束观当然有办法。
而且真的要见那个被关在巡捕局的庞道坤教授,他的办法还不止一种。
比如给闻人先生和钱静安一人贴一张隐身符,然后就可以大摇大摆的地进巡捕局了。
又或者直接去巡捕局把庞道坤教授偷偷带出来,让两人见见。
当然,这两种办法束观是绝不可能使用的。
他还可以去找欧阳海。
这件案子好像就是欧阳海在负责,那么他总有办法让闻人先生和钱静安见到庞道坤教授。
不过束观也不会用这种办法。
和欧阳海之间,昨天两人就已经有了默契,以后大家能能少接触就少接触,两人似乎都隐隐有种感觉,就是跟那个家伙接触多了之后,恐怕会给自己带来大麻烦。
束观可不想欠欧阳海人情。
何况,他还有更好更有效更轻松的办法。
那就是找杜文强。
在城南这个地方,还有什么事是城南小杜办不到的呢?
……
“箭哥,这件事情真的不是我故意为难他们,而是那个犯人真的不适合让人见。”
申城巡捕厅城南分局局长王祖辉,一脸恭顺地对小箭说道。
这是一个五十出头的中年男子,身材魁梧高大,面相威严,平常穿上巡捕制服的时候,看去给人一种正气凛然之感。
但是此刻在杜文强的贴身保镖兼司机小箭面前,却是点头哈腰,满脸堆笑,甚至比面对巡捕厅厅长时还要客气一些。
因为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城南巡捕分局局长的位置坐不坐的稳,不在于巡捕厅长,而在于城南一带真正的地下皇帝杜文强。
“杜爷说了,不管你是什么原因,今天必须让那几位见到人。”
小箭只是这么淡淡地说了一句。
“好,好,好,我这就去安排。”
王祖辉擦着额头的汗水连声说道。
不久之后,小箭带着城南巡捕分局局长王祖辉,出现在了等候在城南分局大厅的束观,闻人先生,钱静安三人的面前。
“束先生,已经办好了,你们现在就可以去见那位庞教授了。”
小箭恭敬地对束观说道。
束观满意地点了下头。
昨天下午他去找了下杜文强,杜文强没多说什么,只是让束观一切都不用担心,而今天早上小箭就开着杜文强专用的座驾,来到多伦巷,接上了束观,闻人先生,钱静安三人,直奔城南巡捕分局。
到了城南巡捕分局之后,小箭同样是直闯这分局局长王祖辉的办公室,就像进了自己家一样。
而巡捕分局内的那些巡捕,似乎都认识小箭,根本没人阻拦他,反倒是一个个都恭敬地喊着“箭爷”。
而束观三人在大厅中只等了两三分钟,小箭就带着这分局局长回来了。
那巡捕局长王祖辉,看到小箭对束观如此恭敬,登时惊异地看了束观一眼,接着苦笑着对闻人先生和钱静安道:
“两位,既然你们搬出了杜爷这尊大佛,我是没办法在拦着你们了。”
“不过王某人要事先声明一下,昨日不让两位先生见庞道坤,纯粹是为了两位先生的安全考虑,两位都是咱大华的受人尊敬的大人物,任谁在我这局子里出点事情,我王祖辉都承担不起这责任。”
这几句话,王祖辉说的情真意切,看去不像是假的。
这倒是让束观有些意外。
“不知王局长为什么会担心他们两位的安全?”
束观笑着问了一句。
只见这位巡捕局长叹了口气道:
“自从那位庞教授被关在我们局子里,短短三天时间,我们局里已经有四位巡捕被他伤到了。”
“这怎么可能!”
束观脸上登时露出奇怪之色。
那庞道坤教授长得瘦瘦弱弱,当初说他杀了两个人束观都有些不相信,何况此时被关在巡捕局里,像这种杀人的重犯,必然是被单独关押,并且会带上刑具,怎么还能伤害到巡捕?
