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面镜子有棱有角, 看起来就不像是普通的镜子,镜框周围的纹路看着就跟殷辰之前画出来的法阵一样玄妙,吸引着人的视线。
邬佟在镜子里见到了一个人。
不, 准确来说那并不是人, 对方的身上有着明显的非人的特征。
那可能是妖,又或许是其他的什么, 总之不是人类, 可邬佟却见他长着跟自己一样的脸。
黑色的长发,金色的眸子, 耳朵的地方像是兽耳,头顶则长着鹿一样的角。仿佛是神话传说中才会出现的生物, 有一种梦幻感。
镜子里的映出了“他”以后, 下一刻镜中的场景又变换了,邬佟像是在透过这面镜子看到了别的地方。
他看见“他”原本是泡在了温泉一样的水里, 然后似乎有谁来了,又直起身来, 自然的对来人伸出了手, 被那人抱了起来。
那人的容貌看不见, 却能从手判断出来这是一个男人。
“他”对那个男人非常依恋, 脸上都是笑容。
接着,场景再一次变换。
男人消失了,只剩下“他”一个,而“他”在跑, 似乎是在逃, 又不太像。因为“他”的脸上没有表情, 眼中满是杀意, 身上的衣服也沾了血。
路上遇到了人, 见到“他”时瞪大眼睛想要喊,却被“他”先一步捂住了嘴,指甲变得锋利,一把割开了那人的脖子,想来“他”那衣服上的血就是这么来的。
随后“他”不知怎地坠了下去。
往下坠,一直坠落到了……
“邬佟?”
殷辰的声音让邬佟猛地回过神来。
“……啊,啊?”
殷辰的眼神带着些许担忧:“你刚才在走神,怎么了?”
“噢,那什么,我没事。”
邬佟回道。
他控制不住的又瞄了一眼殷辰手中的镜子。
此时那里头映出的东西已经不再有异,看起来就只是面精美的镜子。
邬佟感觉自己刚才在镜子里看见了很多东西,可现在反应过来,却又发现时间只过了一瞬。
他完全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而殷辰见邬佟的注意力一直在镜子上,便道:“你喜欢的话,拿回家吧。”
邬佟一惊:“不,不是,我不是喜欢,我就是……”
他还没想好自己该怎么解释,殷辰又道:“拿着吧,不是什么坏东西,对你应当有好处。”
最后邬佟还是把这面镜子带回了家。
他没法拒绝,殷辰不让,就跟之前给他木珠一样。
回到家的时候,屋里亮着灯,是闫子安给他开的门。
“回来了?”
闫子安笑着说,然后还转头对邬佟身后的殷辰也打了个招呼。
“今天麻烦你了。”
客气有礼,却又疏远,像是凭空出现了一堵无形的墙,隔开了殷辰还有他们,他跟邬佟是一起的,关系亲近,殷辰却似乎只是个外人。
殷辰:“……”
他眸色转深,看了闫子安一眼,却没有说话。
“有事联络我。”
他道,然后就转身离开了。
邬佟应了一声,接着又想起之前贺正青貌似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他顿时沉默了一下。
说实话,他也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原本就只是计划去找殷辰的婆婆问一下情况,哪里晓得会有后头的展开。
也不知道是被跟着殷辰去抓黑鸟的事情转移了注意力还是什么,他对于自己跟贺正青练了舞的事情,内心居然诡异的平静。
不能说是毫无波澜,就是相对平静,跟之前闫子安还有封然那时比起来,他好像已经是有些……有些习惯了??
不不不,不能习惯啊!!这种事情绝对不能习惯!!
当然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天赋异禀,他的身体没有感觉到不适,只是那种饱胀感似乎还隐隐残留着,而这也不过是心理因素而已。
邬佟明明是坐在了自己家里,却有些僵硬。
“我本来是想给你准备宵夜的,但想了想还是吃水果比较健康。”闫子安一边说着,一边将装着水果的盘子放到了邬佟身前的桌子上。
“有什么想吃的,我明天再给你做。”
他的行为举止如此自然,仿佛成了这个家的另一位主人。
而邬佟看着那盘切好并且摆盘精美的水果,又忽然意识到,自己家里整洁了许多,这都是闫子安的功劳。
他就像是忽然明白了家中妻子辛劳付出的丈夫。
然后再一想起,今天发生了什么事,顿时感到一阵窒息。
他觉得从自己将封然藏到卫生间的那一天开始,他这各种各样的即视感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怎么也拉不回来。
似乎最委屈的人是闫子安,他最对不起的人也是闫子安。
这就离谱。
明明被搞的人是他,他却似乎连自己是无辜的都说不出来。
闫子安:“怎么了?不吃吗?”
