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幻晴本来以为墨九是开玩笑的。
但没想到他跟小鱼嘀嘀咕咕了一阵之后还真指了个方向。
“朝东南方向走吧。”
余幻晴惊讶到了极点：“为什么, 真的是小鱼告诉你的？你能跟普通动物交流？怎么做到的！”
“嗯，我能听得懂。”他仍旧一本正经地回道。
“那外面这么多鱼，你听起来岂不是很吵？”余幻晴继续追问，模样看起来很逗。
墨九见状使劲揉了揉她后脑的毛毛, 随后低笑起来, 笑了好一会：“骗你的。”
他不能和普通动物交流, 但余幻晴现在情绪比较焦虑, 哪怕让她短暂地从这种状态中出来会也好。
墨九打开海图认真解释道：“这个方向是根据推测得来的, 这里虽然没有海藻区，但是水不深, 软体动物多，觅食比较容易, 也没有危险动物出没。如果她现在真的有个幼崽, 为了幼崽也会选一个相对平和的地方。最后就是，这里距离海獭族群很远, 雄性海獭不太可能追过来。”
当然也不排除真的有发了疯的会追这么远。
余幻晴听完他的分析仔细想了会, 觉得很靠谱, 有一个方向总比无头苍蝇乱转要好。
她勉强放下心来, 安静窝在墨九怀里看向外面。
天渐渐亮了, 潜艇浮在海面上, 四周墙壁包括天顶全都变成了透明模式，能直接看清楚外面的景色。
太阳还没有露出水面, 水天相接的地方只有一团光晕，劈开了黑暗般, 红色的光晕两侧仍旧是雾状的黑色, 一道道辐射开的光线如扇子一样在天际上空蔓延。
红色光晕慢慢从水面爬上来, 驱散了两侧的黑色, 光开始向两侧散开，天空和海面连成一片绚烂又广阔的红。
阳光从远方一直来到眼前，余幻晴下意识地伸爪试图抓住什么，光却从掌中溜了出去，继续向更远的地方航行。
海上的日出总是如此壮观，两人一直到太阳完全脱离水面才低下头去。
墨九将她放下：“吃完早饭再睡会，这里我看着。”
余幻晴摇摇头：“不睡了，我们一起。”
潜艇一路朝着东南方向走去，余幻晴慢慢发现这方位有点像自己当初停留的地方，就是遇到地震被卷走时的位置。
远处隐约还能看到那座高高的冰山。
“你记不记得这个地方？”余幻晴拽拽墨九的手臂指着前方问。
“有印象。”墨九点点头。
可能上次海啸造成的影响太大，海面已经找不到什么海藻了，潜艇向下进入水底，水下有些低矮的厚膜藻，海胆所剩无几，碎石下倒是能看到不少小动物在挪动，还有几只螃蟹在。
只是这里仍旧没有海獭的影子。
“再往前看看。”墨九道。
“嗯。”
潜艇继续向前，但感觉几乎快要转了半个圈也仍旧没有看到海獭的踪影。
余幻晴给救援队发了消息，那边已经将几个偷猎者带回去审讯了。
“偷猎者们有没有抓过海獭？”
救援队隔了一阵才回复：“到目前为止的口供是没有。”
海獭跟别的动物不一样，一旦偷猎海獭就是特级重罪，特别是雌性海獭，没有人支付足够的利益，或者是接到这样的单子，偷猎者也不敢动轻举妄动，哪怕遇上了都只能眼馋一下。
“好，谢谢。”
这也算是个好消息，起码知道她还在某片海域上好好生活着。
海上找人犹如大海捞针一般，余幻晴几乎要将脑袋给抓破了。抓耳挠腮了半天，她突然挣扎着从墨九怀里跳了出来，“我有办法了。”
“嗯？”
余幻晴双目放光：“我们可以找人帮忙！”
“谁？”
“我的粉丝！”
余幻晴直播间关注数早就破亿了，在上次握手会之后就超过了十亿，粉丝几乎遍布整个海底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种族。
也许有动物曾经在海上见到过她母亲，可以为她提供线索。
“靠我们俩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我就怕去晚了出什么事。”
她立即打开直播间，将母亲的形貌描述了一下。
“她几天前曾在坐标约莫是这个位置的地方出现过，如果有知道她线索的请给我私信，找到后必有重谢。”
先前她的直播私信几乎都是关着的，粉丝无法直接私信给她，就只能在直播间里留言。
怕有人发些无关的信息，她还开了关键词过滤。发完后就抱着终端紧张地等待。
墨九将潜艇转了方向，视线紧盯着操控台的屏幕。
余幻晴已经快一个月没有直播了，她设置的抽奖也早已经抽完了，之后就没了任何消息。
