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怎么办?”
短暂的安静之后,终于有人开口,转头看向翁泉。
他们还想不到这件事的严重后果,但现在发生的事情,便已经超出他们的预料了。
像是谢学士这样的人,如果被从家中找到证据证明他是鬼,哪怕他不愿意承认,到时候都会好说很多,可就在他们冲入他的宅院的时候,这位谢学士就这么死了,而且看起来还是被气死的,这样的死法,实在是很麻烦。
看着那伏在谢学士身上的妇人,翁泉皱了皱眉,咬牙道:“继续找!”
这会儿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若是半途而废更没有道理,事到如今,只能咬着牙继续上。
衙役们点点头,很快便继续翻查起来。
那妇人此刻伤心到了极点,根本没有心思去理会他们,自然什么都没有说,那两个稚童更是有些茫然,他们只是看到平日里疼爱自己的爷爷躺在地上,身体逐渐冰冷,于是便和自己的母亲一起哭了起来。
院子里都是哭声。
一个老人守在那间狭窄的书房前,手里拿着一根木棍,死死盯着这些左卫的衙役,“你们想要进去,就从我的是尸体上跨过去!”
他是谢学士府中的家奴,早就替这位谢学士当了好几十年差,两人的关系其实应该说不上是主仆,更多的是朋友的关系,领头的左卫衙役看过资料自然明白,如今谢学士死了,老人自然将愤怒全部都放到了这些左卫衙役的身上。
“你们这群武人,平日里也不读书,只知道诬陷忠良,真是一群禽兽!”
老人眼中泪花闪烁,他根本就不相信自家的老爷会是所谓的鬼,他只认为左卫要趁着这个时候,对谢学士泼脏水!
那书房是自家老爷生前最为喜欢和看重的地方,寻常时候就连自己的亲闺女都没不能进去,如今老爷死了,他也不能让这些人进去玷污了这书房!
左卫的两个衙役对视一眼,眼中没有太多情绪,如今谢学士已经死了,要是找不到他是鬼的证据,后果如何,不用想也知道,所以越是这个时候,他们越不能犹豫,只是对视一眼,两人便架起老人,将他拉到了一旁。
左卫冲进了书房里,开始仔细地翻找那些东西。
只是过了小半刻钟,将书房都彻底找了一遍之后,还是没能发现他们想要的东西,领头的衙役脸色便有些不太自然。
“问问别的兄弟,有没有发现!”
很快所有衙役都再次来到院子里,在那谢学士的尸身之后,安静站着,各自对视一眼,都摇了摇头。
院子里的风雪依旧,人们都很安静,便有些诡异。
只有那刺耳的哭声依旧在他们的耳畔萦绕。
翁泉微微挑眉,有些不甘心问道:“都找遍了?”
“找过了,这院子本来就不大,这个时候,应该没有什么遗漏,会不会是我们……”
他话没有说完,如果谢学士没有死的时候,说这种话倒也可以说,后果虽然有,但始终不算是无法解决的问题,但这个时候,谢学士已经死了,他们再说这种话,那么便问题极大。
没有证据,谢学士还死了。
那么在整个朝野,便会引起轩然大波。
再换句话说,到时候整个左卫便是漩涡中心,陈朝作为镇守使看重的年轻人,或许还能被保下,但是他们呢?
一些寻常的左卫衙役,只怕是第一个死的。
翁泉摇头道:“不可能,指挥使大人既然说是,那就一定是!”
他虽然这么说,但所有人都能看得出来,其实他没有什么底气,有些外强中干的味道。
因此即便是他这么说,其余人也都是保持沉默。
“继续找,院里的井也好,那些房梁上的青瓦也好,实在是找不到,就给我掘地三尺,你们要清楚,找不到证据,我们会如何!”
翁泉也有些心烦,但还算是克制。
左卫衙役们沉默散开,开始再次找寻,但有人却没有走,只是来到翁泉身前,在他耳畔低声道:“大人,要不然……我们……”
“绝不可能!”
翁泉有些厌恶地看了那个衙役一眼,骂道:“你要这样做,左卫还有何面目在神都立足?!”
虽然那个左卫衙役没有把事情彻底说清楚,但是翁泉这样的人哪里不明白,断然拒绝之后,他死死看着那个衙役,“别他娘的想那么多事情,我警告你,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没有任何必要!”
翁泉想的事情其实更多,造假在当下来看,虽然有一定的可行性,但是对于整个大局来说,不见得是好事,首先谢学士如何私通方外宗门,这定然是一个很复杂的故事,他们这些人如何编造,都一定会有漏洞,若是往后被人抓住这漏洞去探查事情真相,一旦查出来了,对于他们来说,一定会是更糟糕的事情。..
所以如今,不应该去做那些事情,唯一要做的,就是要将整个事情都放在明面上,不能有任何地说不清楚的地方。
但想起说不清楚几个字,翁泉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眼前的谢学士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死在眼前,还真是有些说不清楚。
“仵作到了吗?”
翁泉看了一眼那个先前说话的左卫衙役,皱眉道:“早些来看看,总要对死因有个说法。”
像是谢学士这样的老人,其实不管是哪一天死去都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何况是如今的大雪天气,身子骨弱,死在这个时候也是理所当然,可谢学士可以在他们走进院子前死,也可以在他们离开之后再死,但唯独不可以在他们走进来的时候,这才死去。
翁泉其实也想不明白谢学士的死因,如果他问心无愧,那么他极有可能是被他们这些人气死的,但问题是,他如果问心无愧,那么他们便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他也不愿意相信谢学士问心无愧。
但倘若谢学士不是问心无愧,又怎么会被气死?
看他那个样子,也不像是被发现罪行之后被惊吓而死的。
正在翁泉沉思的时候,左卫衙门里的仵作匆匆赶来,看到院子里的情形,一时间也有些愣住了。
翁泉开口道:“赶紧看看,查清楚死因。”
见状,几个左卫衙役赶紧把那对母子架开,如今查明谢学士的死因也是极为重要的事情,他们哪里还会去管别的事情。
仵作赶紧蹲下,很快解开谢学士的衣袍,到处都详细看了看。
却没有发现什么外伤。
仵作取出两根银针在谢学士关键窍穴-里刺下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仵作才有些惭愧地站起身来,“启禀大人,看不出什么问题。”
仵作小心翼翼说道:“像是谢学士这样的年纪,很有可能也就是寿终正寝了,从如今的征兆来看,可以看出谢学士生前大概有些激动,一时间气血上涌也是可能的。”
翁泉看向他,脸色难看。
“你仔细看看,有没有什么外力因素,比如中毒,或者什么人的手段?”翁泉压低声音,对这个在左卫待了超过三十年的老仵作还是比较放心,他和不少修士都打过交道,算是见识广泛。
仵作同样压低声音,说道:“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只是大人,想要知道具体缘由,只怕需要剖尸才能一探究竟。”
他有些为难,他是仵作,虽然平日里只是做自己的本职工作,但也知晓,如今对谢学士剖尸意味着什么,更明白若是剖尸之后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又意味着什么。
翁泉沉默片刻。
他看了一眼那对母子,皱眉道:“那就剖,出了事情,自然有指挥使大人负责!”
仵作得到答复,便点了点头,让人将谢学士的尸体抬到了屋檐下,这便从箱子里拿出工具,准备剖尸。
看到这一幕,那已经哭泣许久,没了什么力气的妇人忽然尖叫起来,大吼道:“你们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