫放他离开?会否放虎归山之时,韩江容已将他的请托应了下?来,又问?他:“我们怎样寻他?还是让他来找我们?”

嵇承古答:“他现?下?化名?杜坚,你们拿着在下?的信物?去?寻他,讲明此事原委即可。他离了百里?以后便日夜兼程赶往堀州,此时应已到了,在王府附近的某处客馆落脚,有劳各位挨家找一找。”

说着,他从颈上取下?一条项链交给韩江容,链上坠了块雕花的白玉,上面刻的纹路辨不出是梅花、桃花还是樱花。这便是他所?说的信物?了,“家母遗物?,务必替在下?小心保管。”

“一定。”韩江容接过信物?,妥善收好,问?他:“打算何时走?”

嵇承古看了看燕晴煦,“按理说最好是即刻启程,但?燕姑娘这伤,在下?实在放心不下?,且再留一两日看看吧,没什?么大碍就走。”

“也好。”

此时他还顾念着她的伤势,燕晴煦心中多少有些触动,但?这点触动也没能?打消她对他的戒心。两种?念头一相遇,结果是她鄙弃起了自己。

她素来难以全心信任和依赖别人,哪怕是抚育她的师父,哪怕是相伴成长的小师叔和语儿,她都早早地在心里?做好了也许某日她们会以某种?方式从她的生活中消失的准备。

只论?此刻相惜,前路莫敢相问?。

亲近者尚且如此,更毋论?他人。在信赖一事上,她向来谨小慎微。

她自认多疑,人道她心肠冷硬,这都不是什?么褒扬赞美之词。可那又如何,这性子她改不了,也不认为有必要改。偶尔嫌弃自己罢了,总好过轻信以后不可挽回。

然则,她虽有诸多犹疑,两日后嵇承古离开?之时,她还是没有提出任何异议或加以阻拦。

连日来,围绕着神教的大大小小的谜团纠纠缠缠,她惯常想得就多一些,逐渐像是被?缠进了网中、或是陷入泥沼,越挣扎着想要看清抓住些什?么,自己反而被?缚得越紧、陷得越深。

最后索性什?么也不去?想了,这事原本也不是她管得了的,身为玄枭卫的南海都没说什?么,她何必多余劳心。

嵇承古走后,还在山上的三人再没有见?过神教杀手,也许是被?嵇承古带走了,也许是寻不到人放弃了。这使得三人后续的山居生活过得十分悠然。

韩江容负责每日出去?打水、采药、找吃食,南海闲来无事就在山洞里?劈个柴、雕个木头,要么就拿韩江容新打的兽皮铺在山洞外的地面上躺着望天。

燕晴煦则没什?么可做的,另两位什?么都不许她做。她只能?时而看看南海劈柴刻木头,时而看看韩江容忙里?忙外,借养伤之机享受了一回吃了睡、睡了吃的快乐。

就这样过了三天,燕晴煦的伤口不怎么痛了,她试着活动一番,只要不太过伸展就好。

走出山洞,正是午后日头热烈时分,南海盘腿坐在洞口处晒太阳。听见?燕晴煦出来,她回头看看她,往边上挪了点,拍拍身边空出来的半块兽皮垫子,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好些没有?”南海问?她。

“嗯,好多了。”

燕晴煦心中还惦着自家师妹,虽然南海总说他们那边不会有危险,但?是既然自己的伤已经不妨事了,她还是想尽快找到他们汇合。她道:“明日我们下?山吧。”

“好啊,我都可以。”南海先?是点点头,随后想到什?么似的,眼睛眯起一弯坏笑,打趣道:“你和我说没用,是容容师兄觉得你有伤在身不宜行路折腾,要是想走,你得同他说。”

心知她又想拿自己和韩江容开?玩笑,燕晴煦递过去?一个懒得理会的眼神没接茬。

南海却是闲了太久憋得慌,话头挑起来一时半会儿还收不回,也不管对方理不理会她,兀自回忆了起来:“我刚去?书剑门那会儿,容容师兄好像才十三,当时只觉这孩子真好欺负,谁找他帮忙都不拒绝,脾气又好,从来不生气。”

谁说他从来不生气,燕晴煦心想,前段时间他还为了声谢谢和她生过气。

这时又听见?南海更正了前言,“哎,也不是,我看他跟徐卓那厮就会闹脾气,气急了还追着他打。但?这个也怪徐卓自己嘴欠,他活该。”

燕晴煦眉头皱了皱,自己和徐卓原来是差不多待遇的?她是该开?心呢,还是该不开?心呢。

“除了会怼一怼徐卓,他对别人都很好。你不知道,当时容容可招小姑娘喜欢了,门中有几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姑娘,见?我和徐卓师兄弟两个走得近,还央我帮忙给她们跟容容牵线。”

“你牵了?”

