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卷 伪物语(下) 最终话 月火·凤凰 003

为了以防万一,我必须在这时候先说清楚,我和火怜并不是感情很好的兄妹。如果是另一个妹妹——么妹月火,因为和火怜只差一岁,所以她们两人的感情非常好。不过很遗憾,我和她们两人的交情称不上融洽。

反而可以用交恶来形容。

甚至是水火不容。

火怜与月火会在各方面和我唱反调,我则是对她们的幼稚想法感到厌烦无比。

尤其她们自称火炎姐妹的正义使者游戏,我实在无法苟同——贝木泥舟的那个事件,似乎还不足以令她们改头换面。

真是的,贝木那家伙完全派不上用场。

只会造成此等困扰的大人绝无仅有。

所以,像这样和火怜两人一起外出,其实是很难得的事情——此外,火怜与月火分头行动,也一样是非常稀奇的状况。

就是这样。

连对话也包含些许试探的意味。

试探到最后,却演变成割断马尾和骑上肩膀的结果,兄妹真的是一种棘手的关系。

总之,不会有漫画那样的进展。

萌上亲妹妹的机率,比找到野槌蛇的机率还低。

近亲相爱是上流阶级的作风,但我们阿良良木家以地位来说属于中产阶级,所以真要说的话也是理所当然。

虽说如此,那么为什么在今天,在本日,在这一天做出这种事?

八月十四日星期一,我和火怜之所以共同行动——请各位放心,其中有着明确的理由,至少不是忽然中乐透跻身上流阶级那种状况,而是基于某个正当的理由。

要是传出阿良良木历和妹妹交情很好的奇怪谣言会很麻烦,所以我非得详加说明才行。

接下来是回忆场景。

是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情。

「哥哥,有什么想要我帮忙做的事情吗?」

忘了说明,我现在就读高中三年级,也就是所谓的考生,即使暑假也不能松懈。

只是时节正值夏季罢了。

对于世间来说,八月中旬代表着中元时节,不过很遗憾,身为考生的我,甚至无法表态参加这项节庆活动。不过我家原本就和这种日本自古以来的风俗习惯无缘。

要是忍野知道这件事,大概会生气吧。

要是羽川知道这件事,大概也会生气只不过以羽川的状况,要是我以中元节为借口偷懒不念书,也一样会惹她生气。

不过,羽川只要生气就会比较有活力,所以我甚至希望她尽量生气。希望她能尽量生气到颤抖肩膀,带动胸部一起摇晃。

这方面暂且不提。

今天我也是一大早就起床,努力完成早餐之前的学业进度,不过房门忽然(而且没有敲门)迅速打开,火怜就这样闯入我的房间。

妹妹。

阿良良木火怜。

国三的运动服女孩。

「……并没有。」

我如此回答。

顺带一提,「房门忽然迅速打开」这句话,其实是有点违反事实的叙述句。如果是推理小说的某段叙述,评论家可能会将此批评为不公平的要素。

现实上,火怜是用力踹开我的房门。就像是令人怀念的早期警匪连续剧里,突击犯人根据地的探员。

对于她来说,这是基本的开门方式。

阿良良木火怜成长的文化圈,无论是日式拉门还是西式房门,都是以脚底开门。

……不对。

如果要归咎于出生长大的文化圈,那我和月火也会和她一样,所以请容我收回刚才的那番话。

「咦~应该会有吧~?」

火怜如此表达不满,并且缠着面对书桌(头也不回)的我。

这里所说的「缠着」,并不是「脚变成铁棒」「眼珠掉出来」「喉咙伸出手」这种常见的譬喻法,而是正如字面的意思。

火怜来到我的身后,将双手当成围巾绞紧我的脖子。

身体也毫不避嫌紧贴在我的背上。

以这种意义来说,与其形容成「缠着」,或许形容成「交缠在一起」比较正确。

啪叽。

我右手的HB铅笔断了。

蕴藏金榜题名的心愿,考生们使用的五角铅笔断了。

真是触霉头。

老话重提(何况对我来说,这是既丢脸又不值得高兴的事实,所以我不太愿意重提这件事),我妹妹阿良良木火怜的身高,远超过国三女生的平均标准——而且现在依然在发育,今天比昨天高,明天比今天高,身高每天都在更新。

不过无论火怜的身高有几公分或几公尺,这对我而言是极端无所谓的事情——问题在于火怜比我高,这是一件令人遗憾至极的事实。

个头比较大的人,无论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会自然而然对周围造成压力。

何况火怜有学习格斗技,拥有空手道二段的身手。

换句话说,火怜以得天独厚的身体为硬件,安装名为空手道技巧的软件,得到了足以轻松对付普通野生动物的战斗技能。

实际上,我曾经看过火怜以拳头打穿民宅的灰泥墙。

真的就是把墙壁当成豆腐打穿。

打穿墙壁之后手臂抽不回来的火怜,后来进一步破坏周围的墙壁自行挣脱。

太夸张了。

该怎么形容,那幅光景就像是早期格斗游戏加分关的舞台。

总之,会提到这个话题的原因,在于这个像是熊的妹妹,正在我身后「缠住」我,「交缠」着我。

我无法形容自己感到多么战栗。

虽然应该完全无法传达,但我姑且还是想要如此表明。

「哥哥,我想帮哥哥做点事情啦~虽然我看起来这个样子,但我是一个可靠的妹妹哦?是尽心尽力的妹妹哦?是愿意服务奉献的妹妹哦?什么事情都好,有什么希望我做的事情尽管说吧,我会很有用的。」

「并没有,就说没有了。大清早哪有什么希望妹妹帮忙的事情?我没有任何事情希望你帮忙,而且你也帮不上任何忙。你诞生至今的这十五年来,从来没有帮到我任何忙。」

真要说的话,别来烦我。

我正忙着背英文单字。

我抱持着这种心情,甩掉火怜缠在我脖子上的手。

如果火怜有那个心,也就是忽然心血来潮朝着双手使力,以「莫名想尝试看看」的念头扭转我的脖子,名为阿良良木历的这条生命应该就会眨眼升天。想到这里,我就不希望她一直维持着这个姿势。

曾经与传说中的吸血鬼交战。

与猫搏命厮杀。

重蟹、蜗牛、猴子、咒蛇。

以及火蜂。

克服各种险境至今,身经百战的阿良良木历,不应该在最终话被妹妹以锁喉功勒死收场。

拿破仑一世曾经说过,「人的个性会配合身上的衣服而改变」,依照这样的说法,现在位于这个房间,位于这个家的阿良良木火怜,虽然是阿良良木火怜,但已经不是阿良良木火怜了。

不过虽说如此,火怜依然是女国中生。

即使机率很低,但她并不是从来不穿学校规定的制服上衣与裙子(能够目击她穿制服的机率,大致近似于心血来潮抬头就能以肉眼看见流星群的机率),不过那毕竟是学校指定的制服。

以这种意义来说,并不是无法接受她换穿制服的状况。

总之虽然稍微违反原则,但还是原谅她吧,就睁只眼闭只眼不予过问吧,毕竟小怜应该也有各方面的苦衷——我会以这种颇为宽容的态度面对。

然而阿良良木火怜现在的清凉程度,绝对不是制服能够比拟。

违反自然法则。

这家伙……居然能穿运动服以外的衣服?

你这样,不就等于是克里夫特能穿天空之铠①吗?

