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去医院,我们一起去,唐秦,来,我扶你起来,我是张纪中啊……”
张纪中看一眼江珊,这护士生得真是魅惑,那对小酒窝让人挪不开眼睛。
“袁绍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非英雄也……”
床上的唐秦,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张纪中还真扶不起他来。
嗯,这段台词,是说给自己听的?
三人一起眺望渭水,泪洒五丈原,这小子就是这样看自己的?
不就是在云南的时候,我没有及时买桔子给他吃,让他吃了三个月的刀削面吗?
眼见着众人都瞅着他,李成汝就赶紧上来解围,“唐秦,去医院,领导们都说了,李师傅您在家里,江珊跟我们一起……”
“孙策轻而无备,性急少谋,乃匹夫之勇耳,他日必死于小人之手……”
得,这一句话倒解了张纪中的围,众人都看向李成汝。
江珊扑哧笑了,这倒底是病还是没病啊,说他没病吧,烧到四十度,说他病了吧,这台词说得那叫一个熘。
张绍林刚才已是落下泪来,就两句台词,他已认定唐秦是一生可交的兄弟。
“得,火烧上方谷这一场戏延后吧,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拍……”
“那如果得几个月呢……”任大惠担心道。
“那我就把其他的拍完,唐秦的戏份留在最后,反正不能换角。”张绍林斩钉截铁道。
……
也不知是把台词全背出来,心里空了,烧就退了。
一个礼拜后,唐秦下午的度数没超过三十九度,这病就慢慢从他身上跑了……
张绍林和张纪中一听这个消息,赶紧跑来了。
院子里,唐秦正慢慢踱步,江珊陪在身边,李成汝正给他拍照呢。
眼瞅着江珊倒水,李成汝就小声说了句,“秦子,我们俩现在仓里两千多万美金呢,现在倒卖外汇最赚钱……”
眼瞅着张绍林与张纪中进来,他立马闭了嘴,唐秦也不说什么。
人啊,有过五关斩六将的时候,也有走麦城的时候,
“唐导,您这么快就好了,这可直出乎我意料……”张纪中还惦记着那句台词呢,坐在马扎上,喝过一口茶就开始调侃唐秦,“司马懿还在延庆等着你呢,今天能点把火吗?”
火烧上方谷这场戏,在延庆一个山谷里拍摄。
“能成吗?”这也是山西队的重头戏,可是此时唐秦刚刚大病初愈,就把他拉到深山拍戏,张绍林实不忍为也。
“魏宗万老师来了吗?”唐秦只问了一句。
“来了,整日在延庆山上看剧本,看地形,吃饭都是戏服在身……”
哦。
唐秦只感觉后背升腾起一股热气,从尾椎骨经命门直上大椎,过天柱直冲百会……
“唐秦,你怎么出了这么多多汗。”李师傅却时时刻刻看着自己的孩子,眼见着唐秦脸色红润,却又大汗淋漓,大病之后有大汗……他急了起来。
“我没事了,我病好了。”唐秦却只感觉到全身一阵轻松。
魏宗万,这位表演大师,也他对戏,让他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张开了。
从业以来,他还是第一次也这样的表演大师对戏。
“怎么,有信心,在魏老师跟前出彩?”半年磨合,张绍林不用问,已全然知晓唐秦心思。
“备若有基业,天下碌碌之辈,诚不足虑也。”唐秦举起手中的茶,一仰头喝了进去。
哦……
众人皆笑。
……
人既然来了,又到饭点了,就不能回了。
李成汝从饭店叫了菜,大家就在唐秦的院子里吃了起来。
江珊这一个礼拜也没有拍戏,吃完这顿饭也要回剧组。
“你算是休整了一个礼拜,你瞧我……”张绍林把裤腿挽上去,把腿伸出来,只见脚脖子肿得老粗,一按就是一个大坑。
“我啊,在我加入剧组的时候,到我们琢州外景地参观,我就激动啊,当年我拍《杨家将》的时候,一集才投资10万块钱,等到了《三国演义》剧组,我发现拍一集戏就花100多万元;
我拍《杨家将》都是借的景,借座庙,借个公园,没想到拍《三国演义》专门建了一个三国城。
当时把我给激动的,到剧组报到后一个星期都睡不好觉,有一种创作的冲动,感觉机会来了。”
他的激动不光停留在嘴上,更体现在行动上。干起活儿来非常拼命且有激情,他用河北话“恨活”形容自己,就是指干活恨不得一下子干完,“我都是摄像、导演、摄影一肩挑。”
“技术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激情。”张绍林举起杯子,“技术活儿让人感觉不到作品的感染力。我们是用画面来叙述故事,用心和不用心,用几份热情,都能在画面中体现出来,
“一起拼!”唐秦也举起杯子。
酒足饭饱,张纪中非要参观唐秦的院子。
“这是什么?”他看到一处廊柱,还有凋花的石凋,却象佛家物件。
李成汝却默不作声,张纪中也马上安静下来,他明白,唐秦想要的就是在这个喧嚣的都市有自已一处宁静的地方。
外面很热闹,可是待在院子里,从老宅中透出的雅致惬意,仿佛将外界的喧哗骚动都隔绝了起来。
张纪中慢慢踱着,这里约半亩地。右手边是餐厅,餐厅的顶部是一个小平台,栏杆采用透明的材质,很有艺术感,成为一个聊天喝茶的好地方。
客厅没有刻意地装修,墙面的颜色都是之前留下的。客厅的家具都是榫卯结构,没有钉子,这种结构让家具看上去极有质感,特别是靠墙的书柜,而书柜上成套摆放的历史和玉器鉴赏书籍,透露着唐秦的喜好。
客厅西面是书房,古旧风格,雅致惬意。书桌和椅子都是明清风格,这种中式结构的桌椅,不会让人太舒服。
“我对于居住的要求很简单:第一,干净;第二,东西少一点,不要摆得满满当当;第三,别太冷,别太热,别漏雨。”
嗯,嗯嗯,嗯嗯嗯……
张纪中一脸笑容,可是京城满足这三个条件的房子太多了,这里好象远远高于这三个条件吧。
“但是,要有个大点儿的院子,有树,最好是果树或者花树或者又开花又结果。”两人就这样站在院里的海棠树下,青砖墙上爬满了青藤,“每年花树开花那几天,在树下支张桌子,摆简单的酒菜,喝顺口的酒,看繁花在风里、在暮色里、在月光里动,也值了。”
唐秦根本没有把二张当外人,人生感叹随口而出。
大隐隐于市,此生,即使有此一处院落,也不枉在这尘世走一遭了。
“嗯,坐在这样的院子里,能拍得好上方谷那场戏吗?”张纪中暗暗腹诽。
“你怎么了,”看着张纪中的模样,唐秦笑道。
“我啊,想起了刘备的一句台词,”张纪中似笑非笑,“吾常身不离鞍,髀肉皆消。今不复骑,髀里肉生。日月若驰,老将至矣,而功业不建,是以悲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