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郇穿着一条宽松黑短裤,上半身没穿衣服。
灯光下,卢星橙清晰看见他胸前的肌肉,块块分明,人鱼线从腰侧一路划进褶皱的松紧裤带里。比上素描课,老师抬上来的大卫。还要标准的身材。
察觉到脸上攀上一股热意,卢星橙迅速扭过头,看楼下人行横道上穿流而过的轿车。
心想,这人怎么不穿衣服呀。
可偏偏,林郇嘴上不把门。
“我是来给你送药的。”她红着脸,把手里的药膏展示出来,
林郇懒懒地靠着门框,眼尾扫药膏,白红的锡纸外壳,瘪了大半,看样子已经被人用过。
打量半晌。
他站直,吊着股死活无所谓的态度:“用不着,你回去吧。”
听见门闩摩擦的声音,卢星橙也顾不得林郇有没有穿衣服,她猛地朝前扑,粉白的手掌拍在生锈的铁门上,铁门响起啪的一声惨叫。
她仰头,透过半人宽的门缝看他。语气着急,“那你让我看看你背后的伤。如果真用不着,我马上就走!”
关门的手顿,林郇眸色渐深,“是谁告诉你的我背后有伤?”
“冉俊哥。他还跟我说,你一定舍不得花钱买药。”
好像听到什么笑话,林郇嗬了一声,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念着冉俊的名字:“冉、俊。”
然后他望着空气,嘴角绷直。似乎在盘算着怎么收拾冉俊。
可卢星橙才不在乎冉俊怎么样。满心满眼只有眼前的人。
既然林郇没否认,那就证明他一定是受伤了。他不穿衣服保不齐就是因为怕碰到伤口。
想到此,卢星橙急了。
“你就让我看看嘛!或者你把药收了。”
“......”她眼睛感觉酸酸的,噘嘴,下巴都在抖:“毕竟,你是因为我才受伤的。不让我看看,我心里难受。”
听到女孩带着抽噎的声线,林郇转回头,如黑耀石的星眸幽深地看她。
良久。
“这是什么药?”他低哑声音问。
卢星橙眼睛亮,脸上由阴转晴,笑眯眯抬头,看他的眼睛:“擦伤药膏。”
“那没用。”林郇松开握着门把的手,“这药对我背后的伤没用。”
卢星橙张嘴,刚想问“那需要什么,我现在去买”,可林郇却背过身,走了屋子。
门在风里前后摇晃,卢星橙终看清他背上的伤。
一条十厘米左右的黑色伤口,血凝结成无数黑点,密密麻麻扩散在黑条四周。酒像奥德画里给人的感觉,压抑又痛苦。
卢星橙怕疼,要是这样的伤口在自己身上......她不敢想,那得有多疼。可林郇却像个没事人,摆动手臂,牵拉着伤口,眉头都不皱一下。
“愣着做什么?”男人忽然停住脚步,转身看她,刀削的下颚有着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
“不是要给我上药?还不进来。”
她的视线,移动到他的脸上。然后,迈步踏了进去。
关上门,马路上的人群声音瞬间隔绝在外,四周安静下来。只不过,有些安静得过分。
卢星橙转身,视线适应灯光,眼神缓慢聚焦的刹那,她发现林郇正看着自己,眼神不知何时染上侵略性。
心脏猛地一沉,她磕磕巴巴地出出声:“怎......怎么了?”
“你不怕吗?”林郇突然走来,朝她逼近,她的背撞到门上。
卢星橙心提到嗓子眼,眼睛瞪得大,没说话。
他低下头来,凑到她耳边,用气泡音在她耳边沉沉地蛊惑:“这个点,毫无防备地走进一个陌生的独居男人的房间里。”
“你就不怕,我吃了你?”
卢星橙眼睛缓慢睁大,不明白他怎么就突然一反常态......