①注:克里夫特是游戏「勇者斗恶龙四代」的神官角色,无法装备铠甲类防具。

咕噜一声,我咽了一口口水。

这已经令我暑气全消了。

那应该是月火的衣服。时尚的整体搭配,就像是时装杂志会刊载的造型。虽然月火是不惜为了穿和服而加入茶道社的恐怖和服女孩,但她并没有火怜那么极端(换个方式来说,她在穿着方面不会执着于某些准则),所以也买了不少普通的便服。

只是无论如何,火怜与月火的体格差太多了。

那件高领无袖上衣,自然而然像是紧身T恤一样令曲线毕露,原本就没有把裙摆设计得很长的打褶裙,变成超火辣的迷你裙。

不只没穿裤袜,连袜子都没穿,那双修长裸露的美腿,足以令我感受到恐怖的情绪。

恐怖。

各式各样的心理创伤在内心复苏。

比方说那时候、那时候,或是那时候……慢着,全都是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

这几个月,我去了鬼门关好几趟!

……总之,暂且不提我的心理创伤。

先处理火怜的事情。

「小怜……如果你被欺负,应该先跟我说一声吧!为什么没有在演变成这种惨状之前,先来找我商量一下!」

我激动地从旋转椅子起身,抓着火怜的肩膀用力摇晃。

「不,我没被欺负。」她则是任凭身体被我摇晃,以无可奈何的表情解释。「真要说的话,欺负我的人是哥哥。」

「唔……」

「虽然现在可以当成往事说笑,不过我国小的时候,曾经因为哥哥无心的一句话而想自杀。」

「唔唔……」

好沉重的往事。

就算你现在说出这种往事……

我曾经说过那么重的话?

「以那个事件为契机,我才会立志成为正义使者我这颗憎恨邪恶的心,是哥哥培育出来的。」

「什么……?」

好讨厌的责任。

不准把这种重担压到我身上。

「慢、慢着,可是……可是小怜,如果不是有人威胁你,你不可能穿成这样吧!啊啊,好可怜……你是被迫穿上运动服以外的花俏衣服,还被别人用手机拍下来传到学校的秘密网站吧……」

感觉眼前一黑的我抱住脑袋。

居然会这样。

自己的妹妹明明遭受着这种折磨,我却丝毫没有发现,只顾着念书准备考试……

受困于成绩至上的学历社会,害我失去真正重要的事物了。

自责的念头宛如怒涛汹涌而来。

要是没有努力把持精神,我可能会在下一秒就无止尽宣泄情绪。

只有愤怒的情绪,成为好不容易支撑着我的支柱。

这是对于我自己的愤怒,也是对于这个世界的愤怒。

「小怜,你放心!我会想办法!之后全部交给哥哥我来处理!首先,把霸凌元凶的地址和手机,还有放任霸凌的导师名字告诉我!我要让他们接受应得的报应!」

「……哥哥有时候比火焰还要火热耶。我果然会爱上你。」

火怜露出笑容。

柔和的笑容。

唔……至少以她的反应来看,我的推理似乎落空了。

不过除此之外,究竟还有哪种可能性?将理论上不可能存在的状况删除而得的结论,即使看起来再怎么不可能存在,也依然是真相。那位夏洛克?福尔摩斯不是也说过这个道理吗?

还是说,我漏掉了某种可能性?

唔~……

何况福尔摩斯大师的这个道理,以删除法来说太不注重细节了。

「啊!我明白了!是角色扮演!」

「不可以把女生穿裙子讲成角色扮演啦……就算是我也会受伤的。就是因为哥哥会讲这种话,我国小的时候才会想自杀。」

「是喔,哇~原来你也经历这种脆弱的时代啊……」

我讲得好像事不关己。

连我都觉得自己毫无反省之意。

「既然不是遭到霸凌,也不是在角色扮演,那到底是怎样?」

「没有啦,想说这样是不是很可爱……唔哼~!」

火怜努力故作娇态。

一点都不娇。

反倒像是漂亮的拳法架式。

以身体为轴心扭腰,会变成这种架式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可是……就算你问我可不可爱……」

「可爱吧?」

被狠狠瞪了一眼。

而且还维持着故作娇态的姿势。

仔细一看,这个姿势牵强得难以维持平衡,令我不禁佩服她的身体能力。

顺带一提,由于关系到我这个哥哥的面子,所以我不太愿意过度张扬这个事实,但火怜认真瞪人的眼神超恐怖。

和动物园里的狮子互瞪并且胜利。我妹妹拥有这样的传说。

我若无其事移开视线说道:

「好、好可爱~!」

没、没有,我绝对不是屈服于妹妹这股无言的压力,我是在说「好、好渴啊~!」

和八九寺一样,我只是口误!

抱歉,我口误!

「…………」

火怜维持相同的姿势继续瞪我。

唔哇,真的很恐怖。

在上次火蜂事件被火怜痛打一顿的痛楚,似乎成为最新的心理创伤,深深刻进我的骨子里了。

我的身体自然而然开始打颤。

「好可爱,好可爱,超可爱~」

我反复如此说着。

这当然也只是我反复口误,实际上是在说「(皮肤)好干燥①,(空气)好干燥,(舌根)超干燥~」。

①注:日文「可爱」与「干燥」音近。

八九寺的口误方式应该会更加纯熟,但现在这样就是我的极限。

不过「口误得很纯熟」这种说法挺怪的。

「…………」

沉默降临。

尴尬满点。

一阵子之后……

「嘿嘿~!」

火怜居然扑到我身上了。

国三女孩扑到自己的身上。这句话听起来该怎么说,或许会令人想象成一种可爱的举动。

然而这与事实相反。

是虚伪的假象。

刚才有提到动物园狮子的话题,以这个话题来发挥,最近的电视节目,不是会播放非洲野生肉食动物的狩猎纪录片吗?

刚才火怜这一连串的动作,就是这种感觉。

迅速又敏捷。

踏出来的第一步,就已经是全速了。

车祸意外时经常会发生一种状况,那就是人类在真正面临生死关头时,身体反而会变得僵硬。不,即使我身体没有僵硬,要我闪躲火怜的这波攻势,如果是春假的时候还有可能,但是暑假期间的我根本做不到。

结果,火怜就像是在施展冲撞攻击,从正前方扑过来抱住我。

我在一年多前,曾经亲眼目睹阿良良木火怜使用这种冲撞攻击,撞毁学校校舍的钢骨结构。即使钢骨结构已经年代久远,这威力也太夸张了——当时的影像,在我脑中成为走马灯闪亮播放。

幸好我没有步上钢骨的后尘。

但是这股冲击力道,已经足以令我窒息了。

这次不是钢骨,是我的肋骨轧轧作响。

完全无视于我胸腔的现况,火怜刚才从后方施展锁喉功的手,这次是从正面绕过我的脖子。

紧贴着。

令我联想到贴身采访二十四小时的节目。

不对,我可不想被紧贴二十四小时。

应该说连一分钟都不想!

要是火怜就这么以她的蛮力紧抱我,我的身体有可能会被她折成两半。

即使是春假时的忍,或是黄金周时的猫,都没有对我做过这种事。

这不叫战栗还能叫什么?

「小、小怜……?」

「谢谢!哥哥愿意称赞我,我好开心!开心得不得了!耶~!」

就这么抱着我,更加紧抱。

火怜以充满活力的声音如此说着。

我越来越感到战栗了。

战栗不已。

「…………!」

大事不妙。

妹妹娇化了。

不,与其说大事不妙,不如说她的状况很奇妙。

这一切从一开始就不对劲。

即使是为了打发时间,火怜也不会说出「有什么想要我帮忙做的事情吗?」这种话。

如果是「因为很闲,所以可以打你吗?」这种话,她或许平常就说得出口(不过这样的妹妹,就某方面来说也太恐怖了)。

「哎呀~像这样抱着哥哥就觉得好放松。具有包容力的哥哥,抱起来就是不一样。丹普枕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放手,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对不起这样真的真的真的好恶心,放开我!」

我开始挣扎。

然而我在体能上不可能赢得过火怜,没能顺利挣脱。

这应该不是纯粹使用臂力。

该怎么说,并不是使用力道,而是运用结构原理架住我。

「怎么回事?这是什么整人方式吗?小怜,你现在的角色设定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真的没受到霸凌?

