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九不知道自己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 他盯着头顶的水面，余幻晴还在催他快点。
墨九迟迟不敢动弹，他不确定这种时候穿越会不会带着余幻晴一起, 或者只有自己, 如果没有余幻晴，他对那边没有任何牵挂。
所以他不能在这种时候穿越，他甚至都不敢开口说话。
浑身僵硬，墨九只有眼珠子在转动, 那种古怪的感觉迟迟不退, 不仅没退，他甚至感觉到周围的声音都被蒙上了一层玻璃, 视野中的一切都变得朦胧又缓慢起来。
墨九感觉要遭, 他咬咬牙，猛地将自己往水下沉去。
余幻晴的身影距离他越来越远，墨九的眼前也越来越模糊，他开始挣扎呼喊起来。
“晴晴。”
“晴晴, 我在这。”
余幻晴在上面等了一会，却迟迟等不来墨九，两人本来距离并不远，她刚开始回身的时候还在水下见到了他，就距离只有两三米的样子，一分钟不到就能上来, 可墨九没有。
不仅没有, 他的声音还变小了，难道是出现什么意外了？
本来要先朝沙滩去的, 但她不放心, 还是重新回到了水里。
一头扎进水中, 余幻晴发现墨九正眼神失焦地朝水底坠去，整个人的状态看着都不太好。
除了受伤进医院那时候，余幻晴从没有看过墨九这样子，她瞬间紧张起来，赶紧游到他身边将他抱住。
“墨九，你怎么了？你醒醒。”
焦急地看向四周，这地方很偏僻，也没有什么鲛人过来，一时半会竟找不到人求助。
余幻晴有些后悔起来，今天为什么要跟墨九出来玩，不然出什么事都能第一时间送去医院，万一耽搁出了问题该怎么办。
就算现在回去，也需要很多个小时才能到家，距离最近的城市都要五个小时以上。
余幻晴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你坚持住，我们现在就回去。”
她的手一直紧紧地握着墨九的爪子，这双平时很有力的手掌此刻软绵绵的，连回握的力气都没有多少。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余幻晴硬生生拖着墨九回了内驱车里，她不太会操纵这种车，好在虽然没有很高端的系统，车子也能自动驾驶。
将车子速度调到最快，她紧紧抱着墨九，不停呼喊他的名字。
手指在他心口摸了摸，心跳还算有力。
“墨九，你不要吓我，呜呜呜，你到底怎么了？”余幻晴害怕到眼泪都要下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眼泪给惊到了，墨九一直无力的手抬了起来放在她脸边。
略有些虚弱的声音响起：“别哭，我没事。”
“你醒了，你刚刚到底怎么回事！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余幻晴扑到他身上。
墨九摸摸她的毛毛，活动了下手脚，力气迅速恢复，他坐起来将海獭搂到怀里。
“确实有事，但不是我有事。”他道。
余幻晴疑惑地抬头：“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我昨天想起来了，我第一次见到海獭时的情形。”他简略将那时候的事情说了一下。
余幻晴吃惊：“就这么简单就穿越了，还在一天之内回来了？为什么？”
“不知道，我不知道是海獭的原因还是海面的原因。”墨九摇头，“但刚刚，你在海面喊我我正要出来的时候，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跟那时候很像，我觉得如果当时我出去了，可能就回到人鱼世界了。”
“可我看到的只是你失去了意识，没有其他异常。”
墨九亲亲她的眼角：“应该是我强行离开的缘故。吓到你了吧。”
余幻晴还在发愣，这事情太不可思议了，简直就是玄幻。
“可，为什么，难道穿越两个世界的契机不是旋涡，而是海面？”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再试一次，可谁也不能保证真穿越了还能不能穿回来，回不来了又该怎么办。
