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呀!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勒。还想说怎么会有人把狗的尸体丢在公园长椅上,什么嘛,原来是阿良良木啊。」
我似乎听到一个恐怕是人类史上史无前例的奇特问候方式,于是将头从地面抬起,发现同班同学——战场原黑仪就站在眼前。
今天是礼拜天,她理所当然是穿便服。突然有人叫自己狗尸,原本我想要反唇相讥,但看到战场原那让人耳目一新的穿著,我不由得把冲到喉咙的话语给吞了回去。因为她除了一身便服外,还将平常在学校放下的长发,绑成了马尾。
呜哇……!
她这身穿着并不是很暴露。上半身巧妙强调出胸部的衣着搭配,配上平常穿制服根本无法想象的短裤裙。明明不是裙子,黑色的裤袜却比赤裸的双脚还要来得妖艳。
「干么。我只是打个招呼而已。开玩笑的啦。希望你不要一脸扫兴的样子。阿良良木,你是不是决定性地欠缺幽默感的细胞啊?」
「啊,不、不是……」
「要不然是什么?还是说情窦初开的阿良良木,看到我这身迷人的便服穿着后眼迷心荡,十分幸福①吗?」
①注:在日文中「十分幸福」和「便服」同音,是一种冷笑话。
先不管她的冷笑话,确实被她说中了,我心中的感觉大概就是如此,所以我找不到适当的话语来吐槽她。
「话说回来,眼迷心荡的心荡,是一个很棒的词喔。你知道吗?写法是草字头下面一个汤。我个人觉得『荡』这个字,比草字头下面一个明:『萌』这个字还要更上一层楼。它是肩负下一个世代的微妙词汇,很受到期待呢。比如说,以后会有像女仆荡或是猫耳荡之类的词汇出现。」
「……你的便服和上次的印象差很多,所以我吃了一惊。只是这样而已。」
「嗯,这么说也是。上次我穿的便服比较成熟嘛。」
「是这样吗?嗯——」
「不过,我这套衣服上下两件都是昨天新买的。当下,这应该说是庆祝康复吧。」
「庆祝康复——」
战场原黑仪。
同班的少女。
她到最近为止,都背负着某个问题。那个问题直到最近都一直紧跟着她——从升上高中之后开始,始终不离身。
两年以上的时间。
从未间断。
因为那问题的缘故,害她无法交朋友,无法和任何人接触,度过了就像被关入牢笼般,有如拷问似的高中生活。但幸运的是,那个问题在上礼拜一,大致上解决了。问题解决时我也在现场,虽然我和战场原一年级、二年级,以及升上三年级都同窗,但那次还是我第一次和她好好说上话。因为这样,我才第一次和这位原本在我印象中是一位沉默寡言、成绩优良、纤细虚弱的女同学,有了交集。
问题的解决。
解决。
话说回来,战场原长年背负着那个问题,事情当然不是、也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获得解决,在那之后,一直到昨天礼拜六为止,她都向学校请假。听说她因为要针对体重的问题做调查或精密检查之类的东西,所以频繁来往医院。
然后昨天。
她从这种种的问题当中,得到了解放。
似乎是如此。
总算。
要是反过来说,是好不容易。
要是说真心话,则是终于。
「话是这样说没错,不过问题的根源还没有完全恢复,所以是不是该真的感到高兴,我自己也觉得很微妙。」
「问题的根源——吗?」
就是这个问题。
不过,这世上所有被称为问题的现象,大致上都是如此吧——先把它们解决完,事后再添加解释上去,这就是所谓问题的真面目。
战场原的情况是如此。
我的情况也是一样。
「你不用为我伤脑筋。我自己烦恼就可以了。」
「嗯——你说的也对。」
就是这样。
对彼此来说,就是这样。
「没错。就是这样。而且,我有那个智商可以烦恼,足很幸福的事情。」
「……你这说法,好像在说有人没那个智商可以烦恼,是个不幸的家伙一样。」
「阿良良木你真的是一个笨蛋。」
「你居然直接说出来了!」
而且还完全无视文章脉络。
你刚才说那些,就是想说我是笨蛋吗……
虽然我们快一个礼拜不见,但这家伙还是没变。
我还以为她梢微变圆滑些了。
「不过,真是太好了。」
战场原露出淡淡的微笑说。
「今天我只是打算习惯一下而已,可是这套衣服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阿良良木你第一个看到。」
「……嗯?」
「因为问题解决,所以我可以自由选择穿着啦。以后各式各样的衣服,不管什么衣服我都可以毫无限制去穿它了。」
「啊……原来是这样啊。」
不能自由选择衣服。
这也是战场原背负的问题之一。
她现在明明是想要打扮的年纪。
「你想第一个让我看,该怎么说呢,这应该算我非常幸运,真是光荣啊。」
「不是我想让你看,是希望你第一个看到。这两句的语感完全不一样吧。」
「哦……」