间隔这么久，粉丝都担忧她是不是出事了，现在突然发动态都赶紧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出什么事了，海獭怎么独自在外？”
“是不是跟最近繁殖期有关？”
“我找极北海域那边的朋友问问。”
“我有个叔叔一直在海上跑运输，可能有什么线索，我也问问。”
“前天我从极北城游回星贝城，出来透气的时候似乎在海面看到海獭，但我想不起来在哪了，也不确定那究竟是不是海獭。”
有人好奇询问也有人立即开始帮忙寻找了起来，真真假假的消息不少。
没多久余幻晴的私信里就开始出现上百条回复，她挨个点开看，只是这百条里也都是模糊的信息，用的词也都是可能看到过，有确认自己见过海獭的，看到时也是很多很多天以前，现在应该老早不在原地了。
余幻晴的心情就像坐了过山车一样，一会起一会落。
安娜那边也给她发了消息，表示会派人帮忙寻找。
墨九听着她这边没停歇的消息，打开了海图，不管消息真假，他都一律将可疑地点标在了海图上。他先前的猜测不准确，这让他不敢再随意推测了。
半天时间，海图上一片密密麻麻，全是各种红点，毫无规律可言。
余幻晴又打开了一条消息，这道声音很悦耳还有些熟悉，让她焦躁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晴晴你好，不知道你还记不得记得我了，我是上次被你们救助过的白鲸。昨天下午三点左右的时候，我在这个维度见过海獭，但不是一只而是两只，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那个，现在他们已经不在原处了，但应该没有离开太远，你可以在附近看看，我也让同族帮忙找一下。”
余幻晴精神一振，顾不得跟白鲸道谢，立即调转潜艇：“快，去这个地方。”
墨九在海图上做了新标记，将周围距离比较远的杂乱标记清理掉，然后顺着线看其他标记，试图找出活动范围。
余幻晴这才发现他在做什么，看了一会伸手比划了一下问：“这两条线也是你标记出来的？”
墨九看了眼发现是海图自带的洋流和风向，他眼神微亮，找到白鲸说的地方，发现正在洋流线上，最近海风稍大，如果睡觉没有固定就会顺着风向往下飘。
余幻晴继续听私信的消息，听着一条条或可能或肯定的声音，她慢慢平静下来，心里有种莫名的直觉告诉她今天一定可以找到人。
“谢谢大家的帮忙，辛苦了。”她又发了第二条动态。
正好安娜又发来消息：“晴晴，十万只玩偶刚刚已经全部做好了，中奖粉丝的地址也都整理好了，现在开始发货么？”
“发吧，我现在跟他们说一声。”
因为玩偶技术相当成熟，大部分玩偶的造价都不算很高，余幻晴这一批全都按照一百海币来算的，大批量下的一百海币，如果单独售卖价格会高出一倍还多，特别是还用了她的形象，只会更高。
她一口气给安娜转去了一亿，又转了二十万当做邮寄费用，剩下十万当做安娜的辛苦费。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安娜收到钱有些受宠若惊，做余幻晴的沟通人上面对她有特殊补贴，预算非常充足，何况她也不是个缺钱的人。
“晴晴，太多了。”
“没事，你也替我给救援队买点东西感谢他们一下吧。”
“好。”
余幻晴抿了下唇，将礼物发出的消息也通知了一声。
她今天活跃到粉丝不敢想象，竟然一天发了三条消息。抽到奖的都开心坏了，全都在期待自己会拿到哪一款玩偶，他们早就期待已久了。
而没有抽到的则询问什么时候可以买到，也想拥有同款，不停催促她赶紧开个玩偶店。
做自己的店专卖玩偶，似乎比投入不知道多少钱开养虫厂织布卖衣服要赚钱多了也省心多了。直播来的钱就像大风刮来的泡沫一样，余幻晴每每都觉得不真实，花出去时也像一串数字，没了就没了。
不过现在不是去想开店的时候，她暂时将这件事放下。
忙碌间潜艇已经到了白鲸说的地点，余幻晴立即将潜艇视角调到最大，一片茫茫的大海上只有浪花在不停翻滚。潜艇又在水中转了一圈，仍旧一无所获。
“这里也没有。”余幻晴使劲搓了搓脸。
墨九拍拍她的手：“别着急。”说着打开舱门游了出去。
“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在哪？”余幻晴立即跟上。
