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战场已经混乱不堪,近十万人在方圆五十里的地面上展开厮杀,到处都在战斗,尸横遍野,狼烟四起。
周军毫无预兆的发动了全线突击,蓝玉部在北,张士信部在南,一同向前推进,汉军虽然早有防备,但是双拳难敌四手,任凭汤和元封本领再大,也难以无力回天。
汉军的营寨已经被摧毁,帐篷被点燃,士兵们失去建制,丢盔弃甲,四散而逃,周军的骑兵们数十人一群,四下追逐屠戮着汉军,只有一些意志坚强的汉军才三五成群的组织起来抵抗,零星的战斗还在持续,但是总的来说,汉军大势已去。
汤和远在十里外的营寨,如今生死未卜,元封也顾不得他了,亲自横枪立马,拉起一票人马来抵挡周军,溃散的汉军在他周围如同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虽然只有七八百人,但也足够引起楚王张士信的注意了。
一座小山坡上,楚王的大纛迎风飘舞,一帮将弁众星捧月一般护着一身金盔金甲的楚王,山坡下是成千名举着长牌的步兵,保卫着王爷的安全。
楚王欣慰的看着一片狼藉的战场,在朝廷大军的层层重压下,贼军终于崩溃,胜负已见分晓,可是远处忽然出现了一面火红色的旗帜,以旗帜为核心,迅速集结了大批的汉军。
“那小子就是刘元封?待本王前去会会他!”张士信一抖马缰就要杀过去,却被手下大将李伯升拦住:“王爷,杀鸡焉用宰牛刀,对付区区毛贼,让小的们出马就够了。”
其实张士信也就是做做样子而已,王爷万金之躯怎可轻易犯险,他哈哈大笑道:“好,就给你们一个立功的机会,谁去斩了刘元封的人头,本王重赏于他。”
“末将愿往!”随着一声大喝,一员白袍小将站了出来,正是李伯升的次子李勇,次子虽然年少,但勇冠三军,是楚王麾下一员猛将。
楚王大喜,让李勇点了一千人马前去杀贼,看着李勇彪悍的骑上那匹标志性的一根杂毛都没有的白龙马领兵而去,楚王和李伯升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
“万马军中取上将首级,小勇有这个本事。”楚王的话语中包含着对子侄辈的关爱和欣赏,而李伯升则只是淡然笑道:“王爷谬赞了,和王爷的几位虎子比起来,犬子只不过一莽夫尔。”话虽这样说,老李心中还是很骄傲的。
“来呀,给本王温一壶酒,等少将军斩了贼寇的首级来共饮之。”楚王自信满满的说道,手下急忙取了锡壶放在热水罐中温了片刻献上来,楚王看一眼远处李勇已经和汉军接触上了,便亲自取过酒壶倒了一杯,对李伯升道:“老李,本王和你打个赌,等小勇斩将凯旋,这杯酒还不会冷。”
李伯升哈哈大笑:“虽然犬子愚钝,但是这点本事还是有的,老夫才不和王爷打这个必输的赌呢。”
楚王也笑道:“好个狡猾的老李,知子莫若父啊,不过这杯庆功酒你是一定要喝的。”
说着,两人相视大笑起来,忽然,李伯升爽朗的笑声戛然而止,两眼瞪得老大,望着远处说不出话来,楚王扭头一看,只见那匹熟悉的白龙马上已经空荡荡的没了骑士。
交马只一合,李勇便被元封斩于马下,将是兵的胆,李勇一死,他那一千兵马顿时作鸟兽散,元封挺枪一指楚王大纛:“弟兄们,随我来!”
汉军竟然在绝对劣势下发动逆袭,周军猝不及防,被他们突破了防线,直冲向楚王所在的小山坡,李伯升强忍丧子之痛,喝令两翼人马出击,可是元封来势太猛,一杆长枪上下翻飞,如入无人之境,狭路相逢勇者胜,元封如此神勇,汉军的斗志也被激发出来,个个瞪着通红的眼睛拼死的向前冲。
但周军毕竟人多势众,士兵们潮水一般涌上来,将汉军的步兵拦在后面,元封带着百余名骑兵冲破封锁,依然直奔楚王大纛而来,这杆大纛就是周军的灵魂所在,战场之上指挥作战全靠令旗,只要夺了楚王的帅旗,周军定然混乱。
楚王焉能不知道元封的想法,二十年前他就是征战沙场的勇将了,明白帅旗的重要性,虽然他也很想会一会这个年轻的对手,但理智还是让他沉声喝道:“撤!”