还是说,这是同伴之间的惩罚游戏?

如果是惩罚游戏,被惩罚的人是我吧?

我从国中时代到现在,做过什么活该被惩罚的事情吗?

「什么嘛,开心一下啦,可爱的妹妹正在向哥哥火热示好耶?」

「可爱的妹妹?」

「哥哥刚才不是也说我可爱吗?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吧?」

「对于现在的你,我连一言都出不来。」

不过实际上,包含意外性质在内,你穿裙子的这身打扮,真要说的话算是可爱。

「给我好好说明是怎么回事吧。不只要说明你正在做什么,要从你现在是什么设定开始,给我有条有理说明清楚。」

「居然问我是什么设定……嗯,今后我决定对哥哥百依百顺,以热爱哥哥的妹妹为卖点。」

「就算你卖我,我也不会买!还有,你这样会和神原的角色属性重叠!」

不过那个家伙不是妹妹。

以立场来说是学妹,所以挺类似的。

「神原?」

忽然间——火怜轻易放开我了。

我感受着手铐解开的神清气爽解放感(其实我上个月底亲身经历过,所以这是基于实际体验的写实譬喻)——火怜则是退后三步拉开距离。

间隔三步不踏师影。

类似这样的感觉。

嗯?

怎么回事?

火怜的表情不太对劲。

虽然她从一开始就不太对劲,但这次是正经的不太对劲(不过「正经的不太对劲」在文法上也很奇怪)。

虽然很高兴得到解脱,但火怜忽然变安分了。

即使是吐槽时脱口而出,不过忽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或许令她受到惊吓吧。

「啊啊,那个,小怜——我刚才说的神原,和巴欧来访者这部漫画无关,是小我一届的学妹——」

总之似乎可以巧妙错开话题,顺利的话还可以让火怜穿裙子的模样从历史抹灭,

所以我打算为她说明神原这个人。然而正要开口的时候,我发觉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神原学妹。

直江津高中二年级学生。

曾经是篮球社的王牌选手。

就某种意义来说,没有人比那个家伙还要浅显易懂,然而以另一种意义来说,也没有人比那个家伙还要难以理解。

到底该如何说明?

就像是蜈蚣的走路方式一样难以说明。

也像是被人问到「该怎么谈恋爱?」这种问题的感觉。

何况,要是我毫不客气率直说出自己对她的感想,有可能会变成一直在说她坏话。

神原的评价肯定会下降。

我想要避免这个结果。

唔~我的词汇能力实在很差。

难怪现代国文的成绩总是难以进步。

「我想想……神原她,那个,该说E5型的新干线吗,是个像是磁浮列车的家伙……不,反倒应该形容成战机……类似幽灵战机那样?」

我就像这样,思考着适合的例子并支吾其词。

令人惊讶的是,火怜主动开口了。

「对,神原骏河。」

咦?

咦咦?

我应该还没说过全名吧?

「……小怜?」

「哥哥!我有一个请秋!」

火怜宛如下定决心,拉高声音如此说着。

声音拉得太高,所以语尾有点走音。

然而她接下来的行动,快得足以将这种琐碎的失误一笔勾消。

真的是快到来不及看清的速度。

以全身施展的缩地法。

或者是以全身施展的双重极限①。

①注:缩地与双重极限都源自于漫画作品「神剑闯江湖」。

她迅速当场正坐,双手以四十五度角就定位,手心紧密贴在铺着地毯的地板上,柔韧的上半身,宛如预先设定做出这种动作的驱动组件往前弯,人体最坚硬部位之一的额头则是叩在地面,宛如要向母星地球表达违抗之意。

是的。

坦白讲,就是下跪磕头。

即使用不着坦白讲,这也是下跪磕头。

「可以请您将我这个愚妹,介绍给神原老师认识吗!」

「…………」

啊啊。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么回事。

火怜完全不遵照自己的角色设定,从刚才就展现的可疑行动;如果不是一家人,就会打电话到警局或医院,或是同时打给警局与医院求救的可疑行动,至此终于得到了解释。

神原骏河——如前面所述,她曾经是篮球社的王牌选手,然而这个人没办法以这种普遍的话语来形容。

与世间凡人处于不同的级数。

她甚至被喻为创校至今的明星。

因为她居然能在这所与运动无缘的升学学校,带领弱小的篮球社打进全国大赛。

她就是这样的实力派。

何况,像她这样能够灌篮的女球员应该很罕见。

因为某些原因,所以她在高中二年级就退出社团,但她的明星属性未曾黯淡,至今也受到许多人的仰慕,其中大部分是学妹。

而且热情的粉丝也很多。

忘记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虽然不愿意回忆,但我曾经被那个家伙的支持者们包围逼问,场面还差点失控,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辛酸往事。

后来是羽川和神原一起前来打圆场,才让事情和平落幕,但当时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没命。

我曾经差点被战场原的粉丝神原杀掉,接着又差点被神原的粉丝们杀掉,这种连锁也该有个限度才对。下次说不定会差点被神原粉丝的粉丝杀掉。

总之,那个家伙的人气与魅力,不会只局限于学校之内,我早就明白这件事了。

虽说如此,没想到连国中生都知道她的事迹……

我再度体认到,她是个了不起的家伙。

神原骏河。

「……哎,仔细想想,格斗技在现代也是一种运动了。你会知道神原这个打进全国大赛的当地明星,也完全没什么好讶异的。」

或许是道场的规定或原则吧,火怜的流派不会举办比赛(应该说没办法参加。该流派的武术过于偏向实战,甚至禁止门徒参加相关的学校社团),但要是真的有这方面的比赛,而且火怜也参加了,那她如果没有差错,不,即使出什么差错,也肯定能够打进全国大赛。

火怜或许就是因此得知神原这个人。

然而这个愚妹,刚才确实说过「神原老师」这四个字……

这代表……

「求求你,哥哥!更正,兄长大人!」

「用不着更正吧……」

「呼唰!」

「气势很足,不过也没用!」

我踩住火怜的脑袋代替吐槽。

这里有个哥哥,脚踩着下跪磕头的妹妹脑袋按啊按的。

这是你刚才吓唬我的回礼。(但我并没有被吓到!)

「哎呀~被哥哥踩是我的荣幸~!」

然而坚强的火怜就这样看着地面毫无抵抗,并且说出这种话。

正如预料,基本上是肉体派,在精神层面也喜欢努力与毅力这种字眼的她,只要以达成目的为前提,这种程度的屈辱与折磨,反倒成为她的一种乐趣。

唔~

我妹妹真的又M又帅气。

「话说,你的磕头模样我真的看腻了,不要每次发生什么事情就下跪磕头,不然再过不久,你好像每天早上都会磕头问安了,我是诸侯列队出巡吗?我一个人就有整队诸侯的地位,我是哪门子的领主?话说在前面,磕头在现代社会也是一种暴力行径。」

就像是恫吓外交那样。

但我正踩着她的头就是了。

「明白了!那我愿意舔脚趾!我会从拇趾依序舔!」

「我说过了,不准做出这种事情!」

「唔!」

火怜微微抬起头看着我。以蛰伏的姿势仰望我。

眼中闪耀着火光,企图突破面前的障碍得到成就感。就是如此令人激赏的表情。

「明白了!那我把贞操给你!我把贞操献给哥哥!」

「我不需要妹妹的贞操!」

我狠狠踹向火怜的脸。

合理对国三妹妹使用暴力的场面,在这个现实世界是存在的。

「唔喔!」

妹妹终究无法维持下跪磕头的姿势了。

即使如此,她最令人赞叹的地方,在于她维持着伏跪姿势连忙向后弹,把这一脚的冲击向后方化解。了不起。

火怜就这么(大概是想要遮羞)在我称不上宽敞的房间施展后空翻,也就是以倒挂金钩的姿势向后翻,即使脚底擦过天花板,姿势也标准又漂亮。

十分、十分、十分、十分、十分。

她的身体能力太扯了。

她降落在床上。

弹簧发出刺耳的轧轧声。

床垫该不会因此变得不好睡吧?

