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并没有停笔。
她翻开一页新的纸页,在雪白的纸页上,写下了两个字:
束观。
然后她的眉头微蹙,沉默了许久。
这个名字是她最初制定整个荆城攻略的计划时,从来没有考虑过的名字,是她来到荆城之后,才出现的一个变数。
在她原先的计划中,没有任何关于针对这个人的环节,因为在来荆城之前,她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个人。
她在来到荆城不久之后,才发现这个束观是一个需要认真对付的人。
而她原先制定的计划,严密而丝丝入扣,就像一台精密的仪器,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都会影响整个计划的运行。
这个束观原先并不在计划之中,但是却已经开始影响到她的整个计划了。
虽然不像那个猴王一样,是横亘在她整个计划前的大山,但是却已经开始让她的计划不断出现了一些意外。
比如上次富华仓库的事情,就是因为这个原先不起眼的七仙盟二代弟子,让帝国损失了一支特别行动小队,其中还包括两名胎动境强者,虽然那次伏击是属下的擅自行动,但最后的结果不但引起了七仙盟的警觉,还让她们黑龙会在荆城的人手捉襟见肘,以至于不得不从国内重新调派人手过来的。
而在后来,这个束观又好几次干扰到了他们的行动,已经到了开始威胁整个计划的程度。
所以她才会让姜云去杀了那个束观。
可惜这一次还是失败了。
在这一页白纸上,女子写下了束观两个字之后,就迟迟没有再动笔。
按照如今她掌握的关于那个束观的情报,这个人的身上恐怕隐藏着一些惊人的秘密,否则不可能短短修行两年不到的时间,实力就已经达到了李至霞,三木大师,苏颉这些人的层次。
当然,要再想办法杀掉这个束观,以她们黑龙会此时在荆城的实力,还是能够办到的。
……比如,自己亲自出手……
但是那样动静会很大,很可能会影响到计划的实施。
思考良久之后,女子提笔在束观的名字之下,重重划了一道横杆。
等待更合适的时机吧!
等那几位来到荆城,再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清扫所有障碍。
然后女子又翻过了一页。
在新的一页上,她写下了三个字:徐平西。
接下来,该对付徐平西了。
对于徐平西,她已经动过一次手了,可惜那次行动,还是被这个束观给破坏了。
在整个攻略荆城的计划中,有两个最大的阻碍。
一个是那位猴王,这是他们修行者层面的阻碍。
一个则是徐平西,这是凡人层面的阻碍。
两者虽然仙凡有别,在个人实力上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但是对于帝国攻略荆城的大计,却是同样重要。
如今猴王已经被引走,但是如果徐平西还在,那么未来帝国军队进攻荆城的时候,此人将会让帝国军队遭受相当大的伤亡。
对于自己的这个判断,女子从不怀疑。
在来荆城之前,她非常仔细地研究过徐平西这个人物。
徐平西自幼家境贫寒,为了能吃上饭,十四岁的时候,就已经加入大华天朝最后一位名帅左公麾下的军队,跟随左公平定了大华西北之乱,其间屡立战功,短短数年时间,从一名毫无背景的大头兵,迅速窜升成为了一营统领。
西北之战结束后,他以参将之衔被授予樊城守备之职,只是上任还没多久,大华天朝这传承了万年的王朝,就轰然倒塌了。
不过徐平西的真正军事才华,反倒是大华天朝倾塌之后,才完全展露出来。
没有了朝廷的束缚,这位出身草莽的枭雄反倒更有了施展拳脚的机会。
此后南征北战,被他打下了楚湘两洲的地盘,如果不是后来民国定都金陵,被时局所限,徐平西甚至有可能打下大江以南的大半个大华江山。
只是在被民国政府任命为楚湘总督军之后,徐平西好像就渐渐沉寂了下来,这些年报刊上关于他最多的新闻,都是一些风月之事,今天在这里的追求女大学生,明天又在哪里看中了某个电影明星,都是之类的事情。
但是瞌睡之虎,又岂能真的小视。
“一个二十七年前,还只是一名小小的樊城守备之时,却把自己刚出生的女儿,取名为楚湘二字,这样的人,永远不能小视。”
女子喃喃自语了一句。
然后开始在白纸上书写。
她写的是接下来准备对付徐平西的计划,这也是对自己的筹谋的再一次梳理。
等写完满满的一页纸,女子再次仔细地看了一遍,确认了应该没有任何疏漏。
接着她又翻过了一页纸,想了想之后,在这一张纸页上,写下了两个字:
燕子!
……
束观了三天的时间,去大鸿米铺再次仔细地探查了一番。
包括大鸿米铺已经王家人所居的那座宅院的每一个角落。也仔细观察了包括王家每一个直系亲属。
因为黑龙会绝不会无缘无故地大费周章地将那个瓷瓶送进王家。
肯定会有一个隐藏极深的目的。
就像自己被引去大洪山一样!
