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卷 伪物语(上) 第六话 火怜·蜂 020

看来果然是打算搭乘公交车前往就读的学校——栂之木第二中学的样子。阿良良木火怜位于离家最近,平常用来搭车通学的公车站,坐在候车室的长椅。

不,是躺着。

似乎在搭车之前就用尽力气了。

现在是周日下午——在这种时段,这种偏远城镇不会有人搭公交车,所以候车室只有火怜一个人,实际上处于包场状态。

她身穿运动服,横躺在长椅上。

像是在调整呼吸。

虽然躺着——但似乎没睡着。

相信忍的说词全力奔跑,在三分钟之内赶到这里的我简直是笨蛋——不过火怜位于候车室内部,这就某方面来说算是盲点,如果不是忍告诉我,我大概也不会察觉。

要是没有考虑到对方身体虚弱,我肯定远远看到站牌没人就去其他地方找了。

「……哟,强吻之狼。」

火怜虚弱地看着我——从长椅坐起上半身。

现在的她,再度流了满身汗。

或许是在强行鞭策身体之后,我好不容易帮她缓解的高烧又复发了。

先不提围猎火蜂的症状,以实际状况来说,她现在的体温也不适合外出。即使意识再怎么清晰——要是身体跟不上,就依然算是恍惚状态。

「回家吧。」

「少啰唆,你自己回去。」

「要是再耍赖,小心我又吻你。」

「我已经失去宝贵的东西了……哥哥,看来你没发现,现在的我已经什么都不怕了。」

「哼,实际上就难说了,你还没理解何谓真正的恐怖。」

「会体验真正恐怖的人——是哥哥。」

缓缓地,火怜站起来了。

「别阻止我。」

「要不要阻止你暂且不提……不对,我当然会阻止你,但你打算去哪里?现在的你,连对方在哪里都不知道吧?」

「我会现在开始找。我没办法静心坐视。」

火怜以手腕上的发圈,将原本任凭垂下的长发熟练绑好。

绑成一如往常的马尾。

她的模样——比平常还要精实。

「没办法静心坐视,那你想做什么?」

「寻找、发现、然后痛殴。」

「你是纪元前的人吗?」

「以拳还牙,以拳还眼。」

「你越讲越像个笨蛋了。」

「我对此有多么不甘心,我应该有说过吧?」

「我也有说过,之后就交给我了。」

「但我没说过之后要交给哥哥。」

「别逞强了,你现在应该静养。」

「这种话连素昧平生的人都讲得出来。为什么哥哥就不会对我说『加油』、『别输了』或是『修理他』这种话?」

「我哪能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你和我不一样,你是爸妈的希望,难得这么成材,就不要做这种超越小鬼胡闹标准的事情。大部分的事情我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所以不要踰矩。」

「哥哥已经再度认真念书了,所以和我们没差吧?」

「爸妈连补习班都不让我去。」

「反正哥哥比我们……」

说到这里火怜的身体微微摇晃。

连站都站不稳了吗?

她几乎只靠意志力站着。

不——连意志力都要用尽了。

那么,是什么东西支撑着她?

使命感?倔强?尊严?

还是信念?

「…………」

答案是什么都与我无关。

既然她站都站不稳,我只要背她回家,把她绑在床上让她跑不掉就行了。

「用谈的谈不出结果。」

然而,火怜抢在我前面结束了话题。

「反正哥哥不会听我的话吧?」

「之后我会慢慢听你说。会坐在躺着休养的你旁边,一边削苹果一边听你说。」

「哈!」

举手握拳,微微屈膝压低重心的瞬间——

直到前一刻都不断无力摇晃的火怜身体,像是背脊插入铁条般——笔挺有力。

不是迎击。

火怜向我释放的是——主动攻击的意志。

「仔细想想,好久没有和哥哥认真打一架了。」

「别高估自己了。我从来没有认真和妹妹打过。」

相对的,我没有摆出架式——不过有提高警戒。

「记得你好像升段了,是这么说吗?不过这种玩意——在现在这种场合不知道能派上多少用场。这里并不是道场,何况你现在不是处于平常状态。」

「我的状态?嗯,确实不是平常状态。」

火怜点头同意我的指摘。

「……我现在脑袋昏昏沉沉,全身火烫,衣服简直随时都会燃烧,全身无力,好像只要踏出一步就会倒下——眼睛大概缺水吧,连哥哥的样子都看不清楚,说不定下次眨眼就再也睁不开了。」