冷不丁听到对方出声,南海还颇为意外,立即又觉得自己懂了,促狭道:“怎么,妹妹吃醋了?放心,我虽给他当过几回红娘,可奈何容容无心啊。”

吃醋倒不至于,好几年前几个不到十三的小丫头,燕晴煦才没有闲心吃醋。

她更想了解的是,他如今在门派里?是否有交好的师姐妹,那个让他爬上结缘松的姑娘究竟是谁?这话她没法向南海问?出口,况且她离开?书剑门多年,问?她也没用。

南海不知燕晴煦都想了些什?么,看对方似乎依旧没有要搭话的意思,继续自顾自讲道:“我还记得,当年徐卓和我讲过这样的话,他说容容看似待人温和,内里?其实是个凉薄的。

“后来我品了品,确实如此。他和门中师姐妹的关系都不错,却从不会主动献殷勤,遇上对他有好感的师妹,更是有意保持着距离,分寸拿捏相当得当。

“但?分寸过于得当,你懂得吧,就会感觉他有些远。”

凉薄一词会被?用在韩江容身上,燕晴煦还从未有想到过。尤其这话最初还出自徐卓之口,韩江容于徐卓就如同陆语儿于她,都是眼看着长大的,脾气秉性该是再清楚不过。

可她从未感到他是凉薄之人,难道她还不够懂他?想来的确是,她连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都还未曾注意过。

“不过,他对你不大一样。”南海话锋一转,侧头注视着身旁的燕晴煦,“你出事这几天他是怎么做的,你都看见?了,我印象里?,从没见?过他对哪个女子这般亲近和用心。难道非要他把?心捧到你面前来不可,你才能?明白?”

说到最后,南海的话语忽地变得尖锐起来。她也意识到自己说得过了,顿了顿,缓和了语气:“妹妹啊,我和你说这些,也是心疼容容师兄。我不知他有何顾虑,怎的连对人好都要这般含蓄地控制着、遮掩着。

“你也别嫌我多事,咱们往后未必能?再相见?了,这些话我只讲这一次。你若有心,就莫要辜负了他。”

燕晴煦回望南海,心底莫名?,她不是在回忆书剑门旧事来着,怎么突然开?始替韩江容打抱不平了?

南海也不晓得话是怎么说到这里?来的,只是见?韩江容每天照料这姑娘那么辛苦,却没见?姑娘有任何表示。虽说她受伤是为保护他吧,南海还是有点替他不平。

换作她,若能?有个温柔体贴、容貌俊朗、能?文能?武、还会为自己洗手作羹汤的男子,她早就扑上去?把?人吃干抹净了。然而这姑娘却岿然不动,至多显出些暧昧来,不干不脆拖泥带水的,让她不禁怀疑这姑娘是不是在吊着容容师兄。

料想燕晴煦不会回话,南海无奈地叹息一声,站起来理了理衣摆,“我进去?了,有事叫我。”

山洞外只剩下?燕晴煦一个,周围安静下?来,她才开?始后知后觉地思量起南海的话。

这些天他为她做的,她都看在眼里?,也仿佛明白他的心意。

她对他自然也有心,只是……

树影婆娑,不经意间,她看见?近旁草丛中一只毛茸茸的小兽一闪而过,蓦然想起了陆语儿借她看的那本名?叫《柳荫记》的小书。

书里?不肯袒露真心的男糖人和女糖人,像极了他和自己。

她早已明了,只要一见?他,她就会被?他吸引、为他心动。

除非让她再也见?不到他、让光阴冲淡一切,否则,她做下?的所?有试图压制这份感情的努力,最终都会反过来被?这感情吞噬,转化为其中的一部分,使之越发泛滥失控。

也许,她该坦然接受自己的心。

不去?忧心遥远的以后,及时行乐,只纵朝夕。

作者有话要说:鸡大哥暂时下线,还会不会上线蠢作也还不知道,盒饭先放着等全员杀青再给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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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到这里,本蠢终于可以解释文名了!

此处顺手@整天问我文名到底啥意思为啥这么难懂(我就奇怪哪里难懂了喂)的零号读者我妈

1.青梅:

毫无疑问指的就是燕二呆同学啦。

2.温雪:

我们容容对无关人等本质也是块雪来着,但对于在乎的人,又是个很会关心照顾人的小可爱。

所以容容是一块【手动点题】温!的!雪!

3.煮:

请自行意会。

大概就酱,我也不造自己写到现在有没有成功写出容容的性格特点【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