既然这样,我希望她除了上礼拜一的「成熟服装」外,能够再让我看到其他更惊人的穿着……不过,眼前这件特别强调胸部的服装,确实有十足的魅力,足够强烈吸引我的视线。该说她品味不错?我感觉自己宛如被强力的磁力,给牢牢捕捉住了一样。她原本给人虚弱的印象,但我却可以感觉到一种和虚弱完全成对比的积极动力。因为她束起秀发的缘故,使得上半身的曲线一目了然。特别是胸部附近——不对,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在说胸部……她的露出度不高……应该说从五月中旬这个时间来思考,她穿长袖配上裤袜,露出度反而算少,但总而言之就是有一种异国情调。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呢?难道说,在经历过上礼拜一战场原黑仪,以及黄金周班长羽川翼的事件后,我得到了与裸体和穿内衣相比,穿衣服反而会让我觉得更「性奋」的能力吗……
我不要……
那种能力在高中阶段,没有任何必要性……
而且冷静想想,我觉得用那种眼光来看同班的女生,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我对自己感到十分羞愧。
「对了,阿良良木。你在这里到底在做什么?该不会我请假的这段时间,你被学校退学了吧。因为你无法和家人说,所以才会假装去上学,然后在公园消磨时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我最害怕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你说的应该是被公司炒鱿鱼的爸爸吧……」
而且今天是礼拜天。
是母亲节。
我险些脱口说出这句话时,悬崖勒马打消了念头。战场原因为一些缘故,所以是父女单亲家庭。她和母亲的情况,稍微有一点复杂。虽然对那种事情我要是顾虑太多反而不太好,但也不能随便把它挂在嘴巴上吧。母亲节这句话,就把它当作对战场原的禁句吧。
毕竟我——
也不想主动谈母亲节。
「没做什么。只是在这打发时间。」
「我以前听说过,问一个男生在做什么,如果他回答是在打发时间的话,那就表示那个男人没有出息。我希望这和阿良良木没有关系啦。」
「……我稍微远骑了一下。」
不过是骑脚踏车啦,我追加说明。
听到这回答后,战场原点头嗯了一声,转头看公园人口的方向。那个方向,没错,就是脚踏牵停车场。
「这么说,那辆脚踏车就是阿良良木的咯?」
「嗯?对啊。」
「它的框架好像涂了层氧化铁一样整个都生锈了,链子也断掉脱落,还没有前轮和坐垫,原来,脚踏车变成那样还能骑啊。」
「不是那辆!」
你说的是弃置脚踏车。
「除了两辆那种脚踏车外,还有一辆很酷的车吧!红色的那辆!那才是我的车!」
「嗯……啊!那辆越野脚踏车。」
「对、对。」
「MTB。」
「嗯……没错。」
「MIB①。」
①注:MTB为越野脚踏车的英文缩写;MIB则是电影星际战警。
「这就不对了。」
「嗯——原来那是阿良良木的啊。可是,这样一来很奇怪呢。那形状和你之前载我的脚踏车差很多呢。」
「之前那辆是上学用的。私底下我不可能骑菜篮车吧。」
「原来如此,阿良良木你是高中生嘛。」
嗯嗯!战场原颔首。
你也是高中生吧。
「高中生,越野脚踏车。」
「总觉得你这说法好像话中有话……」
「高中生,越野脚踏车。国中生,蝴蝶刀。小学生,掀裙子。」
「那充满恶意的列举方式是什么意思!」
「句子里面又没有助词和形容词,所以有没有恶意还不知道吧?不要因为自己独断的推测就对女生大小声,阿良良木。威胁也是暴力的一种喔。」
要这么说的话,毒舌也是一种暴力吧。
但我就算说了也没用……
「那你加上助词和形容词看看啊。」
「高中生『的』越野脚踏车,『比』国中生『的』蝴蝶刀『和』小学生『的』掀裙子『还要』『更扯』。」
「你没想过附和我一下嘛!」
「不对啦,阿良良木。不是这样,这边要吐槽的话,应该要说『更扯』这个字不是形容词,而是动词加上程度副词才对吧。」
「你突然说这种鬼东西谁听得懂啊!」
不愧是学年成绩维持名列前茅的人。
不对,不懂的人只有我而已吗……
我国文很弱。
「我说你啊,我是没关系啦。我没有很喜欢越野脚踏车,而且我事到如今,早就对你的谩骂有一定程度的忍耐力了。应该说忍耐还是说通融呢。不过,骑越野脚踏车的高中生,全世界可是有五万人喔,你要和这些人为敌吗?」
「越野脚踏车实在太棒了,是一个只要是高中生,不管是谁都会憧憬的杰作。」
态度骤变的战场原黑仪。
没想到她是一个明哲保身的家伙。
「因为这么棒的东西实在太不适合阿良良木,所以我才会在无意中说了一些无心的话。」
「你还把责任推卸给别人……」
「这些小细节你不要在那边啰哩啰唆的,你这么想死的话,我随时可以让你只剩下半条命。」