「…………」

「换句话说,我处于最佳状态。」

火怜维持着架式——缓缓向我逼近。

来到伸手可及的距离。

她不知不觉——接近过来了。

「……你真帅气,如果你不是我妹,我大概会爱上你。」

「如果你不是我哥,我或许就会手下留情了,但我办不到。」

火怜说完之后——挥拳了。

并非大病初愈,而是大病当头的她挥出这一拳,我当然不可能看不见。我轻易闪开——并且抓住她的手腕向上扭。

向上扭。

下一瞬间——我的身体浮在半空中。

「!」

甚至来不及惊讶,也发不出声音,顶多只冒出一个惊叹号——我的背就重重摔在柏油路面。

柏油路面。

对人类来说,这种路面——太硬了。

接着,我终于发出声音了。

「呃、啊——!」

「真遗憾这里不是道场,哥哥。如果是在榻榻米上面,就不会这么痛了。」

火怜如此说着。

「我没说过吗?我学习的流派,二段以上就有摔技了。」

「…………!」

真的?

空手道居然有摔技?

在这个世界上,依然有许多我所不知道——而且出乎我预料的事情。

这家伙动起来毫无问题吧?

「谢啦,哥哥——托福我清醒了。」

这句话并不是代表她洗心革面愿意认错,而是正如字面上的意思,模糊的意识完全清醒了。火怜缓缓伸展自己的身体。

「下一班公交车还要等……二十分钟。哥哥,要帮你叫救护车吗?」

「……开玩笑,要搭救护车的是你。」

我说完之后站了起来。

由于刚才那一摔,使得胸腔里的空气全部咳了出来,所以呼吸迟迟无法平复。无所谓,不需要等待呼吸平复。

看向前方吧。

看向妹妹吧。

看向——罹病的妹妹吧。

「……不会吧,为什么还站得起来?明明死掉也不奇怪的说?明明是绝对不能在道场以外的地方使用的招式……」

「你快点被逐出师门吧。」

「不准妨碍我!」

这次的拳头,我看不到。

然而,并不是刚才那种为了施展摔技而使用的幌子,拳头本身的速度没有变化。

只不过……

只不过,加入了假动作。

光是如此给人的印象就截然不同。

第一回合,毫不留情。

第二回合——发挥全力。

「咳、唔——咕!」

再度倒在柏油路面之前,火怜的拳头打中我的身体五次,我连一招都挡不住。

这已经是连环攻击了。

「话说哥哥,『身体火烫』这句话……不觉得听起来很下流吗?」

「并没有!」

「因为是『身体』加上『旅馆』①耶?」

①注:日文「火烫」和「旅馆」同音。

「你是我学妹吗!」

「学妹?那是谁?」

「就我所知最变态的家伙!」

要是神原听到应该会开心到感动吧。我放声怒骂,并且在火怜趁我倒地踢过来的时候,抓住她的脚踝——好,我的力量终究在她之上,如果是手腕就算了,但只要我抓住脚踝,她肯定没办法使用任何摔技!