她喉咙滚了滚,心脏剧烈跳动着,嘴唇颤颤着刚要开口说,我们不是陌生人。
可林郇的声音却先一步在她耳边想起,带着十足的弄笑。他拉开距离,手指在她额间弹了一下。
“逗你的。”
“不过,傻姑娘。下次,可别傻楞地随便往其他男人家里钻。”
林郇勾唇,抬步走进浴室。
卢星橙背后紧紧贴着门。林郇走开后,她仿佛溺水刚从水面上来般大喘气。
抬手抚摸上心口,心脏仍安稳地躺在里面。此刻在剧烈跳动着。仿佛在高呼,在雀跃。
林郇好像在浴室里找什么。好半会儿都没出来,卢星橙缓过来后,才有空打量他住的地方。
这是一个五六十平米的起居室,床、厨房、客厅在同个空间里。床单是纯白色的,白的发光。屋内的陈设也很干净,整个屋子,除了酒香外,还透着淡淡的花露水味道。
跟段婷语经常在耳边跟她吐槽的那些,臭袜子满天飞,浑身汗臭味的男生完全不同。
两分钟后。
林郇拉开浴室门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盆干净的水。他停在卢星橙面前,脚背勾倒在地上的矮脚凳子摆正。
他让她坐下,水盆放在她鞋尖前。
他到厨房,把碗里的啤酒倒了。从冰箱里拿出和晚上那瓶一样包装的酒,倒满碗走回来。
整个过程,林郇没说一句废话,每个动作,神情都无比认真。
卢星橙看得有点入迷,视线跟着他,最后停在自己面前。
林郇:“伸手。”
卢星橙:“啊?”
“伸手。”他又重复了一遍。
下意识,卢星橙乖巧听话伸手,可伸到一半,回神后,她又缩了回来,防备着:“我上过药了。”
林郇单手撑着膝盖,掀眼,舔唇,难得耐心:“伸出来,我就看看。”
卢星橙犹豫,将手伸到水盆上空。等她反应过来有诈,已经来不及,一双温柔的手已经像抓筷子一样整个包裹住她的手腕。
林郇长长的睫毛盖着他的眼,他打量着,稍顿,抬头,眼神很不满。
“你自己上的药?”
她摇头,“不是,婷语给我上的......怎么啦?”
林郇闭上眼,胸腔吐出一口气,边叹气边摇头。他抓水盆里的手帕,带着水淋在卢星橙的伤口上。
“嘶!”
火辣辣的灼烧感传来,她挣扎抽手。下一秒,林郇不费吹灰之力给她扯回来。
毫不留情又是一淋。
卢星橙大叫:“啊!痛!”
比烈酒直淋还痛。
“这里面放了什么呀?”
林郇轻飘飘扫她,“双氧水。”
双氧水。
怪不得那么痛。
可她就是因为怕疼,才让段婷语直接上药。
哪知来这还要受这儿罪。
眼看着林郇还要浇,卢星橙伸出另只手,抓住他的手腕。
“不要了。”
小姑娘朝林郇撒娇,语气娇滴滴的。
可林郇却低头,望着自己手腕上的手。因为手小,只砍砍抓了小半,看起来跟挠痒痒挠痒痒按摩一样。
他眉骨稍抬。嘴角上扬。很快敛得一干二净。
“把你的爪子给我收回去。”
林郇不咸不淡地开口,目光垂直射.进她可怜兮兮的眼眸里。
撒娇没用。
卢星橙委屈地嘟嘴。
林郇继续手里的动作,瞥见小姑娘因为太疼呲牙的表情,手里的动作不自觉放轻,但嘴巴依旧不饶人。
“能捡回一条命,算你运气好。谁让你去那种地方。去就去了,还不要命往黑的地方钻。再痛,也给我忍着。”
卢星橙:“.......”
终于。
伤口消毒,上完药。
林郇走出门,没一会回来,手里拿着卷纱布。
卢星橙盯着他,帮她绑扎,似乎察觉她的视线,男人脸不红心不跳地吐出一句:“看什么?哥哥的帅气迷住你了?”
“?”
好像被什么东西当头锤了一棒,卢星橙嫌弃皱眉。
虽然他确实很帅,但这么贱兮兮地问出来,也太不要脸了。
她选择忽略这个问题,“你刚才出去是去买纱布吗?”
“不然呢?”林郇低着头,长发遮挡他的眼睛,露出尖尖的鼻头,“我的伤口不用包扎?”
