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好吃的,和尚和朱老头几个人,没有一个愿意走的了。
厨房里,付霞灶台底下看火,何芳旁边打下手。
而老头寿山等材料齐全,就开始热忙活,哚、哚哚,哚……
富有韵律的刀工,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意境。
何芳惊叹道,“寿师傅,你将来一定要教教我,太厉害了。”
“刀工是厨师的基本功,水磨工夫,肯耐下性子,你一样能成。”
等所有的菜上桌,李和看着满桌子的菜,光看着都想吃,闻着更想吃了,他必须给老头一个尊重。
比如那道最简单不过的白煮肉,薄薄的肉片,点缀碧绿的香菜与晶莹的酱汁,顿时香气扑鼻。
李和夹了一片吃到嘴里,汁浓味厚,入口滚烫,真是好吃。
李老头说,“寿山,你手艺还没丢,做的不错。肥而不腻、瘦而不柴;嫩而不烂、薄而不碎。”
和尚指着那颜色素雅、汤色乳白的醋辣鱼说,“鱼肉鲜嫩、汤味浓郁、微带酸辣,你是得了这精髓。”
就连一旁的何芳一手捧碗炸酱面,另一手持一根黄瓜,边吃边说道,“恩,我从来没想到,一碗炸酱面都能做的这么好吃。寿师傅,以后我们要跟你多学学。”
一直没说话的朱老头也缕着山羊胡子,不断赞叹,“多少年了,没吃过这么顺口的菜了,不错,不错。”
“承蒙几位爷夸奖,寿山觉得值了。”寿山老头嘴上说的谦虚,可是还是掩盖不了那股得意劲。
李和不喜欢这几个老头的遗老遗少做派,对依然站着的寿山说,“寿师傅,你坐着吃啊,咱一起喝点。”
寿山朝着桌子上拱了拱手,依言坐下,举起杯子,激动的说,“做梦都没想到,寿山还有机会,跟几位爷坐一个桌子吃饭。这杯酒寿山先干为敬。”
等寿山酒喝完,李老头说,“现在是新社会了,能不能好好说话,酸言腐语,没得让人笑话。”
寿山说,“恕罪,恕罪。我就听各位的。”
一桌人,无奈苦笑。
李和想说,你都混成这熊样了,还要那点节操干嘛。
一直扒在边角闷头吃饭,从来不说话的付霞,突然插话道,“寿师傅这手艺,要是开饭店那该多火啊。”
李和一听,心里一动,想着厉家菜马上就要开了吧,人家一个大学教授兼职做菜的,都能做的那么好,这寿山专业级别的怎么也能比一比吧?厉家菜他也吃过,也就那样,大概名人效应比较突出,一会加拿大总理去,一会拳王去,甚至比尔盖茨都去了。真正从手艺来说,寿山这手艺绝对不会差的,要不就开个饭店?
李和看了一眼李老头,说,“还别说,寿师傅,开饭店还真行。”
李老头明了李和的意思,心想寿山这老东西还是需要拿捏下,见着年轻人心善,就能没脸没皮的往上贴,于是开口道,“寿山,要不你试试?让小李给出钱,我们几个老东西给压压场面,就没有不成的。”
老于头、和尚几个人天天在这里白吃白喝,早就不好意思了,也有心帮衬李和,和尚先开口道,“你这手艺也不能埋没了,可以试试。”
寿山为难道,“我可是刚平反,这政策上?会不会出事?”
于老头冷冷道,“你一条烂命,土埋半截,谁还能稀罕。”
寿山脸一红,没说话。
朱老头拍拍寿山肩膀,说,“别矫情啊,谁不知道谁?人家白家是宫廷御厨呢,白老头他大儿子还不是在金鱼胡同刚开了一个饭店,生意挺好,我还特意去吃了一顿。小李是个好娃娃,不能亏待你。”
李老头见寿山还扭扭捏捏,不乐意的道,“你别装那熊样,说吧,要是不乐意直说。”
李和知道是时候耍个白脸了,笑着说道,“寿师傅,现在政策上已经放开了,鼓励发家致富。你看看大街小巷有多少饭店?就咱中午去的那个李胖子你也是认识的,你瞧瞧他饭店都偷偷摸摸的开了多少年了,而且越做越大,现在不是连招牌都光明正大的打出来了?你放心,咱要是合伙做,我出钱,你做老板,我不插手,也自然少不了你分红。”
“老板?”
何芳说,“就是你自己做掌柜的,所有都你自己说了算,我们不插手。还带你花红。”
李和冲着寿山点了头头,说,“这开饭馆,你是熟门熟路,我们哪里懂,还不得全靠你。”
李老头道,“按照以往东家掌柜的规矩,掌柜的分红是一层,年底另有打赏,寿山是这个规矩吧?”
寿山想想再折腾也不能比现在差了,一咬牙道,“你们既然看得起,我就接了。不过我得求小兄弟你个事?”
李和说,“你说,只要能做到,我都答应。”
“我想能不能等饭店做的差不多了,我把我闺女接过来帮忙,你放心,绝不吃白食的,她从小就跟着我,也是做的手好菜。我就心疼她在乡下受苦。”
李和说,“我以为多大个事,以后你是老板你说了算。”
“那多谢,你放心,饭店我一定好好做,等有赚钱,我才接她过来。”
既然决定开饭店,就要商量在哪里找位置开了。
李老头道,“你是傻了还是怎么的?你自己手里多少房子,哪里还用的着租。”
李和一拍大腿,怎么把自己的房子忘了,说,“十套吧,那你说哪里合适?”
“当然是钱粮胡同西巷的,面积够大,人气够好。”
李和买那套房子的时候就是图以后那里都是一大片的胡同景点、饭店、旅馆,也不可能拆迁,现在倒是利用上了。“那怎么装修,我听你们的。”
朱老头道,“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咱一直吃你的,喝你的,这次我就帮你一次,你要是不怕花钱,装修的事情交给我,我给你置个敞亮。”
老于头道,“里面布置的家什,我帮你到琉璃厂寻寻。”
李和调侃儿道,“行,那我就做甩手掌柜了。”
一桌人又开始碰杯,有一种不喝死不算完的架势,一直喝到深夜。
第二天李和顶着晕乎乎的脑袋起床,两条大黄狗在脚边嗅来嗅去,李和厌烦,怎么都踢不走。
提起热水瓶晃了晃,里面空荡荡的,想找杯水喝也找不到。
家里一个人也没了,何芳跟付霞搬走了,那帮子老头子是看房子去了。
李和走到空荡荡的厨房,站在锅灶前,袖子挽到小臂以上,露出精壮的手臂来,两手分别撑在锅台的两边。
他表情极其严肃的盯着空荡荡的锅看了半晌,发觉实在是无从下手了。
不是说不会,而是已经习惯了,什么东西都有人给他料理好,正所谓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半个小时后……
他决定喝井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