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文字游戏第二部 (3)

十五

画面六:

“南君,你确定吗?”月野率先打破沉默。其余七人,欲言又止。

我没有言语,只是认真地看着她,又认真地看着他们。

奉先、木利抬起月饼,率先走出房车。

“小心。”我只能说出这两个字。如果,我是说如果,一切都按照我的推演,这就是唯一的机会。我的朋友们,完全相信我。而我,不能对自己有丝毫怀疑。

“南爷,放心!”木利背着月饼渐行渐远,“我们的命,是你们给的。还回去,又怎样。”

“奉先,要记得,在燕子对我说出‘红瞳现,天下乱’之后,告诉我开启机关的方法。”

“南爷,您瞧好吧!这事儿,记得牢着呢。”

我站在房车门口,直至他们的身影,远远消失在虎丘斜塔方向,方才转身。

“燕子姐,封住我从铁铃关昏迷到现在的所有记忆。你,以月无华的身份出现,等木利、奉先把机关开启,你先进入石洞。按照墨家机关术的布局,里面有个关闭枢纽。我在外面破解机关,再次开启,内洞就能打开。你们立刻把月无华放进石太岁,接下来,按计划,木利假冒月饼伏击我,绑上反猪蹄扣。只有这样,才能取得他们真正的信任。当然,这只是可能……”

“晓楼,不用多说。该怎么做,该面对什么,我……我们都知道。”燕子从房车衣柜里找了几件月饼的衣服,去了卫生间。

“别人换衣服,你们在这里待着干嘛?”我把月野他们轰下车,狠狠关上车门。

“阿瓜!那你为什么留在车里。”

我没有搭理小慧儿:“燕子姐,我有事儿和你说。”

十六

画面七:

“接下来,就是你们。我在洞内开启机关,你们几个可别含糊啊。麻溜进来!是死是活,就靠你们了啊!要不然,小爷就算做鬼,也不放过你们。”我故作轻松地开着玩笑,不自觉地望着燕子换衣的卫生间,心很沉。

这么做,值得么?为了救月饼,我们在明知道这是死局,还是要进入死局。有一丝偏差,可能……为了一个人,我们八个人,在做什么?

如果月饼知道我们的计划,他会同意么?

他也许会扬扬眉毛,摸摸鼻子:“南少侠,你这脑子里是浆糊么?我在铁岭关替你挡了一拳,就是为了让你们为我送死的?照我说,不用管我,直接冲进去把他们解决了,总比这么窝窝囊囊把自己的命运交在敌人手里痛快。”

可是,如果是我命悬一线,或者是我们中任何一个人命悬一线,月饼会怎么做?我们又会怎么做。

想到这里,我依然心头沉重,却有些释然。

友情,真是能让人失去理智又异常理智的奇怪存在。

卫生间的门推开,燕子走出,活脱脱月饼模样。竟然连身高,都分毫不差。燕子摸摸鼻子,扬扬眉毛,往嘴里送了一条赤红的虫子,喉间咕噜几声,便是月饼的声音:“晓楼,这条能封住记忆的蛊虫,会产生一种让大脑剧痛的液体。做好准备了么。”

我点点头,躺在床上,微微闭目。“悉悉索索”的声音伴着细密瘙痒,从脖颈延至左耳。在类似于采耳的酥麻感中,尖锐的刺痛倏地窜至脑壳。我忍不住“啊”的痛呼,整个脑子就像是被烧红的铁棍搅拌,疼痛、模糊……

我奋力睁开眼睛,燕子、月野、黑羽、杰克、小慧儿关切的神态在视野里越来越模糊,直至混淆成模糊一片。

我的意识越来越薄弱,深深地困意隔绝了疼痛。

脑海里,涌出最后一朵歉意的浪花——对不起,老友们。有一件事,我隐瞒了。原谅我!

“帝辛崩,商灭。斩妖狐妲己,抚天下人心。执斧者,公输、墨二人。传墨者怜其美貌,收尸首,以机关匿之。公输闻,大怒,斥墨养妖为患。墨不语,无踪。此,公输研奇技淫巧,收门徒,遍天下寻狐尸。盖得讯,不惜以器具攻城,皆败于墨家机关。自此,鲁墨两门,斗千年哉。惜之叹之。世人皆以鲁、墨争其技,不知内由。虬翁曰,乱天下,岂一狐能及?人心不向,天下方乱。”——东晋,虬翁,《百家乱谭》。

那个石洞,就是墨家藏匿千古第一妖,狐血之女,苏妲己的“子母护妖阵”!

