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故事的开头,在那个年代几乎随处可见。
少女出身于穷苦之家,父母为了养活底下的几个弟弟,换取那少的可怜的口粮,决定把她卖掉。
卖到这块土地的主人家里去干活,成为一名女仆。
母亲抱着她哭得伤心,却没有跟她道歉。
她觉得去当女仆起码还能填饱肚子,只要安安分分的不惹怒主人,就能活下来。
“你可以的,我命苦的女儿,哦不,并非如此,你可以自己改变自己的命运,尽你所能的往上爬。”
母亲这么跟她说。
可是往上爬又能爬到哪里去呢,无非是爬到主人的床上。
而地主已经娶妻,那位夫人高贵美丽,与她截然不同。
她第一次见到夫人的时候,夫人穿着一袭白裙,看起来就像是一只美丽的白天鹅。
真好看。
实在是太好看了。
若对比起来那简直是天壤之别,当她看见那位夫人的时候,真的很想问自己那不知是否还在世的母亲,长相平凡资质平庸的自己到底该如何往上爬。
或许就该放弃这些想法,想着自己已经比无数人好上许多倍,如此过完一生。
可这时候,故事又开始转折了
戏剧性的转折,戏剧性,对,这向来是受人们欢迎的因素。
不知是幸或是不幸,女仆跟主人有了见不得人的关系。
她不知道男人为什么会放着那么美丽的夫人来找自己,而每当躺在床上感受着另一个人的体温时,她望着天花板,却总是会想起她。
不知道是那位一无所知的夫人可怜一些,还是她自己更为可怜。
女仆变成了情妇。
无名无分,只是在主人找过来的时候接受。
这是个机会,母亲曾说的,供她往上爬的机会。
毕竟她也无退路可言。
女仆见夫人的机会其实不多,自从这段关系发生,主人或许是怜惜她,她那之后的工作也只是意思一下,也就浇浇花,实际上根本不用干活。
这是理应是好事。
可她的活动范围也被限制了,其余的仆人对此心知肚明,却装作一无所知看不见的样子,不约而同的将她疏远了。
就连之前能说上几句话的伙伴也避开了她,没有人想惹上麻烦,并且她这样的身份,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她。
她从此没有了朋友。
主人来的次数变多了,在她面前毫不遮掩的表示出来对夫人的不满,并将她与夫人进行对比。
男人对她很满意,她笑着,心里却清楚自己跟那位夫人之间毫无可比性。
对她来说,事情似乎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过了一阵子,女仆听说夫人流产了。
原因是跟主人起了争执不慎摔倒。
次日主人过来,说是夫人不好,是她自己不小心。
女仆垂眸,柔顺的迎合着。
她让主人多点过来,为了让他不再将目光投向自己的“竞争者”。
啊,这种渣滓,真不值得啊。
离远一点吧,让她来吧,哪怕是她的一厢情愿,自作多情。
再后来,女仆捡到了一张羊皮纸。
上面似是而非的写着召唤恶魔的方法,说是能够实现她的愿望。
她一阵恍惚,回过神时已经喃喃出声。
“我想……成为夫人那样的人。”
优雅,美丽,且高贵。
她的憧憬。
恶魔实现了她的愿望。
她却始终不知自己究竟是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女仆浑浑噩噩,感觉到周围的人突然都变了,变得对她毕恭毕敬。
她像是有一段时间不太清醒,等清醒过来的时候,她被主人抱在怀里。
男人对她说着深情款款的情话,唤她……
——“玛丽”。
她变成了玛丽夫人。
……
……
“我不是,我不是玛丽夫人,我不是!!”
女人一直在重复着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在痛苦的嚎哭。
“这、这就是那恶魔?”
邬佟有些惊奇。
毕竟这与人们通常的,对恶魔的印象完全不同,这看起来比起恶魔更像是女鬼。
“她的灵魂已经与恶魔的融合在了一起,所以没有分别。”
殷辰道。
贺正青看着女人微微皱眉,道:“不协调。”
殷辰看了贺正青一眼,似乎是觉得有些意外,随后又收回了视线。
“是人为的。”
本以为是个无趣的故事,可就在刚才,他在封印破除的时候看到了很多。
“这倒挺有意思的。”
而女人周围的黑影不再沉寂,在下一刻瞬间如潮水一般涌向了房间里活人。
“妈耶!!”
谭万下意识的就往后退,随后发现黑影全都被阻挡在了他们身前,就像是他们面前有一个看不见的屏障一样。
殷辰就站在女人面前,可他镇定自若,那些黑影却完全没有办法对他造成丝毫影响。
陷入疯狂的女人一顿,抬起来她那张被自己抓得血肉模糊的脸,纯黑的眼睛看着殷辰却映不出任何东西。
“巫术……是巫术?你也会、你也会巫术?!?”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
殷辰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你被女巫报复了。”
他道。
或许是因为看到的那个故事,又或许是邬佟在一旁看着,他一反常态的多说了话,并没有直接出手镇压。
“女巫……巫师……我杀了你!我杀了你们!!”
