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哥,你知道猜拳必胜法吗?你肯定不知道吧?哥哥这种人哪可能会知道!哥哥真是的,只要我没讲就什么都不知道,呼呼呼呼,好,没办法了,我就卷起袖子轻解罗衫,一边光溜溜逛大街,一边让你学得滚瓜烂熟吧!」
阿良良木火怜。
我就读国中三年级的这个妹妹,毫无征兆就忽然倒立——并且对我说出这种话。
倒立。
照例的倒立姿势。
顺带一提,这里绝对不是我家客厅或火怜房间,更不是体育馆之类的运动设施,而是住宅区正中央,名为人行道的柏油道路上。为了避免各位误解,我必须先清楚注明这一点。
在灿烂的阳光下,在柏油路面上,我妹妹居然在倒立。
搞不好比裸体逛大街还丢脸。
不只是能吸收步行时的反作用力,还能将力道反弹回地面的防震运动鞋,变得英雄无用武之地。
「啊?你在说什么傻话?猜拳必胜法?有这种玩意?这太荒唐了,比你的存在还荒唐。」
虽然倒立也是杂耍表演的一种,但我这个人并不是很喜欢接受行人好奇的注目礼,因此可以的话,我很想和这个倒立走路的神秘女国中生,在物理和心理都保持五公里以上的距离(我个人希望她可以在「倒立」和「我妹妹」选择其一放弃),但我当然不能这么做,逼不得已只好回应她的这番话。
哎,虽然我不知道这是哪种养生法,不过实际上,为了阻止她继续进行这种胡来的行进方式,我绝对没有怠于付出努力。只要找到机会,我就会从后方朝着火怜的后脑勺施展犀利的踢腿,然而不知道这家伙是背上长眼睛,还是原本就是百眼妖怪,我的踢腿悉数被她躲开。
格斗笨蛋果然与众不同。
看来除非精准逮到破绽,否则我就踢不到火怜的脑袋——不对,踢这家伙的脑袋并不是主要目的就是了。
不过踢得中的话,我很想踢踢看。
平常的郁闷可以借此宣泄,让我的心情舒坦许多。
顺带一提,火怜的发型从以前就是传统马尾造型,但她长长的头发在倒立时会落在地上拖着走,所以她在倒立的时候,总是会把马尾当成围巾卷在脖子上。
要是能抓住马尾尖端往后拉,应该可以痛快勒住她的脖子。
这我也试过好几次,但悉数以失败收场。
暑假即将在一周后结束的八月十四日正值盛夏的这个时期,头发围巾不只是热,甚至已经到烫的程度(而且脸还距离热腾腾的柏油路面那么近),不过对于毅力十足的阿良良木火怜小姐来说,或许这样反而正如她所愿吧。
燃烧的女孩。
她甚至自称火球人。
真是的,你干脆把名字压缩变成燐一个字吧。
「呼呼呼,确实存在哦~就像是我存在于世界上一样确实哦~!」
火怜一说完,先是让身体大幅下沉,然后宛如强韧的发条弹簧弹跳起来,轻盈华丽翻个筋斗之后,恢复为头上脚下的正常状态。
阿良良木火怜,运动服女孩。
忘了说,这家伙很高。
明明是国三女生,而且是我的妹妹,她的身高却比我还高(顺带一提,我在国二就停止长高,太离谱了),所以像这样恢复为正常姿势之后,视线位置就比我来得高——啊~既然这样,她一辈子倒立或许也不错。我这种想法或许颇为任性吧。
「能否知道这种必胜法,会让今后的猜拳人生截然不同。其实我只想当成自己一个人的秘密,不过今天托哥哥的福是一个好日子,虽然不是想要报恩,但我就破例大方告诉你吧。就算是月火我也没讲过哦,嘻嘻!」
火怜笑了。
她没有停下脚步,背对前方利落倒着走。
虽然觉得她是个灵巧的家伙,但事到如今也不会惊讶了——老实说,包含平衡感在内,这个家伙的身体能力是怪异的等级。
虽然是普通人,一个不小心却可能比吸血鬼更像怪异。
在火炎姐妹担任实战的她,可不是浪得虚名——甚至无须以前几天的火蜂事件为例。
从火怜平常锻炼自己的方式来看,她倒退走路也是极为理所当然的行动。
只不过,和她走在一起会很丢脸。
但是一般来说,仅止于此。
「我不会有『今后的猜拳人生』这种玩意。」
「就算这样也可能有吧?也可能今后一直都是吧?不可以否定任何的可能性,实际上只要猜拳厉害,人生就可以过得非常吃香。记得叫做俄罗斯轮盘吧?在争论要由谁先扣扳机的时候,如果知道猜拳必胜法……!」
「机率都一样。」
这是基础中的基础。
既然已经国三,应该有学过吧?