抓了抓脸，余幻晴道：“你别试了，我们把事情跟大哥他们说一下，找其他人试验。你说，如果契机真是海面，那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听其他人说过穿越的事，每天都有大量动物跃出海面的，为什么偏偏被你遇到了。是不是那个契机其实不是我，而是你？亦或者，只有当我们俩一个在海面一个在海下的时候才会触发条件。”
这就像是在做研究一样，需要不停地假设各种可能才能得出真相。
墨九将她还在揉脸的爪子给拉了下来，她脸上的毛毛已经被她揉的一团乱了。
“别想了，先回去。今天没有玩成还吓了你一跳，对不起。”
“别跟我说对不起了，想玩下次还有机会，如果不是出来这一趟，我们还发现不了这件事。”
中午时分两人就回到了家。
大哥每天上班很忙，其他人也回去上班了，所以此时家里就只有八姐墨灵和三位老人在。
几人已经吃过了午饭，见他们突然回来都吓了一跳。
墨母惊愕：“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们要到晚上。吃过饭了没，我再去给你们弄点。”
路上墨九就给余幻晴抓了不少食物已经吃过了，闻言摇摇头：“吃过了，我们发现了一点东西，所以提前回来了。”
“发现了什么？”墨父好奇地问。
墨海距离下班还要许久，墨九看向父亲。墨父年轻时候很有经商头脑，创建了一个至今仍旧有名的海车公司，现在正在研究潜艇，公司除了车子还有很多其他产品，比如山洞里使用的调节气压装置，自动感应光线的日夜灯等等。
如今父亲退休，接手的是墨虹和墨巡，墨虹负责总公司，子公司归墨巡管。但不管怎样，父亲仍旧有人脉有头脑。
“可能发现了一条快速穿越两个世界的办法。”
墨九说完一室寂静，墨母都有些结巴了：“真，真的？那过去了还能回来么？”
“按照我小时候的经历，应该是可以的，但是这个办法还需要试验，需要人验证我想法。”
墨父非常敏锐地察觉到了商机，不仅是商机，如果以后真的有能自由穿越的办法，那么整个鲛人世界都要出现巨大变化，这甚至是足以载入历史了。
老爷子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他慢慢游过来指挥道：“这件事牵扯重大，把小海也叫回来吧。”
“好。”
很快一大家子人又聚在了一起。
墨虹兴奋地拍着桌子：“我现在就找人，跟他们签保密协议，绝对不会将实验内容传出去。”
“找没有家室牵挂的，不然真回不来对他们来说很残忍。”墨九叮嘱
“这个你放心。”
墨海道：“实验过程要全程记录，还是找专业一些的比较好，我知道墨城就有研究空间的实验室。”
墨虹问道：“哥你这研究是要代表政府么？这件事结果出来前，我觉得还是不要上报比较。如果结果成真，你竞选这一次的墨城城主应该就没有问题了，提前泄露，你的功劳很可能会被人抢走。也可能会牵累到小九和晴晴。”
“我知道，暂时先不上报。”
都是行动派，商量完之后立即行动起来。反倒是墨九和余幻晴闲了下来。
两人靠在一起，墨九脑袋躺在海獭软乎乎的肚皮上，余幻晴用爪垫给他揉着太阳穴和脑袋，受先天条件限制，这按摩就像猫咪踩奶一样，就是个安慰效果。
“现在还难受么？”
墨九闭着眼睛舒服地道：“早就不难受了。”
余幻晴在他眼睛上偷亲了一下，墨九一个翻身将海獭抱进怀里脑袋凑了上去：“现在该我了。”
“哈哈，你干什么？别咬我耳朵。”
两人黏黏腻腻的气氛谁都插不进去。
研究人员一天之内定好，隔天下午就前往昨日去过的珊瑚小岛了。
墨九和余幻晴也跟着一起过去，几十个人带着一堆仪器，浩浩荡荡地在水面铺开，打破了这个地方的宁静。
余幻晴在水面躺好，等着重现昨日的情形。
一群鲛人面带好奇地看着海獭，从那次新闻之后，关于她的报道就没有了，她本人也销声匿迹，许久都没有再出现，直播也没有开过。
余幻晴不是不想开，只是没什么时间，除了昨天跟墨九出来，她一直都陪在家人身边。
参与穿越实验的几名鲛人都被简单告知了今天的实验内容，哪怕不太清楚，也让他们理清楚了一些事，穿越可能是真的，这只海獭极有可能就是穿越过来的。
鲛人们兴奋又期待，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
“第一次试验，晴晴先挪开，让他们从水底出来试试。”
试验鲛人们挨个在昨日墨九产生感觉的地方试了一遍，没出现任何异常，很顺利地到跃出了水面。
“是不是时间不对？”