「好凶狠的态度!」
「阿良良木,你常常来这附近吗?」
「你每次都若无其事地把话题转回来。没有,这次应该是我第一次来吧。我随便骑骑脚踏车,刚好看到这边有个公园,然后就在这边休息一下而已。」
说实话,我以为自己已经骑很远了——例如已经骑到冲绳之类的地方,但现在巧遇战场原,就表示凭脚踏车这种代步工具,很理所当然无法离开自己所居住的城市吧。这就像被饲育在牧场的动物一样。
啊——啊。
去考个驾照吧。
可是那也要等到毕业以后吧。
「战场原你呢?你刚才有提到习惯,什么啊,你是在散步做复健吗?」
「我说的习惯是习惯衣服。阿良良木是男生,所以不会做这种事情吗?把鞋子穿习惯这点事情,你应该会做吧。不过简单来说,我就是散步吧。」
「嗯——」
「这附近以前是我的地盘呢。」
地盘勒……
「啊,这么说来的话,你高二的时候好像有搬家来着。你搬家之前是住在这附近啊?」
「嗯,就是这样。」
似乎没错。
原来如此,单纯说她在散步或习惯衣服,倒不如说她本质上是因为自身的问题解决,所以怀念起过去的时光吧。这家伙的举动还挺有人性的嘛。
「我很久没来了,这一带——」
「怎么了。完全没变吗?」
「不对,相反。是完全变了样。」
战场原立刻回答说。
她似乎已经走了一定程度的路,散步告了个段落。
「我不会因为那种事情而心情感伤,可是自己以前住的地方逐渐变貌,总会让我觉得心中的干劲被浇熄了。」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吧?」
我出生至今一直在同一个地方长大,所以战场原说的感觉,老实说我完全不懂。我也没有可以称为老家的地方——
「也对。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战场原很意外地在这里完全没有反驳,回答说。这女人听到别人的意见居然没唱反调,实在是很稀奇。也许,她是觉得继续和我谈这个话题,也不会有什么益处吧。
「我说,阿良良木。既然这样,我可以坐你旁边吗?」
「旁边?」
「我想要和你聊天。」
这措词真的很直接了当。
她想说什么、想做什么,简单明了。
毫不做作,坦率。
「可以啊。我一个人占据这张四人座的长椅,正好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呢。」
「是吗。那我就不客气了。」
战场原说完,坐到我身旁来。
我俩紧贴到几乎可以碰到肩膀。
「……………………」
咦……为何这家伙要把这张四人座的长椅,弄得好像两人座的一样……?这样会不会太近了,战场原小姐。在这紧贴的距离下,我俩的身体好不容易才没有碰触到对方,但却处于一种只要稍微移动就会贴到彼此的绝妙平衡中,以同学来说,不,就算以朋友来说,这距离实在有点不太妙。话虽如此,要是由我这边移动拉开距离,可能会让战场原觉得我在躲她一样。就算我没那个意思,但要是战场原误解的话,我不知会受到她何等的迫害,一想到这点我就无法随便移动身体。结果——我整个人僵在原地。
「上次的事情,」
在如此状况,以及位置关系下。
战场原若无其事地开口说。
「我想要再向你说声谢谢。」
「……嗯。不过,你不用谢我没关系。仔细想想,其实我完全没帮上忙。」
「是啊。一点屁用也没有。」
「…………」
这两句虽然意思雷同,但后者的表现却更为过分。
应该说过分的是这女人。
「所以,你要道谢就跟忍野说吧。我想那样应该就足够了吧。」
「忍野先生那边,又另当别论了。而且,我还要把说好的钱付给他。好像是十万块吧。」
「是啊。你要打工吗?」
「对。不过我的个性不适合劳动,所以我现在正在思考对策。」
「和没自觉比起来,你有自觉是一件好事。」
「有没有方法可以赖皮不付钱呢……」
「你在思考那种对策吗!?」
「开玩笑的。钱的事情我会好好处理。所以说,他那边另当别论。我想要和你道谢的动机,和忍野先生不同。」
「既然这样,你的道谢我刚才已经听过了,这样就够了。就算是道谢的话语也一样,要是说太多次就会失去实质的意义。」
「本来就没有实质的意义啊。」
「没有吗!?」
「我开玩笑的。是有实质意义的。」
「你真的很爱开玩笑。」
我却是惊讶连连啊。
战场原咳一声,清了清嗓子继续说:
「抱歉。我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阿良良木你说话,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要否定你,跟你唱反调。」
「………………」
就算你一边道歉,一边说这种话……
感觉她好像在说:我跟你就是不对盘。
「这一定是那个吧。这种心境,就像小孩子总是喜欢欺负自己喜欢的对象一样。」
「不对,我觉得你那是大人想要欺侮弱者的心境……」
嗯?
