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开封也是一块好地方,北宋时期的都城汴梁,人杰地灵,朝廷若是迁都,可谓上上之选……”
坐在一旁的周王朱橚也说道,他的封地就在开封。
洪武三年,朱元璋分封其九子为王,建藩于各战略要地,让他们“夹辅王室”,镇摄四方。
朱橚被封为吴王,后来朱元璋认为吴地乃国家财赋之地,不适宜建藩,于洪武十一年,将朱橚改封为周王,与燕王朱棣、楚王朱桢、齐王朱榑驻凤阳。
洪武十四年,才命朱橚就藩于开封。
洪武二十二年冬,朱橚因为擅自离开封地到凤阳而获罪,被朱元璋下令迁往云南,不久又改变决定,在洪武二十四年获准返回封地,重新回到开封。
朱允熥笑呵呵的说道:“听说五叔正在编撰医书药方,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编撰完成?也好让侄儿看看开开眼界,皇族有武术这种人才,实在是宗氏子弟效法的楷模!”
周王在返回开封之后,直到他离世之前的十多年时间,就组织编著有《保生余录》、《袖珍方》、《普济方》和《救荒本草》等作品。
对西南边陲医药事业的发展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直到现在许多方子还有很大的作用。
一谈到医学,周王脸上乐开了花:“陛下喜欢看,那我稍后就是送上来,现在编撰了《袖珍方》,正在编《保生余录》估计再有一年就差不多了……”
朱允熥点点头道:“五叔有需要协助的地方,尽管开口,我命人让宫里的太医辅助,这是一件惠及天下民生的好事,应该支持才是!”
“有陛下这话,臣就放心了!如果陛下能够让……”
周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晋王打断了,“五弟,现在谈的是迁都的事宜,你别打岔!”
周王一拍脑门儿,赶紧说道:“你看我,一说起医术来就忘了正事……
陛下,开封地处中原,位置极其重要,朝廷若是迁都于此,必然大有裨益!”
对于燕王朱棣和周王主动让出自己的封地,以供朝廷迁都,朱允熥并不意外。
因为无论是北平还是开封,都是监督的备选之地。
作为此间的主人,不然要表明态度。
否则,若是低头不语,那岂不是告诉众人自己不同意让出封地?
对于诸位藩王来说,没了这块儿封地,朝廷也会给他们换一块儿其他的封地,总不至于让他们吃亏。
朱允熥吃了一瓣儿柑橘,“二位王叔如此高风亮节,实在让人佩服,不过皇爷爷年岁也高,不宜在多劳累奔波,因此迁都之事,还需要仔细斟酌,不急于一时。”
李福来到朱允熥身侧,躬身行礼道:“陛下,家宴已经准备好了,不知现在是否开宴。”
“诸位王叔想必都已经饿了,现在开宴吧。”
“是,奴婢遵命!”
朱允熥将手中吃剩下的柑橘放在面前的盘子里面,起身道:“诸位王叔,咱们去吃饭。”
“是,臣等遵命!”
在朱允熥的带领下,一行人按照顺序,坚守着礼仪,来到大殿用饭。
大年初六,举行了宣武元年第一次的大朝会。
朱允熥身穿龙袍,一步步登上台阶,坐在龙椅上。
望着
新年的第一次大朝会,重点在于朝廷各部禀报一些事务和安排,这都是早就拟定好的,并没有什么新奇。
大朝会结束之后,朱允熥又在谨身殿的偏殿里面举行了小朝会。
这才是真正能讨论议事的地方。
陛下还没有到,几位大臣便聚在一起聊一聊。
“练大人,恭喜恭喜,晋升成为副都御史,往后还请多多关照……”
铁铉笑道:“练大人的关照就是弹劾,让咱们时时警醒,免得误入歧途,虽然是好意,可滋味儿却不好受啊……”
练子宁笑道:“知我者,铁铉大人也!景清不也升为了吗,署理佥都御史……
本官身为御史,对诸位同僚的爱意,就是个景清一起敦促提点,免得有人行为不端落了下乘……”
景清急忙说道:“练大人您别带上我咋,咱们干的事儿就够招人记恨了,再这么说,那还不捅了马蜂窝呀?”