墨九在一旁看着，闻言摇了摇头：“应该跟时间没关系，我几次出现情况的时间都不一样。”
“晴晴麻烦你躺在这里。”
余幻晴飘了过去躺好，爪子朝水下摸去。
几名鲛人再一次挨个从水下朝着她的方向游去，周围一圈仪器监控着水流和空气的变化。
光一如昨日般穿透水面洒向大海，可这一次并没有出现墨九所说的情况，几人再次平稳地来到了水面。仪器安静地运行，一点异常都没有。
“是不是感觉错了？怎么会一点变化都没有？”墨虹站在一边嘀咕道。
墨九眉头皱起，他也搞不懂差了什么东西，都已经按照昨天的地点人员重新尝试了，为什么会一点变化都没有。
倒是专门研究这些的几名实验人员不急不躁地安排人再次尝试。
其中一人解释道：“有时候并不是地点和实验物不对，而是时间不对。假如把两个世界比喻成两个在活动着的球体，它们规律的摆动，时而远离时而碰撞，当它们碰撞的时候，身处其中的我们就能轻而易举地穿透壁垒到达另外一个世界，但碰撞重叠是需要时间的。上一次碰撞是昨天上午，下一次的时间我们不知道，现在要做的就是一直实验，直到那个碰撞的点出现为止，如果能找得到规律，说不定就能掌握穿越的方法了。”
“那按照你这么说的，碰撞的时候可以穿越，为什么从前没有听说过有谁穿越了。”墨虹问。
实验员笑道：“你说的是在穿越后又穿越回来的情况，可那么多失踪案，找回来的有几个，像你们这样回来的又有几个？就算有人穿越了我们也不知道。”
余幻晴若有所思：“是不是深海族，他们的发色和尾鳞跟鲛人都很像，实力比大多数人鱼都强很多，不太跟外界接触，挺古怪的。他们会不会是鲛人的后代？就是听说深海族长得不太行，这一点上差的还挺大。”
可惜当初还没有到达深海族地盘就穿回来了，不然也能确认一下。
实验员最后道：“我们提出的这个说法也只是假设，还需要验证，没有那么快。”
太阳慢慢坠入天边，很快被海水吞没。几名做实验的鲛人游太久也游累了，悬停在水中休息。
墨九也没想过一天之内就能得到答案，面对着情形并不觉得意外，倒是余幻晴有些遗憾。
墨虹揉揉肚子拉着他们俩道：“我们先回去吧，让他们在这守着。”
“晚上还要继续？”余幻晴问。
“自然，谁也说不定重合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只能在这死守着。放心，还有轮替的人，不会累着他们。爸妈那边已经催了，他们准备好了晚饭等我们回去，晴晴今天你不在，爷爷饭都少吃了一碗。”
余幻晴闻言赶紧拉着墨九要往家赶：“我们快点回去。”
“好。”
回去乘坐的是墨虹的海车，这是他们公司刚研发的新款，外型是个巨大的圆，已经有些像潜艇了，内里挺大，操控台相当智能，速度也飞快，先前他们的车子走了五六个小时，这个车子两个多小时就到了。
在家休息了一夜，隔天并没有传来什么好消息。
几人再次赶到的时候，那边还在试验。
余幻晴过去帮忙情景重现，墨九也特地过去试了几次，奇特的感觉并没有出现。
余幻晴不解地问：“如果间隔的时间很长，不是三五天，而是一个月两个月，他们就一直在这里重复试验么？”
墨九摇摇头：“也许是。”
但发现一个新事物的过程本来就是漫长又枯燥的。
两人又在旁边看了一天，他们光是看着都觉得累了，更别提那些来来回回的鲛人们。
到第三天时，事情没有任何新进展，墨九也开始自我怀疑了起来，当时是不是他身体不好出现的幻觉，其实并没有什么穿越的契机。
余幻晴亲了亲他的脸：“相信自己的感觉，你穿越了四次，你的感觉肯定是准的。”
感觉墨九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余幻晴拉着她游远了一些。
这个珊瑚小岛附近还有一座小岛，那个岛更小，几乎一眼就能看清楚全貌。但奇异的是这个岛是个梯形，顶上是平的，没有什么大块石头，被海水冲刷许久，顶上铺着一层细白的沙子，还有些贝壳和蟹类埋在沙子里，偶尔能看到有小动物在爬动。
白色小岛周围是一圈绿色的水草，水草外围是一圈湛蓝色的海水，从高处看特别漂亮。
“哇，这里好看。要不在这开个直播吧，上次答应粉丝的。”
墨九点点头，能找点事情做也好。
许久没开，原本蹲她直播的粉丝也都走光了，现在里面就几十个人在。余幻晴也不在意，连标题都没取就直接开了直播。
内容自然就是看她在这个小小的沙地上玩耍，没什么内容也没什么营养。
余幻晴翻身爬到了岛上，撑起四肢逛了一圈。
