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白芨2

宵禁一过,城门打开不久,便有人重重敲了宅子大门,称要见林咏召。

人家来势汹汹,门房自然不肯开门,立刻去报给纪潇。

纪潇梳洗完后开门,正要大步走,又忽而想起什么,迈小了点。

她瞥向旁边候着的唐鸠,问:“外面什么事?”

早在门房来报时,唐鸠便自觉出去查探了,答道:“山中出了命案,是邬言的二徒弟孟至死了,有人说是正君干的,还招来了官府。”

纪潇问:“可知是怎么死的?”

唐鸠道:“未见尸体,应当还在山上,只从人家的只言片语中估测应是中毒而死。”

“近日往来阆州者中,除了那批商人,可还有上山的?”

“除了邬言的徒弟,再无别人。”

“不要这饵了,将那批商人处理掉,不可让他们传半点消息出去。”

唐鸠领命退下,荆雀才凑上来,问:“主人,我去将他们赶走?”

纪潇摇了摇头,道:“命众人各司其职,他们无非就是想借着官府的由头探一探我们这宅子,我们便让他们探,我倒也想知道,邬言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他们到阆州来,多少知会过县令,那县令是前年的榜眼,寒门出身,新上任不久,自然与当地势力并无什么瓜葛,只听朝廷令,但他只知道是朝廷的人在此地秘密办事,不知到底是什么人要来,更不知这宅子里住的是什么人,听到有人报官,便派了人来。

纪潇的确是要故意将这院子敞开给别人看,但也不能随随便便就给别人看,而是带了一批护院一同站在了前院。

宅门刚开,闯进来的人便被堵了个正着,为首的捕头正要举腰牌,就看见前方开了道口子,缓缓走出一个着男装的妇人。

纪潇随手拔出护院腰间的刀,在手上掂了两下,便猛地投了出去。

短刀准确地钉在了半边门框上,力道恰好助那半开的门合上了,另一半衙役本还想进来,却被这一刀镇在了门槛外。

纪潇缓缓勾出一个笑容:“十人足矣,不可再多了。”

捕头一愣,回头看去,踏进门槛的人连带那报官的男子,可不正好就是十人?

有纪潇那句话,门房连忙将另一半边门合上,护院也稍稍散开了些,让出一条道路。

荆雀搬来凳子,纪潇坐上去,侧眸看向这些不速之客:“你们说我夫君杀了人,要么拿出证据,要么找出证据。拿,可拿得出来?”

捕头看向那报官之人,后者拿出一块布料,道:“这是我师兄临死前攥在手中的,这布料正是昨日林公子穿在身上的,昨日师兄一时冲动,与林公子起了冲突,又恰得了这块碎布,我等不得不猜疑是林公子所为。”

纪潇一看,还真是同样的料子,然而这衣裳也是县里的布庄做的,要找同样的料子再容易不过。

她哂笑了一声:“既然你们拿出来的证据算不了数,那便找出来吧。”

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前路便这样大大方方地敞开,反倒让那捕头不敢进了,犹豫了好半天,才带着寥寥几个下属进去搜查。

那几个护院都跟在附近,他们未必是暗卫团中最精的,却是看起来最莽的,也因此格外唬人。捕头一开始还忌惮这些人会动手,过了一会儿见他们只是在旁边看着,其中一人见他们频频望过来,便道:“主人担心诸位冲撞家中婢女亦或损坏物件,特命我等看护一二。”

捕头一听他们唤那女子为“主人”而不是“夫人”,便知这家里恐怕就是那女子做主。

真是奇了,一个有身孕的女子,家中有事竟需她挺身而出,而那位林郎君竟还未露面。

捕头还未到正院,心中就已先对林咏召起了几分鄙夷之心,等见了林今棠,更觉此人只有容颜配得上外头的娘子。

手下查出不少药材,摊开在院子里,捕头看了眼岿然不动的林今棠,问那报官人:“你说你也是大夫,那这些药中可有你说的毒?”

报官人道:“这些都是……安胎养身,及富人家常备的药材,且都是干药材……没有药粉。”

然而整座院子全部搜查下来,再无别的药物,亦不见地道等等。

又从林今棠屋中搜出他昨日穿的那件衣衫,花纹衣料的确一致,然而林今棠那身衣裳没有丝毫破损之处。

捕头查完,看向那报官的人。

此人出身不低,以往与他们县衙有些交情,这也是他报个官便能请动衙门赶早敲林宅门的原因。

报官人却还不罢休:“他若有意害人,自然会提前备好一套崭新的衣服,还请捕快严查此人。”

林今棠闻此言抬眼,冲他一笑,下一刻,他便站在了那报官人身侧,一只手制住了他的手臂,另一只手掌则掐在了他的脖颈上,温声道:“你们皆知我是医师,却不知我若杀人,何须用你们都想得到的办法?”

