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猴早上4点多就起来了,天刚蒙蒙放亮,上下市街的大马路就响起大竹扫帚拖地的刷刷声,夹带着小摊贩的汉子清亮的咳嗽或吐痰的声音。他媳妇黄佳佳说,“起来这么早干嘛,多睡会吧。”
瘦猴说,“我去趟火车站,有一批货发过来了,你继续睡你的。”
黄佳佳见是自己男人有事,挺个大肚子要起床,“那我给你做点早饭。”
瘦猴慌忙把自己媳妇按下,“睡你的觉,挺个大肚子,干嘛呢,你个娘们不让人省心。”
瘦猴看见冷清清光下她的脸庞如刚刚升起的红月亮。毛茸茸的一层,更显得柔嫩可亲。
他觉得有媳妇真好,马上又有了孩子,不管闺女儿子都一样疼。
瘦猴出了屋子,关好灯,关好门。看到厨房的灯也亮了,他老娘起得早正在熬稀饭。
自从买了宅子,住的宽敞,他索性就把老爹、老娘一起接过来了。他大哥那边,本来就是厂里的职工宿舍,家里两个孩子快大了,根本就住不宽裕。
初中毕业好以后一直吊儿郎当的没工作,他大哥早早的就工作了,而他就苦熬着等父母退休,自己顶上去,可是老娘正是工作热情旺盛的时候,他哪里忍心就这样让他老俩口闲在家里。
本来以为就这样混着了,想不到会突然发迹,只能叹人生无常。
就算现在厂里有招工的名额,他也懒得去了,一个月挣得仨瓜俩枣都不够自己烟钱。
“喝点稀饭不?”他老娘问道。
“不喝了,平松在外面等着呢。”
平松和另外一个小伙子果然蹲在门口抽烟,看见打开门出来的瘦猴,“潘哥,给你带点油条。”
自从苏明把二彪几个人带走之后,以往的四大金刚走了三,只剩下瘦猴一个了。
慢慢接手京城的生意,又是一号字大哥,只要是混的,逢人都要给他三分面子。
但是确从来不惹事,也没二彪那样的脾气,狐朋狗友的聚会也极少去,平常要不就是呆在店里,要不就是在家里。
瘦猴顺手接了,然后问道,“猪大肠去了?”
这是第一次用火车皮发货,虽然是让猪大肠出面,但是自己还是必须出面盯着。
一个车箱,宽约2.7米,长约12.5米,100多立方,那可是近三十万的货,比以前几个月的量都多,容不得一点闪失。
这种拉货的黑皮车,偶尔也用来拉客,没有厕所,小便直接解决在里面的便桶解决,大便到站才能搞定。
如果真的拉肚子没办法,只能把大门拉开,一边一个人拉着手,火车边开边拉。
所以不是只有三哥才开挂。
“都在那等着火车到站呢。”然后又看了一下手表,“还有半小时到站,咱现在去刚刚好。”
三个人直接骑上自行车朝火车站去。
天终于大亮。附近的农民就挑了自家种的菜、捞的河溪鱼、鸡蛋鸭蛋等,粗声大气喧闹着簇拥在各个菜场门口,基本快把国营菜场挤兑的没生意了。
至于要不要票?不收票都快活不下去了,更别说收票了,所以有些菜场被挤兑的没办法了,开始搞窗口承包。
包子铺开始冒出团团香气,湿湿的,从窗户当口推出来,似乎把这群默不作声的胃挨顺序搓揉了一遍。他们起大早来,是要卖出钱来换几包劣质香烟、婆娘要的精盐、肥皂、洗衣粉、草纸之类。他们回家还得务田里的正业。
那些耷头耷脑,不会喊嗓子的农民就太不灵泛了。自顾自的蹲摊子边,闷头抽烟,至于想啥呢,谁知道。
也有会做生意的主,大多是巧舌如簧的,见过市面的能干媳妇。她们总是看人说话,那话儿一经薄片的嘴巴弹出来,就能黏住买家的脚跟子,走不了几步就被那话儿感动回来。饶上钱杀过称,你还觉得吃了蜜。
而且一把把紧扎,洗得水灵灵地,像个扎大辫子的姑娘家,虽然那草箍有些厚实,但绝对好看。
到了火车站,依然是熙熙攘攘,来来往往,许多人都背着一个大编织袋,那些都是去南方找货回来的。
火车已经到站,瘦猴几个人就远远的看着猪大肠一帮人把成包的货往板车上堆。
待货出了火车站,十几张板车分不同方向送进猪大肠他们的街道服务社的空房子里,一直远远的跟在后面的瘦猴,才算松了一口气。
瘦猴对平松说,“通知那帮子采购员来接货,一手现钱一手货。每个人都分时间段来,不要一次性来,你给他们定好时间,来早了,来晚了,都没货。”
要是扎堆来人,这里可就热闹了,也太招摇了。
“我办事你放心,我现在就去通知。”
见平松走了,瘦猴才晃悠悠的来到一家早点的店,有油条、豆浆包子。
坐下,待老板上了几笼包子,刚咬下几口,猪大肠就过来了。
猪大肠带着几个人一屁股坐下,对着老板喊,“再来五抽屉包子,五碗豆浆,其他的什么油条都有,潘老板请客。”
“你倒是不客气,都弄好了?”
“我说,这多大个事,你磨磨唧唧的,我办事你还能不放心,放心吧。”说完又比划下了手指,低声道,“这一趟你们至少赚这个数,我打开看了,都是英文标牌,可以算外国货卖,至少平常多赚2层。”
瘦猴没搭理猪大肠,这话还需要他说,“这你别管了,你就出个面,就能拿300块,你想想你从哪找这生意?”
“那也没你们多啊,你这一趟几十万上下,这要是一年下来,那可不得了。”猪大肠连嫉妒的心思都懒得起了,根本没法比。
瘦猴摇摇头,“做不来多长,快钱毕竟是快钱,你想想,这是什么地方,卧龙藏虎的,咱这样干了,立马一批人有样学样,咱也是赶了个热乎劲。”
猪大肠倒是对这话没有反对,而是表示非常赞同。
等到七八点点钟,陆续开始有人来拉货,基本隔个半小时都有两三个人。
这些人有的拉板车,有的直接编织袋,都是能装多少就拼命装多少,同时无一例外,拿到货直奔火车站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