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摔,把我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好一阵才缓过劲。往旁边一摸,发现四周都是尼龙麻绳结成的网,幸好陷阱里没倒插钢刀之类的玩意儿,不然此刻肯定全身血窟窿。
我想挣扎着起来。
但耳听上面传来一阵脚步声音和人说话的嘈杂声。
“搞定啦,把他拉起来!”
“封老大说这家伙是大魔头,很可怕。”
“不怕不怕,封老大是孙悟空转世,专门收拾妖魔怪怪!”
……
随着尼龙麻绳绷紧,我身子被网拉起,整个人被扯到真君观地面上。抬眼一看,刚才说话的竟然是村口玩捏泥人的两个小孩。
一个鼻子有点歪,一个嘴巴像香肠,但两人身体瘦巴巴,脸上没血色,头发枯黄,门牙脱落几颗,一身衣服破破烂烂,也就bā • jiǔ岁模样。
我装傻道:“小朋友,你们怎么玩这么危险的游戏?快把我放啦!”
歪鼻小孩吸下流出来的鼻涕:“不行不行,封老大说你是大魔头,只有用你的肉来能治好我们的病。”
香肠嘴小孩舔一下自己嘴唇:“对对对,大魔头别说话,我们带你去个好地方。”
说完,他们拉来一辆牛车,把尼龙麻绳一头拴在牛尾巴上,吆喝一声,猛抽一鞭子,那牛吃疼,撒丫子拖着我往前奔去。
我大嚷道:“喂!小孩,我不是大魔头,你们抓错人了!”
两个小孩兀自不停,追上疯跑的牛,想爬上牛背,但牛跑得快,他们刚上去又哧溜掉下,却锲而不舍地要上去。
我只觉得身边稻草、石子、烂泥飞舞,无法睁眼,皮肤被摩擦得火辣辣疼,尔后,“砰”一下撞到石块上,只觉得四周金星直冒,脑袋晕晕乎乎……
待我反应过来,人已经在地下室里。
地下室未储藏任何东西,非常潮湿,上面有盏黑乎乎的马灯,发出一股酸臭的味道,门却很奇怪是铁栅栏做成,只能伸出一只手。
在这到处是土夯墙的破败村落,突然出现铁栅栏门,不免让人觉得突兀。
我忍住浑身酸疼,勉强站起来朝四周查看,发现地下室墙壁上刻有古怪的文字,那文字我曾在《真蛊杂谈》里见过,是远古蛊民传承下来的一种叙事象形文字,但很奇怪的是,从文字雕刻痕迹来看,时间却显得不久远,似乎在近十年内雕刻而成。
淤泥村是蛊民村落?
我已管不了那么多,试着拿手去掰铁栅栏,看能否掰出人头大的孔隙,但却白费力气。
朝着栅栏外喊叫一会儿,却没有任何回音。我只好去摸手机,试图与发信息给我的人联系,但手机却不在身上,当然,辟蟾珠自然也不见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无人前来。
那种被人遗忘的滋味,非常难受。我自顾自大喊大叫、打拳、站桩、静坐,却无法排遣心中的憋闷。
这是什么地方?
对方到底是谁?
浩子跟秦医生安危如何?
我还要在此处被关多久?
一切的一切都没有答案。
我早已预计到真君观里有诡计,但却无法拒绝对方的要求,只能听而进入。人之所以会毅然踏入虎口、铤而走险,要么有足够的诱惑,要么死穴被人捏住。
显然,我属于后者。
回想起近段时间发生的一切,我突然有种顿悟。
我本是无数打工仔中一员,胸无大志、混吃等死,甚至甘愿去估价公司做一名人人看不起,没有技术含量的扫楼员。
在公司,周韵琴能随时决定我去留;在泰国,郑平安能轻易将我致于囹圄;在监所,胡鸣忠可以随意拿捏我生死;在此处,一个尚未露面的陌生人,凭几条信息就能使我入天下地无门!!!
我如同一个皮球,让人癫来倒去,毫无反手之力。归根结底,还是自己不够强大,性格过于随性。
从来没有过的一种欲望从心底升腾:我必须变得强大,强大到足以决定自己的命运!