几人在一起笑了笑,暴昭道:“升职的可不止他们二位,恭喜任大人,从侍郎成为尚书,一部的部堂,可真是让人羡慕……”
“哪里哪里……”
任亨泰满脸笑容的拱了拱手,“各位都受了陛下的恩泽,应当一同报效朝廷才是……”
“还有齐大人,现在擢升为吏部侍郎,这可是一件大喜事,怎么也得摆上两桌酒席吧!”
齐泰谦虚的说道:“都是陛下的恩典,在下也是受之有愧呀,以后还望诸位同僚多多帮助,共同为陛下效忠……”
一人得道,鸡犬必然升天!
朱允熥登基之后,就下了一道旨意,提升礼部侍郎任亨泰为尚书,提升齐泰为吏部侍郎。
练子宁为督察院副都御史,景清署理佥都御史,他的品级还不够,因此只是署理。
其他人虽然没有明面上的升职,可他们的品级都有提升,
就算是原本就担任尚书的杨靖、秦逵、茹瑺也受了赏赐。
这全是新君的恩惠。
“陛下驾到!”太监高声提醒道。
众人赶紧止住说笑,躬身行礼,
“臣等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诸位爱卿平身,来人,赐座!”
朱允熥径直坐到了椅子上,待众人落座之后。
笑着说道:“正在外面就听到你们的笑声,看来诸位新年过得都挺好!不过现在年也过完了,现在要集中精力处理朝廷大事了!”
铁铉道:“启禀陛下,臣等都在赞扬陛下的恩典,想着怎么为陛下效忠呢,没成心情太过高昂,声调就高了……”
朱允熥问道:“能笑得出来是好事!难道朕还能管住不让你们高兴不成?好了,现在开始议事!
铁铉,就从你开始吧!”
“是,陛下!”
铁铉道:“微臣奉命会同鸿胪寺少卿接见倭奴国使臣大内义弘,将陛下的旨意告诉了他,朝贡按照個个藩属国的定例,照常进行,通商就算了,这种恩惠怎么能给他们呢……
臣见了大内义弘以后,倭奴国南朝大臣龟山私下来见微臣,答应今年在,倭奴国内,誓必夺回神器,铲除奸佞,处置乱臣贼子,使倭奴国的政局回归正统……”
对于朱允熥对倭奴国的态度,以及在那里的筹划,几位心腹也都有所耳闻,只不过没有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罢了。
朱允熥点点头,“好,那就再等等吧,大明可以给予他们支持,但是他们若是没了血气,颠倒正义,与那些奸佞之徒同流合污,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微臣明白,请陛下放心。”
朱允熥回头,对侍立在一旁的太监王忠道:“王忠,今年你弟弟王义回来过年了吗?有没有见到他。”
王忠陪着笑脸,行了一礼回答说道:“回陛下的话,他今年没有回来,奴婢的弟弟没什么才能,再不勤奋一点儿那怎么能行。”
朱允熥颔首,对铁铉吩咐道:“让他做事的小心一点,现在倭奴国的足利义满已经知道他和南朝的贸易,难保不会铤而走险,切断南朝和大明的联系。”
“是,微臣遵命。”铁铉领命道。
“多谢陛下恩典!”
王忠跪倒在地上谢恩,陛下这么说,就是在提醒自己的弟弟,避免危险!
礼部尚书任亨泰道:“陛下,之前陛下说让礼部筹划编纂女书,不知道……”
这件事因为朱元璋希望在新君继位之后再实行,也好给新君增加威望,因此之前就没有再推行。.
但是无论是礼部,还是朱允熥,都一直在考量之前是该如何做。
现在朱允熥已经登上了皇位,也到了实行的时候了。
所以便说道:“来人,把书籍和目录拿来!”
