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屋内的战斗很快就结束了,整个过程只持续了两三分钟左右。
事实上那并不能说是一场战斗,屋内也并没有什么武林高手,只不过就是几个寻常的汉子,甚至还有几个是十五六岁的少年。
当安凤俊的手下们踢门冲进去的时候,这些人正在围坐在一张大桌子前,桌子上摆着烧鸡,烤鸡,酱牛肉,正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安凤俊的手下们很快就把这七八个汉子制服了,当然制服的过程有些粗暴,那些汉子一个个都被揍得鼻青脸肿。
真的很难想象,就这么几个普通的汉子,是怎么连续三次从安凤俊手下的那支精悍的护送队手中抢走钱财的。
就这么说吧,如果今天就算安凤俊只带手下护送队中的两三个人来,也足可轻松干翻这些汉子了。
而在这个屋子内,也搜出了安凤俊被抢走的那些银元,只不过清点之后,却发现只有被抢金额的三分之一左右。
当然,这些汉子很快就都招了。
他们从安凤俊那里来的钱,除了极少一部分被他们自己用掉,基本也就是买酒买肉,其余的都被他们的老大拿走了。
至于当安凤俊咬牙切齿地问他们的老大是谁的时候,这些汉子却是说他们也不知道。
因为他们这些人原先都只是刚到申城的难民和流浪汉,然后一个多月前被他们的老大找来,带着他们去抢劫安凤俊的钱财。
他们要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在大雾中冲出去,砸晕那些安凤俊的手下,然后那钱箱搬回这里来就了。
至于每次埋伏的地点,都是他们老大选的,为什么他们老大选的地方,每次都会有一场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他们就不知道了,而且每次抢劫的时候,对方的那些让人好像都有些模模糊糊,直到他们冲到身前举起了棍子,才会反应过来。
而他们的老大也特意交待过,每次抢钱的时候把人打晕就行了,没必要伤人性命,抢完钱之后就领着他们回到这里,也不让他们离开,每天都是好酒好肉供着。
当然,对于这些一个月前还只是食不果腹的流浪汉来说,现在过得已经是天堂般得日子了。
至于他们的那个老大,却并不是住在这里,而且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老大真实的容貌,那个老大每次来的时候,头上都会带着一个头罩,只露出一对眼睛。
不过听说话的声音,听去倒是好像年纪不大。
束观一直站在边上,听着安凤俊对那些汉子的盘问。
而那些汉子也一直很配合,说实话一群抢钱的贼被失主找上门来,而且还都是一个个凶神恶煞一般比他们壮的多的彪型大汉,被团团围住之后,由不得他们不配合,几乎是安凤俊问什么他们就答什么。
而问完之后,安凤俊来到了束观的身前,一脸的敬意地看着束观道:
“束先生,你可真是活神仙啊!我手下兄弟找了快一个月找不到的人,您这么一算就算到了,难怪连杜爷也这么尊敬您呢!”
束观微微一笑,他在杜文强,安凤俊这些人的面前,已经开始慢慢建立高深莫测得形象了。
而这种形象将在以后让这些人越来越依赖自己,并且对自己的话深信不疑,同时也会言听计从。
当然,距离他想要掌控整个申城的目标,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而且,要掌控申城,真正要掌控的,是这个城市的修行界,修行界中的那些修行者啊!
“对了,刚才那些人的招供,束先生您应该也都听到了,不知束先生有没有办法,把那个他们什么老大也找出来。”
而安凤俊则是继续搓着手陪笑说道。
“安爷,我已经说过了,只要你把一个人的姓名和生辰八字,或者是他的随身之物给我,我就能帮你找出那个人来。”
束观依然微笑着说道。
“我现在就去问问那些小赤佬。”
安凤俊连忙说道。
只是很快他就一脸失望地回来了。
“他们那个老大什么东西都没有留在这里。”
“安爷,想来经过今天的事情之后,那个主使者也不敢随便再打安爷您的主意了吧。”
束观如此安慰了他一句。
“听那几个小赤佬交待,他们的老大每隔三四天就会来这里一次,要不我安排几个人埋伏在这里,等那人来了之后再把他拿下。”
安凤俊想了想道。
“安爷尽可以试试。”
束观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头道,心中却是暗笑了一句。
……你要能抓到那个人就真有鬼了……
其实刚才束观自己也不是没有做过这样的打算,但是那个遮掩法阵已经被自己破坏了,那人恐怕来了之后远远就要转身就走了吧。
“安爷,你准备怎么处置这些人?”
然后束观指乐指那些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汉子问道。
“吾搓侬娘恶比,老子要把这些家伙全扔进大江里喂王八,敢抢老子的钱,不把这些小赤佬都杀了,老子以后还怎么在帮中兄弟面前抬起头。”
安凤俊目露凶光地说道。
束观看着他很诚恳的问了一句:
“安爷,你觉得我的卦算的准不准?”
