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轩龙非常想丢掉了他积攒几十年的涵养,对着李和大骂,可是他最终还是忍了下来,这里有众多的宾客,有他父亲的朋友、领导,甚至还有他自己的朋友、同事,闹的不成体统,伤的还是他自己。
“溥叔,这什么人嘛,完全乱搞嘛。”
溥和尚笑着道,“走吧,时间不早了,让大家等着不是太好。”
朱轩龙装糊涂道,“去哪里?”
寿山道,“当然是去万安公墓。”
他没有跟着李和走,就是为了看结果的。
“寿师傅,你老点拨一下,刚才那个年轻人是谁?”朱轩龙第一次对寿山有这样的好脸,一直以来,寿山都很难入他眼,以前是个厨子,现在顶多也就一个厨子头子,还不配让他喊叔叔。
寿山冷笑道,“亏你还是混财政系统的,咱四九城最大的纳税户是谁?财政部发行的债券最大的债权人是谁?财政部下属企业最大的投资人是谁?去年中国代表团访问俄罗斯,能当团长交口称赞的是谁?”
他一口气秃噜出来了一连串,不时的看着朱轩龙脸上的表情。
朱轩龙心里一抖,身上的冷汗出来了,颤声问,“他也姓李?”
“果然孺子可教!”寿山满意的点点头,按照以往他是不敢这么和朱轩龙这么说话,但是现在有李和撑腰,不打落水狗,不是他的风格,有仇从来不隔夜。
朱轩龙真的出汗了。
他终于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
要不然谁能配得上几个大佬“年轻有为”的称赞!
朱轩龙朝着溥和尚直愣愣的看过去,“溥叔,你说句话。”
溥和尚笑着道,“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办就成。”
朱轩龙道,“可这入公墓都是我一早跟我父亲单位商量好的来着,都是有程序的,我不能说改就改啊,这不是涮着所有人玩吗?”
“阿弥陀佛。”溥和尚原本就不是个心软的人。
“这,哎。”朱轩龙没办法,转身急匆匆的走了。
朱玮琦赶忙跟在父亲身后了。
不过没几分钟就返回到溥和尚身边了,兴冲冲的说,“我爸答应把骨灰送回老家了。”
溥和尚把一张纸递给朱玮琦,“这是你爷爷留下来的。”
朱玮琦展开仔细的看了一遍,才点点头,“我知道的,会按照爷爷的意思办,如果我父亲真的把骨灰送回去,别说拆迁的三套房留两套,我全给他们都没问题,有手有脚,自己能挣。”
“好孩子。”溥和尚难得的赞赏人,“遗嘱你放自己身上吧,也不要告诉你父亲内容,房子给他们了好歹也落个人情。你爷爷已经不在了,就不需要他们感念了。”
朱老头在遗嘱上交代的很明白,如果儿子把他的骨灰送回老家了,给他们留两套。如果不送,只能全部留给朱玮琦。现在溥和尚让朱玮琦隐瞒遗嘱内容,到时候主动放弃另外两套房子的遗产,可以落个大度的名声。
朱玮琦沉默的点点头,然后把那张纸小心翼翼的折叠放进了衣口袋里。
溥和尚冲他笑笑,然后就走了。
寿山屁颠屁颠的跟在他后面,“走这,走这,我有车。”
“成。”寿山的司机把车开过来,溥和尚没客气,待寿山拉开车门就上去了。
在车上,寿山终于憋不住问,“你这假和尚都能做政协委员,你觉得我行不?”