何况在这之前,我无法想象何时会处于非得进行俄罗斯轮盘的状况。在自己被逼上这种绝境的时候,人生应该就堪称步入终点了。
「咦?机率一样?真的?先扣扳机的人比较不利吧?」
「要是先扣扳机的人没有打出子弹,另一方打出子弹的机率就会提高。」
「咦?什么?完全听不懂。」
「哎,总之……」
「『提高』是什么意思?」
「居然是听不懂这个!」
你该不会听不懂国语吧!
连「提高」这种词都听不懂,你这十五年是怎么在日本活过来的!
记得依照设定,你的成绩很好吧!
「提高,提高。唔~听起来好像忍者的名字。」
「你说的是茶茶丸①吧!」
①注:日文「提高」(takamaru)和「茶茶丸」(jyajyamaru)语尾相同。任天堂红白机出过「忍者茶茶丸」这个游戏,NHK儿童节目也出现过同名角色。
虽然如此吐槽,但我不太确定茶茶丸是不是忍者的名字。
即使身为全方位的吐槽专家,儿童节目还是我的弱项。
「记得是在大化革新的时候,和中大兄皇子连手打倒苏我氏的……」
「你说的是中臣镰足……虽然发音就完全不一样,但你既然知道镰足,为什么会不知道提高这个词?」
「唔~不然是谁呢……总觉得好像有听过……」
火怜双手抱胸。
她似乎从刚才就完全以人名进行搜寻——不过只要她没有跳脱这个领域就绝对不会懂。
「反过来说,你这家伙连这种词都不懂,为什么会知道猜拳必胜法?」
「这不是知识上的问题,算是感觉上的问题。对于人类来说,最重要的并非知道什么知识,而是能做什么事以及想做什么事,对吧?」
「哎,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
看到羽川那种人,就会有这种想法了。
那个家伙本身就像是一座知识宝库——但是令人觉得最了不起的地方,在于她不会以此自满,而且会善用这些知识。
知识的五段活用。
总之不是盖的。
不愧是在国中就考上中国科举,在高一暑假就取得德国大学保送资格的人。她的实力足以令世间出现这种惊人的传闻(顺带一提,造谣的人是我)。
「打个比方,哥哥,或许我确实不懂这种艰深的机率问题,不过以现实来说,我确实如你所见,在挑战俄罗斯轮盘之后依然活到现在。」
「原来你真的经历过吗!」
你不是打比方吗!
刚才的事情,难道不是在打个比方吗!
不对,而且话说回来……如果真的挑战过俄罗斯轮盘而且活下来,不就代表对方脑袋被子弹打穿而死了!
这是命案!
我妹是命案重要关系人!
「嗯?啊啊,放心放心,比到最后一枪的时候,对方就已经举白旗投降了,所以是对方弃权收场,平安落幕。」
「那就好……一点也不好就是了。」
火炎姐妹到底在搞什么?
原本以为她们只是到处乱来,但我没想到她们居然涉及这种会动枪的事件……
话说,我是不是应该找警察备案?
「那些意大利黑手党挺棘手的。」
「为什么意大利黑手党会来到这种乡下地方?」
「基本上,似乎是来观光的。」
「观光?」
「哥哥,你想想,比方说以不良少年为题材的漫画,不是会在校外教学的时候,和当地的高中生轰轰烈烈打一场吗?类似那种感觉。」
「这是什么感觉?」
如果这是真的,确实已经不是正义使者游戏的等级了。
我这个妹妹是怎么回事?