安凤俊微微一怔道:
“束先生的卦,自然是神准无比。”
“其实我看相一样很准,以我观安爷的面相气色,近些日子最好不要杀生,否则必然会有灾祸临门。”
束观如此说道。
他倒还真不是危言耸听,这些汉子口中的那个老大,九成九是个修行者,如果安凤俊真把这些人扔进大江中,说不定那个修行者就要找上安凤俊的家门去了。
安凤俊听了之后,顿时露出了悚然之色,接着连连点头感激地道:
“多谢束先生提醒,那我就饶这些小赤佬一命好了。”
现在的安凤俊,对束观说的任何话都是深信不疑。
然后安凤俊还真留了几个手下在这里,看来他对抓住那个这些劫匪背后的老大还是不死心,然后就表示要先送束观回去。
束观却是拒绝了,言称自己有事,暂不回多伦巷了。
而不久之后,束观再次出现在了这栋房间中。
当然,因为安凤俊在这里留了几个人,所以束观是贴了隐身符进来的。
他没有理会那几个怨声载道被安排了这种苦差事的安凤俊的手下,直接就跃上了房梁。
房梁之上颇为干净,上面放着一颗鸽蛋大小的黑色珠子,散发着淡淡的灵气。
这件东西,束观在走进这个屋子后就感应到了,只是那时候不方便上来查看而已。
在进来这个屋子之前,束观曾经破坏掉一个法阵。
而任何一个法阵,就算最粗浅低级的法阵,都不可能凭空布下,必须要有一件法器作为压阵之物。
此时放在这个屋梁上的这个珠子,就是那个压阵的法器。
而刚才他对安凤俊说只要有那个幕后老大的物品,他就能找到那个人,其实这个房间中,就有这样一件东西。
束观伸手拿起了那颗木质的圆珠,仔细地端详了一下。
……这好像是一颗佛门弟子常用的念珠?
在看清了手中珠子的模样之后,束观的心中涌起了如此古怪的情绪。
……
在申城城南靠近江边的一条小巷中,在小巷的尽头之处,有一座小寺庙,名字叫做心相寺。
这真的是一座很小很小的寺庙,自然也就说不上有什么大雄宝殿,法堂偏殿的布局。
它只有一座殿,殿中有一座两米来高的佛祖塑像,放了这个塑像之后,里面再站上五六个人都觉得拥挤。
殿后是一个小院子,有几间小小的瓦房,是这寺庙中的香火僧人所居之处,无非就是厨房,卧室,杂物间之类。
心相寺以前有两名香火僧人,一个年纪很老,一个很年轻。
几个月前,年纪大的那个死了,所以现在这心相寺中,只剩下了那个年轻的僧人。
而这座心相寺虽然小,但是香火却是不算冷清,住在周围的那些贫苦的市民,去不起那些大寺大庙,那就只能来心相寺这样不会跟你计较香火钱的小庙中拜佛祈福了。
虽然他们生活下这个城市的最底层,但也更加希望有一天能摆脱这种贫贱的日子,所以平常时候来这心相寺祈福的周围的市民真的不少。
一柱几分钱的线香,虽然对住在周围的人来说,依然是需要考虑的支出,但如果能带来一些对未来生活的期望,大部分人还是愿意付出的。
特别是这一个月来,心相寺的香火比以往更旺盛了一些。
因为心相寺的那个年轻僧人,一个月前竟然宣布每日上午和傍晚,附近无家可归的流浪汉,逃难到此处的难民,甚至家里实在揭不开锅的市民,只要是来心相寺拜佛的,都可以吃上一顿免费的善粥。
说是粥,其实那粥稠得跟米饭也差不多了,而且每人每顿还能领取一个粗粮大馒头,只是吃饱是绝对没有问题。
有这样的好事,这心相寺的门口,如今每日都会排起大大的长队,先是恭敬的朝殿内的佛祖磕个头,然后就能去领取一碗浓稠的白粥和一个粗粮大馒头,就算是小孩,也有单独的一份,有时候还会有一些腌制的小菜。
当然来这里领这善粥的,基本都是附近的难民和流浪汉,至于有自己家的市民,只要日子还过得下去,却不会来白吃这顿善粥。
住在这里的人,穷归穷,但很少有人穷得忘掉了骨气。
而且大家都晓得心相寺的笃竹和尚是行善事,大家也不会来添乱。
无非就是心头都会有些疑惑,就是这心相寺以外的香火虽然不错,但是收到的香火钱却很少,那笃竹和尚又哪里来的钱财,支撑他如此天天施善粥?