刚才,战场原是不是说我是她喜欢的对象?
啊,不对,那是一种言语修辞吧。
国中生以为对自己微笑的女生全都煞到自己,而我现在这样想似乎没有太大的意义(微笑这种东西根本分文不值),因此我又将话题拉回。
「不过说实话,我也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需要让你这样道谢的事情,照忍野的说法,『你是自己救自己的』,所以对我感恩之类的事情,还是不必了吧。那样会让我们今后很难当朋友吧。」
「当朋友,是吗?」
战场原说话的语气完全没变。
「我——阿良良木,我可以把你当成朋友吗?」
「当然没问题。」
我们曾向对方吐露出自己身上的问题。我想我们的关系,已经超越陌生人或普通同班同学的范围了。
「是啊……你说的没错,我们彼此部有对方的把柄。」
「诶……?我们的关系有这么紧张吗?」
看来我们的关系似乎很不和悦……
「不是把柄之类的问题,你只要很自然地把我当成朋友就好……我们不是那种紧张关系吧?你这么做的话,我也会把你当成朋友的。」
「可是,阿良良木不是那种喜欢交朋友的类型吧。」
「那是到去年为止的事情。与其说是类型,倒不如说是主义比较正确。不过,因为我在春假稍微有了一点思维转换……那战场原你呢?」
「我是到上礼拜一为止。」
战场原说?
「更正确来说,是到遇见阿良良木为止。」
「………………」
这家伙怎么回事……
应该说这状况是怎么回事……
这场面好像待会我会被战场原告白一样……该说是呼吸困难还是沉闷呢,对了……就像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的感觉一样。要是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我应该先把衣服和头发好好打点一下……
不对!
我居然很认真在思考万一被告白该怎么办的问题,这实在让我十分羞愧!而且,在我如此思考的时候,眼睛还会不经意去看战场原的胸部是怎么回事!我是那种庸俗的人吗?阿良良木历是一个用外表(胸部)来判断女生、品性低劣的人吗……
「你怎么了?阿良良木。」
「啊,没事……抱歉。」
「为什么你要道歉?」
「我突然觉得自己的存在是一种罪恶……」
「原来如此。你是罪孽深重的男人啊。」
「………………」
不对。
这两句又是意思一样,语感不同。
「简单来说,阿良良木。」
战场原说。
「不管你怎么说,我都想要报答你。不这样的话,我对阿良良木你永远都会有一种自卑感。如果我们要当朋友,我觉得自己要先报答你之后,我们才能变成对等的朋友。」
「朋友……」
朋友。
为什么呢。
这个词不管怎么思考都是一个很感动的词汇才对,但我却因为刚才的过度期待,而觉得有些沮丧,或者该说心中某处有点怅然若失……
不,不对……
绝对不是这样……
「你怎么了,阿良良木。我觉得自己这话说得还满酷的,总觉得你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很失望呢。」
「没有,没有。我知道你的想法后,拼命压制自己高兴得想要跳法国康康舞的心情,所以看起来才会变成那样吧。」
「是吗。」
她一脸不认同的表情,点头响应。
她可能认为我是一个别有用心的男人。
「算了,这不重要。总之就是这样,阿良良木。你有没有什么事情希望我为你做的啊?只限一个,你不管说什么我都会听你的。」
「……不、不管说什么?」
「不管说什么。」
「喔……」
同班的女同学对我说:你不管说什么我都会听你的……
我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达成这等十分了不起的丰功伟业。
………………。
可是,这家伙绝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真的什么都可以喔。不管任何愿望我都会替你实现,只限一个。就算你要征服世界,要永远的生命,或者是要打倒即将来到地球的赛亚人都可以。」
「难道你拥有超越神龙的力量吗!?」
「那还用说。」
这家伙居然肯定了。
「希望你不要把我和那种在关键时刻派不上用场,最后还站在敌人那边的叛徒混为一谈……不过说真的,我比较希望听到你个人的愿望是事实。这样我比较容易实现它。」
「我想也是……」
「我突然说这种话,阿良良木你应该觉得很不知所措吧?既然这样,对了,那种愿望也可以喔。这种状况下,不是有一个最制式的愿望吗?你可以说想要把一个愿望变成一百个之类的。」
