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玲安是二班的班主任, 同时也是一班的语文老师,对于邬佟跟纪永年这两个学生,她都很熟悉。
准确来说她是在这个学期才接手二班的, 可她对于自己的学生全都非常上心, 毕竟是退休前教的最后一届,总是希望能给自己的教师生涯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邬佟跟纪永年原本是一个班的,这个学期才分散开来,据她的观察, 这两个小伙子的关系实在是好, 可拆开来看的话,纪永年不仅成绩优秀人缘也好,邬佟这边却是有些问题。
莫铃安观察了大半个学期,发现他在班里不怎么合群, 哪怕他本人好像并没有在意。
她也问过其他的学生为什么不跟邬佟来往, 那些学生要么否认要么支支吾吾, 说其实他们关系也还行,就是不太熟悉,不会玩到一起去。
她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就找了机会把纪永年跟邬佟都叫过来了。
最先来的是纪永年。
莫玲安看着眼前的少年,回忆着有关这个少年的信息。
没有哪个老师能够从纪永年身上挑出毛病, 他是个十分标准的好学生。
因为他平时也没有表现出来, 所以很少人知道他家世显赫。
他的父亲是一位十分有名的富商,只是或许有钱人多多少少都有那么些问题, 他貌似是一直跟母亲在生活, 参加家长会的人也都是他的母亲, 他父亲很少出面。
怎么说呢, 虽然莫玲安不知道他家具体的情况, 但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过多的干涉别人的家事,这种家庭能够培养出像他一样的孩子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我这次叫你来,主要是想说说邬佟。”莫玲安对纪永年道,“你跟他关系最好,走的最近,应该知道他在班里的一些人际关系吧?”
“除了你以外,他还有什么玩得来的同学吗?”
纪永年似是有些疑惑:“老师您问这个,是要做什么?”
莫玲安叹了口气:“我是觉得他不太合群,希望能找到解决的办法。”
“据我观察,除了跟你走得近以外,他也好像一直都是独来独往。”
“可能邬佟的性格就是这样的吧,他跟同学之间的关系,就算说不上很好,可也不算差,”纪永年道,“没有必要勉强他去交朋友。”
莫玲安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现在你也一直很照顾他。”
“也许你是把他当弟弟了,可老师跟你说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弟弟……”
纪永年莫名笑了一声。
“有什么不行的呢,老师?”
“我喜欢照顾他,并且我也有这个能力,不会影响到什么。”
“如果老师你是担心他会被我养废之类的,没有这个必要,邬佟自己很争气,就算我愿意,他也不会同意的。”
“你这……”
莫玲安微微皱眉。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要说他几句让他不要这么想,可忽然又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感觉纪永年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气场,让她一时间没有办法说出反驳他的话。
一般学生在面对老师时总会下意识的感到些许胆怯,这来源于所处地位跟身份的不同。
而纪永年镇定自若,他话语里对待老师的尊敬还是有,只是莫玲安莫名就觉得自己仿佛身处下位。
这是……这是因为遗传了父亲吗?征战商海的大人物都这样?
莫玲安在内心思索着,可看着纪永年的这幅样子,还是为他跟邬佟感到担忧。
“你只是习惯了,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一直都很清楚。”
“……你只是一直怎么做所以习惯了,”莫玲安又说了一次,“邬佟也只习惯了跟你待在一起,要不要试着让他跟其他同学多接触一下?”
纪永年忽地叹了口气。
“老师,”他道,“您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从来都没有限制邬佟,他要跟谁有来往是他的自由。”
“可是……”
莫玲安极力劝说,还要组织语言在说些什么,就听见从办公室门口传来了其他老师带着疑惑的声音。
“哎,同学,你站在这里做什么?不进去吗? ”
莫玲安跟纪永年一起望过去,见到了站在门口的邬佟。
他只能是脸上挂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顶着他们的视线,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抱歉,我来晚了。”
其实是到了有一会儿了,见到纪永年在里面跟莫玲安说话,他就想着先听听他们在说什么,看能不能回忆起这一茬。
结果就被抓了个正着。
今天怎么这么惨。
邬佟深吸一口气,主动开口:“老师,我刚才听见您跟纪永年说的话了。”
“他说的没错,反而是他每次来找我的时候,都有带动周围的人。”
他听出来莫玲安应该是想要说他在班里不怎么合群的事情,其实他也被之前的班主任约谈过了,他记得有一次家长会还特意找上了他妈说他的这个问题。
说实话,邬佟也觉得这跟纪永年没有关系,是他懒得跟人交际,不想应付,别人察觉到他的冷淡,自然也就跟他疏远了。
要是把这心里话说出来了,让莫玲安一听,一定又会说他这样的话走上社会了该怎么办,可他这些年不都好好的吗,也没见活不下去啊。
不过邬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如果老师您坚持这么认为的话,那我们也可以分开一段时间试试。”
他说完以后又觉得这句话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他到现在也不确定这幻境是不是要求他走剧情,说是走剧情,之前也说了,他哪儿能将五六年前的事情,将这高中每一天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琢磨了一下还是按自己的心意来算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现在能让纪永年离自己远一些,他不答应才是傻子。
纪永年没想到邬佟会这么说,顿时皱起了眉。
“邬佟你……”
“我也不是勉强你们,或许你们会认为我是自以为是,可我真的只是希望你们能变得更好。”
莫玲安开口,话语很是真诚,打断了纪永年原本要说的话。
她说完又看向纪永年:“你刚才是不是有话要说?”
