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觉得主体舱里没法藏住自己,墨九在突然袭击之后就游到了不知道哪个房间里去了。
余幻晴找了一会也没找到，他实在太会藏了。最后还是动用了潜艇的扫描功能，在储藏室的架子后面找到了缩在那里的鲛人。
余幻晴看着房间投影里那小小的一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有些心酸，又有些歉疚。
难道平日在山洞里的时候，墨九也是这样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缩成一团？
虽然嘴上一直说着喜欢，可实际上她对墨九并不是多么了解,甚至都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他太沉默也太纵容自己了，她想要做什么就陪着她一起，可她却不知道墨九想不想要这样。
游到储藏室门外,余幻晴没有直接进去,而是靠着门边轻轻喊了一声：“墨九。”
里面无人应答。
“你生气了么？”
低沉的声音很快透过没有关严的门缝传出：“没有。”
墨九从门里游出来侧头看她，头顶鳞虾形状的小灯散发出浅金色的光照亮了两人的脸,这样的光线让余幻晴看清楚了鲛人的五官。
他的脸色很白,是那种有些病态的苍白,眼珠漆黑嘴唇殷红,睫毛很长,垂眸的时候睫毛会投下一片阴影。
这张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像是对什么都不太在意,实际上他也确实不太在意。
这样的人很难想象他刚刚会做出那种行为。余幻晴有些遗憾自己没有看清楚他那时候的样子。
墨九直起腰的时候比她要高很多,余幻晴比划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差,放弃自己爬上去的可能,躺在水面朝他伸出了双臂。
“抱抱。”
墨九毫不迟疑地弯腰将她抱进了怀里。
余幻晴攀住他的胳膊往上咕甬了一会，后肢从腰部向上直接卡到了他腋下，双爪抱住墨九的脑袋，重重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亲完觉得不够,又亲了一下。
“除了你我不会主动亲别人！你放心，我不会变心的，对别人都是礼貌性接触，别吃醋了。”
墨九嘴角抽了抽，有些明白她现在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内心里其实是有些高兴的。
“没有。”
余幻晴点头，嘴角含笑：“好，我
知道你没有，是我自己过意不去，那我下次不让别人亲我好不好，那不是他们鲸鱼没有手嘛，你说跟她握握手，人家也不太能办得到啊，得体谅一下特殊群体。”
墨九知道她小嘴能叭叭，最近赶路她有些焦躁，路上话也少了许多，已经好多天没听到她这样叨叨了。
他抱着重了不少的海獭重新回了舱内。
“哦，体谅。”
“下次你不喜欢我做什么可以直接跟我说，你不说我可能就没在意到你的想法。”
墨九不太适应这样的对话，不自在地点了下头。
“那你现在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么？如果你不想去极北城我们现在掉头。”
“没有不想。”
“但是也没有想是吧？”余幻晴脑门抵着他的额头让他看自己。
墨九干脆闭上了眼睛。这么近距离看这张脸实在是太冲击太让人心动了，可余幻晴却觉得，虽然她仍旧喜欢这张脸，可她更喜欢这个人，哪怕他换了张脸她也还是会喜欢。
余幻晴没忍住在墨九眉间又亲了一下，亲完了用毛烘烘的脸去蹭他的脸颊，墨九脸上还挺光滑，被毛毛搔到时一边眼睛会闭上，像做个了wink一样。
她乐此不疲地玩了起来，爪垫贴在鲛人脸颊上，以搓自己脸的手法去搓他的脸，不过搓了两下就发现爪垫有点点刺痛，抬起来一看，像是搓到磨砂纸一样，原来她逆向把墨九脸上细密到几乎看不清楚的鳞片给刮起来了。
好在这些鳞片没有尾鳞那么锋利，不至于让她受伤。
余幻晴心虚地用手背将这些鳞片又给顺了回去。
墨九察觉到了她的动作也没太在意，将她放在了主体舱的水面上。但松手后余幻晴就像树懒一样，爪子和后肢都牢牢地勾住他不松不肯下来。
“让我抱一会嘛。”
“该吃饭了。”墨九道。
