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幻晴有些出离愤怒了, 她本来以为这个不靠谱父亲最多像城里那只雄性海獭一样，因为不可控制的繁殖期会袭击人而已，没想到他竟然想要卖孩子。
这样的海獭有什么资格成为父亲。
她甚至怀疑这只海獭是不是跟昨天那些偷猎者有什么关系。
“我这就联络救援队, 但是需要你来作证才行。你以后有什么打算？”余幻晴问道。
“先回族群吧, 他不在我能保护好自己和孩子。”母亲笑着道。
她不愿意跟自己一起住余幻晴也不能强求, 但她决定这两天先陪在她身边。
既然找到了母亲, 也不需要网友帮忙了，她立即重发了条动态表示獭已经找到了，感谢粉丝们的帮助，等事情结束后就开直播。
救援队本来也在海上帮忙寻找, 接到消息后，离他们最近的一队迅速赶来。
等了约莫半小时救援队就赶到, 了解情况后，他们看雄性海獭的眼神都变了，很不得甩起尾巴抽他一顿。
得知海獭母亲怀孕了之后，几名队员对她的态度又和善又温柔，小心翼翼地询问她现在需不需要帮助，要不要进食, 有没有受到惊吓。
余幻晴在一旁看得好笑。
水汐不太适应跟外人这么近距离接触，忍不住往余幻晴身后缩了缩，只露出一双眼睛看过去。
余幻晴挡在她面前朝几名队员道：“我母亲没什么事也不需要进食，事情已经跟你们说清楚了，你们可以把他带回去调查, 我想知道买家究竟是谁, 还有没有其他海獭幼崽被卖掉, 除了他是不是还有其他海獭参与了獭口买卖。如果需要配合的地方请联络我, 我们现在要先回族里了。”
救援队们点头：“这个你们放心, 我们会仔细调查的。有什么结果会第一时间告知。”
这是个大案，他们绝对不敢轻视。
海上的案子其实并不多，有时候一个月都碰不到一起，现在连续两天碰到两起大案，还都跟海獭有关，他们都不知道该感叹是海域上太危险还是海獭太危险了。
告别救援队之后，余幻晴就打算跟母亲一起回族里。这个地方距离海獭聚集地很远，游回去就要一两天，最好是乘坐潜艇过去。
但先前因为焦急，先下了潜艇再游过来的，游到潜艇边也要近半个小时。
余幻晴看看母亲的肚子又看看墨九，凑到墨九身边小声道：“要不你背一下母亲？”
现在墨九都进家门了，这也算是他的半个母亲。
怕墨九不愿意，她用爪垫在他手臂上蹭了蹭，毛毛也完全贴在了他身上。
墨九问：“你自己可以？”
余幻晴拍拍自己：“当然可以了，我体力很好，跟得上你。当然你别游那么快。”
水汐看着两人互动，视线在墨九身上打量了片刻对余幻晴道：“你还没有给我介绍过这位。”
余幻晴赶紧拉着墨九过来：“母亲，这个是墨九，是我的伴侣，我们已经登记了。”大方介绍完墨九她有些忐忑，不知道母亲能不能接受獭鱼恋。
好在水汐只是笑着跟墨九打了声招呼：“你好，谢谢你照顾她。”
墨九摇摇头，视线一直看着余幻晴：“应该的。”
“你们是要回潜艇么？不用担心我，我可以跟上。”水汐突然道，显然听到了刚刚两人的谈话，“是在那边么？”
说着已经潜进水中朝前游去。
余幻晴赶紧跟上。
她本以为自己速度已经够快了，没想到水汐更快，游动过程中还很轻易咬住了一条路过的鱼。
她咬着鱼回到余幻晴身边，将鱼递到她爪子里，用叫声跟她传达了捕猎的技巧。
海獭捕鱼都很差，但如果掌握了技巧就能轻松捉住，只是她没人教也一直没学会。
两只海獭在前面边游边交流，墨九就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看着。
没多久三人回到了潜艇上，余幻晴自觉回到了自己的地盘上，赶紧去储食柜里将剩下的食物全都拿出来。
“你最近没有好好吃东西吧，先吃点，还想吃什么跟我说，我跟墨九去捉。”
水汐一把拉住她的爪子：“不用，够了，一起吃吧。”
“好。”
两只海獭便靠在一起，胳膊挨着胳膊开始吃东西，时不时互相看一眼，或是交流一下哪个好吃哪个不好吃。
余幻晴先吃完的，吃完后就伸爪主动给水汐顺毛毛。
她很享受也很珍惜这样来之不易的温馨时光。