他见邬佟迟迟未动。
“……吃,怎么不吃。”
邬佟将一块水果夹起,吃进嘴里却不知是苹果还是梨。
其实他今天一早跟殷辰出门,也就那时吃了点早餐,然后中午在婆婆那又吃了点水果,之后殷辰本来是打算去见殷红一面就离开的,没想到会一直拖到大晚上,随后就又去抓黑鸟。
总得来说,他这一天没吃东西。
可他却一点没感觉饿,甚至觉得十分充足,像是连精神都得到了满足,大写的神清气爽。
真他妈成狐狸精了,不吃东西也能活。
邬佟机械性的将水果往嘴里送,然后发现闫子安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自己的身边。
离得很近,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那温热的吐息,让他脑子里翻涌起了健身的“痛苦”回忆,身体再次僵硬起来。
闫子安摸着他的头,在他耳边低声道:“冬冬,你跟殷道长是出去做了什么事,还是不能告诉我吗?”
“……”
见邬佟没有回答,他又叹了口气:“我不会勉强你,只是我没有想到你会这么晚回来,这事应该是有些棘手吧?”
“……”
“不管是什么,都辛苦你了。”闫子安说着,却又一顿,话音一转,“可是啊冬冬……”
“为什么你身上会有香水味?”
邬佟:“……!”
他下意识的想要退开,离闫子安远一些,却被闫子安一把拉了回来。
男人的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腕,用拇指摩挲着他腕间的肌肤。
他的动作很慢,似乎又带着一丝别的意味,激起一阵细微的电流跟痒意,让邬佟控制不住的哆嗦了一下。
闫子安:“心跳得很快啊,冬冬,你在慌什么?”
他的拇指轻压在邬佟的脉搏之上,很轻易便察觉出来了。
“我没有!”邬佟否认,“是你吓了我一跳!”
“干什么突然凑过来!”
只是他这么说着,对纪永年他可以毫不客气的按着对方的脸把纪永年推开,可面对闫子安时他却做不到。
闫子安说他身上有香水味。
这个场景又是他妈的熟悉。
只不过之前沾上的是封然的香水味,这回就变成了贺正青?
这么一想好像是他渣得掉屑,可这香水味又不是他自己想要沾上的!!
“你不喷香水,那位殷道长也不是会用香水的人,”闫子安看着邬佟,“冬冬,你该不会要跟我说,你们出去做事情的时候还逛了一趟香水店吧?”
邬佟:“……就不能是不小心沾上的吗?!”
闫子安笑了一声:“不小心沾上,会有这么重的味道?”
几乎全身上下都是。
“这个香水,真是巧,我刚好知道。”
邬佟:你又知道??
他还没说话,便见闫子安松开了他,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然后点了几下,将屏幕展示给他看。
屏幕上显示的应该是一张海报。
里头的人是贺正青,手里拿着一个小瓶子,旁边是一连串在邬佟看来花里胡哨的英文,看不懂。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理解闫子安的意思。
闫子安给邬佟看完之后又收回了手机,语气轻松:“这牌子还挺贵的,他是代言人。”
“……你不是一向都不关注这些的吗?”
“啊对,”闫子安道,“不过情况特殊。”
所以他还是有做一些功课的。
“贺正青的人气有多高你也知道,哪怕价格不便宜,这香水才上架不久就被抢完了。”
所以,意思是,这么一款售罄的香水,邬佟又怎么会满身都是这种香水的气味?
邬佟:“……不是,既然都卖光了,你又是怎么知道这是什么味的?”
闫子安想了想:“特殊渠道?”
“什么特殊渠道?”
“冬冬想知道?”
“不,突然又不是很想知道了。”
“那就解释一下?”闫子安笑了起来,“冬冬总不会也有特殊渠道。”
邬佟知道“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他一直都觉得自己不该让包括闫子安在内的几个人一直沉溺在幻想中,可是想要快刀斩乱麻又做不到,他的那把“刀”实在是钝得厉害。
其实现在他可以借此机会,把今天的事情都说出来,直接让闫子安幻灭,但他只要一想到对方的脸上可能会出现的表情还有眼神,心里就也难受得要命。
他都不知道这种状态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他嘴上说着要解脱,实际上却贪恋着现状,本质就是个渣??
邬佟又一想,就算自己对闫子安说出了真相,因为那操蛋的天赋异禀他身上一点痕迹都没有,闫子安大概率并不会相信,只会觉得他又是想要分手所以胡扯出来的借口,还烂得要命。
甚至是在自己跟闫子安发生了那点事情以后,就更是雪上加霜。
闫子安听了之后一定会生气的,哪怕他还是想象不出这人生气时候的样子,都说平时性格越好的人发怒越可怕。
而且他莫名的就觉得,就算是自己身上有痕迹,这事被闫子安发现了,对方也不会轻易放手的。
最终邬佟道:“殷辰的姐姐是贺正青的经纪人。”
他没有再多解释,说多错多,这么一句话已经够闫子安自己去想了。
果然,闫子安听完后顿了一下。
“……所以你还是去跟贺正青见面了?”
邬佟此时的态度居然无比坦荡:“有什么问题吗?”
闫子安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道:“不,没事。”
“就是有些奇怪,所以问一下而已。”
邬佟:放屁,你刚才抓老子手的时候那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
闫子安又将目光落在了邬佟带回来的那面镜子上。
“这是……?”
“殷辰给我的。”
给了一面镜子?
闫子安有些许差异。
“怎么了?”
“不,”闫子安说着,“什么事都没有。”
他只是莫名的觉得这面镜子有些熟悉。
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