那报官人惊骇极了,昨日林今棠在山上动过手,但也只是转瞬便松开,旁观者只知他敏捷罢了,此刻身在他掌下,才知这人惯会用巧劲,定是专门练过的。

他知道林今棠不可能真拿自己怎么样,硬着头皮道:“你正是因为想洗清嫌疑,才用下毒的法子,因毒发是半夜,半夜你在城中,便可说自己未出过城!”

林今棠辩:“你们一座山上全是医师,我在医师堆里下毒,难道不会轻易被你们认出是什么毒来?你们认出来,便可知何时毒发,我半夜在不在城中又有何关系。”

报官人一时哑言。

按寻常情况,林今棠有这等嫌疑,便是先押回牢中候审也是可以的,然而捕头说话时,便不禁用上了个“请”字。

林今棠却不同他客气,道:“我同你去衙门无妨,只是我夫人未必答应。”

捕头:“……”倒是第一次见人吃软饭吃得如此骄傲。

他们自然无功而返,只好留几人守在林宅门口,又转道去山上查探。

走到半路,便发现林宅的护院一并跟了上来。

另一边纪潇关起门来,便将人都召起来,道:“我本想徐徐图之,接近这位医师,以便查探他都和谁有联络,然而那邬言却仿佛察觉了什么似的,他那徒弟出来咄咄逼人,想来也是他的嘱咐。如今只能亲手斩断这条路子,不可让他们传出一丝半点的风声出去。”

荆雀道:“可是我们纵然人手多,也无法保证将那整座山都看牢。”

纪潇:“所以不再看山,而是要把人放眼皮子底下。”

她说做便做,那头捕头刚刚查探完死人的地方,抬着尸体下山,纪潇的人便上山,将邬言同那位报官人一同绑了回来。

直到被丢进暗室,两人眼上蒙的布罩才被解下来,露出眼中的难以置信。

其中徒弟忍不住骂道:“林咏召,你杀了人,还要绑我师徒,你是想要一手遮天不成?”

暗室中只有林今棠,他没理会这两人,言简意赅地转述纪潇的意思:“你们二人若有什么想招的便同看守你们的人说,招得越多,便越好过一些,我想,邬前辈这么大年纪,也不愿意折腾了,至于你们的同门,如今被困在山上,轻易不可下山。”

“你以为你能关我们多久,二师兄被害,你又绑走我们,衙役自会察觉,到时候你便是罪上加罪!”

林今棠侧目:“那你便等着衙役找上门吧。”

衙役自然没有找上门,纪潇直截了当地修书一封,盖上齐王的戳,命县令遵从信中指令。

府衙的人都扯了回去,明着不再追究此事,暗地里则继续探查。

上门的反倒是曾遂。

那日邬言和一位师兄被拐走并无人亲眼看见,可紧接着纪潇的人便围了他们在山中的宅子,自然便也知道是同一帮人掳走的。

曾遂不在山上住,晚了许多才得知这事,听一帮师兄师弟七嘴八舌义愤填膺地控诉完林家人的横行霸道欺人太甚,竟一时顾不上死去的孟至,只想赶紧与林兄问问究竟怎么回事,他师父到底在哪儿。

他上山时没被拦,下山竟也顺畅,一路找来林兄家,路上反复回顾师兄弟说的那些话,敲门的时候都带了些怒气。

见到人便阴阳怪气起来:“原不知林兄这般好能耐,连衙役都支使得动。”

林今棠不恼,问道:“你也觉得我杀了你们二师兄?”

曾遂自然不觉得,孟至和林今棠本就没什么交集,哪会有人因为前一日起了些冲突便杀人的。

但他道:“你们带走了我师父师兄,这总是事实,他们在何处!”

林今棠自然未回答他,而是朝旁边招了招手,司棋便拿出一只签筒,摇了一摇,林今棠随意抽出一支,写着个“软”字。

曾遂眼睁睁地看着林今棠扯出一个敷衍至极的笑,用自以为和善其实颇瘆人的语调道:“你想知你师父如何了,我却也有话想问你,曾兄不如同我做个交易。”

曾遂忍不住道:“要不你重新再抽一次?”

林今棠从善如流,直接抽了那支“硬”出来。

曾遂神色严肃起来,正打算与他据理力争。

只听林今棠忽然吩咐:“我请曾郎君在家中做客几日,诸位务必好生招待,他什么时候愿意聊聊曾家替人贩药之事,便什么时候带来见我。”

刹那间,倒茶的婢女,扫地的仆人,门口的守卫,都严阵以待,露出袖中暗藏的锋芒。

曾遂:……

震惊过后,他慢慢抬眼,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作者有话要说:TT最近好忙因为又要找房搬一次家而且很急,所以不太能保证更新时间,千万别等感谢在2020-05-2103:35:15~2020-05-2201:21: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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