「……咦?这也行?那样可以吗?」
在这种状况下,此愿望算是超级制式的禁忌之一,十分常见,只有不知耻的家伙才会挂在嘴巴上。
而且还是我自己说的。
这不就等于我对她完全服从了吗。
「不管什么愿望你尽管说。我会尽最大的努力替你实现的。例如,希望我连续一个礼拜都在句尾加上『妞』字、连续一个礼拜不穿内裤来上课、连续一个礼拜每天裸体穿围裙叫你起床、连续一个礼拜陪你玩灌肠减肥之类的,阿良良木应该也有许多独自的喜好吧。」
「你把我当作那种等级的狂热变态份子吗!那实在太失礼了吧!」
「不是……那个,很抱歉,如果你要我一辈子都那么做的话,那个、我可能没办法答应……」
「不是,不对不对不对!我不是因为自己的狂热度被不当低估而生气!」
「啊,是吗?」
战场原一本正经地说。
她完全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我说战场原,那些愚蠢的要求,如果是一个礼拜你就能答应吗……」
「我有那种觉悟。」
「………………」
快舍弃那种觉悟吧。
「说出来让你参考一下,我个人比较推荐每天裸体穿围裙叫你起床。我很擅长早起,应该说我早就已经习惯了,如果有必要的话,要我顺便帮你做早餐也行喔。当然也是裸体穿围裙。在后面眺望裸体围裙,不是很有男人的浪漫吗?」
「『男人的浪漫』这句话不要用在这种地方!男人的浪漫是更帅气的东西!而且,我家里还有其他人在,被你这样一搞,我家肯定会以瞬间最大风速整个破灭!」
「你的语气好像在说家里没其他人在就OK的样子。既然这样,你来我家住一个礼拜如何?以结果来说,我想应该是一样的。」
「我说,战场原啊。」
我的语气变得好像在劝说一样。
「假设那种交涉成立的话,我想以后我们之间,就不可能有友情存在了。」
「唉呀。听你这么一说的确是这样。也对。那就禁止色情方面的愿望吧。」
嗯,这样比较妥当。
这么说来,在句尾加上「妞」字,对战场原来说是色情方面的要求吗……看她道貌岸然的样子,其实这家伙喜好还挺特殊的呢。
「不过,反正我一开始就觉得,阿良良木一定不会做出色色的要求。」
「喔?看来你非常信任我嘛。」
「因为你是处男啊。」
「………………」
这话题先前我们也有聊过没错。
说起来,好像是上礼拜。
「处男比较不黏人,所以应付起来比较轻松。」
「那个……战场原,稍等一下。你从之前开始就一直拿处男来做文章数落我,可是你自己也没有经验吧?结果你却把处男说成这样,该说我不能赞同还是——」
「你在说什么。我有经验啊。」
「真的吗?」
「身经百战呢。」
战场原说得很毅然决然。
这家伙……该怎么说呢,她真的只想跟我唱反调而已……
身经百战这种表现也不太适当。
「这个嘛……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不过假设、只是假设喔,假设你说的是真的好了,你把事实告诉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嗯。」
脸红了。
不过脸红的是我,不是战场原。
总觉得我们似乎经历了一段很漫长的对话。
「我知道了……我更正一下。」
「我,没有经验,还是处女。」
这算自白没错,不过也太劲爆了。
我先前也被迫自白过,所以这要算扯平的话也算扯平吧。
「也就是说!」
接着,战场原毅然地用食指毫不留情地指向我,用仿佛快响彻公园的声音,对我大声训斥。
「愿意和阿良良木你这种没吸引力的处男说话的人,也只有我这种还没失身的神经病处女而已!」
「…………!」
这家伙……为了痛骂我,她甚至不惜贬低自己的身份吗……
在某种意义上我甘拜下风,在某种意义上我举白旗投降。
全面降服。
关于战场原的高度贞操观念和严谨的品行,老实说我在上礼拜已经深切感受到差点留下心理创伤,这件事不用特别去深究也无妨。因为对战场原而言,那种思考已经不算是她的性格,而是到达了一种病态的境界。
「话题偏离主题了。」
战场原很轻松地恢复平静的声音,对我说:
「你真的没有什么愿望吗?例如更单纯的烦恼之类的。」
「烦恼——吗?」
「我笨嘴拙舌,所以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不过我希望能帮上你的忙,这点是真心的。」
我想你这样不叫笨嘴拙舌。
应该是能言巧辩,死的都能说成活的。不过,战场原黑仪——
本性并不坏……吧。
就算她不去禁止,