居然做出这种事。

「……小怜,你刚才是顺势这么做所以无妨,不过在十年后,在你成为身心成熟的大人之后,曾经向我下跪磕头的往事,绝对会成为你沉重的回忆。不过话说在前面,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曾经向我下跪磕头。」

「呼,哥哥,比起十年后,今天才是最重要的吧?撑不过今天的家伙,要如何迎接明天?」

「你只有嘴里说得好听。」

到最后却向我下跪磕头?

也不想想多么丢脸。

今天下跪磕头的家伙,到底要如何迎接明天?

「小怜,我姑且关心你一下,你在外面应该不会这么做吧?比方说对朋友、对同学……或是对学校老师下跪磕头。」

「当然不可能吧?因为我是大家的偶像。」

「…………」

哎,我想也是。

栂之木二中的火炎姐妹。

在地国中生的代表。

她是其中一员。

但因为火怜负责实战,所以立场比月火来得抢眼。

是最危险又最亮眼的主角位置。

「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我只会对哥哥下跪磕头!」

「不准擅自决定这种事。」

会造成我极度的困扰。

你还是去死一次,把你的笨脑袋治好吧。

或者就这么笨下去也无妨,去死一次吧。

……不过,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包含她受到身旁众人欢迎的这一点在内,我觉得这个家伙和神原有着相似之处。

当然,无论是所处的环境以及各种细节都有所不同,但神原和火怜的共通点确实很多。

火怜从某处听到神原的传闻,并且抱持着强烈的憧憬,这方面我并不是无法理解。

虽然并不是无法理解……

即使已经习惯她下跪磕头,即使这一幕已经化为日常光景——但是她居然脱下运动服,穿上平常排斥不已的裙子(应该是她以娇羞妹妹的身份,用来谄媚哥哥的正式服装),痛下决心到这种程度,是阿良良木火怜史上第一次发生的状况。

至今基于自尊或矜持,只要是自己想做的事情,总是不愿意请我这个哥哥帮忙的这个妹妹,居然像这样低声下气提出请求,对她来说应该需要相当程度的觉悟。

嗯……

「不过,小月居然会愿意借你衣服……你应该会把她的衣服撑大吧?」

「对,所以我是偷偷借穿的。」

「…………」

晚点你会被骂的。

那个家伙生起气来比我恐怖。

「虽然得到哥哥的夸奖,不过我果然不适合穿裙子打扮。其实也称不上打扮,因为腿几乎都露在裙子外面了。虽然这么说,但这件迷你裙在踢腿时不会碍事,感觉挺不错的。」

「不过那件裙子,原本并不是那么火辣的迷你裙就是了。再怎么样,你也千万不能穿成这样在外面走楼梯啊。」

听到我这番劝告,火怜答道:「我怎么可能穿这种丢脸的衣服出门?」

明明是擅自拿月火的衣服穿,却讲得这么不客气。

总之,她并不是在说和服的坏话,所以月火应该不会气到哪里去。

大概会是愤怒LV2左右。

「顺带一提,火怜,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和神原交情不错?」

我刚才吐槽娇羞形态的火怜时不小心说漏嘴,这可说是我无可救药的个性。但是至今的我,肯定是守口如瓶隐瞒着这件事实。

因为我不喜欢引发无谓的骚动,而且我基本上不会让妹妹们知道我的人际关系——至今她们只知道我认识羽川和千石。

尤其是我和神原的交情,我随时注意避免被妹妹们知道。然而……

「啊啊、嗯。是因为神原老师的非官方粉丝团『神原姐妹会』有发行电子会报,我经常会在里头的照片看到哥哥……」

「那是偷拍吧!」

居然有非官方粉丝团!

还叫做神原姐妹会!

啊啊,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是手机!

考虑到妹妹们会打着正义使者的名号轻举妄动,爸妈从今年夏天,终于让我的两个妹妹拥有手机了。

但手机造成了负面效果。

无论是经由电子报还是何种方式,火炎姐妹能够收到的情报量大幅增加——比方说上次的火蜂事件就是如此——我和神原的学长学妹关系,也是因此被火怜知道的(至少我不认为她只靠手机照片就知道这种事)。

恐怖的信息化社会。

这个世界确实朝着错误的方向迈进。

感觉还是找爸妈商量,请他们没收妹妹们的手机比较好。

这两个家伙的安全性肯定在降低。

「咦~?可是哥哥,这种想法太过时了吧?虽然大人们都在感叹很多小孩会在上课时玩手机,不过这些大人以前上课的时候,不是也会做家庭手工或是传纸条吗?」

「哎,也是啦……」

即使工具改变,所作所为还是没变。

这就是人类。

感叹年轻人远离书本不肯做学问的上一个世代,却和手机与网络这种现代工具逐渐疏远。

不看古典文学的孩子,以及不看轻小说的父母,两者之间意外没什么差距——举个更加极端的例子,即使紫式部是多么优秀的文学作家,要是她来到现代,就会连图画书都看不懂。

拿不同年代的文化做比较,是毫无意义的事情。

不过,这只是我从羽川那里学来的道理。

「我调查之后发现,哥哥好像受到神原老师压倒性的支持。虽然不知道哥哥使用了什么伎俩,但神原老师把哥哥当成师父尊敬。」

「总之……并没有错。」

我无法否认。只不过,我觉得她这种说法和现实颇有差异。

我并没有使用任何伎俩,但神原对我抱持着某些根深柢固的情感。

「所以哥哥,你目前在女国中生之间受到相当的瞩目。大家都想知道这个把神原老师当跑腿使唤的矮个男生是谁。」

「居然招致陌生女国中生的怨恨……」

我并没有把她当跑腿使唤。

对那个家伙全心奉献的举动,最感困扰的不是别人,就是我……

「不,反而应该说大受欢迎。哥哥可以认定自己随时承受着女国中生火热又羡慕的视线。」

「我居然不知不觉成为超级偶像了……」

这在某方面来说令我抗拒。

这种负面的人气应该适可而止。

「这件事我当然也有向家人保密,不过哥哥,我觉得这是某种缘分。能够以这种方式和神原老师有所关连,这很明显是一种缘分吧?是天生注定的缘分吧?所以求求你,可以把我介绍给神原老师认识吗?」