余幻晴视线看向外面，潜艇四周的屏幕没有关掉，能清晰看到跟在后方的白鲸和周围游过去的鱼群。
她想起潜艇的捕猎功能，直接打开操控屏幕发出命令，设定好范围让潜艇去捕猎。
一侧屏幕切换成了捕猎场景，只见一张带着网和钩子的机械手臂伸了出去，潜艇下移到了靠近海底的地方，同时前进速度也慢了一些
。
后面的白鲸断续叫了两声，余幻晴打开屏幕跟她解释了下原因，白鲸甩甩尾巴表示理解。
机械臂捕猎的方法很粗暴，直接翻开石头，遇到蛤贝螃蟹之类的就直接往网里塞。
这里地形跟余幻晴先前待过的地方都不太一样，下方有一层沙，一些特殊的动物将家安在这些沙里。于是机械臂连带着这些特殊动物一同捞了上来。
本来余幻晴正看得兴致勃勃，但当她看清楚网里不停扭动的长条蠕虫之后，抱着墨九的手臂都僵直了。
“不要那个！不吃那个！”她赶紧打开屏幕重新设定了捕猎范围。
机械臂很快伸进网里，把蠕虫夹出来扔掉。
在虫子被丢出来的瞬间，跟在后面的白鲸尾巴一甩，一个跳跃张嘴接住了几条虫子。
白鲸的食物范围挺杂，但猎物体型都比较小，从比目鱼鳕鱼到各种无脊椎动物虾蟹章鱼鱿鱼蠕虫都可以吃，因为他们没有牙齿，吃东西只能一口吞吸。
白鲸开心地将蠕虫吸入口中，吞下去后朝潜艇这边道了声谢。她心急赶路，已经好一阵没吃东西了，正饿着。
这只海獭可真是只好獭！
白鲸欢快地唱起了歌，还捡起了一块石头顶在脑袋上，玩气球一样顶起来又接住，跟玩杂耍一样。
海底除了人鱼还有很多歌唱家，白鲸就是其中之一，他们还是专业的模仿家，可以模仿近百种其他动物的叫声，就像鹦鹉一样厉害。
余幻晴惊叹地看着后面的白鲸，想起她说的跟族群一起去极北城的节日上做表演，不由得对这个节日期待了起来。
潜艇捕猎速度飞快，整整一网兜都被装得满满当当，网兜顺着通道被送了上来，这里面除了她惯常会吃的，还有许多没怎么尝试过的食物。
小心打开网兜，里面挤挤挨挨的各种动物立即争先恐后地往外爬。
余幻晴赶紧又关闭网兜，大方地把食物推到墨九面前：“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随便吃，今天我请客！要不够我让它再去捕点鱼。”
墨九将海獭放下，重新打开了网兜，挑挑拣拣地从里面拎出来一些个头比较大的动物。
很神奇的，余幻晴打开网兜时，里面的动物不停地挣扎往外爬，但
墨九触碰时这些动物却特别安静。
余幻晴以为他要自己吃，没想到他把这些食物都放在了她肚皮上。
“你先挑，我不着急。”她赶紧道。
墨九没抬头，继续翻找着往外挑，挑出来的都是个大肉满的，看着就相当美味。
余幻晴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她已经开始饿了。
好容易等墨九挑完，她肚皮上堆了一堆食物，余幻晴伸长手臂环着它们以免掉下去。
“好了么？”她问。
墨九点点头，随手拿过一只大蚌用力敲开后露出里面的肉。
余幻晴又使劲咽了口口水，视线随着蚌移动。
墨九抬起手，作势要往自己嘴里塞，余幻晴抓起飘在一边的网兜打算也赶紧吃点，没想到头才刚转开，一块肉就到了嘴边。
她下意识张嘴，连带着手指一起咬了进去。
墨九用指尖摸了摸她的牙，拿出来后淡定地继续开下一只蚌。
余幻晴愣了一下后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还没来得及害羞，下块肉又到了嘴边。
墨九就这样将挑出来的大半食物都塞进了她肚子里。
“你别给我了，自己吃，这些是给你抓的。”吃个半饱后余幻晴没那么饥饿，脑子也清醒了些，伸爪推拒着。
于是场面就变成墨九一口她一口。
两人吃完了挑出来的食物，剩下的全都放回了水里。
之后的旅途里一路风平浪静，再没有不小心撞上什么动物。花费了两天半后，潜艇顺利地到达了极北城内城范围。
越靠近这里，周围的动物就越多，各种先前没怎么见过的大型动物有序地朝前行进。
有脑袋上长着一根巨长尖角的角鲸，露脊鲸虎鲸等等。
在这些动物的后面，成群的海象海狗海狮海豹海狐狸，余幻晴甚至看到了一些像是兔子一样有着一身光滑皮毛和长耳朵的动物。
蓝冰节似乎是个很大也很有名的节日，一路上大大小小的潜艇络绎不绝地出现，大部分潜艇的造型都不太一样，看着有种不真实感。
余幻晴从未在海底见过这样热闹的景象，整个身体都贴到了屏幕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四周，脑袋一会左转一会右转。