“嘘。”墨九竖起手指在唇边，余幻晴立即不敢动了。
墨九的耳鳍完全竖了起来，仔细看能发现那耳朵还在小频率地震动，像雷达一样，很神奇。
他一边听一边朝前游，余幻晴轻手轻脚地跟在他身后，两人顺着水游出了很远，最后来到了水面。
四周仍旧一片茫茫，光反射在海面上有些刺眼，余幻晴什么都没听到。
“听到了！”墨九突然说道，一把将她背到背上，速度极快地朝前游去，快到他们已经离开很远了海浪才发出哗啦声。
余幻晴将脑袋埋在他脖颈上适应了一下水流，慢慢抬起头来，眼睛已经看不清楚周围的景色了，只有墨九的头发在眼前飘。
随着两人前进，很快的她也听到了声音，那是一阵海獭的尖叫，就像当初驱逐她一样，在驱赶着什么东西，声音里隐含威胁，同时也带着些紧张和害怕。
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道低沉沉的声音也在恐吓，步步逼近。
“你再跑啊！你还能跑到哪去？”
“就算你上天我也能把你抓回来！”
“我已经找到她的地址了，你再敢跑我就去抓她！”
另一道声音惊恐地喊道：“你疯了么？你不能去！”
“谁让你不肯配合，我不找她找谁。”
对话从模糊到清晰，一点点传入两人耳中。
是雄性海獭在威胁雌性海獭，余幻晴听出来那个雌性海獭正是她的母亲，但不知道另外一个是不是她的父亲，她没怎么听到过父亲的声音，对他也不太熟，刚穿来的那两天里，除了最后一天她从来没见过这个父亲出现。
随着距离拉近，她终于看到了海獭的身形。
在那一通威胁过后，雄性海獭欺身上前去咬雌性的鼻子，但雌性反抗得很厉害，两只在水中撕打了起来，完全扭成了一团。
但雌性毕竟体力不如雄性，加上她还有一条爪子一直挡在肚皮上，没多久就被雄性完全按住动弹不得。
“滚开！你给我滚开！”就算被压住，雌性也没有放弃，可挣扎的力道毕竟是弱了。
余幻晴焦急地想要冲上去，被墨九一把拉住。
“在这别动，我过去。”
两人距离那边还有段距离，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发现他们，可能无暇顾及周围，雄性海獭并没有看向这里。
余幻晴知道自己上去也没用，只能乖乖等在原地，爪子死死掐着自己的手臂，不安地看着墨九的背影，耳畔听着母亲凄厉的叫声，忍不住一阵阵揪心。
也许当时白熊救孩子时也是这种心情吧。
墨九并没有直接冲上去，而是先潜到了水下，他游动的声音本来就小，不仔细听压根就注意不到。
此时雄海獭完全占据上风，他咬着雌性鼻子想要继续欺负。
突然，一条手臂从水面伸出，尖利的指甲狠狠划向雄性海獭的尾巴。
海獭尾巴的毛相比别处要短一些，这一下直接划到了肉里，血迅速涌出。
剧痛袭来，雄性海獭忍不住松开嘴尖嚎一声，松开雌性海獭猛地转头看去。
墨九已经在此隐进了水中，在海獭转过身寻找敌人时，他跃出水面，强劲有力的尾巴狠狠砸在海獭背上，将他扇飞了十几米远。
扇飞的方向很有技巧，在跟余幻晴完全相反的地方。
这一变故不仅让雄性海獭懵住，也让雌性海獭呆愣起来，躺在水面呆呆地看着他，看了片刻她鼻子动了动，似乎在嗅闻他身上的味道，闻了一会后猛地转头看向另一侧。
余幻晴正奋力朝这边游过来，到近前后一把扑进了母亲怀里。
“嘤嘤！你没事吧？你鼻子受伤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母亲爪子在她身上摸了摸，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余幻晴靠在她身边道：“从别处听到了你的消息，知道你独自漂在海上，怕你出什么事就一路找过来了。你上次为什么要赶我走？”
对这件事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
“你已经成年了。”母亲叹息着说道。
“不是这个原因吧，是不是因为他？”余幻晴指着那边挣扎着爬起来的雄性海獭，他一双眼睛正仇恨地看着墨九，想要冲上来又不太敢，游弋着还有想跑的意思。
余幻晴对这个父亲没有一点好感。
其实海獭族是实行一夫多妻制的，也就是说除了她的母亲，这个父亲还有其他伴侣和孩子的，离开了他们，他也可能会祸害其他海獭。