这个眼角上扬的马尾妹,当然不是正义使者,甚至也不是任何一方的使者。
「到最后,气氛真的是涨到最高点,完全按捺不住激动的情绪,结果就决定用俄罗斯轮盘决胜负了。哈哈,我这个日本人和意大利黑手党用俄罗斯轮盘对决,国际化到这种程度,已经搞不懂谁是哪一国人了。」
「你还是被放逐到海外,别再当日本人了。」
给我离开这个国家吧。
为和平做出贡献吧。
「嗯?不过,咦?既然最后一枪是轮到对方,那么用俄罗斯轮盘对决的时候,你是先攻?」
仔细想想,在俄罗斯轮盘使用先攻后攻这种字眼,其实挺奇怪的。
总之,要让最后一枪轮到对方,火怜就必须先举枪瞄准自己的脑袋……既然这样,不就表示火怜在猜拳决定顺序的时候输了?
必胜法跑去哪里了?
不对,难道不是一对一?如果是三个人对决……
「笨哥哥!」
我被打了。
她毫不讲理地捏我的脸。
我妹妹在行使暴力时毫不犹豫。
在实战空手道道场习武的火怜,虽然在武术方面已经超越一流水平,不过精神层面完全没有受到锻炼。
真遗憾。
「在赌上生命的对决场面,我怎么可能使用猜拳必胜法这种卑鄙技巧!我是正义的代言人耶!」
「既然说出这种话,那你要在人生的什么局面,才会用到猜拳必胜法!」
这家伙的脑容量小得恐怖。连一分钟之前讲的话都会忘掉。
不过大致来说,从俄罗斯轮盘之后的事情,应该都是她凭空捏造的。
也就是设定出现破绽。
「把我的名字说来听听!①」
「慢着,记得那是某个超级反派的台词吧……」
①注:作品「北斗之拳」反派杰基的台词。杰基是主角拳四郎的三哥。
而且是超级有趣的反派。
虽然以实力来说完全不足为惧,不过抢眼程度比起其他兄弟毫不逊色。
七龙珠里的拉帝兹先生和他差太多了。
「嗯,我懂了,反正一定是那样吧?你所说的猜拳必胜法,是借由超乎常人的动态视力,看见对方的手指动作之后再迅速反应,应该就是诸如此类吧?」
虽然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不过似乎有人做得到这种超人技巧。
这是羽川说的,所以应该没错。
啊、既然这样,我刚喂忍喝完血的那段时间,应该就能使用这种必胜法吧?
「啧啧啧,这种程度没资格叫做必胜法。如果是眼睛被戳到暂时不能用之后才猜拳,这招不就不能用了?」
「什么时候会出现眼睛被戳还得猜拳的状况?我一点都不想在这么艰困的局面猜拳。」
「能够预先考虑到各种局面,才有资格称为格斗家吧?我的目标是成为全方位的格斗家。」
「我并不是格斗家,也没有想要成为哪种格斗家。你说的万能高手是怎样?何况要是眼睛被戳到暂时不能用,根本看不到猜拳的结果吧?」
只要对方说谎就没戏唱了。
会戳人眼睛的对手,应该也能面不改色说出这种谎言。
「哥哥,眼睛看不见真正重要的东西哦。」
「不准模仿小王子的台词转移话题。」
顺带一提,关于这句名言,我个人认为应该加个注释:即使是眼睛看不见的东西,也不代表会是重要的东西。
「既然眼睛被戳,对方应该就是出剪刀吧?」
「哼哼,总之就算对方说谎或是使用任何手段,我发明的猜拳必胜法都可以应付。哼哼,我的点子简直可以得到诺贝尔奖了。」
「该怎么说,你这种只用诺贝尔奖来衡量聪明标准的说法,听起来有够笨的。」
「哼哼,随便你怎么吠,随便你怎么鬼吼鬼叫吧。等哥哥听到这个必胜法,就再也说不出『石头剪刀布,无敌顺序~!』这种小学生会讲的话了。」
「啊啊……不过在我那个时代不是比剪刀,是用拇指和食指比手枪……」
用不着强调「再也说不出」,升上高中之后,早就没人会讲这种话了……
国中生应该也不会讲。
「手枪?啊啊,真的耶,是手枪的形状,哇~不过,能够让坚持这种必胜顺序的家伙也甘拜下风,这就是我发明的……不是诺贝尔奖,是……是……没错,是可以拿下芥川赏的点子……」
「…………」
这家伙连芥川赏是什么奖都不知道?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她已经落魄到这种程度?