「缘分是吧……」

「虽然自己这么说有点奇怪,但我觉得神原老师和我肯定很投缘!」

火怜把双手枕在头后,吹着口哨像是自言自语如此说着,并且不时把视线投向我。

看来似乎是想装成不以为意的样子。

有够烦。

口哨吹得那么好也令我火大。

不过,你和神原确实会很投缘吧——同属于运动类型,同样是帅气风格的女生。

然而……

然而,老实说,我不打算介绍妹妹让神原认识。

我很坚持。

我有一个不能介绍的理由。

神原众所皆知是一名运动少女,是打进全国大赛的运动健将。但我因为某些立场,得知了她鲜为人知的某些癖好——这就是理由。

「小怜。」

「哥哥,什么事?」

「死心吧。」

喳咕。

我的腹部发出这种离谱的声音。

就像是铲子插入地面的声音。

妹妹毫不犹豫向哥哥施暴。

宛如钻过肋骨之间,在瞬间直插而入的手刀。

我还以为肝脏报废了。

「好啦,哥哥,我们谈一谈吧。」

「…………」

等一下,我暂时没办法说话。

这已经不只是痛的程度了。完全发不出声音。

「居然不答应可爱妹妹的请求?那我也有自己的想法。」

「唔……唔唔……」

这种思考模式,真的和流氓如出一辙。

你不可能有什么想法。

神把某种绝对不能赐予的才能,赐给绝对不能赐予的对象了。

神,您也太随兴了。

别赐予这种没必要的才能,先赐予她思考事情的能力吧。

「下……下跪磕头行不通,就毫不犹豫施暴……太离谱了……」

虽然好不容易终于说得出话,但横隔膜的震动会确实传到受创的内脏,所以吐槽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悲惨又刻骨铭心。

「怎么可能嘛……」①

为了掩饰这种惨状,我试着追加这句台词,然而很遗憾,结果似乎变得更悲惨了。

总之,我最喜欢初代的光之美少女。

①注:这是初代光之美少女的台词,所以才会有后续的论述。

除了初期作品都不配称为钢弹作品,或是只承认平成时期的假面骑士。每次接触到这样的意见,就觉得这应该是观众小家子气的狭隘见解,然而看到光之美少女的变迁,就令我莫名可以体会这样的心情。

但要是只注重第一印象,接下来就没戏唱了。这也是事实。

「太离谱?不然哥哥,你要我怎么做?除了沟通,还有其他方法能实现我的愿望吗?」

「对你来说,所谓的沟通就是互殴吧……」

月火曾经说过,从人类文化的角度来看,拳脚确实是一种沟通工具。然而这应该是在双方实力平分秋色的场合,单方面的暴力无法成为沟通工具。

那么,整理一下状况吧。

必须确实做好整理整顿的工作,这是我念国小学到的道理。

所以要进行整理。

阿良良木火怜的目的,是要对神原骏河介绍自己——不,正确来说,是要把自己介绍给神原骏河认识。

这个目的非常明确又坚定。

坚定到文风不动。

她是为了达成目的,不惜横冲直撞的女孩。

这个女孩会把一加一再加上毅力等于三。这样的她一旦开始横冲直撞,无论是谁都无法阻止她。

从另一个角度,还可以点出一件事实——火怜很少积极为自己订下目标。

出乎意料,她没什么自我主张。

总是毫不犹豫为他人行动,相对来说,却很少基于自己的意志行动。

甚至像是没有自己的意志。

这也是我将火怜视为虚伪之物的主要原因——我曾经告诫过她,为他人而立的正义,如果碰上为自己而立的正义,就只是一种脆弱的假象。

正因如此,在她为了自己而订下明确目标的这种时候,火怜就会极为坚持,我也会为了让火怜达成目的,排除万难尽量提供协助。

然而。

然而——只有这次办不到。

我不想把她介绍给神原。

我绝对不愿意把火怜介绍给神原认识。

这是我的立场。

是阿良良木历的目的。

总之,她也必须偶尔学习挫折。

我不希望火怜与月火成为一受到挫折就会放弃的人——不过,这其实算是我的立场。

两者之间没有妥协的余地。

完全对立。

换句话说,我们是零与一,是全有与全无,一定要有其中一方完全放弃——而且我不打算放弃,也无法说服火怜放弃。不过这么一来该怎么办?

我被她打一拳就输了。

打架不可能赢得了她。

真的严格来讲,只要请忍全面提供协助,我再怎么样终究也不会输——不过以人类的做法来说,这应该归类于犯规手法。

我看着自己的影子如此心想。

因为在室内,所以影子不明显。

「嗯……」

无论如何,不可能以沟通或互殴解决问题。

以他人的角度来说,无论我被打得多惨,我应该也不会改变自己的主张。

如果是妹妹施暴,我自认有度量承受到底。

因为我姑且是哥哥。

即使不是兄长大人,也是哥哥。

「……那么,就只能对决了。」

「啊?」

「以我们的作风,要是争执不下就只能对决吧?不过话说在前面,这次并不是对等的对决。」

我如此说着,并且回到书桌旁边收拾复习教材。

清晨的读书计划被迫中止。之后再找时间弥补吧。

没有任何英文单字比家庭问题优先。

「小怜,这次是你的单方面要求。以游戏来说,我们不是对等的玩家,是我这个庄家和你这个玩家对决。」

「这样啊……」

忽然间,火怜的音调变了。

看来燃起斗志了。

火怜的体内,有一个无条件对「对决」这两个字起反应的加速感应装置。

「好,就这么说定了,哥哥也挺明理的。啊,想定什么规则悉听尊便,只要能够见到神原老师,任何条件我都会克服给你看。」

这家伙还是一样单纯。

过于单纯,光看就令我起鸡皮疙瘩。

如果就这样继续成长,这个家伙将会成为天大的人物——包括挫折与各种道理,要是没让她先学会,将来的她真的会很不妙。即使不是我妹也会令我担心,真的很不妙,是那种危险的不妙。

哎,总之,我今后会让她学习这方面的道理。

不过,这下子该怎么办——虽然她说规则随便我定,但我也不能使用过于困难的对决方式。

妹妹对于卑鄙或是奸诈的手法,抱持着过度强烈的反感。

似乎是火热燃烧的正义灵魂不允许的样子。

勉强可以惊险过关的规定,毫厘之差就无法过关的条件。这场对决必须拥有这种乍看公平的设定。

我一时之间想不到。

何况,就算不能使用过于困难的对决方式,不过到头来,能让火怜觉得困难的对决方式,也没有那么好找。

因为这个家伙,甚至曾经通过百人组手①的考验耶。

而且还打赢了。

①注:极真空手道的极限挑战。以两分钟为一回合,与一百名对手轮流对打共一百回合。

她的毅力和常人不同。

以前飚车族以人质威胁,将她围起来痛殴的时候,据说她直到最后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不过当时我当然有去救她。

要是没有来得及过去解围,应该会演变成悲惨的案件吧……

居然在这种和平的城镇做出这种事情。

换句话说,太有毅力也是一种问题。

过犹不及。

这已经是正义灵魂之前的问题了。

要是贸然使用过于严苛的对决方式,火怜可能会硬是挑战成功,别说令她受挫,还可能令她留下无法磨灭的伤痕。

不知退却为何物。甚至达到令人不敢领教的程度。

她是不惜拖着生病的身体,也要挑战敌人的热情女孩。

……以这种意义来说,负责定规则的我,面临着更严苛的考验。

困难又艰苦。

因为非得令这个家伙认输才行。

不久之前,在火怜不惜拖着生病的身体也要挑战敌人的时候,我为了阻止她而和她大打一架……难道非得做到那种程度吗?

承受痛苦时不觉得痛或苦,面对屈辱时不屈也不觉受辱。

……慢着,像这样重新思考,就觉得这家伙真的很厉害。

已经不是说她又M又帅气的场合了。

她真的是我妹妹?

该不会是义妹吧?

如果是这样就很萌了。

我还没对决就软弱到这种程度实在不太对,不过如果我赶快放弃抵抗,并且把她介绍给神原认识,或许就省事多了唔。

唔唔。

对喔。

话题的中心是神原。

既然这样,以这个场合来说,采用神原的作风或许是妙计。

「等我一下,我去准备道具。」

「道具?怎么了,要打扑克牌?这样太卑鄙了吧!」

「为什么打扑克牌叫做卑鄙……」

你太不会玩动脑游戏了吧?