现在这状况,我也不能随便提出那种不纯的愿望吧。
「例如希望我教你脱离尼特族①的方法。」
①注:尼特族,不上学、不工作,不受训,拒绝和外界接触,终日在家、漫无目的地过日子。
「我不是尼特族好吗。哪个世界的尼特族会有越野脚踏车的啊。」
「搞不好你是有脚踏车的尼特族。就算阿良良木你是尼特族,我也不允许你用那种偏见的眼光去看其他人。他们一定是把轮胎拆掉,在房间里面踩脚踏车的。」
「那是健身脚踏车吧。」
好一个健康的尼特族。
这种人或许真的存在。
「可是,你突然问我有没有烦恼,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或许你说得也有道理。阿良良木,你今天头发没有睡翘呢。」
「你的意思是说,我的烦恼了不起也只有头发睡翘而巳吗!?」
「不要过度解读我说的话好吗。你的被害妄想出乎意料的严重呢。你对言外之意的解释太超过了吧?」
「不然还有哪种解释……」
真是的,
这家伙宛如一朵连花瓣都带刺的蔷薇。
「比如说班上有个女生对任何人都很温柔,唯独对你很冷淡,我想这种烦恼我也可以帮你解决。」
「这举例真讨人厌!」
看来我不勉强自己说出愿望,这对话就会永无止尽地发展下去。
唉呀呀……
真是够了。
「这个嘛……我没有什么烦恼。硬要说的话,或许这不是烦恼也说不定。」
「唉呀,有什么事情吗?」
「有一件事吧。」
「什么事情?告诉我。」
「你毫不犹豫呢。」
「那是当然的。这是我能不能报答阿良良木的关键时刻。还是说,那是一件难以向人启齿的事情?」
「没有,也不是难以启齿啦。」
「那你就告诉我吧。光是说出来就可以让自己轻松点——似乎是这样吧。」
从你这种相当高等级的秘密主义者口中说出来的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啊。
「那个……我跟妹妹吵架了。」
「……看来我似乎帮不上什么忙呢。」
这女人放弃得真快。
才刚听到问题而已……
「不过,你就暂且说到最后吧。」
「暂且吗……」
「那,你就姑且说到最后吧。」
「这两句话的意思一样吧。」
「姑且是姑且听你一言的意思。」
「……啊——嗯——就是啊。」
刚才我自己把「那个词」列为禁句。
但从这对话的脉络来看,这也由不得我做主。
「你看,今天不是母亲节吗。」
「嗯?啊,这么说来的确是呢。」
战场原很普通地响应我。
看来是我顾忌太多了。
既然这样,就只剩下我的问题了。
「然后呢,你跟哪个妹妹吵架了?我记得阿良良木你应该有两个妹妹吧?」
「对,原来你知道啊。真要说的话应该是和我大妹——不过应该算两个人都有份吧。她们两个不管何时何处、做什么事情,5W1H,总是形影不离。」
「她们是『栂之木二中学的爆热姊妹花』嘛。」
「你连她们的诨号都知道吗……」
总觉得有点讨厌。
不过,妹妹有诨号这点更让人讨厌。
「她们两个也很黏我妈。而我妈也很溺爱她们。所以——」
「原来如此。」
战场原听到这似乎完全理解了一般,打断了我的话。她不等我说到最后,彷佛想要我不用说得太明白一样。
「以一个差劲的长男来说,母亲节的今天,你在自己的家里没有容身之地对吧。」
「……就是这样。」
就战场原来说,差劲的长男这句话,可能只是平常的谩骂而已,但很遗憾,这形容一点也不夸张,完全是事实,所以我也只有肯定的份。
虽然我不是真的没有容身之地。
但感觉不舒服却是事实。
「所以,你才会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嗯——不过,我还是不懂。为什么你会和你妹妹吵架?」
「我原本想趁一大早偷溜出门,不过当我骑上脚踏车的时候,就被我妹妹逮个正着。然后,我们就发生言语上的争执。」
「言语上的争执?」
「我妹似乎希望我也一起庆祝母亲节,可是该怎么说呢,那种事情我没办法,所以才起了争执。」
「没办法所以才,是吗?」
战场原意义深远地反复说道。
或许她想说「你这烦恼太奢侈了。」也说不定。
从单亲父女家庭的战场原来看,应该是这样吧。
「国中左右的女生,有很多都讨厌自己的父亲;男生会不会也一样,不太擅长应付自己的母亲呢?」
「啊……没有,不是不擅长的问题,我也不是讨厌我妈,只是觉得有点尴尬,唉呀,我对我妹也差不多是一样的感觉——」
——哥哥老是这样。
——老是这样,所以才永远——
「……不过,战场原。那不是问题。我和妹妹吵架和母亲节之类的事情,本身其实无所谓,因为不止今天而已,只要碰上有什么活动的日子,我们常常都会吵架。只是……」