原本聪明的妹妹,不知何时变成这种笨蛋,总觉得挺失落的……
在我刚升上高中就落魄吊车尾的时候,我的两个妹妹,也曾经对我抱持相同的心情吗?
想到这里就令我悲从中来。
令我想要善待她。
「好,我明白了,我听我听。小怜想说什么,和善温柔的历哥哥都愿意听。」
我举起双手放弃了。
不是要高呼万岁,是投降。
总之,如果不向阿良良木火怜请教猜拳必胜法,话题就不会随着前进的脚步有所进展。
这肯定是游戏进行时的必要事件吧。就像是即使出现「是/否」的选择,但如果没有选择「是」就会重复相同的询问。
但我实在不认为这是游戏破关的必要伏笔……
「好,既然这么低声下气了,我就告诉哥哥吧。唔、不过如果只是猜拳,哥哥的斗志就高不到哪里去,所以拿点东西当赌注比较好。」
「那种玩意就免了,好麻烦。」
「不不不,如果没这么做,哥哥有可能在事后不服输,坚称是故意输给我。」
「要在猜拳的时候故意输掉,我觉得难度应该和必胜法一样吧……」
有够麻烦的妹妹。
这家伙就不能莫名其妙冲到马路被车子撞死吗?
「好,哥哥,那就这样吧,惩罚游戏采取运动社团风格,等等猜输的人,要从这里背着猜赢的人走。」
「背着走?」
「背着走。一直背到目的地。」
「…………」
哎,无妨。反正猜拳不可能会有必胜法,如果我赢了,就让这个家伙背着我走吧。当成乱讲话的惩罚也挺不错的。
即使没有必胜法,即使只是正常的猜拳,我一样有可能会输,但是输了也没关系。
到时候只要毁约就行了(奸笑)。
如果是国中生的幼稚世界就算了,不过很遗憾,在高中生的成年世界,没有用白纸黑字写下的约定不叫做约定。
哪有人愿意背着比自己高的妹妹(搞不好体重也输给妹妹),在自己平常的活动范围昂首阔步?
「好好好,明白了,就这么说定吧。」
「嗯?答应得真干脆。」
「不,我并没有任何企图,你要相信哥哥。你哥是个言出必行的男子汉吧?」
「说得也是,哥哥是我的骄傲。」
火怜以爽朗的笑容点了点头。
如果是和脑筋转得快的小妹月火订下的约定就算了,不过我至今对这个家伙毁约的次数应该已经破千,但她怎么还相信我到这种程度?
或许她真的是笨蛋。我有点担心。
「那就开始啰,剪刀石头……」
「啊啊、慢着慢着慢着。」
看到我做好准备,火怜连忙阻止。
「胜负从这个时候就开始了,必须由自己开始喊口号,这是必胜法的第一阶段。」
「居然说第一阶段……只不过是猜拳,居然这么大费周章。总共有几个阶段?」
「两个。」
「真少!」
居然只到第二阶段?