女人嘶吼着,与此同时外头的风雨似乎也一下子变得凶猛起来,像是要将这栋宅子吞噬掉一样。
邬佟奇异的并没有怎么害怕。
跟谭万之前感受到的一样,他对于殷辰有着极高的信任跟好感,他知道只要有殷辰在就不会出事。
他只是想着这风雨忽然变得这么猛烈,往窗外看的话完全就是一副世界末日般的景象,屋子里的其他人可能要被吓死了。
“呵。”
殷辰轻笑了一声。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周身的气息变得比恶鬼还要令人毛骨悚然。
他觉得这真有意思。
灵魂跟恶魔融合到一起,扭曲得彻底,之后还被封印起来不见天日。
真可惜,如果不是现在这种情况,他还想好好研究一下。
黑影疯了一样对殷辰发起攻击却徒劳无功,女人站在黑雾的中心彻底癫狂。
她的记忆似乎带着她又回到了遥远的过去。
仆人们讨论着夫人的性情大变,殊不知那其实已经完全换了个人。
女仆惶恐极了,可是人们只会觉得她在说胡话。
这具身体也不是她的,这白皙的手,娇嫩的皮肤,这怎么可能会是她的呢?
这些都是夫人的,而她是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
女仆的心中没有半分的欣喜,她照镜子时,看见的是自己的脸,可在别人的眼里她就是玛丽夫人。
她不是玛丽。
而在进行否认时她又忽地,居然是想不起自己是谁了。
女仆跑到了隔壁的小楼,想要回到自己的原本的房间,却在人群中看见了自己。
没错,她自己。
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在对着她笑。
那是玛丽,真正的玛丽。
玛丽是个女巫。
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她厌倦了自己的丈夫。
她同样知晓女仆的存在,并且这些所有的一切她都不要了。
那张羊皮纸也是玛丽特意让她捡到的。
不然她怎么可能以自身的力量召唤出恶魔呢?
玛丽布好了局,让女仆明白这一切,接着毫无迷恋的离开。
看起来是谁都没有伤害,有的人或许还会欣喜若狂,但这些人里并不包括女仆。
这是噩梦。
她总是恍惚间发现自己出现在不同的地方,身边是不同的男人,后来发觉那不是噩梦而是真实,那些痕迹都出现在了身后,主人却像是看不到一样。
她太怕了,这样的日子只觉煎熬。
玛丽甚至没有脏自己的手,就让她憎恨的人得到了应有的代价。
田地种不出粮食,人们因为饥荒冲进了这个家。
女仆死了。
她的头被砍了下来,扔进了水井里,可尽管如此也依旧不得安息。
说是跟恶魔融为一体却没有多大的力量,只是受尽磨难而已,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
她被封印进了镜子里无法解脱,心里逐渐扭曲,封印松动的时候就将这群人困住,打算出来之后将这些人全部杀掉。
理由?其实那都可有可无。
她也没有理由要遭受这种事情,是命运不公,怨不得人。
殷辰:“对,怨不得人。”
有符纸在他的指间燃烧,那是奇异的蓝火,随着蓝火的燃烧,女人周边的黑气也逐渐减少,同时她痛叫出声。
“为、什么……我……”
她努力的想要挣扎,却没有丝毫作用。
一向如此。
也不知是在问谁。
那面等身镜上出现了裂痕,之前是封印在逐渐破解,如今却意味着走向湮灭。
女人迟缓的转过身去,看见了镜中的自己。
不,她看不见自己,再也没有办法看见自己,她只能看见玛丽夫人。
她其实是有话想说的,很久以前就想对那位美丽的夫人说了。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是多么想成为像您一样的人啊。’
“有谁……能、喊一下……我的、名字吗……?”
最后响起的是镜子彻底碎裂的声音。
没有人知道她的名字。
‘啊……’
‘何其可笑的……我的一生……’
似乎是听到了一声叹息以及自嘲的低语。
恶魔的身影,如同清晨被太阳照射到的薄雾一般迅速消散了。
……
窗外的雨停了。
就跟变脸一样,如今往天空望去甚至还能见到月亮跟星星。
“这就,完事了?”
谭万询问着,声音依旧控制着,也不敢放太大。
“解决了。”
“这么快??”
算算时间这才多久??
“不难。”
殷辰一边说着,一边将房间的窗户打开,微风吹进来,一下子便带走了房间里还残留着的湿冷之气。
谭万后来听了这个恶魔的故事,好一阵唏嘘。
“这也是个可怜人啊,也太惨了。”
邬佟:“与其说这些,你不如去看你妹子醒了没有。”
谭万一个激灵,赶紧跑了。
“不过话说回来,我们都好好的,怎么就晕了谭芊一个?”
他有些奇怪的问殷辰。
“体弱。”殷辰简单明了的答道,“多锻炼。”
谭芊一看就是那种不喜欢运动的女生,还个正宗偶像宅,跑步健身什么的与她无缘。
她醒了以后恐怕也会怕得慌,就看谭万该怎么解释了。
邬佟只是想着自己这下子终于能睡个好觉。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贺正青也动了,走到他身边:“走吧。”
邬佟顿时一僵。
不用抬头看他都能感受到殷辰的眼神。
妈的,怎么外面暴风雨都停了,他还要一直身处修罗场??
不是说好的兄弟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