那个机关,不是再次打开外门,让月野你们进来。而是,开启子母护妖阵,放出苏妲己的机关。

燕子,我只告诉了你。只有你真正懂得,我们将面临什么!别忘了提醒我!

而且,我也明白了!“有限的生命穿梭于无限的时间”,“我回到过去黑化屠戮八族”,并不是假设。

为什么会发生,我不知道。

但是,一定会发生!

终章魂归来兮

石洞——

刹那闪回,我全记起来了。

“你们故意抽烟聊天,留着我的命,是为了等我开启机关,让他们进来。”我从麒麟石像底下爬出,瘸着受伤的腿,尽量使自己站的笔直,指了指头顶的水晶棺。

“狐血后裔,置于水晶棺。八族异血之人,分置于石太岁。除了奉先、木利,我们七个,再加上你们在武汉收走的魇族刘翠花尸体,正好八个。”我向前挪动两步,清晰看到圆脸黄衫脸上闪过一丝惊诧。

毕竟,看着我和月饼一模一样两张脸,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我又退了两步:“你们确实很厉害,这么大的局几乎天衣无缝。可惜,你们只会布局,不会破局。而且,你们没有我这么聪明的脑袋。”

圆脸微微一颤,黄衫双眼一眯,闪过一丝杀机。

“我懒得和你们多说。”我注视着石台表面密布的细纹,“你……刚才说,我是个错误。其实,你才是个错误。你没有文族天生的破解格局堪舆能力。而能破局的,也就是破机关的,只有我。至于你,桃木钉用得再好,不会蛊术就没资格成为蛊族。可是你们不知道,子母护妖阵,形似葫芦,上为母,下为子。母穴镇气,子穴护妖。暗藏三道机关,全部开启,子穴方现。而不是,八个异族之人与狐血后裔放进石太岁和水晶棺,就能开启放出子穴里的苏妲己。真可惜,难怪当年八族在沙漠寻找尼雅古城,你们被踢出局。带着文族、蛊族后裔的身份,却没有两族的能力,很屈辱吧?嗯?你们不是我们的父亲。你们就是我们!只不过,你们和我们,不是存在于同一条时间线。你们是今天之后,多出来的我们。而你们的目的,是通过狐血之人特有的能力,成为真正的文族、蛊族,以‘有限的生命穿梭于无限的时间’,回到封神之战,彻底改变常人和异族的结局。形成真正属于你们主宰的时间线里的现实。”

圆脸的嘴角微微抽动,黄衫缓缓抬起夹着桃木钉的右手。

“别着急动手。怎么这么没耐心。”我冷笑着舔了舔嘴唇,“从一开始,我感觉几乎所有人,都在重复同一句话。‘时间不多了’。我一直纳闷儿,‘这个不多了的时间’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概念。这又不是高考,规定几点就是几点。现在我明白了。其实,是你们,存在于这条时间线的时间不多了。就在这里,就在此刻,你们如果打败我,真正属于你们的时间线就会形成。如果,我赢了,你们和属于你们的时间线,就不存在了。”

“好局啊!”我拍手鼓掌,“我赢了你们,掌握‘有限的生命穿梭于无限的时间’,就会形成无数条时间线。或者存在于传说里,或者存在于真实出现的你们。每条线里,我们都有各自不同的行为轨迹。你们俩,既是过去的我们,也是未来的我们。我们的过去,就是你们的未来。赢了你们,我和月饼,就会成为你们。在无数条时间线里,都是我赢了你们,成为你们。可是,你们发现,真正的主时间线里,只有这一条时间线,是唯一不同的结果。而这条主线,会影响所有的分线。既是起点,也是终点。在这条时间线里,你们必须打败我,才可以使你们真实存在。你们之所以没动手,是卡着那个精准的时间点。”

“说这么多有什么用?你靠什么赢我们?脑子?”圆脸也拍手鼓掌。我就像是在照镜子里的自己。

“赢?只会属于我们。真正的南晓楼和月无华。而不是你们!”黄衫数着手里的桃木钉,“三根,不,两根,五秒钟,足够了。”

“奉先!”我摘下背包,撕掉上衣,“别装死了。记住接下来的每一秒钟发生的事!”