只有两阶根本不叫阶段,叫做落差。
「由自己喊口号就能控制全场?总觉得听起来有点迷信——就像风水那样?虽然我不太懂什么是风水……就是风和水吧?不过,这种事情不重要,就由你来喊口号吧。」
「好,开始啰!」
火怜摆出准备动作说道:
「剪刀……」
然后,
「石头!」
在这时,她出了石头。
「………………」
我当然完全没有出拳——应该说,没能出拳。
场上只有火怜紧握的拳头。
「呼呼呼呼,哥哥,明白吗?明白了吗?喊完『剪刀』之后,在喊『石头』的时候就出拳。这么一来,还在等着喊『布』这个字的对方,就会强制变成慢出!利用比赛名称强迫对方慢出的究极秘技!换句话说,无论对方要出剪刀出石头还是出布,只要对方慢出,自然而然就是我赢!好啦,哥哥!就麻烦你背我了!」
我朝着妹妹的脸蛋打下去。
以「石头」打下去。
不是小朋友的殴打嬉戏,是魔鬼铁拳。
魔鬼之拳是一记好拳。
即使我妹以钢铁般的防御力自豪,不过终究正在夸耀胜利,所以这一拳漂亮命中了。
众人常说,人类在确信胜利的瞬间最为脆弱。原来如此,这种状况确实常见,而且这个道理似乎没错。
「太卑鄙了吧?我问你,有谁会因为这样就认输?如果对方是意大利黑手党,你当场就会被枪决了。」
「唔唔,难得刚才忽然想到的说……」
「原来只是忽然想到?」
不过我早就料到是这么回事了。
然而,明明只是忽然想到的点子,她居然敢大言不惭讲到那种程度。我妹妹这种莫名其妙的纸老虎作风,确实算是值得尊敬吧……
但她的思绪完全不够周全。
脑袋太单纯了。
好歹应该知道这样会被骂吧?
「小怜,你是因为犯规而输,光是用背的不足以赎罪,你必须让我骑在你的肩膀当作惩罚。」
「唔~没办法了。」
我提出这个难度更高的惩罚游戏,但火怜二话不说就接受了。
火怜毅力十足,不过换个说法,就只是一个超级被虐狂①。简称超M。
①注:被虐待狂(Masochism)简称M。
我经常觉得,她之所以没事就故意找我碴,其实是为了接受我的惩罚或处分。
「好,哥哥,坐上我的肩膀吧。」
火怜说完之后真的蹲下了——慢着,要是落得这种结果,会搞不懂究竟是谁在受罚。
我接下来要在自己居住的城镇里,在我平常的活动范围,坐在妹妹的肩膀上移动……?
用不着去找警察,警察自己就会找上我了。
到时候我要怎么解释?
「呃、慢着……那个,小怜,还是算了。何况我最近老是在念书,所以变胖了。」
「几公斤?」
「嗯……五十六公斤。」
「那就没问题。对我来说,不到一百八十公斤都不算重。」
「你住在月球表面吗?」
一百八十公斤在月球表面也有三十公斤,对于没力气的人来说还是很重。
「总、总之小怜,即使你不觉得重,不过你想想,如果是用背的就算了,但要是我骑在你肩膀上,你的马尾会碍事吧?绑马尾的地方刚好顶着我的肚子,如果我往后仰又把你往后拉会很危险,但要是你解开马尾,你的长发会缠住我的脚,还会拉痛你。」
「嗯?啊啊,这条马尾吗?确实如此。」
「没错吧?」
「嗯,哥哥说得对,不愧是哥哥,讲出来的意见都很中肯。」
似乎是放弃了,蹲着的火怜利落起身虽然觉得说服看看还是会有效果,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火怜是个下定决心就不会听劝的女孩。
火怜一站起来,就从运动服口袋取出家里钥匙。
钥匙?
为什么要在这时候拿钥匙出来?
「咦?哥哥,比方说要割开胶带,或是割掉衣服吊牌的时候,你不会利用钥匙的锯齿吗?」
「嗯?哎,并不是不会。」
没有剪刀的时候就会这样用。
不过又没有胶带要割……慢着,剪刀?
她说剪刀?
「嘿咻!」
我太晚察觉了。
火怜把自家钥匙拿到自己后脑勺,以锯齿面抵着马尾根部,就这样把钥匙当成锯子来拉,狠狠割掉自己的尾巴。
就像是剥香蕉皮一样毫不在乎。
然而与她的轻松态度完全相反,割头发的时候,发出噗叽噗叽噗叽噗叽这种惊悚的声音。
「…………!」
「噜~噜~喔喔,刚好这里就有垃圾桶!」
火怜哼歌说着「喔~变轻了变轻了~」这种话,踩着轻快的小跳步走向垃圾桶,把自己刚才切断的尾巴卷成一团扔进去。
之后就若无其事,将钥匙收回口袋。
「好!这样就可以让哥哥骑在肩膀上了!」
「太帅了!」
太帅了……货真价实的笨蛋!