墨九一直在一旁看着两人互动，帮忙开食物，帮忙递梳子。他理解余幻晴的心思，如果是自己亲人出问题，他只会比她更着急。
还是水汐拍了拍余幻晴的手背道：“他还没吃吧？”
余幻晴这才回到墨九身边，一跃跳进了他怀里，将摆在一边没吃完的食物捏起来往他嘴边喂。
她有些歉疚：“对不起，有点忽略你。好久没见到母亲我太开心了。”
“没事。”墨九顺着她背上的毛，抱着她吃完了饭。
潜艇很快到了海獭聚集地，还是上次来过的地方。几人从潜艇出来，放眼看去发现海獭比之前少了有一半。
余幻晴侧眼一看，见到有不少带着幼崽的雌性海獭，
海獭幼崽的皮毛不具备防水功能，一旦长时间待在水里就会被冻死，所以除了母亲去捕猎时，他们大部分时间都趴在母亲怀里等待喂食和理毛。
看到他们过来，海獭们发出许久未见的友好叫声。
但海獭似乎都有些怕见生人，看到墨九靠近，瞬间往后退了退，神情紧张，带孩子的雌性海獭们把孩子给捂紧了，冲着他嘤嘤叫。
水汐忙出声解释起来，介绍双方认识，余幻晴上次过来的时间太短暂，很快就被驱赶了出去，都没有好好认识这些同族们。
到这她才想起来没有给他们带礼物。
她回头看了墨九一眼，他会意地钻进水里，几分钟后，怀里抱了一堆食物上来。
余幻晴挨个将海胆分出去，食物也都被接受了，海獭们不再那么警觉，只用好奇地目光看着墨九。
几个幼崽都不大，一身灰褐色的毛毛，像只放大的猕猴桃一样，在母亲怀里奶声奶气地叫着。
有一只年龄稍大的幼崽被母亲放在水面上，它一边叫一边朝余幻晴身边凑过来，最后爪子搭在了她身上。
余幻晴将它放在自己肚皮上，掰开一个贝壳，将里面的肉往它嘴边递过去。
幼崽抱着食物啃起来，身体还不安分地一直动来动去，吃完了肉之后仍旧抱着壳啃，吃的毛上全是口水。
幼崽的毛毛摸起来非常软，余幻晴爱不释手地在它身上揉了又揉，只觉得可爱极了。
墨九看着一大一小，忍不住露出些笑容来，但看着看着，他的眼神就看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在他们逗弄幼崽间，水面哗啦一下又出现一只海獭。
这只海獭浑身黑棕色毛毛，脸微黄，脖颈略粗，体型很健硕。他怀里搂了不少食物，捕猎技巧相当不错。
发现族群中多了几个生面孔之后他先是警惕地龇牙，接着一眼看到漂在余幻晴身侧不远的水汐，他眼睛顿时一亮，迅速向她游了过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没事吧？”这只海獭异常关切地询问道。
发现水汐是一个人后，这只海獭疑惑地问：“他，他没去找你？怎么只有你自己回来了？”
“嗯，我跟他俩一起回来的，没什么事，现在很好。”水汐轻轻抚摸着肚子回道。
余幻晴现在已经可以辨别雄性海獭和雌性海獭了，现在正是繁殖期，眼见着一只雄性又奔着自己母亲去了，她颇为担忧，将幼崽还给它的母亲后就游到了水汐身边。
“这位是？”
“他叫海桑格，这是晴晴，是我的女儿。”水汐互相介绍道。
虽然在繁殖期，但这位雄性海獭跟余幻晴先前见到的那些都不太一样，看着相当温和有礼貌的样子，挥爪跟他们打了声招呼，还将怀里的食物递过来询问他们吃不吃。
发现水汐不停摸肚子，他恍然片刻，将海胆在自己肚皮上砸开后才再次递过去：“抱歉，忘记你现在不方便。吃么？”
这次水汐没有拒绝，接过来吃了起来。
海桑格看着对水汐相当照顾，在她吃完海胆之后又砸开一个问她吃不吃了，还拿了两颗味道不错的海藻过来。
水汐摇摇头表示不吃了。
余幻晴在一旁看了会，发现这俩之间相处的很自然，她疑惑地看向母亲，正好她也看了过来，母女俩对视片刻，水汐朝海藻边游远了些，余幻晴立即跟上。
“母亲，那个海桑格对你挺好的。”她有些八卦地悄声问。
水汐也不怎么避讳，非常大方地点点头：“他年纪小，母亲养他到六个月就将他推开了，他还不太会捕猎，经常饿肚子，我有时候捉到多的就送给他一些。那会你才刚出生不久，还在我怀里，你可能都不记得了。后来有次出现风暴，他差点被卷走，我拉了他一把，他成年后就很照顾我了。只是你父亲他脾气坏了点，不让海桑格接近我，经常找他打架，他想保护我的，前两天想带我一起走，我怕你父亲伤害他，就自己走了。”