放心,我不会用那种手段。

何况这样你不会认输。

必须是令她觉得有胜算的比赛才有意义(但她居然一听到扑克牌就想投降,我打从心底担心妹妹的未来)。

你接下来将会看见地狱。

和我在春假体验到的地狱,同等级的地狱!

我让火怜待在房间等,然后前往洗脸台。我很快就找到要找的东西,拿起来之后就回到房间。

回房一看,火怜躺在床上。

这家伙真随兴。双脚大胆张开,内裤都被我看光了。

话说回来,这个笨妹妹似乎连内衣都是借月火的来穿。

即使同样是女生,应该也不能这么做吧?

「喔,哥哥,你真快。」

「你啊,居然一有机会就睡觉……你是大雄吗?」

「因为睡眠充足,所以我长得又大又雄。」

「这种讲法一点都不高明。」

「别这么说啦,小夫。」

「高明得令我火大!」

「嗯?哥哥,你手上拿的是……」

眼尖的火怜说完之后起身。

看她揉眼睛的动作,看来她不只是躺着,而是真的睡着了。

这家伙是野生动物吗……

还是哪个国家的战斗部队?

「那不是我的牙刷吗?」

一点都没错。

我前往洗脸台拿回来的是火怜专用,橘色握柄的细毛牙刷。

另一只手则是拿着牙膏。这方面我可没有忘记。

「难、难道说,哥哥……」

火怜难得露出害怕的表情。

甚至脸色都不禁铁青。

唔。

这家伙的直觉真敏锐,或许她已经知道我的用意了。

不愧是野生动物,战斗部队。

难得想吓她一下却被她预先料中,真无趣。就在我如此心想的时候……

「……你要用那把牙刷插我的屁眼?」

火怜以颤抖的手指指着我。

…………

我被吓到了。

脸色明显变得铁青。

这种想法也太离谱了……

「不愧是我哥,居然想到这么恐怖的事情!」

「不,你哥并没有想到这么恐怖的事情……」

别这么看得起我。

我不是那种程度的男人。

「是吗?不过月火以前曾经对缠着班上女同学的跟踪狂,进行过类似的制裁耶?」

「好可怕!」

我妹妹超可怕!

不对,听她这么一说,就觉得这确实是月火想得到的点子!

肯定不会是火怜想到的点子。

「虽然这么说,但火怜终究没有连牙膏都用上。哎呀,哥哥的级数果然不一样。」

「别这样,别把我和那个妹妹相提并论。」

「我不是说级数不一样吗?」

「全都跟你想的不一样。」

不过,我终究有些不敢领教。

月火比火怜更像流氓吧?

那个家伙是太妹吗?

做哥哥的我也吓出一身冷汗了。

「当时我也觉得这么做太过火了。不过哥哥,会跟踪别人的卑鄙家伙,受到何种处罚都是应得的报应吧?」

火怜以颇为正经的表情如此说着。

看到她咄咄逼人的这副模样,神原曾经跟踪我的这件事实,看来还是瞒着她比较好。

总之,这是正义使者游戏的一环吗——

但要是我这么说,应该只会被她们回以「这不是游戏」,「我们不是正义使者,我们就是正义」这种话。

「卑鄙家伙吗——总之,这种追着女国中生到处跑的家伙,我也不想帮忙说情就是了。」

「啊啊,这么说来,记得月火现在也在确认某个传言的真假。」

「传言?」

「嗯。这座城镇好像有一个男高中生,会从背后袭击双马尾小学生,不但紧抱还摸遍全身每个角落,已经不是跟踪狂的程度,根本就是变态了。虽然目击证词太少,所以详情还没有浮上台面,但如果这是事实就不能原谅了。」

「唔、唔嗯,这、这这这真是不得了的变态……」

我全力移开视线,如此应和着火怜。

……仔细想想,八九寺真宵并不是只有我和羽川看得见的梦幻妖精。

虽然很少,但已经有目击证词了。

信息化社会真的好恐怖。

讯息毫无死角。

「如果真的有这种会对可爱小学生进行性骚扰的人渣,那就不能只交给月火了,我也会亲自出马,把他揪出来碎尸万段。」

「哈、哈哈哈哈哈,你们两个都挺忙的嘛,总之关于这方面,有掌握到什么消息就向我回报吧,我不会把情报拿去做坏事的。」

「喔喔,哥哥居然表态愿意协助,真是难得。哥哥的内心深处,果然也有一颗熊熊燃烧的正义之心吧?」

「那当然,哈哈哈哈哈……」

「呃、哥哥,离题了。既然不是用来插屁眼,那你要用那根牙刷做什么?牙刷除了用来插屁眼,还有其他的用途吗?」

「…………」

好夸张的问题。

如果只看这句话,你实在有够变态。

似乎可以和神原聊得很投缘。

不过!

令人惊讶的是,神原的变态想法甚至凌驾于此!

那个女人在精神层面,远远凌驾于跟踪狂或变态这种寒酸的词汇!

所以我才不想介绍你们认识!

「小怜,你不知道吗?牙刷这种东西,是用来刷牙的道具。」

「呃、嗯,这么说来确实如此。」

「当然,严格来说,这也可以当成打扫工具。在打扫水槽缝隙之类的地方时,牙刷是最好用的道具……」

慢着,又离题了。

由于主题是神原,所以无论如何都会联想到打扫……明天就是十五号,所以又得去打扫那个家伙的房间了。

「哥哥,牙刷确实是用来刷牙的道具,不过这又怎样?总不会叫我在这里刷牙吧?」

「对,我没有这么说。」我点了点头。「我没有要你刷牙……是我要刷。」

「嗯?」

「而且我不是要刷自己的牙。我要刷的是你的牙。」

「…………?」

火怜歪过脑袋。

看来她似乎还没把握事情的严重性。

「慢着,我听得一头雾水……哥哥要帮我刷牙?为什么?总之,要这么做的话我无所谓……不过为什么这样就可以当成对决?」

火怜以诧异的语气如此说着。

呼呼呼。

想到她这种悠闲的表情只能再维持几分钟,我打从心底感到愉快。

「你和小月都会去发廊剪头发吧?不过我对那种地方挺抗拒的。不认识的人碰我脑袋,会令我莫名紧张。」

「……嗯,这我可以理解。我也不想让不认识的理发师剪头发。」

火怜如此说着。

「以心理学的观点,摸头发似乎也是交情相当亲密才能做出的举动。甚至有女生比起被别人摸身体,更不愿意被别人摸头发。」

八九寺就是如此。

当我抓起她的双马尾,模仿骑乘哈雷机车的模样捉弄她时,她生气的程度令我吓了一跳。

那么懂礼貌的八九寺,居然以平辈语气对我开骂。

没想到她会暴怒到那种程度……

所以我终究有所反省。这件事对我来说记忆犹新。

「嗯……所以呢?」

无法预测后续进展,似乎令火怜开始不安了,她的声音隐含着谨慎的感觉。

警戒心一流。

「像是这种肌肤接触——最浅显易懂的例子就是剪头发,不过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种吧?比方说,你不会让外行人帮你进行全身按摩吧?诸如此类。」