然而有件事很重要,那就是火怜有两只脚。

火怜居然以被抓住的脚踝为基点抬起另一只脚,并且以这只脚踩踏我的侧腹。

这一脚很痛。

毕竟这是比我还高的人,以全身体重狠狠踩下来的一脚——甚至令我误以为内脏全被踩扁了。

即使如此,我还是没放开手中的脚踝——直到这种宛如恶魔的攻击命中我三次。

不行,光靠毅力办不到。

我现在的身体并非吸血鬼,老实说依照身体的感受,火怜的攻击比奇洛金卡达那时候还痛。

「喂,汝这位大爷。」

放开火怜脚踝的时候,地面传来了这个声音——不对,不是从地面,是从落在地面上的影子里。

换句话说,这是忍野忍的声音。

只有声音,而且似乎只有我听得到——火怜对这个声音毫无反应。

「吾没说过吗……如同内心之动摇与焦躁会直接传达给吾,汝这位大爷之痛楚,亦会不折不扣传达到吾身上。」

「……麻烦再忍一下。」

我对地面如此说着。

从火怜的角度来看,我是一个会对地面讲话的危险人物或许会以为我重伤到脑袋出问题吧。

「只要一声令下,吾就会采取行动。」

「不要紧,我不会请你帮忙。」

「吾已经达到没有命令亦想行动的程度了。」

「这是命令,不准采取行动。」

「汝这是强人所难。」

「晚点我会摸你的头。」

摸头。

这是发誓绝对服从的仪式。

昨天会帮忍洗头发,多少也包含了这样的意义。

「这样不够,吾要求更高一阶之仪式。」

「更高一阶?」

「嗯,更加强烈表现忠诚心之仪式。」

「哇,原来有这种仪式啊。顺便问一下,是什么样的仪式?」

「不是摸头,是摸胸部。」

「为什么你没有在大人外型的时候跟我说!」

我含着眼泪起身——第三回合,甚至没有对话。

拳头忽然就迎面而来。

再忍一下。

虽然我对忍这么说,但这句话的意义非常含糊,具体来说,我要请忍努力忍受下来的——首先是接下来的十记拳头。

我当然也在忍耐。

忍耐着难以忍耐的攻势,承受着难以承受的攻势。

嗯,她真的变强了。

如果是原本的我,将完全无法抗衡。

这令我不禁心想,我之前居然会傲慢地认为不小心会杀了自己的妹妹。一阵子没有和她打架,没想到她居然成长到这种程度——超乎我的预料。为什么短短几个月就进步成这样?你的师父是七龙珠里的大长老吗?你喝了超神水吗?

实际上,我绝对不是基于「对手是女性」或「对手是妹妹」这种帅气的理由甘愿挨打!但是以现状来说,我非得以这种借口才撑得下去,我甚至连反击的空档都找不到。这家伙是怎么回事?简直处于完全不同的世界设定,难道是动画原创角色?

大概是因为身体状况不太好,所以无法拿捏力道与收手时机,火怜的攻势简直永无止息。

虽然永无止息,然而……

看到依然不肯倒下的我——

「……适可而止吧。」

火怜暂时停止动作——如此说着。

「像这样打哥哥,我的拳头会比哥哥痛。」

「说什么蠢话,我被打的身体比较痛。」

真是的。

说真的,要不是吸血鬼现象残留下来的治愈能力,我就算已经被打死也不奇怪。

「哥哥不可能赢得了我吧?」

「小怜不可能赢得了我吧?」

我感觉全身各处都在流血——这些血,就当成之后喂忍做为赔礼的血吧。

话说,要是不以这种做法提升治愈能力,到时候我真的得住进医院。

「哥哥,要投降就趁现在。」

「你这句话也太晚讲了。」

「……手会痛,所以接下来我不用打的。」

火怜说完之后——再度发动攻势。

而且是使用扫腿。

由于预料到她接下来打算以双腿进攻,所以我向后飞退,成功避开这记扫腿——然而无法避开接下来的追击。

她将另一只脚高高举起——以脚跟重重打下来。

简直是跆拳道的下劈腿。

你的流派太奇怪了!

「唔……!」

我双手交叉高举试着防御——但体格比我好的妹妹使出这一招,我不可能以这种方式挡下来。

或许臂骨反而会被踢断。

这不是可以对外行人施展的高等踢技吧?虽然我如此心想,而且差点被这一脚的威力打倒,然而不知为何,我并没有被踢到倒下。

为什么?

她手下留情?