他有钱是有钱,可是这社会地位始终上不去,不入台面,虽然他经常想着死这件事情,螣蛇乘雾,终为土灰,可是老骥伏枥,还有奔驰千里的志向。
他觉得溥和尚之所以能有如今的地位,就是因为头上挂着官,甭管大官小官,总比白身强。
溥和尚笑笑,闭目养神。
只有寿山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
小平同志年初视察南方重要讲话发表以来,京城不失时机地抓住这个良好的机遇,开拓前进,立志要走出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发展房地产业的新路子,以房地产开发为“龙头”招商引资。
要跟以往的“低租金、无偿分配”的房产制度说拜拜,慢慢实行“小步提租,不发补贴”、“超标提租”的房租改革制度,为了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住房需求,实行“修得起”老房、“买得起”新房的房产政策。
因此到处是工地,到处在施工,那个热情比头顶上的太阳还要猛,挡都挡不住。
不过这种火热还是没法跟大栅栏、中关村地区房地产租赁市场相比,在当前的观念或者说大家经济承受能力上,导致商品房市场的发展还是有限。
做二房东,转租房是犯法的,被归为黑中介,但是依然阻挡不了房地产租赁市场的火热。
李和特意让丁世平开车在中关村转了一圈。
“温州模式”和“苏南模式”还没流行开,“中关村模式”就已经开始在全国唱开。
一批科技人员冲出旧体制、原单位,创办了自己的高科技企业,此时光这一地就至少有1500多家企业。
当李和无意中看到一连串的大牌子挂着“泛海”两个字时,他是极度的不爽。
“平松呢?”
丁世平道,“这一片是归卢波的,他之前准备搞电子市场,盖了不少房子,但是他现在一心搞商场,所以自己用的少,大部分都是租出去的。”
他现在相当于李和的半个秘书,所以有些事情都是帮着留心,保证李和问什么,他都能回答的上来。
李和问,“现在租金什么价?”
丁世平对这个心里有数,“按照政策,新技术产业开发实验区每平方不得超过12,琉璃厂不得超过6块,都需要到房管所报备,这个很低,实际上大家心照不宣,按照正常的黑市租金,怎么样都会翻个五倍、六倍,最高的已经超过三百块了。”
李和问,“泛海在这一片也租房?”
丁世平点点头,“他们在这一片拥有的铺面数仅次于卢波。”
李和道,“为了支持中关村的创业者,我们全面降租金,按照政府的政策租金来。”
丁世平心里一咯噔,急忙道,“李老板,这样会得罪人的,做租赁市场的可不止我们一家。”
他就是再不懂生意,再不懂人情,也知道不能这么干!
要知道靠租赁行当吃饭的,没一万也有八千了!
李和反问,“我怕得罪谁?”
见丁世平神色紧张,又笑着道,“我们诚然会得罪一批人,但也会帮助到一批人,目前市场上虚高的租金,完全不利于科技创业者,我们为他们提供便利的创业服务,也许还能得到他们的拥戴。”
“那我就给卢波电话了?”丁世平知道李和是针对泛海。
“打吧。”李和知道这样还是很难整得了泛海,而且房产租赁市场供应远远小于需求。但是这样子恶心一性子熊海洲他是乐意的。
回到家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去了。
李兆坤看到李和的时候有点不自然,一直都是背着手的,吃饭都是端着饭碗到门口吃,几个小孩子也是有样学样,排成队蹲在门槛上。
“菜做的多,你多吃点,吃不完天热就嗖。”李和对亲爹太了解了,怎么今天会不喝酒呢?
“外面凉快。”李兆坤还是背着,不肯跟李和当面。
“你手上的扳指呢?”李和终于发现了不对,给李兆坤的扳指已经不在他手上了。
不管走到哪里,那个碧绿色的扳指、金灿灿的手表,李兆坤总要有意无意的炫耀一下,现在没了扳指,只剩下那块手表了。
李兆坤遮遮掩掩的道,“放屋里呢,天热我戴那玩意干嘛。”
“哦。”李和没再多问,但是心里大致猜到了什么。
王玉兰自从进城以后,怕城里人不待见,为了不给儿子丢面子,她总是少说多做,甚至跟着儿媳妇和何老太太去买菜,都是尽量忍着砍价的冲动。
时间长了,她自以为长了一点说话的技巧,比如问价,不能说“好钱啊!”,而应该说“多少钱。”
但是这一口口音,连菜农都嫌弃她说话费事。
百事不得其解之后,她把疑惑甩给了李兆坤。
李兆坤道,“你明天把自己穿骚包一点,再去试试。人靠衣裳马靠鞍,你这身穿着,人家一看就是穷娘们,能给你好脸。”
王玉兰不自觉的每天在巷口里观察这城里人的穿着,没有对比真的没有伤害,她认为冯老太都比她会穿。
媳妇给她买的紫色的衬衫被她扭扭捏捏的穿在了身上,也不觉得老来俏了,甚至把儿子给的戒指特意擦了擦,戴在了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