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后,终于交了货的神荼瘫倒在地上。
一只破布娃娃跳了过来。
神荼已经没有力气掏出自己心爱的大砍刀来砍他了:“你给老子死远点!”
布娃娃却挨到了他跟前,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块日式鲜奶油双层酥皮泡芙递给他。
那香甜的味道瞬间飘散开,神荼眼都直了,却到底也没接,将脸撇到一边悄悄的吞了吞口水:“滚滚滚!莫挨老子!老子堂堂地府一鬼帝,能缺你这点小甜点!”
布娃娃看了他一眼把泡芙塞进了自己嘴里,然后不知道又从哪里摸出来一袋辣条,吧唧吧唧吃的有滋有味。
那红红的辣条在太阳底下晶莹剔透的仿佛发着诱惑的光,只看着就让人嘴里忍不住的分泌口水,更别说再近距离的闻到那香辣的滋味了!
神荼终于挨不住了,伸手扯了扯布娃娃的小T恤:“嗨,小老弟,你吃的这是啥?”
布娃娃瞅了他一眼,咧嘴“咯咯咯”一笑:“……辣条……”
神荼被它诡异邪性的笑弄的脸直抽搐:“给兄弟一根呗!”
布娃娃延续了它以往的作风:“……不给……咯咯咯……不给……不给……”
它这作风让神荼森白的脸差点抽下搽的白粉来。
他那虽然丑陋但才高八斗、口齿伶俐、让人安心的爱将,只是在一个普通的夜晚出去勾一次普通的魂儿,然后他就失去了他的爱将百年时光,他还不敢去要!
等再次相见,他的爱就变成了这幅德行?!
神荼终于受不了了,一巴掌拍向布娃娃,将它里面的魂体给拍了出来:“你他妈就不能给老子把舌头屡直了说话啊!就算你跟了那个讨……落九天,好歹一方小神的名头还在,整天学人家妖鬼作出这么个鬼样子给谁看啊!”
被拍出布娃娃的魂体是一个穿着蟒袍官服体型巨大的男人,他豹头环眼,铁面虬鬓,丑的都不敢让人再多看一眼。
时隔多年,再次看见自个儿爱将的尊容,神荼还是觉得自己的眼睛受到了刺激,他默默的别过头:“多年不见,小老弟你依旧音容不改啊!”
脱离了载体布娃娃的钟馗就像是忽然被脱掉了衣服,在当街裸/奔一样,他不自在的夹着腿,抱着胸,大环眼快速的四下瞄了好一会儿才松了口气,有些抱怨:“你别随随便便脱我载体好吗?被我家老大看到会不要我的!”
神荼抽了抽嘴角:“你他妈不是能好好说话吗,怎么一钻进那个布娃娃里面就是那副德行!”
钟馗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家老大年纪小,而且脾气有些……”他停了停到底不敢说,赶紧略过:“我被她抓到那会儿,她才十三岁,正是喜欢布娃娃玩偶的年纪,所以就硬把我塞了进去。我家老大说过,邪物就要有个邪物的样子,第一条就是不能好好说话!所以我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他说着低头看了看自己庞大身体,又舒展了眉目:“不过这样也挺好,布娃娃的模样不仅萌萌哒,可以骗骗小精怪,而且还方便吃东西,简直美滋滋!”
他还美起来了!
又想起他那时候抱着人裙子不肯走的事儿,神荼心肌又梗塞起来:“那落九天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走都不肯走!”
钟馗瞥了他一眼,忽然问道:“地府现在是不是依旧没有乞丐,而且日不闭户?”
说起这个,神荼骄傲的挺了挺胸:“那可不!别的鬼帝管辖区我不敢说,但说起本大王的管辖区,千年万年都是这样,治安可是杠杠的!”
钟馗默默的别过眼:“哦”
“哦什么哦!”神荼瞪眼:“你还没回答本大王的问题!”
钟馗叹了口气:“你自己不都说了吗?还要来自取其辱?”
神荼有些转不过弯:“你什么意思?来来来!本大王今天就非要取你这个辱不可!你给本大王辱个明白!”
钟馗看了看他,咳了声:“既然老领导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他清了清嗓子,忽然怒目圆睁,巨手一伸戳向神荼的额头,阔嘴大张就跟放炮一样:“没有乞丐,日不闭户,那是你治安好吗?不是!那是你辖区穷好吗!大家都是乞丐向谁乞讨?门关不关都是一毛没有,管你闭不闭户!人家其他四大鬼帝的辖区好歹还能釜中生尘,你呢?你的辖区特么的连个釜都没有!老子在你手下一年才能吃一顿饱饭!出去勾个魂儿特么的还要让老子一个个给他们背回来,连辆马车都不给我,你自己说老子要是还回去是不是脑子给驴给踢了!”