别以为海獭的四肢是摆设，在陆地时，他们也能像猫一样四肢并用地走路，就是那模样不如在海中时的萌，看起来还有些奇怪。
余幻晴也不太习惯用这种姿势走路，走得挺慢，没有怎么经过磨损的爪垫踩在白沙上走了一会后竟然觉得有些疼。
她抬起爪子在身上蹭了蹭。
墨九不便走路，一直趴在小岛边看她：“怎么了？”
余幻晴挪到他身边将爪子抬起来给他看，只见软软的爪垫上还沾着些沙砾没蹭掉，有一颗小小尖尖的嵌到了爪垫里，他心疼地将沙子抠掉，捏着她的爪垫亲了亲。
“别在上面了，下来吧。”
余幻晴嘤了两声拒绝了，“再等下，我还没有玩够。”说着用爪去扒拉沙子，跟猫刨猫砂的动作一模一样，没多久她挖出来一只小螃蟹，真的很小，还不到她巴掌大，几条细长的腿，看着也没多少肉。
“你快看，有螃蟹！”
墨九鼓掌夸赞：“真厉害。”
余幻晴将螃蟹放掉，继续在沙地上扒拉，走起来实在太累了，她干脆原地倒下，整只獭趴在地上，毛茸茸的四肢海豹一样在沙地上划动前行。
墨九一边觉得可爱，一边又忍不住想捂脸。
许久没有上岸，余幻晴在沙地上玩的不亦乐乎，一会从沙里挖出只螃蟹，一会捡出来个贝壳，最后不知怎么的还找出来两只小乌龟。
此时她的毛毛上沾满了白色的细沙，沙子经过炙热的阳光反射，像是为她洒下了满身碎钻一般，整只獭都闪闪发光。
余幻晴捧着个新找出来的海螺兴奋地朝墨九这边挪：“你快看我找到了什么！”
四肢并用爬的太慢，她干脆直接站了起来，就像人类一样，上肢直立，只用两条后肢前行。平日看着不怎么长的海獭直立起来后竟然还挺高，足有一米二三的样子，毛毛被阳光晒干后都炸了起来，看起来比在水里时还要圆润一圈。
她速度挺快，吧嗒吧嗒地朝前跑，身上的毛毛都在晃动，一双黑亮的眼睛也在发光。
墨九生怕她摔了，伸长了手臂等着。“小心，跑慢点。”
本来海獭的脚步是挺稳的，但不知道怎的，后肢毛毛有点长，落脚时踩到了一点，她的身形顿时一阵趔趄，整个人都朝前扑了过去。
墨九一惊，立即起身去接她。
直播间开始的突然，人并不多，这一会零零散散进来了几千人，到现在才堪堪破万。
除了在石头城见过她的，其他许多粉丝就是觉得可爱稀奇才喜欢她，这么久没什么消息，目光都被别的东西吸引了，真爱粉并不多。
但海獭就是有种魔力，只要多看她两眼就忍不住会被她吸引挪不开视线，继而发自内心地觉得很萌，特别是当她晃着一身毛毛四处窜的时候。此时光线太好，将她身上每一处细节都拍摄得一清二楚，无数人心痒难耐地朝着屏幕伸出了手，曾经跟她握过手的鲛人回忆起了她那身绒绒的触感。
眼见海獭跑着跑着差点摔倒，观众忍不住惊呼起来。
“啊，小心啊！”
小岛并不大，余幻晴本来就跑到了边缘，脚一滑下一秒她就往海里掉去。
不过迎接她的并不是海水，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墨九。”余幻晴有些心虚，随后将一直捧在手心的海螺给他看，“你看这只海螺的花纹好不好看，听说把海螺放在耳朵上，能听到大海的声音。”
墨九凑过去听了下：“确实。”
“是吧。”她得意。
墨九捧起她的后肢伸手摸了下，余幻晴忍不住瑟缩：“有点疼。”
平时很少走路，捕猎也不多，爪垫上全是嫩肉，在这种地方上走一阵肯定疼，滑了那一下正好被沙砾给划伤了，倒是没流血，短时间内会有点疼。
“回去。”墨九抱着她往海里游。
“就是滑了一下，还在直播。”直播才刚开了半个小时，现在观众正在快速增加，已经破五万了。
墨九不赞同地道：“这里太热，你受不了。”
太阳直射，余幻晴已经有些口干舌燥头晕目眩了，没再坚持，她跟观众打了声招呼：“这次先这样吧，下次再见。”
说完人就被墨九抱回了水里，拿出防护服给她穿上。
余幻晴摆手：“我觉得还行，现在不用穿吧？”
墨九用脸蹭了下她的鼻子，坚持给她穿上了：“不行，你会中暑。”
余幻晴知道他紧张自己，没再说什么，穿好衣服两人重新回到了实验人员附近。
实验又进行了大半天，墨虹等不及先回去了。
余幻晴牵着墨九的手在水里游，时不时探出头看一眼，不知道是游到了哪，就在她要拉着人上去的时候，她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
身边的墨九也在同时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