“……没事,这样也行,”纪永年道,还笑了笑,“既然老师觉得这样好,邬佟也同意,那我不会有什么意见。”
“那就先试一试,我也不耽误你们时间了,快回家去吧。”
谈话到这里就算是告一段落,看着像是劝说成功了,可莫玲安看着纪永年跟邬佟的背影消失在办公室的门后,感觉这虽然看着像是劝说成功了,但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隔壁的女老师一直都听着他们谈话,这会儿开口道:“哎呀,我说莫老师你也别太操心了,现在的年轻人都很难管的,都有自己的想法,哪能完全照我们的心意去行事呢?”
“我看这两孩子挺好的,没什么太大毛病,”另外一个老师也忍不住说,“他们之间的关系那么好,亲兄弟都没他们那么亲,这不是好事吗?”
“万一要是强行让邬佟扩大朋友圈,最后反而令他跟纪永年疏远了,那就是好心办坏事了呀!”
莫玲安听着,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老了,的确是有些力不从心了。”
“你们说得都对,可能是我实在放心不下,多管闲事,之后就看他们自己安排吧,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
邬佟跟纪永年是一起回家的,自然是走的同一条路,上了一辆公交车。
原本这并没有什么,只是他刚才说了那样的话,说要“分开”之类的,这气氛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纪永年本来应该是会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说话的,可这一路上他都沉默着站在一边,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他心里到底是什么样的想法。
邬佟觉得自己不用去在意,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就是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男人,这容易心软的毛病要改!得支棱起来!!
然后这个心狠手辣的男人被人摸了屁股。
准确来说,是被咸猪手揩油了。
公交车上的乘客很多,座位都坐满了,车厢里人贴人,他跟纪永年都是拉着吊环站在一边。
当屁股上传来那微妙的触感时,邬佟整个人一激灵,意识到自己遭遇了什么事情时还有些不可置信。
不是吧,这位不知名的大兄弟,他这怎么看都是男的吧?这也能冲??
震惊归震惊,被这么占了便宜邬佟也不可能忍气吞声当做无事发生,当即转头去看那人身份。
那是个看着有三十多岁的男人,看着并不猥琐,甚至穿着挺体面的西装,一只手还拿着公文包,见到邬佟望过来甚至对他暧昧的笑了一下。
邬佟瞪大眼睛。
我草,这是什么品种的垃圾。
这一刻他竟诡异的懂得了男人的想法,若是他闹起来的话,首先他自己是个男的,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妹妹,对方从外表上又不像是可鄙之人,搞不好还会被反咬一口。
如果不是车厢里太多人行动困难的,邬佟恨不得一个飞踢把他下三路给踹爆。
给爷爬!!!
而不等邬佟有所反应,那男人又低声对他说:“我很喜欢你,你长得真漂亮,缺钱吗,只要你乖乖让我摸一下,等下下车跟我一起走,我可以给你很多很多零花钱。”
看这垃圾嘴上居然还在放屁,邬佟简直不敢置信,以至于他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
男人见他没有抗拒的意思更加来劲了,再次伸手还想再摸,下一刻却感觉自己的手腕猛的被抓住,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他恍惚间还以为抓住自己的是一把铁钳。
并且那力道还在加大,他感到一阵剧痛从手腕上传来,对方像是要将他的手就这么生生拧断。
他顿时痛呼起来。
“谁!?放手,快放手!!”
人们听到声音有些惊奇的看向了他,邬佟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接着眼前一花,他被人拉了过去,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纪永年的身上,头靠在了纪永年的胸前。
男人这才察觉到抓着自己手腕的人是站在邬佟身后的另外一个男生,穿着同样的高中校服,个子长得很高,本来没觉得害怕,还想呵斥对方几句让纪永年放手,一抬头却对上了他的视线。
那双眸子漆黑,一片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像是在看死人。
“滚。”
男人的头脑忽地就变得一片空白了,强烈的心悸感,铺天盖地的恐惧向他涌来,全身都使不上力。
此时公交车恰好到站了。
车内的播报声一响起,他又像是如梦初醒一样,拼命挤开车里的人,也不管其他人怨声载道,连滚带爬的下了车,还狠狠的摔了一跤,身上衣服脏了一大片。
那看着,当真跟逃命似的,仿佛走晚一步就会死得凄惨。
没有人看见一条小小的金龙在他的头上盘旋了一圈,撕咬走了他身上大半的气运,然后又凭空消失了。
他之后的日子恐怕都不会太好过,就算觉得自己倒霉,也找不出原因。
邬佟觉得惊奇极了。
他看向纪永年:“你干啥了?”
“如你所见,没干什么。”纪永年道。
“怎么,终于肯看我了?”他笑,抬手掐了邬佟的脸一把。
“我是做了什么让你生气的事情了吗?”
“你告诉我,能改的我都改。”
不能改的……
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笑容染上一分不易察觉的苦涩。
不能改的,他就是想改也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