母亲看了父亲一眼，神色有些复杂：“下次见到他离他远一些，我在网上看到了你现在过得很好，这就够了，不要再回海獭驻地了，也不用管我，我挺好。”
余幻晴理解她不想麻烦自己，但她不可能放母亲独自在这，一旦他们离开，雄性海獭很有可能再次纠缠上她。
“你们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听到他在威胁你，为什么？他想要做什么？”
母亲嘴巴动了动没说出话来。
谈话间，那边雄性海獭见没有机会再过来抓人，潜进水里就想溜。
墨九迅速上前一把揪住他的后颈。
成年雄性海獭很重，一身毛毛肥厚无比，但被墨九这么揪着丝毫反抗能力都没有。
他伸爪想要反击，被墨九爪尖抵在皮肉上，只要他敢乱动，就不止受伤这么简单了。
海獭愤恨地瞪着墨九，口中辩解：“那是我的伴侣，是我们的家事，你插手进海獭家事里，我可以找执法队控告你！你还敢伤害海獭，你知道这是什么罪么？”
墨九始终一言不发，直接将他拉到了两人面前，爪子死死掐住他的脖子没松。
雄性海獭看向余幻晴，看了会后迟疑地道：“孩子，我是你父亲啊，你不记得了？几个月前咱们还见过的。这条人鱼是不是你带来的？快让他松开我。”
余幻晴冷漠地看了他一眼，狠狠朝他呸了一口：“我不认识你，我也没有父亲。”
她伸手碰了碰母亲的肚子问：“这里有幼崽了么？”
母亲点点头。
“你想好好把孩子生下来？”余幻晴躺在她身边，伸爪握住了她的爪子。
母亲再次点了头，她的话不多，但是看自己的眼神很温柔也很包容，让人觉得很温暖。
“你出来多久了？”
“七天。”
“他也追了你七天？”
“嗯。”
“你为什么不求救？救援队一直都在。”余幻晴不解。
母亲露出些为难的神色来：“这是家事。”
余幻晴一瞬间想了很多，各种报了警最后改口的形象在脑海中闪过，她最后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可能在正常海獭眼中，雄性海獭的这种行为都是正常的吧，只有她内心还是个人类，完全接受不了这种凶残的方式。
“那你想怎么处理他，就这么放了？如果他再来纠缠你怎么办？”
海獭母亲沉思着没说话。
余幻晴靠在她身边问：“你愿意跟我一起住么？”
母亲开心地笑了下，随后看了一直站在身边没说话的墨九一眼，想到了什么，她摇了摇头：“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想打扰你们，我在族群里待习惯了。”
说到这她心疼地拍了拍余幻晴的手臂：“那时候你突然不见了，我找了很久，还以为你出事了。幸好你没事。”
海獭族母亲一般带大孩子之后就很少再管，她能去找已经很不错了，余幻晴晃着跟她握在一起的爪子笑了下。
在这个海獭母亲身上她是真的感受到了母爱。上辈子虽然父母也都在，但她是在贬低教育下长大的，加上还有弟妹，一直过得挺压抑，直到后来大学逃离家乡独自在外才终于感觉到几分平静，她没像别人一样感受过来自父母的友好和关爱，所以现在她无比珍惜这份感情。
两人享受了一会平静时光，雄性海獭见没人在意自己，又想要溜，墨九丝毫没放松，直接将他压了下来。
他怎么处置成了问题，海獭母亲想了一会后，像是下定决心般：“把他交给极北城警局吧。”
雄性海獭猛地反抗了起来，难以置信地开始骂她：“水汐，你竟然变得这么恶毒，你敢这么做我就撕了你！”
余幻晴起身挡在母亲面前，按照母亲先前的意思是并不在乎他对自己怎样，怎么突然又要送进警局了？
雄性海獭还在骂，骂得越来越难听，疯了一样。墨九听不下去，手刀往下一砍，海獭就软软倒在了海面，他伸手掐住海獭的脖子没让他掉进去。
水汐吓了一跳：“你……”
余幻晴忙解释：“没事没事，就是打晕了，他太吵了。他做了什么，为什么要交给警局？”
水汐摸着肚子皱眉解释道：“他想带走这个孩子，本来那时候他也想带走你的，被我阻止了，你不见了之后，他很生气，就等着这个孩子出生，所以一直跟着我。”
“带去哪？”余幻晴追问。
“是我偷听来的，说有人要出高价买，我立即跑了出来。”
余幻晴震惊：“他连自己的孩子都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