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至霞缓步买进了门后的石室,木尧跟在他的身后,然后从广场另一头跑过来的束观,也走进了石室之中。
束观跑过来的时候,脚步是有一些急切的。
这种急切,来自于这段时间内心深处的一点莫名其妙的胡思乱想。
在老瘸子死后的
老瘸子生前他没有察觉,老瘸子死后他的这种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然后这几天经历的事情,特别是在遇见李至霞这些人之后,李至霞和木尧之间的交谈,他其实全部都听在耳中,比如关于那个名叫栖霞真人的仙人的事情。
在某一刻,束观的心中不可遏制地产生了一个猜测。
那就是老瘸子会不会就是栖霞真人。
因为如果仔细想想,这种可能性好像蛮大的,总是能毫无理由地学会任何他想学会的事情,这真的不像一个普通的山村老头能做到的事情。
而且以前只有他能看见的七彩草。
听那李至霞和木尧之间的对话,这种七彩草好像只有他们修行者才能看见。
还有几年前的那场求雨。
当时束观以为那只是一次巧合,因为以他当时的见识,只能做出这样的判断。
但是在知道了栖霞真人的存在之后,这件事情就有了另外一种可能。
如果老瘸子就是栖霞真人,那场求雨不过是自己求自己呢?
最重要的束观做的那个怪梦,老瘸子抬手间招来的龙,看着自己时那冰冷而高高在上的眼神。
如果说老瘸子其实就是栖霞真人的话,那这一切就都解释地通了。
比如为什么这个山谷是李至霞口中的五煞绝阴阵,但是山谷中的村民却活得好好的。
因为老瘸子,或者说栖霞真人他自己就生活在桃源村中嘛!
所以此刻束观有些急迫地冲进了石室中。
然后他就看见了那个坐在石椅上的黑袍道人,模样和上面大殿中的那个塑像有六七分相似,但和老瘸子却并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当然,这说明不了什么,仙人么,变幻容貌应该是很轻松的事情吧!
只是坐在石椅上的那个黑袍道人,看去却是已经死了。
而且,为什么他脸上的神情那般奇怪?
此刻,李至霞和木尧两人,也正站在那黑袍道人的身前。
“这位就是栖霞曾师叔祖了么?”
“应该就是了。”
“栖霞曾师叔祖这是坐化了吗?”
“为师也不知道,照道理说,走火入魔的修行者,是不可能坐化的,就算当时没有当场暴毙,以后的岁月也只会在疯狂中深陷难以自拔,最终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不过栖霞师叔祖的身上,为师感觉不到任何气息,应该真的是死了。”
“为什么栖霞曾师祖脸上的表情这么奇怪,就像是……被吓死的。”
最后,木尧如此疑惑的喃喃轻语了一句。
李至霞却没有,一对浓眉微蹙,神情同样异常疑惑不解。
是的,坐在石椅上的那个黑袍道人,面目栩栩如生,不过浑身冰冷,没有任何气息,生命早就离他而去。
栖霞真人在离开善己观之前,就已经元婴境的大修行者,就算是在五百年前,这也是大华国修行界快要站到峰顶的人物了,而元婴境修行者死后的身躯,几百年不腐是很正常的事情。
对此李至霞自然不会觉得奇怪。
他疑惑的是栖霞真人脸上的表情。
那是一种惊骇欲绝,仿佛看见了什么极端不可思议,至为恐怖的事物般的神情。
这就是栖霞真人身死前遗留在脸上的表情。
而除此之外,栖霞真人的遗体上,并没有什么与人战斗的痕迹,也没有任何伤口。
李至霞蹙眉片刻,突然上前一步,将手掌按在了栖霞真人遗体的头顶之上,眼中不断有紫色电芒般的异光闪过。
大约十分钟之后,李至霞收回了手掌,只是他脸上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太多改变,反倒像是更疑惑了一些。
“师傅,怎么样?”
木尧连忙问道。
他知道师傅刚才是在以自身灵气探查栖霞真人体内的情况,而用了这种办法的话,应该没有什么能瞒过李至霞的探查。
“栖霞师叔祖,应该是在近三百年前死的。”
李至霞先是说了这么一句。
“近三百年前就死了?那这么说,应该是将死了。“
木尧惊叹一声道。
“不错,这或许也是山谷中那些村民没被抽取生魂的原因之一。”
“那师傅你探查出栖霞曾师叔祖是这么死的了吗?”
“栖霞师叔祖的体内,同样没有任何暗伤,体内的经脉颇为松弛,也就是说,在栖霞师叔祖临死之前,他并没有运行灵力,不像是要与人斗法。”
“唯一有些不对的地方,就是他的紫府已经碎裂。”
“紫府碎裂?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栖霞师叔祖是魂飞魄散而死的。”
李至霞看着石椅上黑袍道人那张惊恐至极的脸庞,沉声说道:
“为师不知道栖霞师叔祖突然魂飞魄散的原因,但如果说是被吓死的,也不是不可能。”
木尧不由呆住了。
刚才他说这栖霞真人是被吓死的,只是随口一说罢了,却没想到事情真的可能如此。
只是要让一个元婴境的大修行者,而且还是一个内心已经极度疯狂的大修行者活生生吓死,那栖霞真人临死前,到底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一刻的木尧,只觉浑身有些微微发冷。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个石室内除了一张石椅,以及石椅上那个死去的元婴境大修士,就什么都没有了。
而李至霞已经转过身,面对着身后的那位麻脸少年,以一种一丝不苟的姿态,行了一个大礼。
“李至霞多谢这位小居士,若非刚才小居士那一箭,李至霞此时已然身陷万劫不复之地。”
李至霞很认真很很诚恳的说道。
对于一名修行者来说,最怕的事情莫过于走火入魔,所以李至霞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对一个山村中的少年如此行礼会不会太过隆重。
束观却是侧身让开了紫袍道士的那个礼,只是对李至霞笑了一下。
这个时候,要表现地谦虚一点。
他如此想着。
而李至霞直起身子之后,似乎思索了那么两三秒的时间,接着问了束观一个问题。
“小居士,还一直没有请教过尊姓大名,不知能否见告。”
这其实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了。
但就是这个问题,却让束观在这一刻,突然感慨万千,升起恍若隔世之感。
不过确实也是隔世了。
十八年了,他一直被人叫做麻子,因为从小被老瘸子叫做小麻子,所以长大后就被人叫做麻子。
在这个世界,他没有名字。
而在今天,终于有一个人很郑重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是的,我其实是有名字的,我也不想一辈子都被人叫麻子。
束观情绪复杂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足足看了七八秒钟,然后抬起头,对着面前那位依然认真而郑重地看着他的中年道士微微一笑。
“我叫束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