当然,疑惑归疑惑,却也没人会真的去深究这件事情。
这一天的傍晚,束观来到了心相寺所在的小巷,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宛如他前世某家新开张的火爆的奶茶店外的景象。
人们排起的长龙,从深深的巷道内一直延伸到了外面的大街上。
当然,前世那些店外排的长龙,很多都只是店家请来的托。
但是心相寺外排起的这条长龙,那些携老扶幼,拖家带口,面有菜色的难民们,脸上都有一种无比的虔诚和感激。
看着这一幕的束观,双手负在背后,悠然地走了过去,排进了那支等待领取自己晚饭的队伍中。
他负在身后的双手中,握着一颗木珠。
束观就是通过这颗木珠,占卜出了这颗珠子的主人,现在就在此地。
占卜的过程同样很轻松,天机也很清晰,这个珠子上并没有被人遮掩天机。
回许是珠子的主人,并不会遮掩天机的术法吧。
而他现在,越发肯定自己手中的珠子,就是一颗念珠。
前后都是衣着褴褛的难民和流浪汉,乞丐,穿着一身干净长衫的束观站在他们中间,难免会招来一些异样的鄙视的目光。
所以束观只好低垂下头,看着自己脚尖,当前的那双脚往前移动时,他也缓慢地跟着前走。
而听着身边之人的交谈,束观倒是也知道了何以这附近一带,为何会有这么多的难民了。
这些难民,就是两个多月前,旭日国和大华之间那场战役的产物,或者说是那场战役留给申城的后遗症。
那场战役,虽然旭日国军队没有真正攻进申城市区,但是申城的城郊,以及周围的乡镇村庄,却是基本都被战火波及,很多人的家园被战火摧毁,成为了无家可归的难民。
而申城的市政府,至今还没有推出妥善安置这些难民的政策,却又允许这些难民进入申城的繁华市区,所以这些难民只能滞留在了城南之地。
而在苦苦等待了两个月之后,这些住在街头,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难民,随着秋意渐浓,已经越来越难生存了,幸亏从上个月开始,有心相寺的那位高僧大发善心施舍善粥,才让附近的这些难民,至少能够吃上两顿饱饭,勉强可以活下去,就是不知道等寒冬来临,他们又该如何存活了。
听着这些议论,束观随着人流缓缓朝前走去,他脸上原先那种淡淡的笑意慢慢地消失了,变得沉默起来。
而在二十几分钟之后,束观终于随着人流,走进了那条巷子。
然后他抬头望去,也终于看见了那座在这寒意深重的秋日的黄昏,或许是这些难民唯一的温暖之地的小寺庙。
还有那个站在寺庙门前的那个年轻的僧人。
那是一个看去二十五六岁,身材瘦小,容貌普通,神情木讷的年轻僧人,穿着一件灰色的僧袍,双手合什站在寺庙大门处。
在他的身后的殿内,就是佛祖之像。
黄昏的阳光从门外射进,将年轻僧人的影子拖进大殿之内,和佛祖之像重合在了一起,让那尊佛像多了些阴暗之意。
每一个难民来到小庙之前,先是跪下朝着佛像磕一个头,然后起身再对那年轻僧人感激地弯腰行一个礼,接着就去边上的粥棚中领取善粥了。
而那名年轻僧人,同样会对每一个人都合什还礼,口中轻念上一句经文。
束观慢慢地随着人流往那座寺庙靠近着。
这条小巷很长,而每个人都要先对殿内的佛像跪下磕一个头才能去领取善粥,所以队伍前进的速度很是缓慢。
知道半个小时之后,当照进这条小巷的最后一缕阳光消失之际,束观才终于走到了小庙之前。
他抬头望了一下小庙门口上方的那块匾额,匾额上写着“心相寺”三个大字,只是字迹却说不上有什么法度,简简单单,普普通通,也就比束观写得字工整那么一点。
见到来人迟迟没有磕头行礼,站在门前的年轻僧人不禁抬头望来,看到束观的样子穿着之后,这年轻僧人不禁微微呆了一下。
“这位大师,如果我不想跪下朝佛祖磕头,不知可否领取一份善粥。”
束观如此问了那年轻僧人一句。
“朝佛祖磕头乃是众人自愿之事,小僧从未有此要求,所以才会站在此处,向每一个人还礼。”
“因为心相寺的粥,跟敬不敬佛祖无关。”
“这位施主若是有需要,尽可以去领取一份善粥无妨。”
那年轻僧人木讷的脸上,有着一种平静而认真的表情,对束观如此说道。
束观觉得这位年轻僧人的这几句话,说的很有水平,至少比荆城归元寺那个只会打架的龙树小和尚有水平多了,甚至还隐隐有些真正的佛意。
所以束观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看了一眼年轻僧人的胸前,年轻僧人的胸前,挂着一串佛珠。
接着束观对那年轻僧人笑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跪了,不过我可以送大师一点小礼物,权当这份善粥的香火钱。”
“小僧施粥,不求回报,还要多谢这位施主的厚意。”
那年轻僧人对束观合什为礼。
“大师先看看再说。”
束观说话之间,他朝那名年轻僧人缓缓伸出了手掌,然后摊开,露出了手掌心中的那颗木珠。
和年轻僧人胸前佛珠一模一样的木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