“我的南爷哟,哎哟……”躺在地上的奉先像个圆球鼓了个包,伸出脑袋坐起身,“您怎么不早说啊!靠咱俩打不过啊!敢情那机关开启的也不是让月野他们进来的暗道啊!这不是坑死人么?燕子和木利……南爷,您糊涂啊!”

“他们会活过来。”我又凝视着石台细密花纹,“你只需要记住,小爷我的英姿雄发,添油加醋向他们描述。”

“南爷,您是疯了么?”

圆脸黄衫看我的眼神,就像奉先所说,我已经疯了。

“你忘记了?”我对着中空的石台狠狠一拳,指尖鲜血渗进花纹,“在很多传说里,我,南晓楼,白虎纹身,战神,主杀戮。”

坚硬的石台像柔软的海绵,把鲜血瞬间吸入,从石台内部传出奇异的“嘶嘶”声。

几乎同时,石纹缝隙里亮起幽白荧光,这数条光线,像蜿蜒盘绕的蛇,在石纹里窜动,瞬间布满整个石台,如同一块烁烁生辉的巨大玉石。八具石太岁,在光线的包裹中,迸发出狐毛般的红。八条红线,由石太岁顶端的管子灌入水晶棺。

“嘭!”水晶棺爆出擂鼓般的闷响,所有红光居于棺底正中的类似于人眼的图案,凝成一道手指粗细的光柱,斜斜射入白虎石像。白虎淡青色石头双目,陡然赤红,两团红雾从中漂出,空中聚成两个圆形雾球,悠悠停顿片刻,像被磁铁吸引般,飞到我身前半米处,散成一片红雾,又如一张红布,把我包裹。

热!

我像是淋浴时,误开了最大热水,兜头贯体的滚烫。又像是被一张烧红的铁丝网周身包裹。这几乎让我无法忍受的灼痛从皮肤渗进躯体,五脏六腑如在油锅里滚了一遭。

奇怪的是,这种灼痛,竟然似有形的物体,向丹田处聚集。随着全身瞬间凉却,丹田处的痛热喷涌而出。

我清晰地看到,银白色类似火焰的光芒从赤裸的上身、双臂冒出,而我的胸前,赫然浮现出一只,白虎!

愤怒、狂躁、仇恨、摧毁,从我的意识最深处,火山迸发般喷薄而出。这种感觉很奇怪,我知道我是南晓楼,却又觉得自己不是自己。而此时,我的眼前血红一片,所有的景象都被红色覆盖,仅能看见模糊轮廓。内心深处,不断回荡着自己的吼声——

“杀!”

那一刻,我只想听到撕碎肉体、掰断骨头的声音。只想闻到,腥浓的血腥味。

在血红色的视野里,我隐约看到圆脸、黄衫的位置,踏步而前,每一步,我都能感觉到石台碎裂的“咯吱”声。

还有,奉先恐惧的呻吟:“南爷,你到底是什么?”

“砰……砰……”似乎有什么东西,击中我的身体。而我根本感觉不到疼痛,就这么一步步走着。

圆脸黄衫的身影越来越近,我双手伸出,捏住他们脖子,微微用力:“你们死定了。”

可是,我的声音,却根本不是人声,而是咆哮的野兽嘶吼。

清脆的骨裂声,在燥乱的听觉里,分外清晰。圆脸、黄衫柔韧的脖子,在我手里像两根面条,随意捏成一滩面糊。

我把他们拽到身前,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此时却异常香甜。我“咕嘟”吞咽口水,张嘴咬去!

“啊!”奉先凄厉的呼喊。

“南瓜,停住!”

这是,月饼的声音?!

我嘶吼着转身,月饼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血红视野里。

“月饼?你活了?我成功了?”我稍稍迟疑,刚刚涌起的温暖,刹那被怒火覆盖。内心那句几乎要把心脏震碎的“杀”,彻底摧毁了我所有的意识。

我咆哮着,冲向月饼。

在他身后,从洞顶又落下四条人影,和月饼并肩而立。

“阿瓜!天啊!你还是人么?”

“南晓楼,看着我们,不要被心魔控制。”

“南君!我是月野,你醒醒。杰克,快想想办法。”

“他的眼睛,红瞳,我没办法催眠。”

“可以伤他,控制住他!一起上!”

“食物,怎么能打败我。”我探出左手,在胸口划出五道深深血印,舔着指甲里的鲜血,嘲弄地笑了。

你们要战,那就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