不对,难道是——

「哼!不错嘛,哥哥!」

虽然她这么说……

「但刚才那脚也是假动作!」

火怜刚才下劈的那只脚,这次从下方以趾尖瞄准我的下巴往上踢——可别小看我了,动作明显到这种程度的攻击不可能打得中我。如此心想的我以最小幅度的动作躲开她的趾尖,不过只以这个动作来说,火怜的目的并非攻击。

火怜就这么让另一只脚接着往上踢——让全身浮在半空中。

然后以双手手掌挺直身体,成为倒立的姿势。

「呼!」

接着火怜——当场旋转了。

将双腿张开成直线,看起来宛如竹蜻蜓。

「呃……唔!」

我勉强以手臂挡下这一招,然而我不知道这种防御到底有什么意义。与其说是防御,不如说我的手臂被当成重点破坏的部位。

宛如遭受木制球棒的重击。

火怜就这么旋转了五圈,换句话说我的手被踢了十次。我的手已经麻痹到完全没感觉了,没想到倒立的攻击会有如此威力——

话说回来,我曾经在格斗游戏看过这一招!

这不是空手道,是叫做卡波耶拉的巴西战舞吧!

「可、可恶——」

我忍无可忍,伸手试图抓住火怜的脚。我原本以为这种宛如杂耍的动作很容易失去平衡,这是我预估错误,但我还是必须试图反击——

然而,火怜就像是在等我做出这个动作般——放低身体。

放低身体,从倒立姿势暂时躺在地面,但火怜旋转的力道没有减弱,将柏油路面当成冰面,宛如在跳霹雳舞般,以背部为支点继续旋转,而且提高转速再度踢向我的腿。这一招简直是将双脚打造成镰刀般犀利。

旋转。

利用旋转。

火怜应该是因为身体状况不佳,无法完全发挥肌力,所以才会使用这种运用惯性和离心力的策略——而且这个策略似乎非常奏效。

由于我专心防御上半身,所以几乎毫无防备的小腿中招之后,我膝盖一软就往下跪——这就是火怜的目的。

她再度以手掌撑住柏油路面。

恢复为倒立的姿势——

然后就这么——只以手臂的力气往上弹。

混账!

不愧是平常就倒立练身体的家伙!

在我如此思考的空档,刚才当成镰刀使用的修长双脚,火怜这次当成剪刀使用,朝着我的脑袋夹了过来。火怜先以锻炼过的大腿逼近——接着立刻弯起另一只脚,将我的脑袋固定。

运动服的裤裆部位紧贴着我的脸,令我无法呼吸。

然而这只是转瞬之间的事情。

火怜在半空中张开双手当成螺旋桨使劲旋转——以这股力道带动全身,猛然扭动翻转。

这股扭力——将我抽离地面。

以蛮力。

使尽力气——抽离。

摔、摔技?

居然用脚——用脚夹住脑袋施展摔技?

太扯了,这是不可能的——我根本无暇吐这个槽,而且下半身在刚才已经被踢得站不稳,所以我无从抵抗火怜这个完全超乎我预料的动作——眼前的光景大幅晃动。

我的身体,再度飞到半空中。

夹着我脑袋的双脚在中途松开,我好不容易避开倒栽葱的结果(这肯定也和刚才那招一样是「不能在道场以外的地方使用的招式」,虽然看起来像是漫画金肉人里面超人摔角的招式,不过以套路来说,反而比较像是古代武术?)——但我当然不可能翻身着地,只能从腰部硬生生摔回地面。

一阵剧痛——令我停止动作。

理所当然着地成功的火怜,则是继续对我施展攻击——曾经当成镰刀和剪刀使用的双脚,这次宛如鞭子柔韧有力。

情急之下,我捡起地上的石头扔向火怜——而且不是一颗,是双手共两颗!

对女国中生扔石头的男生。

这个人居然是我。

「烦死了!」

然而这种射击武器,火怜根本不看在眼里——朝自己身体射来的两颗石块,她光是中途修改踢腿轨道,就足以将其踢飞。

不,不是踢飞。

是踢碎。

你、你的踢腿——居然能在空中踢碎石头!