对手悍不畏死,楚王不得不拔旗避其锋芒,但元封依然紧追不舍,眼睛死死盯住楚王的大纛旗勇往直前,丝毫也没注意到身后的士兵已经越来越少。
战场上出现这样一幅匪夷所思的画面,一群人被一个人追的到处跑,楚王回头一看,见只有一个人杀来,顿时勒马回转,喝令左右截杀元封,楚王的亲卫虽然勇猛,但只是演武场上的好把式,在元封这样身经百战的名将面前连一招都过不了,上去几个死几个,有人企图放箭偷袭元封,却被他眼疾手快将箭矢抓在手里,惊得周军目瞪口呆。
此时的战场更加混乱,双方十几万人犬牙交错,许多的小部队来往冲突,楚王身边也只有千余人的卫队而已,一时间想调集人马也没那么容易。
楚王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人竟然有这么大的杀伤力,面对千人毫无惧色,左冲右突,长枪落处,血花飞溅,想拉开距离用箭射他都不行,元封如同牛皮糖一般紧紧贴住周军,甩都甩不掉。
楚王哪里知道,元封可是曾经单人独骑力克三百突厥狼骑的猛人,突厥狼骑可是西域最强骑兵,战斗力远远不是这些骑着矮马的周军骑兵所能比拟的,元封胯下神骏比周军的战马足足高出一个头来,居高临下,手中丈八长枪,浑身浴血,真如天神下凡一般。
“张士信!我要杀你!”元封大吼一声,声如洪钟,吓得张士信拨马就走,元封紧随其后,接连挑翻四五个周军骑兵,接近了张士信的马尾,元封的长枪就在张士信背心后不远处晃悠,惊得楚王金盔也掉了,披风也扔了,只顾抱着马脖子狂奔,他胯下战马也是优良的大宛马,奔跑速度极快,渐渐脱离了元封的威胁。
楚王逃了,他的掌旗兵就没那么幸运了,高高的大纛旗分量极重,抱着旗杆根本跑不快,元封见追不上楚王,便一枪将掌旗兵戳翻,顺手将楚王的大纛夺过来,将长枪暂挂在得胜勾上,抽出佩刀斩断旗杆,拖着半截大纛旗飞奔而走。
周军的指挥旗被折断,分布在战场上的各个部队看不见帅旗,形式更加混乱起来,不过此时前来救驾的几个营头已经赶到,大呼小叫将元封包围起来,就凭这些步卒根本挡不住元封的铁蹄,他的马头冲着哪个方向,哪里的周军就如同潮水一般散开。
昔日长坂坡赵子龙,在曹军中杀了个七进七出,今日元封也在周军中来个个七进七出,但周军却越打越多,单凭个人的勇武,终究还是无力回天。
此时张士信已经从惊恐中恢复过来,李伯升亲自去调来人马包围元封,几千人围堵他一个,还愁逮不住他么,就算他是铁打的金刚,也有累的时候,就算他不累,马也会累。
楚王站在高处,望着远处万马军中元封一骑绝尘,冷冷道:“传令下去,不要伤他性命,我要亲自活刮了他。”
元封确实累了,长枪杆子上已经遍布血污,拿在手里都打滑,枪缨子更是浸透了鲜血,胯下战马嘴边挂着白沫,步履已经有些沉重,虽然他勇武过人,但是身上也带了七八处伤,拼杀了这么久,连一口水都没喝,嘴唇干涩,嗓子眼冒火。
望一望四周,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军已经将他包围起来,他已经记不清楚这是自己第几次冲破重围了,但是杀出一个包围,又是一个包围,周军人多势众,也不和他硬拼,就是耗他的体力。
难道我今日要死在这里?元封不禁仰天长叹,多少事情还没来得及去做,建国报仇的大业才刚刚开始,生父的死因,生母的下落,还有那么多好兄弟,好部属,都离不开自己。
如果我死在这里,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元封一咬牙,提枪再次向周军冲去,这一次周军没有避让,仿佛已经猜到他气力将尽,几员周将挺枪来战,元封左冲右突,一不留神,马失前蹄,战马双膝跪地,差点将他掀出去。
战马废了,元封弃了长枪,拔出佩刀来站在原地,瞪着远处铜墙铁壁一般的周军,士兵们面无表情,铁甲森寒,长枪如林,这是李伯升调集的周军精锐,痛失爱子的李伯升发誓要活捉元封,为儿子报仇雪恨。
忽然,低沉的雷声卷过大地,惊得周军将士们回头望去,只见远处烟尘滚滚,哪里是什么雷声啊,分明是铁骑大军,敌人的援兵到了。
骑兵是步兵的天敌,眼瞅着数千铁骑如同乌云盖顶一般涌过来,周军的士气就先垮了,李伯升见大势已去,也顾不得活捉了,下令乱箭射死元封,但元封见情势有变,早就从马背上拿下盾牌,一个翻滚,原先站立的地方便插满了羽箭,周军还想再射,时间已经不够了,汉军铁骑汹涌而来,李伯升无奈,将步兵抛下,拍马而走。
大队全身贯甲的骑兵从元封身边涌过,四下追杀着周军,似曾相识的感觉,这哪里是汉军,分明是西夏铁鹞子。
一声长嘶,全身披甲的战马在元封面前停下,一员将军跳下战马快步而来,不由分说便用戴着铁网套的拳头掏在元封的胃部,打得他当场疼的弯下腰去。
那将军将全封闭的头盔摘下,露出一头飘逸的秀发,指着元封恶声恶气的吼道:“这一拳是让你长记性,以后少充大瓣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