我妹妹是货真价实的笨蛋!
已经不是失不失落的问题了!
只为了让我骑在肩膀上,换言之,只是因为猜拳犯规输掉,进一步来说,只是因为猜拳输掉,她就把国小留到现在,像是注册商标一样的马尾割掉了!
「你……你啊!你你你!你现在的头发简直是狗啃的!」
「啊~?啊啊,放心放心,明天我会去平常去的发廊。唔、不过那边该不会在中元时期放假吧?」
「要是知道自己顾客的头发变成这样,你的美发师会退隐山林!」
居然用这种像是相扑力士引退时的剪头发方式……
这是我人生当中,最令我惊讶的事情。
即使在我变成吸血鬼的时候,我也没有惊讶到这种程度。
「你不是从国小就一直留马尾吗?难道不是基于某些坚持吗!」
「没有啦,头发这么长很难保养,睡觉的时候很麻烦,起床之后又会乱翘,我早就觉得很碍事了。」
「原来你一直在忍耐?」
超M!
从国小就超M!
根深蒂固,足以挂保证的超M!
「而且你啊,怎么把割掉的头发扔进垃圾桶!收垃圾的人会以为发生什么案件吧!你没听过头发是女人的生命吗?」
「啊?没听过。」
「你是笨蛋!」
想写「恭贺新年」却写成「卧薪尝胆」,而且还把这张贺年卡真的寄出去。这家伙的笨蛋程度就像这样深不可测!
或者是有人邀约出游(幽会),却搞错意思做出一个汉堡排(混合绞肉①)!
①注:日文的「幽会」与「混合绞肉」音同。
「头发是女人的生命啊……嗯,听起来是很有意义的格言。不过哥哥,如果要活得有意义,光是遵循有意义的格言不太够,我要把生命扔进水沟活下去。师父曾经吩咐我,要我成为一颗能在水沟里闪耀的美丽宝石。」
「你会变成现在这种人,那个师父应该要负责吧?」
我还是决定要去你习武的道场拜访一次!
有必要好好谈一谈!
居然把我妹妹改造得像是人类兵器……真是的。
那个道场的真正名称,该不会叫做修卡①吧?
①注:假面骑士系列里,将人类改造成战斗员的组织。
「唔哇……再也无法补救了……这下怎么办?不知道小月会怎么说……」
「也对,月火或许会有意见吧。」
火怜(终于)露出困惑的表情了。
她很重视月火的意见。
「唔~没想到哥哥居然害我变成这样……」
「不准怪到我头上!我会被小月杀掉的!」
什么嘛。
总之,关于头发的事情已经无从补救了(应该说,我再也不想继续讨论这件事了)。
「那么哥哥,骑到我肩膀上吧。骑上来、骑上来?」
「为什么这么来劲……为什么被骑的人反而这么来劲?你这个超M老妹。这样看起来,完全只像是针对我的惩罚游戏吧?哎,我上去了……」
觉得无可奈何的我,试着跨上已经蹲下来的火怜肩膀,就像是要以大腿夹住火怜不忍卒睹的脑袋,跨坐在她的肩膀上。
「嗯?咦,哥哥,你是直挺挺坐上来?」
「啊?」
「没有啦,想说一般都是横躺在肩膀上……」
「那就变成柔道的过肩摔了吧!」
不然就是强盗扛着人质带走的光景。
还是正常骑在她肩膀上好一点。
我就像这样随口交谈,跨坐在妹妹的肩膀上。
跨坐上去。
…………
喔喔……
这种征服感是怎么回事?