“哇，那是什么，企鹅？这里也有企鹅！”前方一群黑白
分明的大企鹅结队朝城里游去，姿态闲适。
“还有鸟！海底竟然有鸟！”
“那艘潜艇好像一只大蚌，看着好好吃的样子。”
墨九飘在她后面，听着她惊呼声不断脸上表情异常丰富。他没有看向外面，视线一直盯着余幻晴的脸没有挪开，嘴角也不自觉地溢出些许笑意。
白鲸到这里后就开始发出叫声，似乎在呼唤同伴，没多久就有一道道声音传来，白鲸兴奋地甩起尾巴，转头跟余幻晴他们告别。
“我要走了，你们要跟我一起么？”她发出邀请。
余幻晴摆手拒绝了。“你记得去看看伤。”
“好。要来看我们的演出啊，谢谢你们。”白鲸朝着同伴方向游了过去。
潜艇排入队伍中，慢吞吞地往前挪。
极北城是北方最大的一个城市，在所有城市中排行都靠前，名声不大不小，因为每年都会举办蓝冰节，也吸引了许多游客前往。
余幻晴先前没注意，其实再往里走就能看到很多很多穿着防寒服的温热带动物们。如今南半球正是夏季，极北城的温度比其他时间要高上一些，当然对温热带的动物们来说这里仍旧冷得无法接受。
余幻晴看了一会，第一次进城什么都不太懂，她生怕自己像个乡下人一样，趁着还有时间赶紧打开网络搜索起来，究竟怎样进城才显得不像第一次来？
因为有不少拥有智慧的动物一直生活在外面没有进过城，为避免他们闹出什么事，网上有人总结了各个城市的规则和常识。
说是规则更像是法律条文。最基础的如不允许随意杀害智慧生命，哪怕是天敌也不可以，只要拥有智慧就会受到保护。随意伤害他人杀害他人，需要□□坐牢当苦力，严重的会处死。
因为各种族之间的巨大差异，种族歧视问题一直都存在，这些年也尽力制定各种规则，以免为此闹出什么矛盾。
第一次进城的动物，如果没有领过个人终端，可以在市政厅登记领取，留下个人记录。
不是本地居民，外来入城的想要住宿，要提前选好要住宿的酒店。这里的酒店是按照动物体型划分的。城内酒店有三种，超小型小型和中大型。超大型动物，重点是鲨鱼和鲸鱼
这两族的住宿点在郊外地区，不在城内。
海中种族多，但处在食物链底层的小型和超小型动物很少能拥有智慧，当然也有很多特例，比如海马，体型还不如人类手掌大，当然他们一般都不进城，只生活在栖息地中。
超小型酒店的房间可以选择开放式也可以选择不开放，开放住宿像泡大浴池，所有鱼都挤在一片区域。而不开放的小房间像人类造的景观水缸，有完整的循环系统和环境，价格也稍贵一些。
其他的诸如不能在蓝色人鱼面前说他胖，不要讨论什么颜色的人鱼更好看，不要随意舔冰块之类的小说明，看着可信又觉得不太可信。
余幻晴在网上看了一会就没继续看了，常识性的东西，只要进城亲自经历一次很快就能熟悉起来。
她唯一担心的是自己出现会不会引起骚乱？
直播间粉丝众多，她大大小小也算是个网红了，加上海獭如此受欢迎，想象一只大熊猫突然出现在城市里，肯定会引起轰动。
现在过节城里人太多，这时候引起骚动起来就出大事了。
余幻晴先前那点兴奋褪去，她靠进墨九怀里为难地道：“要不我们就在这看看吧，我怕我出现会出乱子。毕竟我这么受欢迎。”
说着抬起爪子揉了揉脸，眉头皱起，拖长了音感叹道：“太可爱也是种罪啊，我真是罪无可赦。”
墨九：“……”
他有时候真不能理解这只海獭都在想些什么。
入城速度很快，空中三个通道一同分流，没多久就排到了他们。
远远地能看到前方一座无比巨大一眼看不到边际的城市。
这座海底城市乍一看让人忍不住以为回到了地球，高楼大厦比比皆是。所不同的是这些高楼的建筑风格非常卡通酷炫，什么造型都有，颜色也五颜六色，当然最多的还是各种蓝，浅蓝深蓝墨蓝，其中也夹杂着明艳的红黄色。
每一幢建筑都非常巨大，而这些建筑之间的距离又非常非常远。
数不清的动物在城市上空盘旋游走，人鱼和各种鱼类交杂在一起，看似杂乱却又无比和谐。
潜艇不能在城市上空穿行，只能贴地飞，但也不能完全靠近地面，还有很多喜欢生活碎石和沙砾里
的动物生活在最下层。
余幻晴让潜艇出了队伍，在一侧的临时停泊处停了下来。
“不知道我能不能伪装成别的动物进城，这样又能玩又不会被注意到了。”
打开购物网站搜索，发现原来有拟态衣，鱼穿上去之后可以伪装成别的鱼类，不过为了避免一些鱼类做出伪装后捕杀其他鱼类，这种伪装衣只能骗骗眼睛，骗不了仪器扫描。
节日上各商店和重要场合都有扫描仪器，如果哪个店员把持不住泄露了她的身份，风险还是很大。
这会余幻晴突然感觉有点心累，太受欢迎也不完全是好处。
