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9章 秦王薨了

春和宫里有一片花园,这里风景优美,在三月春风的吹拂之下百花争艳,清风徐徐,可是却不显得冷烈。

在和煦的阳光照射之下,整个春和宫都显得那么温馨和善,再加上花丛之中和树林中悠闲觅食的候鸟,

平静幽兰的环境,让人烦躁彷徨的心瞬间安静下来,呼吸着温润的空气,心头涌出无限的欣喜和满足。

似乎这里远离喧嚣,与世无争,是一块修身养性,隐居避世的好地方,朱允熥坐在亭子里面,享受这片刻的安宁。

徐妙锦带着赵明珠,和张、马两位淑女氏在给花草浇水,朱允熥看着她们安静忙碌的身影,也觉得十分惬意。

此时王忠神色匆匆的赶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一份奏章,和现在一旁的李福交换了一下眼神,虽然不忍心打扰,可还是忍不住走上前来。

“殿下,这是西安府八百里加急送来奏章……

朱允熥眉毛一挑,看了他一眼,便伸手结果奏章打开观看,只是还没有看完整篇,眉头就紧皱了起来!

秦王,薨了!

自己的秦王二叔朱樉竟然死了!

朱允熥虽然知道在历史上他是死于洪武二十八年,可是自己这段时间比较忙碌,朝廷有许多大事要处置,再加上自己已经是皇太孙了,

所以秦王对自己的威胁变得非常薄弱,因此也就没怎么关注!

可没想到他还是按照历史的进程死了!

朱樉在洪武三年封秦王,洪武十一年就藩于西安,洪武二十二年,为宗人令。

也就是说朱元璋把处置皇亲的权力收归皇帝,其实就是在削弱宗人令这个差事,否则自己将来登基,处置那些长辈会非常麻烦。

对于秦王的死因,在奏章里也当然也有写到。

就在今年的正月,朱樉受命率领平羌将军宁正,前往洮州征伐叛番,即今甘肃临潭,

老朱家的几个儿子在打仗上确实有一点才华,或者说大明兵威正盛,国力雄厚,只要不是太愚蠢一般都能获胜。

毕竟在出发之前都会经过多方推演,会有许多人参谋制定作战计划,因此以大打小,得胜自然不在话下。

朱樉在这次征战中也同样获得了胜利,多有擒获,叛乱的番人畏惧,于是投降。

在这份奏章里面,没有提到朱樉具体的死因,只是隐晦的说到他就命人将西番叛军中的美女全部掳入秦王府……

“西番”又名“西羌”,族种繁多,多是西部藏族等游牧民族。

想必是秦王府的人为了避免给秦王抹黑,别为了不惹怒皇帝,所以采用了模棱两可的说法,这样即给皇族留了脸面,又让自己不显得那么无能。

毕竟亲王死了,死的还不是那么光彩,秦王府的属官肯定胆战心惊,如履薄冰!

朝廷要是怪罪下来,他们身为秦王身边的辅臣难逃干系!

朱允熥想起来历史上对于朱樉死因的记载,在《太祖皇帝钦录》记载:“非法刑诸宫人,有割去舌者,有绑缚身体埋于深雪内冻死者,有绑于树上饿杀者,有用火烧死者。

老幼宫人见之,各忧性命难存。以致三老妇人,潜地下毒,人于樱桃煎内,既服之后,不移刻而死。”

按照历史的记载他是被三个老宫人下毒而死,可现在是奏章上表达的是因为西番美女而死,

这可能是朱樉在朱标时候,因为自己从中调和的缘故,他与朱元璋的关系有所改善,残暴的性子收敛不少,可一遇到西番美人,又有些把持不住了……

唉,这就是命啊……

“立即召聚朝臣,文华殿议事!”朱允熥手里握着奏章。

“是,奴婢遵命!”王忠行了一礼,立即退了下去,他知道该统治谁。

徐妙锦见他神色不对,走上前担心的说道:“殿下……”她想关心的询问一下可碍于自己的身份不能干政,也不不好多问。

朱允熥把憋在胸中的一口气呼了出去,道:“秦王薨了……”