神荼被喷的张口结舌,有些懵逼。
钟馗却骂上了瘾还顺嘴做起了对比:“但在我老大这儿可就不一样了哎!”
他骄傲的扬了扬手中的辣条在他老领导面前嘚瑟:“虽然我家老大脾气不好,我跟着她总有些提心吊胆,但这么多年来,老大她并没有打过我,当然我也没干过错事!但我老大那能力你知道吧,当她小弟那可比在酆都帝君手下还要威风又轻松勒!我基本没什么事儿,每天可以躺躺尸、吹吹风、骗点小红人儿的小零嘴,偶尔我老大有事吩咐,我还能加个餐,像这样福利多还事儿少的单位就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吗!真庆幸我老大将我从苦海中捞了上来!感恩感恩!”
他说的日子太过美好,神荼都有些神往了:“真的那么好啊!”
意识到有人要过来抢他的铁饭碗,钟馗立刻瞪他:“你想干嘛!你可是酆都帝君的爱将,你想背叛他?”
神荼挤眉弄眼:“你不也是我的爱将嘛!好兄弟,你回去帮哥跟爸爸说一声,让她也抢一抢我嘛!我也会装布娃娃的!”
说着他竟然化作一道烟,钻进了那个破布娃娃里面。
因为没有钻过布娃娃,他有些不适应,刚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就被一个大铁锤给当头轮了出来。
神荼不防备,脑袋都被大铁锤给轮瘪了。
等他眼冒金星的转过脸,就见那个破布娃娃已经扛着大铁锤站了起来,一双黑扣子做的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抢人饭碗不要脸!你要是敢来我老大这儿骚扰,老子立刻锤爆你的鬼头!”
说着还示威似的恶狠狠的咬了一口手里的辣条,然后扛着大铁锤走了。
过了好久,一只褐色毛皮的狸猫才牵着骏马走过来,它向往的看了看潇洒的布娃娃,空气中还残存着辣条的香味让它吞了吞口水:“大人,那咱们回府吗?”
神荼看了它一眼,连话都不想说了,偷偷的抹了把心酸泪,上了马。
他唯一一件能用来装逼的行头都被毁了,以后出门他也要连个车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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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芒山,天师府的地下冰窖。
寒冰床上躺了一个男人,穿着一身被鲜血染红的长衫,是蓄发,挺鼻薄唇,清俊无双,但却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全身没有一丝气息。
这里布有阵法,没有人能进来,四周是死一样的寂静。
忽然,虚空在不断的波动,渐渐形成了一个漩涡,一个少女缓缓走了出来。
她并没有走下来,只是停在虚空中,垂眸静静地看着床上躺着的男人。
不多一会儿,漩涡里又走出来一个破布娃娃,一双布手里捧着个檀木盒子,高举过头顶奉给她。
少女侧过眸子,檀木盒子自动打开了,立时一股充裕的灵力扑面而来。
少女眯了眯眼,浓郁的仿佛有实质一样的灵力散开,露出了里面的细沙、桃木枝以及纵横交错的两根头发。
一长一短,一软一硬。
那是她和他的头发。
少女的瞳孔猛的缩了起来。
这是阴阳逆转大阵,放入两人的头发、指甲等物可以将其中一人身上所受的伤害转移到另外一个人身上。
他在默默地包容着她的任性不听话,用他的全部为她遮风挡雨,避免她遭受伤害。
少女胸口不住的起伏,看向寒冰床上之人的眸子已经变的绯红:“那天我拿手机过来给你看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对吗!既然知道,就该知道我的能力,为什么还不撤了这个阵法!”
她的质问,没有人能回答!
密不透风的冰窖忽然刮起了强烈的罡风,将冰室里刮的闷闷作响。
“愚蠢!愚蠢!愚蠢!”
晶莹的泪一滴一滴的打在地板上,少女终于忍不住扑进了床上之人的怀中:“谁让你替我挡的!谁让你替我挡的!”
床上人的身体冰凉,身上的鲜血渐渐将她月光一样的旗袍也染红了。
少女呜咽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卷轴,递到他眼前给他看:“不过没关系,我找来了功德簿!它会为你重塑魂体!”
她自说着,像是寻到了什么慰藉,虽是满脸的泪却又笑起来,伸手拂去了他一身的污血和伤口,又俯身亲了亲他的嘴角,像以前在他怀里一样骄横:“到时候我还会要你的元精!你不许不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