“……总之,等会你们见到他,就知道了。”
一边说着,王祖辉一边将他们带到了一间办公室前。
那办公室的门口敞开着,里面坐着几名低头办公的便衣巡捕,王祖辉站在门外敲了敲门,沉声问了一句道:
“你们简队长呢?”
在面对下属的时候,这王祖辉看去倒是蛮威严的。
一名中年便衣巡捕连忙站了起来道:
“报告局长,简队长今天还没有来。”
站在王祖辉身后的束观,朝里面看了一眼,发现那中年便衣巡捕正是昨天和欧阳海一起来他走马馆的那一个,还问了他不少问题。
“这个简言,看来昨天又是喝多了。”
王祖辉皱着眉头,似是有些不满地这么嘟囔了一句。
如果不是那个家伙来了之后,帮他破了很多陈年的积案旧案,让他们城南分局接连获得上面的嘉奖,他王祖辉是绝对无法容忍那个如此散漫的家伙的。
“你带这几位去见见那个庞道坤。”
然后王祖辉如此交待那个中年便衣巡捕道。
那中年便衣巡捕脸上登时露出为难之色,小声地说了一句道:
“局长,简队长说过,不能让任何人去探视那个犯人。”
王祖辉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了几分。
“到底我是局长,还是他是局长?”
王祖辉朝着那中年便衣巡捕咆哮道。
中年便衣巡捕这才走了过来,看到门外的束观和闻人先生,先是微微一怔,这几个人他前天自然都见过。
接着中年便衣巡捕示意束观几人跟着他走,同时还不忘跟王祖辉说了一句道:
“局长,到时候你可要跟简队长解释一下,是你命令我带人去见那犯人的啊!”
“我还需要跟他解释?”
听着身后传来王祖辉气急败坏的吼声,束观的嘴边露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来欧阳海在这个巡捕局中的日子过得很惬意么。
那名中年便衣巡捕,带着他们几人,穿过了大厅,从大厅后方的一个门口中走了出去,又穿过一个院子,进入了另外一栋楼房之内。
只见这栋楼之内进门之后,都是一个个装着铁栅栏的房间,自然是用来关押犯人之用。
束观等人从那些房间前走过,可以看见那些房间内关着三四个,或四五个犯人不等,声音异常地噪杂,闻人先生和钱静安这两位读书人,看来是
中年便衣巡捕领着他们从那些牢房前走过,来到一扇铁门之前,铁门外坐着一名配枪的巡捕。
中年便衣巡捕让那名巡捕打开铁门,铁门之后是一条斜斜向下的通道,长约十来米,通道的对面又有一扇铁门,门外却是守着两名配枪的巡捕。
“那位庞道坤教授,就被关在里面。”
然后中年便衣巡捕指着里面的小铁门,如此说了一句。
束观扬了扬眉,这完全就是那种穷凶极恶的江洋大盗的待遇么。
他没想到那个庞教授,居然是被关在这样一个重重守卫的牢房中,就算是杀人犯,这种如临大敌般的架势也太过了吧。
中年便衣巡捕当先走进了通道中,束观几人紧随而入。
中年便衣巡捕走到了小铁门之前,然后转过身来,对着束观几人,神情严肃的说道:
“诸位,我最后还是要奉劝几位一下,就是最好不要见这个犯人。”
“因为这个犯人……这个犯人……”
中年便衣巡捕突然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着自己的语言,同时他的眼中,还闪过了一丝后怕之色,似乎光是提起庞道坤教授,就让他惊惧不已。
“……因为这个犯人,好像已经完全丧失了人性。”
然后中年便衣巡捕继续说道:
“你们是没有看到过案发现场的情况,相信我,正常人看到的话没有几个会不崩溃的,当初最早进入现场的那几个老师,现在都还在接受心理医生的治疗。”
“而我已经干了二十多年的巡捕了,这辈子不知见过多少凶杀案的现场,但是那天出来之后,依然足足吐了半个小时。”
“我见过的手段最残忍最疯狂的凶杀现场,杀人的那位庞教授,似乎完全没把被杀的那两个同事当同类看待。”
“而将庞道坤带到巡捕局之后,原来并不是关在这里了,因为他的身份,我们给他准备了条件更好的囚室,只是没想到那庞道坤却是突然发狂攻击他看守他的巡捕,我有四名同事当时都被他抓伤咬伤了,特别是其中一名的喉管都差点被他咬断,后来我们七八名巡捕一起上去才把他制服。”
“所以,你们真的要见这个庞道坤吗?”