“这……请殿下节哀……”徐妙锦也有些惊讶,不过她很快就调整了过来,开始关心自己的夫君。

朱允熥点点头,这件事是需要告诉她的,秦王毕竟是自己的二叔,如今薨逝,东宫就不应该再有礼乐。

“我先走了,还得和朝什么商议一下这件事该怎么办……”

“臣妾恭送殿下……”

等朱允熥离开之后,徐妙锦转过身来,吩咐说道:“几位妹妹,今日就到这里吧……从今天开始东宫禁止礼乐庆贺,一律着素服。”

朱允熥走在去文华殿的路上,心里的思绪万千,朱元璋年事已高,过年之后就经历了一场风寒,现在身体刚刚调养过来,如果再因为这件事受到打击,那该如何是好?

虽然在历史上朱元璋对这个儿子深恶痛绝,对他的评价也非常恶劣,可这毕竟是他的儿子,十指连心啊,

就像是一位正直的老父亲,自己的孩子犯了错,他会痛心疾首,他会鞭打责备,甚至还会责骂侮辱,

可一旦这个儿子出了事情,同样也会伤心欲绝,恨是恨他行为不端,恨他枉为人子,爱却只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儿子!

这是一个父亲天生的本能!

不管秦王活着的时候怎么样,可他现在已经死了,已经盖棺定论,朱允熥不想因为这件事让朱元璋身体受伤。

来到文华殿,几位朝臣已经在等候了,行礼道:“臣等参见殿下,万望殿下节哀。”

这里面有齐泰、铁铉,有暴昭、景清、练子宁,有兵部尚书茹瑺,刑部尚书杨靖,魏国公徐辉祖,以及文渊阁蹇义。

王忠在请他们来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了他们事情的原因,以便让他们早做应对。

“诸位爱卿平身吧,坐下说话。”朱允熥径直走到座位上坐下。

“秦王薨逝,孤王心中……唉,诸位爱卿,以你们看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齐泰回答说道:“殿下,秦王薨逝,此乃一件大事,事关朝廷局势和皇家威仪,臣以为应当派遣钦差前往西安,

一来为秦王治丧,安排下葬事宜,二来对于朝廷在西北各地的部署,也应当有所调整。”

兵部尚书茹瑺道:“殿下,秦王身在西安府,节制陕西乃至西北各地的军政兵马,如今秦王薨逝,难免会有贼人蠢蠢欲动,伺机生事,

所以朝廷也需要大将前往,以稳定局势,防止发生事端,再者各地的兵力部署是否要作出调整,还要经过商议之后才能有些盲目……”

徐辉祖也说道:“殿下,秦王一去,西番会不会生事倒在其次,毕竟西番势力的政权分散,部落较多,对大明的威胁力相对较小,

我们现在需要考虑,朝廷制定的连西番以而御北虏的计划,会不会被搁置。”

明朝初年,元朝的部分势力并没有臣服于新的政权而是逃往北方,一直与明朝对抗,

所以在明朝时期,把北方蒙古族称为“北虏”,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别看他们受到了多重的打击,可依然对大明产生着威胁,所以在明朝时期,防御蒙古族入侵是整个军事部署的重点。

徐辉祖又说道:“殿下,如今在洮岷地区,元朝余孽和西番势力交错,欲保秦陇,必固河西;欲固河西,必斥西域”,西北地区的边境防御对大明是极为重要的,

只有联合西番,才能断掉蒙元余孽的左膀右臂,而且联合西番,也可以解决军事战马之所需,他们拥有着优质的马匹,这是大明所需要的……”

朱允熥点点头,派人前去治丧是理所当然的,而且前去的人职位还不能低了,如此才能够表示尊敬。

而西安的地理位置非常重要,北边有瓦刺、鞑靼二部,西面又有西羌,牵一发而动全身,确实应该好好的筹谋一番。

朱允熥道:“诸位,孤王想要亲自去西安府走一走,你们觉得如何?”

“殿下,臣以为不妥!”