「只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算我和家里有些隔阂,可是在母亲节我却连句祝贺的话都说不出口,还被小自己四岁的妹妹说了两句就真的动怒,这些该怎么说呢,我对自己的器量狭小感到非常、非常地气愤。」
「嗯——真是一个复杂的烦恼啊。」
战场原说。
「问题绕了一圈,变成一个高层次的烦恼了。这就像是在争论先有鸡,还是先有小鸡的感觉。」
「当然是先有小鸡吧。」
「喔,是吗。」
「这一点都不复杂,只有矮小而已。就像我这个人的器量好小啊之类的。可是,就算是这样,我一想到必须要和我妹道歉,就非常不想回家。很想一辈子住在公园里。」
「你不想回家……吗?」
战场原说到这,叹了口气。
「很可惜,对你这种狭小的器量,以我的器量来说实在无计可施……」
「……你至少努力一下吧。」
「很自然,对你这种狭小的器量,以我的器量来说实在无计可施……」
「…………」
这的确很自然没错,但被人这么清楚、而且还一副很遗憾的样子这么说,只会让人更沮丧。不,问题没有到会让人沮丧这么严重;但它渺小,不严重的程度,也让我感到很讨厌。
「我觉得自己很无聊。既然要烦恼的话,我应该去烦恼如何世界和平,还有如何让人类幸福之类的才对;然而我的烦恼却是如此渺小。我……讨厌这样。」
「渺小——」
「可以说是平庸吧。感觉这就好像在抽签的时候狂抽到小吉一样,就是这种平庸感。」
「你不可以否定自己的魅力,阿良良木。」
「魅力!?抽签的时候狂抽到小吉是我的魅力吗!?」
「我开玩笑的。而且阿良良木的平庸感,应该不是抽签狂抽到小吉那样吧。」
「你是想说我狂抽到大凶吗?」
「怎么可能。没有那么厉害……不过,也没有多好啦。说到阿良良木的平庸感呢……」
战场原为了加重语气,在此稍微酝酿一番后,开口对我说:
「……应该是虽然抽到大吉,但仔细一看上头写的东西却没有多好才对。」
我慢慢咀嚼玩味这番话的意思。
「好平庸!」
随后我大叫说。
我出生到现在,从没听过有这么平庸的家伙……这家伙居然可以想到这种说法。我由衷地——应该说我真的觉得,这女人的将来实在不堪设想啊。
「可是,先不管令堂的事情,你和妹妹的吵架,或许真的是一件小事。阿良良木你看起来好像很疼妹妹呢。」
「我们常常在吵架才对。」
而今天的吵架……让我感触特别深罢了。
因为今天不是一般的日子。
「因为她们长得很丑,一点都不讨喜吧。」
「我妹一点都不丑好吗!」
「还是说,你这是爱情的相反表现呢。其实,阿良良木你是一个妹控之类的。」
「才不是勒。喜欢上自己的妹妹这种事情,是没有妹妹的人制造出来的幻想吧。因为现实生活中绝对不可能有那种事。」
「唉呀。因为自己有,所以对没有的人摆出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实在让我不能苟同呢,阿良良木。」
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这就像在说金钱不是问题喔,其实没有女朋友比较好喔、或是这跟学历没关系喔……之类的,这种傲慢的人还真讨厌。」
「妹妹和那些东西不一样吧……」
「是吗。那阿良良木不是妹控,也没有喜欢上自己的亲妹妹咯。」
「谁会喜欢啊。」
「说的也是。因为阿良良木比较像娶姨控嘛。」
娶姨控?
这词听起来很陌生。
「就是Sororate marriage的意思。中文叫续娶妻姊妹婚,就是在妻子死掉之后,再和妻子的姐姐或妹妹续弦。」
「……你这一如往常的博学多闻,依旧让我感到佩服,可是为什么我一定要去续娶妻子的姐姐或妹妹?」
「你的情况是续娶妹妹,不是姐姐。也就是说,你会先让没有血缘关系的女生叫你『哥哥』,然后再和那个女生结婚……就算你们结婚,你还是一直让她喊你『哥哥』,这样你就实现了原本的意图——」
「照你的说法,那我肯定杀了自己的发妻吧!」
我在战场原说完话之前,就不慎做出了反应。以负责吐槽的角色来说,抢拍原本是不被允许的。
「那么,娶姨控的阿良良木——」
「拜托请你叫我妹控!」
「你不是不喜欢自己的亲妹妹吗?」
「我也不会喜欢上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那你喜欢没有血缘关系的恋人吗?」
「就跟你说……咦?会有没血缘关系的恋人吗?」
那是什么意思?
不,要说恋人关系没有血缘,仔细想想好像也没错,可是这样一来,就是真正的恋人?