要说之前我内心对老叔金三桐的约法三章尚想遵从,此时此刻,我已完全不再顾虑。一股前所未有的战意,已陡然在体内翻腾。
思绪如柳絮飘舞,漫无边际,渐渐地,我从静坐到入定,内心反而变得清明而坚定。
……
时间若静止的钟,黑夜白天了无声息。门口响来脚步声,我看到铁栅栏外走来两个小孩,歪鼻子和香肠嘴。
他们不是走向我,而是走向隔壁。
没多一会儿,耳朵传来“吱吱呜呜”的叫唤声,随后听到铁链响动。抬眼望去,歪鼻子手执铁链,铁链另一端竟然牵着一男人,香肠嘴拿鞭子在抽打男人。
那男人头发凌乱、脸色蜡黄、衣衫褴褛,四肢着地,灯光很暗,看不出模样,如同狗一样向前爬,嘴里发出畜牲似的叫唤声。
歪鼻子说:“师弟,封老大说啦,这人已经炼成了卫蛹,可以拉出去洗干净身子,换衣服啦。”
香肠嘴抽了那男人一鞭子:“是哦,二师兄,每天喂食烦死了,总算又成一个。”
两人是师兄弟?
男人嘴巴像猪一样,朝歪鼻子拱了拱,完全像个无意识的动物。歪鼻子跳到一边,啐了口痰在他身上,骂道:“脏死啦,脏死啦,快滚开!”说完,朝那男子脑袋猛踢一脚。
“嗷”一声叫唤,男子恰似挨主人鞭挞的宠物,低眉顺眼地跟着两个小鬼往前爬。
卫蛹?
《真蛊杂谈》并无记载,我压根不知道还有如此变态的蛊术。
他们口中封老大到底是谁?
是给我发信息的人吗?
还未待我开口询问,那两个小孩已经牵着那男人离开。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一天,也许两天。两个小孩再次进来,又拉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妇女出去,那妇女跟前面男人形象并无二样。
歪鼻子说:“师弟,卫蛹已经凑起二男二女,还剩一男一女,也快成型了。”
香肠嘴问:“二师兄,还剩前几天新来的那一对男女吗?”
歪鼻子说:“是的,是的。”
香肠嘴朝我努了努嘴巴说:“那个主蛹要等多久呀?”
歪鼻子说:“封老大说了,他抽了神烟,等他肚子疼发作后,再喂两天清肠水就可以。”
我是主蛹?
浩子跟秦医生也是卫蛹?
尼玛拉个叉子,老农果然有问题!
我马上捂住肚子,大声“哎呦”,不断叫唤:“来人啊,肚子疼死了!”
香肠嘴眼睛放光,“咦”了一句,靠近铁栅栏,张眼朝我望来。我装着痛疼难忍的模样,边在地上翻滚边靠近铁栅栏,嘴里喊道:“小神仙……快救命!我疼的受不了啦……快放我出去……”
正想伸手接触香肠嘴的头发或皮肤,没想到,歪鼻子却放开铁链栓着的女人,立马上前扯开香肠嘴:“封老大说他是大魔头,我们不能靠近他!”
香肠嘴听了,弹跳着离开铁栅栏,忙不迭地说:“忘啦忘啦,只有封老大这个孙悟空才能收拾他!”
那一瞬间,我恨不得给那歪鼻子正形!
两个小鬼远远地看着我,露出脱落门牙的嘴巴,笑起来:“疼就对嘞,等下我们来给你送清肠水。”
说完,一人牵着妇女,一人拿鞭子抽打她,如同赶牲口一样离开我的视线。
待他们脚步远离,我冲隔壁喊道:“浩子,秦医生,你们在隔壁吗?!”
连喊好几次,隔壁却没个动静。
想到他们两个将要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卫蛹”,我内心满是焦虑。此时虽已知道浩子两人的下落,但却根本不知道对方给他们下了什么蛊,接下来对方到底想要做什么。
唯一值得高兴的是:在进村时,我看见两小鬼在玩湿泥巴,湿泥巴明显只有村落稻田里才有,而村口地下全是干黄土。小孩不可能从田里挖出湿泥跑五六百米之外村口来玩,心里已觉得不对劲。
遇到老农后,看到他锄头里新鲜的湿泥,就多了个心眼,卷烟丝过程中,故意装成不会,胡乱揉捏,悄悄把他的烟丝换成手中自己暗留的一撮香烟丝,并在他抽烟对我吹气时,憋住气不呼吸。
我并未上老农的当!
脚步声再次从外传来。
我继续摸着肚子,不断喊疼。
歪鼻子将一个瓷碗放在铁栅栏面前,躲得远远的,抽下鼻涕,对我喊道:“喂!大魔头,这碗水能止疼,快喝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