已经不是木制球棒,是金属球棒了!

「再怎么样,你也锻炼过头了吧?你这个十二分之一的妹妹公主①!」

「那不就是普通的妹妹了!」

①注:日本某杂志的读者参与企划,女性角色为十二名不同特色的妹妹。

火怜对我的恶言精准吐槽,不过该说她和我的能耐不同吗,她没有因为吐槽而离题,紧接着再度朝我的头部踢来。

很明显是一记回旋踢——而且我的脑袋,刚好位于她能轻松踢中的高度!

令人惊讶的是——并不是只有一脚而已,太离谱了。

虽然不能以如虎添翼来形容,但火怜就像是违抗地心引力的飞行物体——就这么在半空中踢出另一只脚,攻击位置同样是头部。

而且,甚至也不是只有两脚而已。

火怜只跳跃一次,就能借由旋转力道踢我的头部——三次。

我感觉自己像是从果酱爷爷那里得到新脸蛋的面包超人。(各位真的听得懂这个譬喻吗?换句话说,我以为自己的脑袋被踢飞了——!)

如果是直立状态被如此沉重的踢腿命中,我大概挨了第一脚就会二话不说昏倒,

何况我是以坐在地面的状态连续被踢三脚——老实说,这真的不是闹着玩的。

或许脑浆已经被踢成豆沙了。

绝非夸饰。

「你是电风扇吗——该不会只要在你面前讲话,声音就会像是跟外星人一样吧①?你这个六分之一的双恋!」

「我和月火又不是双胞胎②!」

①吸入氦气会暂时令声音出现变化,而且氦气比空气密度低,暗喻火怜在空中的飘浮力。

②日本某杂志的读者参与企划,女性角色为六对不同特色的双胞胎。

「原本其实是这种设定!」

「真的?」

真的。

仔细阅读至今的章节,或许找得到蛛丝马迹。

火怜旋转一圈半之后单脚着地,但她可不会在这时稍做喘息,这次她反方向旋转再度跳起,企图攻击我头部的另一侧。

不过以人体工学来说,这种动作似乎终究是过于勉强,火怜一跳起来,就像是被自己回旋踢的力道牵引而失去平衡——不对。

我错了。

这也是——假动作,这也是在利用旋转的力道。

火怜顺着回旋踢的力道,在我面前完成一次漂亮的后空翻——并且踩在依然坐在地上的我肩膀上。

在我的肩膀着地。

然后就这么以我当成跳台——

纵身一跃。

朝我的正上方——

纵身一跃。

「这——你!」

我反射性抬头往上看,映入我眼帘的是——

在空中弯曲双腿,就这么把全身体重施加在膝盖上,朝着刚才被当成跳台的我肩膀踢下来的——火怜。

「开、开什么玩笑,要是中了这一招,我肩膀不就完蛋了——这可不只是面包超人那么简单啊,你这个五分之一的欢乐课程①!」

「那不是妹妹,是妈妈吧!」

①注:日本某杂志的读者参与企划,女性角色为五位不同特色的妈妈。

说得也是。

我随口就说出来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部作品的主打市场真是小众。

我连忙鞭策着疼痛的腰,手脚并用移动身体爬离现场——她的膝踢攻击位置过于集中,只要稍微移动,肯定就能闪躲这一招。

过度强大的跳跃力造成反效果了吧!

你可以试着就这么踢向柏油路面——只是小石块就算了,但你总不可能踢碎柏油路面吧!

会碎掉的反而是你的膝盖!

然而,我的视线一角捕捉到难以置信的光景。

我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攻击之后,火怜再度在空中扭动上半身——在仅仅五十公分的高度,就让自己一百七十公分的身体螺旋扭转,虽然称不上华丽,却也是以漂亮的动作着地。

和爬着逃跑的我有着天壤之别。

即使正在交战,我也不由得对于火怜这一连串的动作看得忘神!而且我的这种举动,当然只会提供对方绝佳的攻击机会。

火怜以飞快的步法绕到我身后,迅速抓住我的手往上扭,并且以双脚固定我的手——再以她的双手绞住我的脖子。

颈部十字固定……不对,裸绞?

