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兄弟

大秦承袭前唐制度,只在端方帝不喜欢的位置稍加修改。

依制,皇兄弟和皇子封亲王,太子之子封郡王,亲王之子承恩泽者立为郡王,其余诸子则为郡公。

所以,端方帝的皇孙们,照说不应该都封郡王。

然而先前废过一个太子,端方帝看着其他三个儿子目光也审慎得很。当初即便是又册立了邬皇后,也并没有立即便把邬皇后的儿子立为太子,而是又看了四年。

与此同时,先文惠太子的长子不仅早早封了桓郡王,且至太子被废,桓王这郡王衔都并没有动。

因此,为示公允,端方帝索性大手一挥,再生下来的皇孙们,一概封了虚衔的郡王,吃个郡王俸禄,却并没有封地采邑。

“其实说起来,皇祖父还是更偏爱大兄。他从生下来就是郡王,皇祖父更是早早便将幽州指给了他做封地。那地方虽然苦寒,挨着漠北,可每岁的税赋贡献,可着实不少。”

祺王坐在锦王的左手边,端着一盏梅子酒晃啊晃,却不饮。待晃凉了,往旁边一搁,示意小内侍们拿下去热。

右边高大白净的景王皱了皱眉,正色道:“大兄本就与我兄弟不同。当初大伯册立太子第二天,大伯娘诊出喜脉。出生时又天降甘霖,皇祖父都说那是国之祥兆……”

“祥什么祥?大伯那太子有什么好下场不成?”祺王不服气地顶一句嘴,哼道,“我说的是封地!又没说别的。”

“你是不是钱又不够用了?”锦王看着他端起第二杯热酒晃啊晃的就是不喝,不由得好笑起来,侧脸背了景王,冲着祺王微微挑眉。

祺王一噎,悻悻地放下酒盏,跪坐也变了盘膝,哼道:“前儿跟卢哥赌虫儿,把这个月的月例又输没了……”

“虫儿?”锦王怔住,“你们今年不是赌斗鸡么?又换了?”

说到这个,祺王顿时兴致勃来:“二哥,你不知道,秋虫儿斗,冬虫儿鸣。今年秋天我跟着卢哥去看斗蛐蛐儿,那激烈!根本比斗鸡不差什么!

“二哥,你是个风雅人,你不用玩斗虫儿,你该玩鸣虫儿。你想想啊——

“寒冬腊月,漫天大雪,窗外寒月冷寂,万物无声。而二哥你的屋里,案头水仙,瓶内折梅,红袖添香,温暖如春。就这个时候,突然,有一两声虫鸣,在屋角、在书槅。于是美人回眸,公子停笔,相视一笑,啧啧,何其美哉啊!”

跟着祺王绘声绘色的描述,锦王跟着面露向往,心动神摇,微微颔首,笑道:“果然静谧雅致!”

“就是啊!二哥,明儿我就给你弄一只上好的白牙青,给你的书房增色!”

祺王大喜,急忙正色许下,转瞬又露出一丝不好意思的撒娇笑容,拽了锦王的胳膊,悄声道:

“就是,二哥,你看我……这手头……有点儿紧……”

锦王呵呵地笑,回手在他额角上轻轻一敲:“你就纨绔吧!三叔三婶知道了,又是一顿好打!”

“嗐!无所谓!反正在揍我这件事儿上,我家阿爹阿娘就不用找理由!习惯了!没事儿!”祺王手一摆,嘻嘻地笑着盘膝坐好,端了刚被他晃冷了一盏酒,满不在乎地一饮而尽。

景王从那边露个头,有些关切地看着弟弟:“老四,你放心,我不告状。你别吃冷酒,回头写字手打颤,老师要骂的。”

“你也是。天天被三叔三婶骂,也不长长记性。你也跟老三学学,但凡你有他一半听话乖觉,也不至于……”锦王无奈地叹气,好声好语地劝。

祺王手一抬止住他的话,自嘲一笑:“二哥,你看老三,高、白、俊、乖,你再看我,矮、瘦、丑、皮,这换谁,都爱他不爱我!

“我要有那个本事,像你,或者像大兄,武能上马安天下、文能提笔定乾坤,兴许还有人多看我一眼,可我没有啊!

“那您说,我除了弄一帮京城的跟我一样的废物纨绔,一块儿玩玩乐乐、吃吃喝喝,我还能干点儿啥?!

“挨揍挨骂,我该当的!一个家有个被夸奖、顶门庭的,就得还有一个出气筒、胡闹事儿的。我跟老三各司其职,挺好!我想得开!”

说着话,祺王又一口喝尽一盏酒。

锦王定定地看着他,半晌,回头看向一脸天真无辜的景王,伸手拍拍白大乖的头,轻声道:“多护着你弟弟些。以后他可就指着你了。”

景王乖乖地点头:“他是我双生兄弟,我当然要护着他。”

“其实……”锦王忽然哈地一笑,戏谑着来回看看兄弟俩,冲着祺王挤眼,“老三命里就欠老四的!”

顿一顿,将两兄弟都把诧异目光投来,锦王自己先忍不住笑得肩膀轻抖:“不是老三仗着高大抢先出来,那还不定谁是哥哥呢?你们说对不对?”

两兄弟一怔,接着哈哈大笑。

祺王甚至往后一仰,从锦王身后瞪着景王,笑道:“你听见啦?我跟你说,你早我那半刻,还没准儿是怎么回事儿呢!要是接生嬷嬷记错了呢?我可就是哥哥了!”

“行,行!都行!不然咱家去问问,要真这么回事儿,我让你当三哥,行不行?”景王好脾气地跟着呲着大白牙嘿嘿地笑。

锦王目光微闪,笑道:“老三喜欢粘着大兄,别的没学着,倒是学会了疼兄弟。”说着,垂眸呷了口酒。

三兄弟在偏殿里说说笑笑。

大殿里早就完了敬献后妃尊长的程序,众人正低声彼此说笑着随意吃喝。上头邬皇后和俞淑妃对视一眼,笑着点点头。

邬皇后漫声笑道:“既是梅会,自要赏梅。外头花开得正好,走,咱们去瞧瞧。”

说着起身,底下众人忙也跟着称是起身。

“我知道必有那多才多艺的小娘子技痒,你们准备着,等咱们看完花回来,可就轮到你们了!”俞淑妃接口笑道。

看着桌案上光好看不好吃的菜肴酒水,微飏早就无聊到昏昏欲睡,一听有花看有才艺表演,顿时精神了起来:咦哇哇!戏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