“海桑格性格很好，对大家都很照顾，如果有谁受伤或是没法捕猎，他都会去帮忙，很热心。”
这其中竟然还有这种故事，余幻晴不由对这只雄性海獭产生了一些好感。
原来不是每一只雄性海獭都那么恶劣暴躁，先前遇到的那些着实给她留下了非常偏见刻板的印象。
“你别担心我，我有他照顾挺好的。”水汐拍拍她的爪子道，“你和墨九就先回去吧。”
“我们才刚见面你就赶我走。”余幻晴假装难过地将脑袋蹭到她肩上。
水汐笑了笑：“你已经成年了，该学会自己生活了，我能帮你的不多，你也有了伴侣，不用一直待在我身边。”
余幻晴有些不能理解，但海獭对待孩子也是这样。不管对幼崽有多照顾，当幼崽长大后，就会狠心将它推开放它独自生活，不会再喂食也不会再过多关注，各自独立。
幼崽长大后可以和母亲在同一片海域生活，但就像是室友一样，交集不会太多。
不管是海洋还是陆地，动物在幼崽成长之后都会放幼崽独自生活不再照顾，这也是为了让后代能更好的适应环境活下来。一味依靠父母的幼崽永远都学不会自己独立生存。
余幻晴模模糊糊地能明白母亲的意思，但她就是不舍，好容易接触到的那一点母爱，却只有这么短暂的时间可以相聚。
“就再让我陪你两天吧。”
这次水汐没有再说什么，算是默认了她的想法。
当天晚上余幻晴成年后第一次在海獭族群里过夜，她一手拉着墨九一手拉着只海獭，那海獭又拉着另外一只，像排队一样，横开一长串。
最近海面都挺平静，夜间不需要缠上海藻也不会被漂走。
余幻晴观察了两天水汐和海桑格的相处，海桑格对水汐不仅仅是处于善心地关照，那简直就是无微不至，清早不等水汐起来，他就已经去捉好了食物上来，并且挨个把食物砸开放在肚皮上等待水汐醒过来，她醒来后，海桑格立即把食物递过去给她吃。
不仅送食物，他还会带一些好看的石头上来，大部分海獭都挺喜欢石头的，不全是拿来当工具，也拿来当玩具，会抱着石头玩上小半天，除了捕猎吃饭梳毛，剩下时间就是玩了，海獭的生活也挺多姿多彩。
余幻晴看着看着就觉得，这只海獭是不是在追求她母亲，这行为越看跟墨九越像。
她拉着墨九到一边嘀嘀咕咕地八卦。
墨九无语地揉揉她的毛。
“你反对？”
“倒也没有，海桑格还挺好的，脾气一点都不暴躁，如果母亲跟他在一起我倒是放心。”
族群里其实也有其他雄性海獭，白天雄性海獭不太出现在族群中，有伴侣的一般都是跟着雌性海獭到稍远一些的地方去交、配，直到傍晚才回来。
也有没找到伴侣的单身雄性海獭，那几只雄性眼神都不太一样，不过都能控制，没那么疯，也不会随意攻击人，并且会自动远离族群，在海藻区边缘独自捕猎生活。
海桑格几乎完全能克制住本性，却也非常规矩地挪到外围居住，除了来送食物和照顾水汐，其他时间都不会过多接触雌性和幼崽。
这完全打破了余幻晴对雄性海獭的印象，有些雄性看起来还挺可爱的。
余幻晴这两天就接触到了一只雄性海獭，他居住在最外围的地方，独自守着一株海藻，睡觉时就用海藻裹着自己，白天会捞很多空贝壳在自己肚皮上堆贝壳城堡，他堆出来的城堡相当漂亮，很有艺术感，层次分明，还用了一种特殊粘液粘在一起，干后固定在一起不会散开。
见余幻晴好奇地观察自己，他就很友好地把堆好的城堡送给了她，怕她害怕自己，小心翼翼地把贝壳城堡放在海藻叶子上，然后后退到一个安全距离等待，一双眼睛闪亮亮地看着她。
等余幻晴拿走后，他会特别开心地在水里转圈圈鼓掌，甩起的水花像裙子一样。
除了送城堡之外，这只雄性海獭从没有擅自接近过余幻晴，也没有靠近她五米之内。
并不是害怕墨九在身边，就算墨九偶尔回了潜艇不在，这只包括其他几只雄性海獭也只是远远地看一会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他们对墨九的态度也相当友好，甚至带着点好奇，会悄摸摸地趴在水面上观察墨九，看他的头发和尾巴，看完后就开始梳自己的毛毛，像梳头发一样，颇为滑稽。
这群雄性还有很多打发时间的办法，比如相约一起捕猎，去探索新区域，炫耀自己的收藏，比赛捉鱼，比赛游水，互相丢石头，交换食物然后交流什么比较好吃。