“这不可能!道坤兄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听完之后,闻人先生满脸都是不信之色,断然摇了摇头道。
束观也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就庞道坤那个小体格,或许发起疯来力气比平常大一些,但怎么也不可能要七八名巡捕才能制服。
“你们不信的话,就自己看吧,不过只能在这铁门外和他见面,却绝对不能进去。”
中年便衣巡捕叹了口气道,接着朝守在门外的那两名巡捕示意了一下。
其中一名巡捕,打开了铁门上的一个小窗户,束观等人透过那小窗朝里面望去,只见铁门之后是一个十来平方米的小房子,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摆放,只有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蹲在墙角。
那男子将头埋在双膝之间,所以看不到容貌,但是只要认识庞道坤的人,都能一眼就辨认出来那就是他。
此时庞道坤蹲在墙角,一动不动,看去就像一只孤独无助的小狗一般,也不知已经蹲了多久的时间了。
“从昨天晚上开始,他就这么一直蹲在那里,没有动过,好像是睡着了。”
然后,束观听到刚才打开铁窗的那名负责看守的巡捕,对中年便衣巡捕说了这么一句话。
束观听得双眉顿时一扬。
用这样的姿势蹲一个晚上?这可不是一般的成年男子的体力可以坚持的。
束观想起中年便衣巡捕刚才说的话,现在他倒是有些相信了。
而闻人先生已经上前一步,将脸凑近了铁窗,朝里面喊道:
“道坤兄,道坤兄,是我啊!”
直到他喊了四五声之后,蹲在墙角的那个人才缓缓抬起头来。
那人果然是庞道坤,而除了面色憔悴了一些,胡子拉碴以外,庞道坤看去更以外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看去依然是那般的斯文儒雅,神情有有些哀伤,也有些茫然,还有些痛苦彷徨。
“道坤兄,是我,闻人。”
闻人先生再次唤了一声。
庞道坤似乎终于辨认出铁窗外的人是谁,他“啊”了一声,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脸上现出了激动之色,朝着铁窗这边走了过来。
而当庞道坤快要走进铁窗这里时,闻人先生将一只手伸进了铁窗之中,似乎想要和这位好友握手。
“小心!”
那中年便衣巡捕脸色一变,连忙喊了一声。
而就在他喊这一声之前的一刹那,里面的庞道坤突然身子一颤,然后他的眼神蓦然变了。
原先庞道坤的眼神,是激动的,是想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的激动,那自然是一个身处他这样处境的人的正常反应。
而现在庞道坤的眼神,却完全变了,变成了一种错乱的,凶悍的,仿佛一头野兽看见猎物般的充满杀气的眼神,再没有半丝人类的情绪。
他脸上的肌肉,也开始扭曲,看去是那般的狰狞。
他闪电般往前扑了一下,速度快的骇人,就算是那种武林高手,也不一定有他此时的速度更快。
而扑出的同时,庞道坤的双手抓向了闻人先生的胳膊,低头一口咬了过去。
闻人先生露出了意外惊讶至极的神情。
但是那庞道坤的变化太突然,速度太快,他根本来不及收回手臂了。
当然,闻人先生来不及,束观还是来的及的。
而且庞道坤速度再快,又怎么可能快得过他。
而庞道坤眼神变化的同时,束观就已经警觉过来,伸出手抓住闻人先生的另一只胳膊往后一拉,将闻人先生拉离了铁窗之前。
庞道坤一口咬了个空,牙齿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可以想象刚才他那一咬的力气有多么大,如果真被咬中,恐怕闻人先生的胳膊连衣物带血肉都要被撕扯一大块下来。
而紧接着,庞道坤冲到了铁窗之前,盯着铁窗外的众人,眼中的凶暴之色越发浓烈,不停地用身体撞击着铁门,厚重的铁门被他撞击地砰砰巨响,真不知道他那瘦弱的身躯中,哪来这么巨大的力量。
而庞道坤的一只手也从铁窗中伸了出来,十指可怕地钩着,他的手指是如此的出力,以致他的指骨骨节,在格格作响。
这个时候的庞道坤,除了外貌还像一个人之外,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条凶残的毒蛇,一头疯狂的野兽。
闻人先生和钱静安两人,惊恐而茫然地看着这一幕,这绝不是他们所认识的那个庞道坤。
束观则是目光连闪,他跟庞道坤虽然不熟悉,但以前在路上也遇到过几次。
那么儒雅温和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子了?