哦。
原来是为了自己啊。
卢星橙嘴角拉直,不满撇嘴。
五分钟后,她的伤口彻底处理完了,林郇技术很好,给她裹纱布的时候,每层之间距离几乎相同。
很难不怀疑,他是不是有强迫NB症。
她和林郇交换了位置,换他背对着她坐着。
只是,当卢星橙拿着伏特加味道的手帕,盯着他光溜溜的背,眼神飘忽,手悬在空中,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晃神间,林郇蓦地拿走她手里的手帕,从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碗里的酒,然后再将沾着热酒的手帕从身后递给她。
卢星橙按照他的指示,一下又一下轻轻擦他的伤口。
小心翼翼,轻得不能再轻。
男人不满啧了声,“没吃饭?给我挠痒痒呢?”
“.......”
她本来是怕他痛,怎么反倒还被骂了。
脾气瞬间上来,卢星橙展开手帕,啪的一声扔往伤口。然后,她双手成掌整个覆上去,像澡堂大妈搓澡一样,来回搓,使劲搓。
她瞪大眼,每个毛孔都在使力,气呼呼地:“这样!可以吗?”
林郇双手撑腿间,大力地紧交握住,明明疼得额头直冒汗,嘴上却不服输。
“可以。够劲。继续。”
好。
不服输是吧。
卢星橙连连点头,她站起来,猫腰,为了增大摩擦力,她用力往下压,继续挫。
两秒后。
倏然,林郇像屁股被针扎一样弹起来,转身,狼狈又淡定。
“够够了。”他压着气息,“包扎吧。”
卢星橙得逞地笑,点头。
她边笑着,边给他包扎。她包扎的技术很一般,只懂绕着圈转。
卢星橙先按着绷带的一头,右手卷开绷带从林郇的腋下穿过去。林郇的背很宽,第二圈的时候,卢星橙要双手才能掌握好绷带的走向,从身后看,她仿佛从身后抱住他。
然后,她笑不出来了。
指尖轻轻划过他的皮肤,带着阵阵温度来。仅半寸的距离,林郇肩膀上的酒气裹挟着身上特有的香气,溢入她的鼻尖,有些上头,直冲大脑。
太近了,近得有些过分暧昧。
她的脸迅速变红,一路红到耳根。
可林郇没察觉她的窘态,口吻熟稔,像是跟老熟人说话。
“什么时候回去?”
纱布盘到腋下。
“帮你包扎完我就走。”卢星橙应。
身前的人肩膀动了下,他似乎叹了口气。
“我是问,你什么时候回国?”
拉着绷带的手一紧,卢星橙抬头盯着林郇的后脑勺,他的头发很长,但后边却很短,露出长长的一截脖颈。
他问这做什么?
林郇:“芭提雅好玩的东西不多,不如曼谷.......”
林郇还在说什么,卢星橙后来没听清了。她只知道,心脏的地方很不舒服,像千万根细密针尖扎过。
他不想见到她。
她心里冒出这个裁定。
又一次,自作多情了。
“......”
胡乱缠绕几圈,她迅速将绷带打结。
“包好了,我走了。”卢星橙语气冷淡,打开门,跑了出去。
她突然的冷言,让林郇愣住,等他反应过来,衣服都没来得及穿,几个大步迈出去的时候。只听到楼道里,小姑娘啪啪啪的脚步声很急促,像是身后跟着什么洪水猛兽。
他走到过道边,往下看,卢星橙恰从楼里跑出来,穿过马路,很快消失在路灯拐角。
林郇皱眉,不明白她怎么回事儿。是生气了吗?
他不明觉厉,折返回房间,给冉俊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很快接起:“喂,老板。”
“还在酒吧?”他哑声问。
冉俊:“在啊。”
林郇:“那你帮我......”
“诶?”冉俊叫了一声。“妹子,你送完药啦?”
“.......呃,怎么不理人。”
冉俊视线从卢星橙背影收回,才想起电话,他问:“老板,你让我帮你什么?”
电话这边的林郇眼帘微阖,单手拿起水盆走向浴室,“没什么。挂了。”
他将水盆里的水倒掉,熄灭手机,扔在床上。走进浴室,他瞥见淋浴头,猛地想起好像还没洗澡。
“......”
得,白他妈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