不过几息功夫,王忠就抱来一个小木箱子,里面是大明的女子经常诵读的书籍,有《女诫》、《女论语》、《女孝经》、《列女传》等。
朱允熥道:“这些书朕已经做了批注,有些需要删减,有些需要改正,这里是一份清单,作为编撰女书的纲领。”
这份清单传了下去,几人便轮流观看了起来。
众人的脸上露出难以名状的面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如何说。
陛下已经说过这是编撰女书的纲领,那就是以此为准,断然不会轻易更改的!
可上面的东西,却与这个时代略微有些不同。
任亨泰斟酌了一下说道:“陛下,这位黄老婆曾经向黎族妇人学习棉纺织技艺,并且加以改进,总结出“错纱、配色、综线、挈花”的织造技术。
回到家乡后,看到家乡的棉纺织技术十分落后,就根据当地棉纺织生产的需要,总结出融合黎族棉纺织技术与当地纺织工艺为一体的完整新工艺,并且将这套技术广传于人,使百姓大众普遍受惠。
从这点上来看,黄道婆确实有功……”
“既然有功,那你还担忧什么?”铁铉问道。
任亨泰道:“诸位大人,南宋末年,黄道婆出生于松江府乌泥泾,早年为生活所逼,十二三岁被卖当童养媳,其后,听说是不堪公婆的虐待而流落崖州……
直到年纪老迈才返回家乡,如此违背丈夫,放弃赡养公婆,不在家中尽孝,反而去往他处,女子讲究三从四德,未嫁从父,已嫁从夫,夫死从子,
她在丈夫还活着的时候就离开夫家,三从四德从何说起?如果把她加入女书,作为女子效仿的楷模,那么天下女子人人效法可怎么办?”
铁铉反驳说道:“任部堂,黄道婆的功绩你我有目共睹,天下人人都知道!像这样的人物为何就不能著书立传?如何不能成为女子标榜?
她所改进的织造技术,就是一个男儿家也做不到,也正是因为她,乌泥泾和松江一带百姓迅速掌握了先进的织造技术,一时“乌泥泾被不胫而走,广传于大江南北”,
当时的太仓、上海等县都加以仿效,棉纺织品五光十色,呈现空前盛况,直到现在松江府周围还是纺织兴盛,有衣被天下之称,这些都是黄道婆的功劳!”
铁铉继续说道:“如果仅仅拿她逃离夫家来说事,也太有失公允了!如果家中真的公婆礼待,夫唱妇随,没有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没有凌辱虐待,
哪个女子会冒着性命危险远走他乡?
并且黄道婆去世之后,松江百姓感念她的恩德,在顺帝至元二年,为她立祠,岁时享祀,如果她的德行真的有亏,又岂会如此!”
任亨泰道:“我并不否认她的功劳,和对天下百姓的贡献,但是她逃离夫家也确实是个事实,这总不能加以否认吧?”
“是,她是逃离了夫家,可这就能抹杀她对天下的功劳吗?!”
任亨泰寸步不让,“本官只是就事论事,只有一个恩惠百姓的黄道婆,可天下有无数个闺中女子啊,
她们并没有造福百姓的本事,如果也学会逃离夫家,大明风气何在?伦理纲常何在!”
“任部堂有些多虑了吧,松江府周围那么多的女子,也没有见有什么坏的影响!”
“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一旦黄道婆的楷模树立起来,谁知道会有什么不良影响?”
“我等做事,岂能只凭猜想!”
“咚咚咚!”
朱允熥敲了敲面前的作案,一脸不悦的道:“让你们论事,没让你们争吵!有理不在声高,如此吵吵嚷嚷成何体统,也不怕被人笑话!”
“臣等之罪,请陛下责罚……”二人行礼请罪道。
朱允熥没理他们,自顾自的对其他人说道:“他们放下的争论,你们也都听在耳中,黄道婆的功绩大家都认同,这一点不必再议了。”
”唯一争执的就是她的德行,对于此事,你们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