齐泰立即说道:“殿下,现在殿下乃是坚国储君,身上担着朝廷政务,但这天下大事,微臣理解殿下痛失亲人之伤痛,

可是殿下同样也身担重责,岂能轻易行动,若是殿下不放心,可以派遣重臣前往治丧,以为吊唁,万万不可前往!”

茹瑺也赶紧说道:“齐大人所言极是,储君乃大明天下之储君,应该坐镇中枢,西安路途遥远,水路不畅,乘坐马车一路颠簸,

再者有许多朝政大事等着殿下处理,殿下若是前往,不知道有多少事要耽搁下来,这会影响大明的运作,所以微臣恳请殿下留在京城!”

杨靖也一副急切的模样,赶紧说道:“是啊殿下,殿下身负重责,绝不可前往,诚恳请殿下以朝廷大事为重!”

朱允熥见他们这番焦急,心中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之前太子朱标就是因为前往西安,回来之后重病卧床不起,导致一命呜呼,所以朝臣们对西安那块地方已经怕了!

皇太孙若是再出个什么意外,那大明在继承人上就难以预料,朝廷局势也会跟着混乱不堪,引起动荡,这不是文武百官所愿意看到的!

古人在很多方面都有忌讳,朱允熥能够理解,可西北地区也事关重大,再说了,自己也想去边境看一看,了解大明现在的敌人!

“此事,容后再议吧……”

朱允熥吩咐说道:“来人,去请礼部侍郎任亨泰。”

又对众人说道:“你们暂且议事,秦王葬礼如何安排,如何举行,你们一起谈一谈拿个章程……这件事皇爷爷还不知道,孤王先去后宫了……”

“是,臣等恭送殿下……”

朱允熥来到了乾清宫,可朱元璋并不在这里,在太监的带领下来到后面的一块空地。

这里没有摆放花花草草,而是开垦出来了几块土地,朱元璋就在这里种植了一些蔬菜。

站在地头的庆童看到朱允熥,行礼之后苦笑着说道:“殿下您可来了,陛下非要来除除草,奴婢想要动手陛下还不许,您快劝劝吧。”

朱允熥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可他并没有说什么话,而是一言不发的拿起一旁小铲子,在另一道地垄里把草铲掉。

庆童察觉出来他的异样,心中一沉,回头招呼值守的太监,让他们通通退了下去……

他自己也退后了几步,有些话,是不该听的。

朱元璋不愧是一位老农民出身,做起地里活计来至今仍然丝毫不差,这一片菜地被他打理的井井有条,分成不同的区块种植了不同的蔬菜。

自从他卸下朝政之后,就经常来这里种菜,或许这是他的乐趣之一,也或许是他身上依然带着普通百姓的气息。

朱允熥没有和朱元璋打招呼,也没有发出什么动静,就在那里默默的除草。

朱元璋察觉到身后似乎有所不同,便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孙儿正在低头除草,脸上看不出来是忧是喜,一言不发,整个人就好像不存在一样。

朱元璋眉头微微一皱,不用几乎不可听声音叹了一口气,又回身做起事来。

过了一会儿,草除完了。

朱元璋要给豆角搭上架子,旁边有一捆一米多长的竹竿,朱元璋拿着几根插入处理,上面拢到一起,再用绳子绑住,这样豆角就可以向上攀爬,从而结出更多的蔬菜。

朱允熥来到他身旁,帮着他插入竹竿,帮着他固定,朱元璋拿起绳子绑上,二人配合的极为默契,可无论是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一垄地都做完了,朱元璋才转身离开菜地,太监端上来清水,他就洗了洗沾染尘土的双手,朱允熥也跟着净了净手。

坐到椅子上,朱元璋喝了口茶,望着旁边的菜地,这才说道:“说吧,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朱允熥明白朱元璋肯定有所猜测,毕竟自己今日前来的状态太反常了,

吸了一口气,担心的说道:“皇爷爷……”

“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咱听着。”

朱允熥鼓起勇气,想要组织一下语言,想要琢磨一下怎样说才能合适一点,才能让他的伤痛少一些,

可无论怎么思想,怎么琢磨,都觉得是那么苍白无力,只能轻叹了一口气,道:“皇爷爷,二叔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