这些活动和游戏能消耗体力，让他们暂时压制住繁殖期的躁动，哪怕不需要抑制的药也没有任何关系。
余幻晴觉得雄性海獭的名声之所以会这么差，全是那几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其实大部分雄性都很和善也很有趣。
像她父亲那样的绝世渣渣更是万中无一。
经过几天审讯，先前抓住的那批盗猎者交代了不少东西出来，他们确实有一个很大的团伙，成员至少超过五千人，各种族都有，他们在各个海域作案，身份普普通通毫不起眼。每一次捕猎区域分散又足够小心，全都是趁着夜色行动，或者经过各种精心策划，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被发现。
而买家也不只一个人，他们有一个地下网络，通过特殊方式才能进入购买页面，在自助交易区也可以预下单，把想要的动物和能出得起的价格挂上去，有人接单然后就开始动手抓捕，一般这种价格都出得非常高，因此只要能进得去这个网页的人都可以接单，只要能交上货就能拿到钱，有时候一些容易抓住价格又高的单子只有去抢才能抢到。
警方顺着几人提供的线索几番摸索终于进入了这个地下网络里，令他们触目惊心的是，这个网络已经存在了不少年，被交易过的动物数不胜数，甚至无法分辨哪些是普通动物哪些是有智慧的动物。
再看看自主交易区，大部分下单的买家要求的动物，无一例外全都是拥有智慧的动物，甚至连人鱼都在其中。
事情越查牵扯越大，也越令人不寒而栗。极北城震怒，联络了其他所有城市打算对全海域来一次彻查。
怕吓到余幻晴，救援队并没有对她说太多，只说几人交代了罪行，目前正在审判，他们背后还有人没被抓住，让余幻晴和墨九在外注意安全，下次再遇到这种事不要直接冲上去，要第一时间告知他们。
而令人惊异的是，被抓回去的海獭父亲经过两天的审讯之后，也被发现和那个地下组织有关，他之所以想要抓海獭幼崽，也是因为他接了个单子，对方非常大手笔地出了一亿海币买一只海獭幼崽。
这么大一笔钱足够一只海獭在城中安稳无忧地生活一辈子了。
想要抓住海獭幼崽，无疑是自己人更方便，最方便就是直接拿自己的孩子去交易，不会惹怒其他海獭又没有后顾之忧。
最初海獭父亲还不承认自己意图买卖幼崽的事，直到警方查出自由交易区那笔海獭订单的接单人是他，他才不得不承认。
这件事也没有具体告知余幻晴，只对她说了买卖幼崽是真，罪行少不了，恐怕他一辈子都没法再获得自由了。
余幻晴心下愤怒，听完后跟母亲说了一遍，她没有什么表情，只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你应该在察觉的第一时间就报警的。”余幻晴犹自有些心惊和后怕，如果不是她意外从白熊那里得知了母亲的下落，说不定还真让父亲给得逞了。
水汐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真到那时候，我会求助的，这不是你们赶巧就来了。”
或许她曾经还存了一点点侥幸，所以一直躲避退让，希冀对方能放弃，但直到最后都没有，她也早在对方被救援队带走时料到了他的下场，所以此时听到消息才会如此平静。
余幻晴转到墨九怀里，脑袋在他脖颈上蹭了又蹭，蹭掉了好几根毛。
现在正是盛夏，也是换毛季，她梳毛的时候时不时带下来一撮，开始她还很心疼，后来就完全无所谓了，这些毛毛最后都被墨九都收了起来，也不知道他塞到了哪。
墨九手掌从她脑袋顺到背部，又带下来不少毛毛，他一边收集毛毛一边安抚着还有点生气的余幻晴。
“别生气，已经抓住了。”
余幻晴挥舞着爪子恶狠狠地道：“你下手太轻了，应该直接废了他下面，再废了他的爪子和尾巴，割掉鼻子耳朵，戳瞎他的眼睛。这种獭渣真是活该，太便宜他了！”
墨九听着听着，顺毛的手忍不住颤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