「诸如此类……」

「诸如此类的其中一类,就是刷牙。」我如此说着。

刻意模仿演讲的语气,她大概搞不懂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吧。

「你刚才似乎不当成一回事,不过让别人帮自己刷牙,一般来说是不可能会有的体验。因为这和剪头发或按摩不一样,平常自己就做得来,而且也都是自己做。」

我说完这番话的几个小时之后,火怜就自己剪掉了自己的马尾。不过在这个时间点的我,当然不可能知道这种事。

哪可能预料得到。

「换句话说,小怜——让别人帮自己刷牙,会造成强大的心理抵抗。只要你能承受这种心理抵抗五分钟就算你赢,我就会介绍神原和你认识。如果你在五分钟之内投降就是我赢,到时候我就不会帮忙介绍。」

「……哈哈!」

这就是我所提出的规则与条件。

听过对决方式之后——火怜笑了。

就像是安心般笑了。

不,甚至就像是在相扑比赛进行压制时的松懈笑容。

「什么嘛,刚才哥哥讲得那么正经,所以即使是我也稍微被吓到了。如今则是有点失望。」

「是吗?」

「对,我甚至想说这样正合我意。我有试着想象过,如果是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帮我刷牙,我就会抗拒,不过现在要帮我刷牙的是哥哥,所以我不在意。被迫必须帮妹妹刷牙的哥哥,说不定会在刷到一半的时候,反而无法忍受屈辱先投降吧?」

火怜如此说着。

「坦白说,哥哥对我做任何事,我都不会觉得不好意思。」

她甚至说出这种瞧不起哥哥的话。

「………………」

咯咯咯!

中计了吧!

连瞧不起我的这番话,听起来都好悦耳!

我早就知道你不会因为屈辱而投降了。

你以为我当了你几年的哥哥?

无须隐瞒,在你诞生之前,我就已经是你的哥哥了!

「……如果我在中途投降,就算你赢。」

「是吗?唔~想请哥哥把我介绍给那位伟大的神原老师,却只有用这么简单的对决,我有点过意不去。其实我反而希望门坎更高的说,哥哥真是KY。」

「KY?」

「『不懂察言观色』的简称。」

「啊啊,这么说来,我最近常听到这种说法。」

「也可以说是SF,『有点不可思议』。为什么呢?」

「不愧是大师……完全走在时代的尖端。」

非常不可思议。

总之,这种事情无所谓。

「那可以开始对决了吧?坐那里吧。」

「是是是。」

火怜坐在我的床上。

由于没有小心谨慎之类的想法,所以这个动作尽泄裙底春光。

虽然不习惯穿裙子,以及裙子不够长都是原因,但你还是别穿裙子比较好。

我如此心想,坐在她的身旁。

并肩而坐。

在牙刷上挤了一点牙膏,扭动上半身,以左手扶住火怜的后脑勺。

「啊~」

「啊~」

让她张嘴之后,将牙刷伸进去。

好。

你就亲身体验伟大的神原老师多么恐怖吧。

你是因为神原老师的性癖点子而败北,这应该也是如你所愿。

「唔……唔咕?」

对决开始约一分钟之后,火怜似乎总算掌握自己陷入何种危机了。

她的表情出现异状。

与其说异状,应该说剧烈变化。

她的表情,是我至今未曾看过的惊愕——与恍惚。

「咿……咿咕、咕、咕呜?」

现在才发现吗?

不过太迟了,小怜。

这场战斗早已开始了。

是的。

刚才剪头发和按摩的话题只是误导,刷牙位于完全不同的范畴。

因为接触的部位是口腔。

不是身体外侧,而是身体内侧。

不是身体表面,而是身体里面。

换个直截了当、浅显易懂的说法——就是会产生快感。

总归来说,就是很舒服。

刷牙是一种过于日常的行为,因为习以为常,所以意外容易疏忽这一点——我也是直到神原提及才察觉这件事。

然而,这是昭然若揭的事实。

到头来,以纤细的毛尖轻抚身体的敏感部位,当然不可能不舒服。

何况不是自己做,是别人对自已做,所以肯定按捺不住。

火怜很有毅力。

内心不会因为痛苦或屈辱而屈服。

换句话说,是M。

超M。

正因如此,像这样反其道而行,给予快感并且宠爱呵护她,更能有效令她屈服。

毅力会因为快乐而瓦解!怠惰正是征服品格的利器!

「唔、唔……唔唔唔!」

我将臼齿后方,牙齿与牙龈的界线,视为重点部位仔细刷,火怜随即敏感产生反应,身体出现间歇性的抽搐。

甚至差点翻白眼。

……这样就另一种意义来说很可怕。

虽然我也是首次尝试,但神原这位伟大老师的点子果然恐怖。

火怜,别恨我。

我是为了保护你才这么做的!

你也不想认识脑子里有这种夸张想法的人吧?

「咿、咿呜……啊、啊、啊。唔……咕、哈啊、哈啊……」

然而——

我估计错误。阿良良木火怜这个女孩,有着超常的毅力。

甚至不会因为快感而屈服,宛如青蛙的毅力①。

①注:源自吉泽老师的漫画作品「超毅力青蛙」。

原本以为火怜不到两分钟就会投降,她却咬紧牙关——不对,我正在刷牙,所以她没办法咬(这也是身体放松的原因之一)——努力忍受着我的攻击、口击与宠爱。

这样看起来,就像是从亲哥哥那里得到欢愉的少女漫画情节,肯定会令她感受到非比寻常的悖德感,然而她还真能撑。

唔,既然这样,我也认真起来了。

我(其实这样有点犯规)开始刷火怜的舌头。

而且是舌头下缘。

可以说是裸露柔肉的部位。

「火怜,快点投降会比较舒服喔——不!就不会这么舒服喔!」

就像是搔痒地狱。她迟早会忍不住。

反正顶多只能再撑一分钟!

「………………什、什么?」

然而,顶多只能再撑一分钟的人——反而是我。

神原那个家伙,肯定是认为这种事情用不着说也自然会明白,所以没有刻意说出口——然而这场对决有个很大的盲点(不过神原肯定不会把这种行为当成对决项目)。

我只顾着推敲被刷牙的人会有什么心理反应,却完全没有考虑到刷牙的人,也就是我会处于何种心理状况。我没有注意这个重要事项,就投身于这场对决之中。

无比失策。

无法补救。

无从挽回。

因为——

「啊呼……呼、唔唔唔唔……唔嗯……」

…………!

不妙!

听到火怜像是娇喘的声音,我的情绪整个不对劲!

心脏跳得好快!

火怜的每个反应,都令我脸红心跳!

这种像是在触犯禁忌的复杂心境是怎么回事!

赋予亲妹妹快感的悖德感!

只要移动牙刷发出声音,在火怜口中刷出泡沫,甚至会有种不是在帮火怜刷牙,而是在磨练自己感性的错觉。

刷别人的牙,反而令我得到快感?

服务他人令我感到喜悦?

这就是学校老师说的助人精神?

不,应该不是!

不妙,原本只会令我觉得脏,从火怜嘴角微微溢出的口水,我也莫名觉得爱怜!

要是没有立刻停手,这样下去将会演变成天大的结果——即使如此心想,即使明白这一点,我的手依然远离自己的意识,宛如自动机械(电动牙刷?)未曾停止动作。

动作反而更加有力。

越是意识到这一点,越是用力。

火怜抽搐得更加明显——大概是因为无法咬紧牙关吧,她只能紧抓着床单,但身体的抽搐并没有因此得以压抑。

脸蛋宛如喷火一样红通通的。

「唔哇……」我不由得发出声音。

虽然在千钧一发之际吞回去——但是接在惊叹声后面,差点脱口而出的下一句话,甚至吓到了我自己。

唔哇。

好可爱。

我担任火怜哥哥至今约有十六年(顺带一提,这个数字包含火怜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时间。从诞生之前就是哥哥的说法,并不是单纯的夸张形容,而是基于这样的含意),但我从来没有觉得这家伙如此可爱。

刚才会称赞她穿裙子很可爱,是因为我被威胁……更正,是因为我不小心口误,而且如今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再说出「可爱」这两个字——然而曾经浮上心头的想法无法取消。

数据只要外泄一次,就不可能湮灭回收。

唔哇。

唔哇、唔哇、唔哇。

真的很不妙。

火怜有这么可爱?