总觉得,真的就像是骑在她的身上。
不只是骑在身上,甚至还攻顶了。
由于身高因素以及战力因素,我和火怜的阶级关系变得微妙又绝妙,不过现在这种姿势,令我觉得地位顺序完全到位了。
一股莫名的优越感支配着我。
但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那我站起来啰~!」
火怜说完之后,就这么让五十六公斤的我压在肩膀上,像是肩上没有任何东西,真的是轻盈就站了起来。
「呜……呜哇鸣哇呜哇呜哇呜哇!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好可怕!这个视线高度太高了,超可怕!放我下来!放我下来!马上放我下来!」
火怜的肩膀高度,加上我上半身的高度,就是我现在视线高度的估略值。
其实用不着大略估算,简单来说,现在的高度轻易超过两公尺高……好夸张,美国的篮球选手,总是用这个高度看世界?
骑在妹妹肩膀上的丢脸心情,早就已经烟消云散。
就像是战场上败北的一方,秉持的理念会被完全抹灭。
现在的我,心中只抱持着对于过高视线的恐怖。
「不好意思,请放我下去吧,火怜小姐!不,火怜大人!」
别说优越感,我完全变成了丧家犬。
如果能回到地面,我甚至愿意跪下磕头。
不然要我倒立也无妨。
「唔~……」
火怜大人没有把我这种败犬的求饶话语听进耳里,而是踏出步伐轻快前进,不过她走没多久就停下脚步,并且歪过脑袋。
「哥哥,方便我说一件事吗?」
「什么事?」
「哥哥的下体抵在我的后脑勺,感觉很不舒服。」
「…………」
身体长大之后,果然就不应该做出骑肩膀这种行为了。
这个过场事件太奇怪了。
「哥哥,不然这样吧,我觉得为求公平,哥哥的下体也应该和我的马尾一样割掉。」
「太恐怖了!」
一切都好恐怖!
视线高度很恐怖,她的想法也很恐怖!
这是恐怖小说征文比赛的题材吧!
而且马尾是你自己割掉的,哪有什么公平不公平的问题!
总之,不要讲得像是我得负责一样!
「你的头发依然会变长所以无妨,不过我要是割掉下体,我的一切就会在各方面而言都完蛋吧!」
如果在我还是吸血鬼的那时候就算了!
不,就算是在那时候,我也不要这样!
会痛的还是会痛!
光是想象就会痛!
「这样啊。不过哥哥,虽然体重不是问题,但要是你晃得太用力会害我失去平衡,所以请不要乱动好吗?」
「不准强人所难,我又不是你,待在这种像是长颈鹿的高度,我怎么可能保持平衡?」
而且长颈鹿的颈部肌肉非常发达。
如果有学者主张尼斯湖水怪的真面目是长颈鹿,我会积极支持这个学说。
「没办法了。虽然必须得花点心思,不过哥哥,请你把身体往前倾,让上半身顶着我的后脑。然后把你乱晃的双脚夹在我的腋下,我会像是游乐园的安全杆一样固定住。」
「这样?」
「喀锵~!」
火怜自己发出音效。
这么做的瞬间,我的身体不只是脚,全身都变得动弹不得。与其说像是游乐园的安全装置,更像是全身被关节技死锁的感觉。
就像拇指被反扭就会动弹不得的那种状况。
……慢着,不过那应该是合气道的招式吧?
我至今还没看过火怜正经使用空手道的样子。
恐怖的修卡。
「好,这样就没问题了。」
「不对,我现在变得颇有问题……而且越来越有问题,不知道问题会严重到什么程度。我连指尖都没办法动了,莫名其妙变得麻痹。请问火怜大人,我体内的血液该不会停止流动了吧?」
「不过我轻松多了。直到刚才,哥哥的小腿腹都在摩擦我的胸部尖端,害我不太舒服……下体压在后脑勺,双脚夹在腋下,哥哥,骑肩膀是这么情色的行为吗?」
「唔~……不对,一般来说,男女的位置应该跟我们相反。」
这个奇怪的过场事件,原本应该是令人期待的事件才对。
「哥哥,那我们就出发吧,嘻嘻!」
火怜说完之后,停下的双脚再度踏步前进。
刚才割掉的那条马尾重量,或许和我的体重一样不被她看在眼里吧,她的脚步至今完全没变。
不。
反倒是每踏出一步,她的脚步就会更加有力。
这也是在所难免。
我们正要前往某个地方,在暑假上午要前往某个目的地。想到这里——至少以火怜的立场来看,这也是非常在所难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