虽然她以双脚固定我的手臂是一种独特改良,不过这也不是空手道招式,完全是柔道的招式吧!

「你学的武术,该不会其实是柔道……应该说,截拳道吗——」

「不,是空手道……这招也叫做choke sleeper X!」

「空手道哪有英文名字的招式!」

大事不妙。

妹妹进入挂羊头卖狗肉的流派了。

不,事到如今,或许已经和流派完全无关吧。

然而,这下不妙了。

即使拥有吸血鬼的治愈能力,即使能够承受殴打类型的攻击,也无法承受柔道绞技的攻击——直接攻击呼吸系统,是意外有效的战法。她最初施展的摔技,也是因为伤到我的肺部,所以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接下来我不用打的——如果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改成以踢腿为主的战斗方式,而是改成以摔技与绞技做为基本战术,对我来说就太不利了!

「我有经验所以很清楚,如果是脖子被掐,出乎意料可以在很舒服的状况昏迷过去——哥哥也试一次吧!」

「居然有人掐过你的脖子!我绝对不能原谅那个家伙!」

「就是哥哥啊!」

说得也是。

除此之外,大概就是她在道场练习的时候吧。

「多年恩怨就此了断!」

「你的目的变了……」

然而,即使火怜再怎么用力——再怎么想用力掐紧我的脖子,我也完全不会觉得呼吸困难。

她的身体状况果然很差。

与瞬间爆发力量造成损伤的打击招式不同,对于现在的火怜而言,必须持续以手臂使力的绞技,她无法发挥百分之百的效果。

刚才以双脚夹住我脑袋的摔技,也是在半空中就放开我,这一点也证实了我的推测。

火怜也很快察觉自己失策了。

然而她察觉的这一瞬间,正是我的大好机会。

我抓准时机挣脱火怜的手,站起来转过身体。

朝着同样站起来的火怜胸部伸出双手。

以招式对决的话,我没有胜算,所以我想尽办法要抓住她的运动服,让战斗演变成相互扭打的混战。

「想抓哪里啊,色狼!」

然而火怜轻松避开我的手。

而且出乎意料,朝我的脸部施展头锤。

居然用头锤!

这是女生该用的招式吗!

由于近乎反击的这一记正中鼻梁,我一瞬间神志不清——而且反射性闭上双眼,看不见火怜的身影。

火怜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她瞬间迅速进入我的视线死角,先是背对着我,再藉由两百七十度的旋转,把全身体重加在拳头上,反手命中我的太阳穴——这家伙,居然集中攻击如此要命的部位!

脑袋受到重创。

这一拳把我打趴在柏油路面。

全身和柏油路面摩擦,我的衣服早已破烂不堪。

但我没空在意这种小事,要是没有赶快站起来,就会遭受火怜的追击——

「果然——拳头好痛。」

火怜如此说着。

大概是在重整态势,火怜和我拉开了距离。

「老实说,我不想打了。继续打下去只能算是暴力。哥哥终究也已经明白了吧?哥哥打不赢我的。」

「哼,说什么傻话,我放过五次打倒你的机会,你为什么没有发现?你才应该差不多要明白了,小怜打不赢我的。」

不对。

单方面被修理到这种程度,无论讲出什么台词,听起来都只像是不服输。

会赢吗?会输吗?

能赢吗——能输吗?