这绝不是什么精神失常,发疯不可能让一个人变成野兽一般,也不可能让人突然拥有超越正常人类肉身极限的力量和速度。
问题是,束观在庞道坤的身上,并没有感受到什么灵力的波动,所以这不是什么道术的力量。
那么,庞道坤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名看守的巡捕,拿出了两根铁棍,狠狠地敲击在庞道坤伸出铁窗的那只胳膊上。
如此敲击了五六下之后,庞道坤的胳膊方才缩回铁窗之内。
然后两名巡捕迅速关上了铁窗。
只是铁门之后依然传来连续不断的撞击声,还有低沉地仿佛野兽般的嘶吼声。
中年便衣巡捕朝众人摊了摊手,苦笑着道:
“诸位,你们现在都已经看见了,还觉得是我们巡捕局冤枉了这位庞教授吗?”
闻人先生和钱静安两人面面相觑,沉默不语。
在来这里之前,他们又怎么可能想象地到庞道坤会变成这样一个“凶物”呢。
……
束观,闻人先生,钱静安离开了隔着两道铁门的地牢,离开了这栋关满囚犯的楼房,回到了前面那座楼房的大厅中。
然后他们就看见,刚才的那位巡捕局长王祖辉正和一名身穿黑色夹克,满脸倦容的俊美青年相对而立。
而那名俊美青年正大声呵斥着王祖辉。
“我跟你说过几遍了,不要随便让人去见那个犯人,要是出了事,先有麻烦的可是你这个局长。”
“……是的,是的,小简你说的对,就是今天来的人我实在没法拒绝……”
王祖辉嬉皮笑脸地陪笑道。
“你猪脑子啊!人情重要还是自己的官位重要,老子拼死拼活给你破了这么多案子,眼看年底你可以去厅里当副厅长了,要别闹点什么事出来,到时候老子和一般兄弟的心血都白费了。”
那青年继续毫不客气的教训着王祖辉。
王祖辉此时脸上的神情即是感激又是内疚,小心翼翼地说道:
“都是我的错,小简你先消消气,要不晚上我请你队长的兄弟们,去哪个夜总会喝酒……”
而旁边看着这一幕的其他巡捕脸上都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神情,却没有一个人露出惊讶之色,仿佛这一幕他们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个时候,束观等人在那中年便衣巡捕的陪同下,回到了这个大厅中。
那俊美青年朝众人这边瞟了一眼,接着轻飘飘说了一句道:
“那就定百乐门吧。”
……
从巡捕局中出来,束观让小箭送闻人先生和钱静安先回多伦巷,表示自己还有事,等会再回去。
而看着那辆豪华的黑色轿车开走之后,束观走到了巡捕局对面的街口,站在了一根电线杆下。
一名烟贩背着烟箱从他面前经过,喊停了烟贩。
“先生,要买什么烟?”
“来包三六牌的吧。”
束观在烟箱内扫了一眼,挑了一个以前抽过的牌子的香烟。
身后的马路对面,欧阳海的身影悠悠从巡捕局大门中走了出来。
束观付了钱,拿着那包香烟,走进了旁边一条小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