只是三天观察搜索下来,他还是没发现任何值得注意的异常之处。
在经历了上次的那件事情之后,王掌柜一家人的生活早已恢复了正常,那位新娘子甚至已经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儿子。
而掌柜也已经将生意大部分都交给了儿子王郄打理,他自己则是终日在家中含饴弄孙。
现在看来,要再找出黑龙会的踪迹,好像只剩下西谷泰治那边一条线索了。
可惜那条线索,只能是守株待兔般地静静等待,也不知西谷泰治上面的人,什么时候才会再次联系他。
这一天,束观终于放弃了监视大鸿米铺王掌柜一家,除了是在看不出自己再呆下去会有什么结果之外。
也是因为他前几天答应这一天要陪荣苗去参加一个宴会。
按照事先约定好的,一大早他就来到了同兴里景福路8号荣苗的家中,然后陪着荣苗先逛了一天的街。
对于陪荣苗逛街这件事情,束观倒是没有任何抗拒之意,反倒是乐在其中。
而且这段时间他也太紧绷了,就当是给自己放个假吧。
荣苗了一个上午的时间,给自己挑了一件参加晚宴用的晚礼服,然后又给束观买了一套新的西装。
那套西装了三百多银元,说是
付钱的还是荣苗。
束观现在其实很有钱,身家虽说不能跟荣苗相比,但也算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富翁了。
只不过他却无法跟荣苗解释那些钱是从哪里来的。
上次给荣苗买的那块手表,束观是谎称自己破了一个大案,得了一笔丰厚的奖金。
这理由自然不能经常使用,所以他也只能继续享受着荣苗的照顾。
而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挑选晚上出席晚宴的服装之后,荣苗又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挑选礼物。
束观看着荣苗最终了近万银元,买了一条蓝宝石项链,然后终于明白,自己本来以为自己很有钱了,但跟这个民国的真正有钱人比起来,恐怕还是不值一提。
挑好礼物之后,已经快是黄昏时分了,已经换上晚礼服的荣苗,也不适合开车,所以就由那位荣苗父亲特意从申城派来的管家兼保镖李叔,开车送他们去赴宴之地。
白色的甲壳虫汽车,沿着江边大道平稳而快速地行驶着。
荣苗和束观两人坐在后座。
“上次你跟我朋友说的那些关于金融上的事情,后来我特意去问了几位专家,他们都说很想亲自拜会一下,能够说出这等新颖而又精彩观点的金融奇才呢!”
某一刻,荣苗突然笑吟吟地对束观说道。
束观顿时有些尴尬,心想着上次装*是不是装的太过火了一些。
接着荣苗又问道: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的?”
“其实平常我没事的时候,很爱看书,自学一些东西的。”
束观只能如此厚着脸皮了一句。
荣苗静静地看着他,轻声说了一句道:
“如果你想换一份工作,不管伱想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但是你要知道,我喜欢你,跟你做什么工作,没有任何关系。”
束观与荣苗对视着,这一刻的他,心中涌起了丝丝感动,以及快要满溢出来的幸福感。
荣苗这样的女子,又怎能不让自己深爱到骨子里呢。
这一刻束观甚至有种把自己真实身份告诉荣苗的冲动。
只不过前面还坐着开车的李叔,终究不是一个合适的机会。
而荣苗挽起了束观的胳膊,将头依偎在了他的肩膀上。
“我父亲过两个月会来荆城一趟,到时候我想让你跟他见见。”
束观身躯微微一僵。
这是要见家长了吗?
他莫名觉得有些紧张,不过很快就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
心中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应该“换”一个工作了,换一个更配的上荣苗的“工作”。
虽然荣苗从来没介意过自己“小巡捕”的身份,但她的父亲呢?
这个时候,甲壳虫汽车开过江边大道,转入钟楼大街,再从钟楼大街的一条岔道上,开上了一条幽静的,斜斜向上的坡路。
束观猛然一怔。
因为几个月前在联合搜寻队的时候,他走过郢城区的每一个角落,对郢城区自然很了解了,所以他很清楚这条坡路通往哪里。
在这条坡路的尽头,在那个可以尽览郢城荆景致的山坡之上,只有一户人家!
“我们今天要去哪里赴宴?”
然后束观呆呆地问了荣苗一句。
今天虽然陪荣苗逛了一天,但他从来没问过荣苗这个问题,因为束观觉得根本无所谓,荣苗想带自己去哪就去哪呗。
但如果是这一家的话,那还真的有点不方便。
而荣苗颇为嗔怪地瞪了他一眼道:
“今天是我好朋友,上次你见过的那个徐楚湘的生日宴会,前几天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
……你跟我说过吗?
……没有吧……
束观无奈地摸了摸脑袋,如果早知道今天要来徐平西家里的话,他就找借口加班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