「正义必胜吧?」

火怜如此说着。

虽然嘴里这么说,但应该是因为刚才做出许多激烈动作,火怜的脚步再度变得不稳——不过只要我再度采取行动,她应该又会振作起来吧。

「既然这样,也可以解释成打赢就是对的吧,哥哥?只要打倒哥哥——我就可以做我要做的事情吧?」

「这种想法很危险,与正义差多了。」

「啊?」

火怜明显露出不愉快的表情。

她原本就微微上吊的眼角变得更为锐利——瞪着我。

用力瞪着我。

「说这什么话,哥哥平常不是一直那么说吗?讲得一副嚣张的样子。」

「是喔,我说了什么?」

「你说我和月火是正确的,可是不强因为正义必胜,所以不能输——」

还说我们,是伪物。

「讲得那么嚣张,那么嚣张,那么嚣张!所以我为了不让自己输——」

「啊啊,这件事吗?」

我如此说着——走向火怜。

不对,我不行了。

无法随心所欲行动。

或许火怜将会离开吧——我无力阻止。下一班公交车也快到了。

「就是这样。你是正确的,但是不强。」

「我很强吧?至少比哥哥强。」

「这就难说了。就我看来,你很弱。」

「哥哥已经伤痕累累了,居然还说这种话?」

「力量再强也没有意义,想成为真物需要的是——坚强的意志。」

比方说,羽川最了不起的地方,在于她的意志非常坚强。

「无法原谅贝木的这份情绪,到底有哪里算是你自己的意志?你们总是为了他人而行动,为了某人而行动,其中并没有你们自己的意志。」

「……不对,我们是在做我们认为正确的事情,大家的请求,只不过是促使我们行动的理由。」

「别逗我笑了。在别人身上找理由的家伙,哪有资格自称正义?把理由推给别人的话要怎么负责?你们不是正义,更不是正义使者,是玩着正义使者游戏的——普通小鬼。」

是虚伪之物。

绝对无法成为真物的——伪物。

「你们敌视的对象,从来都不是真正的坏人,而是饰演反派的角色——不是吗?」

「不是!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乱说话!」

火怜高声怒骂。

不知何时——她放下拳头了。

就这么紧握着——放下拳头。

「翼姐姐肯定就会明白——因为她无所不知!」

「她不是无所不知——只是刚好知道而已。」

我如此说着。

这是羽川的口头禅。

她总是挂在嘴边的话语。

就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话语。

「如果没有觉悟到这么做并非自我牺牲,只是沉浸在自我满足之中——那就不准打出正义这种冠冕堂皇的口号,令人反感。」

「……为他人行动有什么错?自我牺牲有什么错?我们——就算我们是虚伪的,又有什么错!怎么了,这样有为哥哥添麻烦吗?」

「你们一直为我添麻烦,不过……」

我如此说着。

我和火怜之间——已经没有距离了。

我抓住放下拳头的火怜。

「我从来没说过你们是错的。」

「…………」

「如果觉悟到将会一辈子与自卑感共处,即使你们是伪物,和真物也没有两样吧?」

我已经几乎没有握力,虽然已经抓住火怜,却几乎使不出力气。即使火怜没有挣脱的意思,但还是要以防万一。

所以我紧抱火怜。

她的身体热到发烫。

而且即使微弱——但确实存在着意志。

没问题的。

你们还小,还不懂事,还是小孩子。

所以——今后将会永无止尽变强。

「话说在前面——我非常讨厌你们。但我总是把你们当成我的骄傲。」

「哥——哥哥。」

「小怜,你曾经说过你不甘心,我也确实听到了。不过——我比你不甘心太多了。我无法容许那个玷污我骄傲的家伙。」

所以——

所以……

「之后就交给我了。」

我如此说着。

已经不需要继续交谈了。

火怜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

「……与其说不甘心,不如说我觉得好丢脸。居然要请哥哥帮我收烂摊子。」

「你这个连自己汗水都没力气擦的家伙说这什么话?帮妹妹收烂摊子这种事,对于哥哥而言只会是一项荣耀。」

紧抱着。

紧抱着比自己还高,火怜的身体。

我试着对火怜——投以微笑。

「这次我要让你见识我帅气的一面。小心别爱上我,会乱伦的。」

「已经爱上了。」

火怜如此说着。

「哥哥,之后就交给你了。」

接着,她这么说。

我们就像是一对感情不好的兄妹。

打了一场正确又痛快无比的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