总觉得,这话题好像完全偏离主题了……
「你器量真的很小呢,这点程度的小玩笑就让你这么慌张。」
「你这玩笑一点都不小吧。」
「刚才我是在考验你。」
「为什么我要被你考验……等等,这意思是说,你刚才还不够认真啰?」
「我要是认真的话,可是会变身的。」
「变身?哇,真酷,我好想看一下!」
不,应该是既期待又怕受伤害……
战场原沉吟一声,面带忧愁。
「你反应这么大,器量却这么小。这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吗。不过,就算阿良良木的器量再小,我也不会舍弃你的。对于阿良良木的器量狭小,我会奉陪到底的。」
「你这说法也很微妙。」
「不管到哪里我都会陪伴你。从西山到东海,只要你希望,我可以陪你到地狱去。」
「……拜托不要,你说那种台词或许很帅没错……」
「所以说,阿良良木除了器量狭小以外,还有什么烦恼吗?」
「………………」
这家伙是不是很讨厌我啊。
我现在是不是遇到很严重的霸凌啊。
希望这只是我的被害妄想……
「其他也没什么特别的烦恼……」
「你没有想要什么东西,也没有烦恼吗?嗯……」
「你这次又想怎么臭骂我?」
「你好棒,器量真大。」
「你不用勉强自己夸奖我!」
「你真的绝妙绝伦呢,阿良良木。」
「就跟你说不要勉强自己……诶,什么?绝子绝孙?」
「就是说你好到极点,无人可比的意思。你没听过吗?」
「没听过……话说回来,你硬是拿出那种像八股文一样的词汇来夸奖我,到底有什么企图?」
而且,偏偏还说什么器量很大……我们刚才明明还在聊我器量狭小的事情。
「不是,我觉得你会禁止我毒舌一个礼拜,所以才想说事先采取必要的对策。」
「那种事情反正你也做不到吧。」
那等于叫她不要呼吸、把心脏停下来一样。
而且,就算只有一个礼拜,要是禁止毒舌的话,战场原就不是战场原了,我也会觉得十分无趣——喂!为什么我会变成少了战场原的毒舌就活不下去的角色啊。
好危险啊……
「真没办法……话说回来,没想到我一禁止色情方面的愿望你就一筹莫展了,真让我吃惊呢。」
「这一点的确是事实,不过早在你禁止之前,我就想不到任何主意了吧。」
「我知道了,阿良良木。那稍微有一点色色的也没关系。我以战场原黑仪之名,允许你解放自己的欲望。」
她该不会对我有什么期待吧……
啊啊,这次是自我意识过盛吗……我这变动还真大啊。
「真的什么都没有吗?比方说希望我教你功课之类的。」
「那个我已经放弃了。我只要能毕业就好。」
「那比方说,要我协助你毕业之类的。」
「正常人都毕得了业吧!」
「那比方说,你希望我把你变成正常人之类的。」
「你想找我打架对吧!」
「那,我想想——」
战场原有如在盘算适当的时机般,看准机会说:
「比方说你想要女朋友之类的。」
「………………」
这也是我自我意识过盛吗?
我总觉得她好像话中有话。
「如果我说我想要的话……那会变成怎样?」
「你就会交到女朋友咯,」
战场原一脸若无其事,又接着说:
「就只是这样而已。」
「……………………」
嗯……
这台词只要我想,就能过度去解读它。
这到底是什么状况,说实话我真的完全搞不清楚;但不管怎么样,无论有什么原因,对感谢自己的人做出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情,实在不太好啊。这不是伦理上或道德上怎样的问题,而是我会觉得心里不舒服。
没有血缘关系的恋人——这也不对啊。
忍野说过的话,我似乎多少可以理解了。
只是你自己救了自己而已……是吗?
以忍野来看,我所做的一切——不论是对战场原还是对班长,还是对春假那位女性……那个吸血鬼来说,虽然很高尚但却不是正确的吧。
战场原的问题会解决不是靠其他人的帮助,而是因为她那真诚的思念所致。
在这层意义上——
我不管要求什么,都是很不纯洁的。
「不,我也不想要女朋友。」
「嗯——是吗。」
究竟她这番话是否有深意?就算有又是哪一种深意呢?这点最后无疾而终,总之,战场原这话却说得很若无其事。
「唉呀,下次你请我喝杯果汁吧。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是吗。你真的没有欲望呢。」
阿良良木的器量真的很大呢。
战场原有如总结一般,接着说。
这就表示此话题到此结束的意思吧。
因此,我将脸朝向正面。我感觉自己有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在看着战场原的脸庞,所以我刻意地,或者该说尴尬地将视线挪开,移往正前方。而在那里——
站着一个女孩。
一个身后背着大背包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