在墨九身上蹭了蹭毛，她最后道：“找人问问好了。”
彭多这会正在执行任务，节日人多，极北城所有工作人员都绷紧了精神，救援队连续工作了好几天没有休息，他作为队长更要以身作则不能休息了。
从那天见过余幻晴一面之后，他们救援队就成为所有海域救援队最羡慕的一个，而他本人也加入了海獭后援会，每天忙里偷闲几分钟在群里吸两口海獭缓解压力。
彭多加了余幻晴的好友，可海獭从没有发过任何动态，也没有主动跟他联系过，他每天盯着那个号看十几遍，想主动问候一声又不敢。
可今天他却发现从没有任何动静的海獭突然发来了一条消息。
彭多整条鱼都僵住了，手还维持着悬空的状态，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失控，最后猛地从水面跃出来，脑袋哐当一声撞在了潜艇天花板上，他啊地嘶吼了一声，脸色狰狞地在水里疯狂扑腾。
一同执勤的队员们吓了一跳，都以为他疯了。
“队，队长！你怎么了？！”
彭多兴奋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重复着：“海獭！海獭！”
队员们连忙打开直播和社交平台看了眼，海獭很多很多天都没有直播过了，其他地方也没有她的消息。
“队长，海獭怎么了？是不是出大事了？”
“是，出大事了！”彭多大喘了口气，高抬着手臂将屏幕投射出来放到最大，“小海獭给我发消息了！！！”
“嘶！”
“喝！”
队员们倒吸了口冷气，甚至发出了不属于人鱼的声音。
“说了什么！”
所有人都
仰头看向屏幕，只见上面是一句语音和文字并行的简短话语。
“在么？”
彭多手还在抖，他眼睛瞪成铜铃盯着周围的队友们问道，“我，我现在应该说什么？”
“在，快说你在！”
众人出主意道。
彭多再次深吸口气，小心翼翼地回复到：“在的，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么？我现在有时间。”
“这样回复行不行？我要请假，小海獭可能需要我，我现在就去请假，申请返航！”彭多紧张地问身边的队友，完全平静不下来。
余幻晴不知道那边收到消息后究竟有多激动，继续问道：“我现在在极北城外，想参加蓝冰节，但是怕我出现会引起骚乱，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这次等了很久才收到对面回复，余幻晴担心彭多是不是在忙，自己贸贸然找对方不太好。
正当她思考的时候，那边终于回了：“你在原地别动！我们立即派人去接你！！！”
派人来接有点过了，本来余幻晴只是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可行的办法，但想想有向导带还是比自己瞎逛要强，她便没再多说什么答应了，将自己的确切地址发了过去。
而她没发现，就在她消息发出去不久，原先还井然有序的极北城突然乱了一瞬。
一道冰蓝色的光不停闪烁，接着所有商家都亮出了投影，街道两侧都挂上了各种欢迎你的标语。一艘艘的潜艇向着城外飞去，似乎是在迎接什么极为重要的人。
不管是游客还是本地居民都好奇地抬头张望起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余幻晴还窝在墨九怀里开着网页看网上别人拍摄的蓝冰节上的景色，有人做了旅游攻略，哪里好玩哪里有什么，这些对她来说都太新奇了。
“我们先去美食街，这些看着都好好吃！海底还有冰雕展，这冰雕做的太酷炫了！你看这个，小鱼玩偶，好可爱，这只黑色的好像你，等我去买两个回来！”
她兴奋地指着屏幕，说完仰头去看墨九。
墨九也正垂眸，两人的视线正正好对上。
余幻晴只觉得那双眼睛里盛满了不知名的东西，让她想看个清楚明白。
墨九眼神不闪不避地任由她看。
就在此时，外面突然飞来八艘带着极北城标志的冰蓝色潜艇，八艘一摸一样的潜艇齐刷刷停在他们前方。
有人连接上潜艇内部的通讯，十来条身穿统一制服长相绝美的人鱼出现在屏幕上，全都小心翼翼又激动地看向她。
“晴，晴晴你好，我们是极北城的导游，来接你了！”
余幻晴呆滞，这么多？
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手握大把钞票等待挑选男宠的富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