咦?

咦咦?

难道说,我妹妹是世界最可爱的女孩?

直到刚才,我一直认定心目中的理想女性是羽川翼,难道我的认知出现差错?

虽然不可能胜过羽川,但这个家伙或许能和羽川平分秋色……不对不对不对!

慢着!

阿良良木历!

你说这什么话!

怎么可能有人类能和羽川并驾齐驱!

所以是错觉,错觉!

只是被这种特殊情境暂时迷惑罢了!

我明白,这种事我当然明白!

可、可是——

「呜、呜呜呜呜!」

就像是和火怜合唱,我也发出类似娇喘的声音。

变成这种局面,就几乎处于相乘效果了。

连自己都不晓得自己在做什么。

我的思考回路甚至开始认为,自己或许是为了帮火怜刷牙而生的人。

好愚蠢的思考回路。

刷牙居然是如此恐怖,足以破发球局的行为……看来我不知不觉使用了恐怖的禁咒。

然而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无法以不知情来解释。

因为不知情,而导致这种下场。

束手无策。

如今只能任凭进展了。

「小……小怜……」

比方说,有种玩意叫做香烟吧?

就是含在嘴里,朝着前端点火,把烟吸进体内的那个玩意。

可能会造成肺癌等疾病,对人体造成负面影响,危险至极的那个玩意。

然而,如果那种东西是越吸就能让身体越好的超健康食品,会变成什么结果?

真的会和现在一样普及吗?

我还没有成年,即使成年也不打算抽烟,不过即使如此,因为忍野那家伙经常把烟含在嘴里(但是没点火),所以令我印象深刻。

我抱持着以下的想法。

正因为那是危害身体的东西——

正因为是不应该使用的东西。

才会普及到这种程度。而且至今依然继续普及。

不能做的事情,不能用的东西。

因为这种玩意正是这种玩意。

所以才会异常吸引人们。

所以才会异常俘虏人们。

所以才会异常迷惑人们。

回过神来。

回过神来——我不知不觉,已经把火怜推倒在床上了。

左手依然扶着她的后脑勺。

身体压上去,推倒火怜。

个头比我大一点的她,我却只要稍微将体重往前倾——她就毫无抵抗,任凭我推倒在床上。

我看着火怜。

凝视火怜。

宛如陶醉,宛如荡漾。

火怜处于这样的表情。

这是升天状态①。

①注:源自女性向游戏「DUEL LOVE」,背景七彩满天星的恍惚状态。

「小怜,小怜,小怜——」

我反复叫着妹妹的小名。

每叫一次,体内深处似乎就更加火热。

火怜的身体也是热烘烘的。

「哥、哥哥——」双眼失焦的火怜如此说着。

因为牙刷还在嘴里,所以她口齿不清。不,即使除去这个因素也一样。

即使如此,她还是说了。

即使如此,火怜依然惹人怜爱地说道:「哥哥……可以哦。」

什么事?

可以什么?

如果是平常的我应该会如此吐槽,但我的情绪已经融化糊成一团了。

糊化、润泽、湿透、稀释、蠕动、滑溜、深掏、挑逗——

我阿良良木历,温柔放开扶着阿良良木火怜后脑勺的左手,将手轻轻伸向她的胸前——

「……请问两位,这是在做什么?」

此时。

一个不识趣、不客气、毫无情感……

不,一个救赎的声音闯入这个空间。

转头一看,在我回房时忘记关门的入口处,另一个妹妹,小只妹,身穿和服的月火——以哑口无言的表情站在那里。

眼睛瞪得圆圆的。

嘴巴也张得圆圆的。

就像是土偶。

与其说愕然,应该说呆滞。

或许该形容为下巴掉下来了。

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感觉。

「兄长,火怜姐……请教这是何种状况?」

月火不知为何变成以京都腔说话。

而且有点像是祇园的风格。

看来似乎处于混乱状态。

「等、等一下,小月……这是误会!」

我放声大喊。

不对。

虽然放声大喊,但是到底哪里有误会?

老实说,一切如她所见。

要误会这种状况还比较有难度。

「为什么哥哥会一边帮火怜刷牙,一边露出慈爱的表情把火怜推倒在床上?为什么火怜会穿着我的衣服,一副陶醉的样子任凭哥哥推倒在床上?」

听她现在是以原本的语气说话,精神似乎已经恢复正常,但她以原本语气提出的问题,却令我难以回答。

月火瞪得圆圆的眼睛,逐渐恢复为原本的形状——不过总觉得只是从圆形变成倒三角形,这就是所谓的白眼吧。

月火的白眼,足以令我和火怜恢复正常。

回过神来一看,确实如月火所说。

这是非常难以说明的状况。

「唔喔!为什么我会一边帮火怜刷牙,一边露出慈爱的表情把亲妹妹推倒在床上?」

「咦咦咦咦咦咦~!为什么我会穿着亲妹妹的衣服,一副陶醉的样子任凭亲哥哥推倒在床上?」

「吓死我了~!」

「吓死我了~!」

吓死我了。

我出生以来首度受到这种惊吓。

真?危?险!

这种禁止跨越的界线是怎么回事!

太禁忌了!

「得……得救了,小月!谢谢你!」

「得……得救了,月火!谢谢你!」

我和火怜的声音同步。

不,不只是声音,连转身指向月火的手指动作都同步。

毫无误差。

如果正在进行默契比赛,我们肯定会拿下金牌。

不过以这种状况,动作同步只会令月火留下负面印象,一点好处都没有。

只能拿下游乐中心的代币。

因为,我的身体依然还压在火怜身上。

「是喔……这样啊……」

至于月火,则是兴致盎然点了点头。

她的眼睛甚至已经不是白眼。

倒三角形的眼睛,如今深深紧闭。

面无表情。

我和火怜,处于与刚才不同的另一种紧张情绪。

我们在等待判决。

紧张万分。

宛如黏稠固体的大颗汗水沿着肌肤滑落。

「……嗯。」

月火抬头了。

表情灿烂无比。

基于情理网开一面?有酌情减刑的余地?至少应该会有缓刑期间吧?我和火怜忽然开始期待。

「两位,可以暂时维持这个姿势别动吗?我现在就去便利商店买锥子回来。」

期待落空。

是死刑判决。

而且是用锥子行刑。

面带微笑却皮笑肉不笑的月火,维持着LV99的愤怒回到走廊,使劲以破坏性的力道「砰!」关上房门。

「月火!便利商店应该没在卖锥子!要去专门的五金行才买得到!」

火怜朝着走廊的这声呼唤,到头来根本就没讲到重点。

月火完全没有理会这声呼唤。

传来咚咚咚的下楼声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声音了。

唔哇~

演变成惊人的状况了。

浅显易懂的修罗场。

即使便利商店没卖,不过那家伙既然已下定决心,无论如何绝对会买锥子回来。

接下来会怎么样?

与其说接下来会怎么样,以这个状况来说,接下来会被怎么样才是重点。

「……哥哥,你好重。」

在我烦恼的时候,火怜对我如此说着。

「啊啊,抱歉。」

我响应之后从火怜身上离开。

火怜也跟着起身,把被迫变成迷你裙的裙摆整理好。

似乎有些害臊。

害臊的火怜也很稀奇。

因为她基本上是一个直爽的家伙。

「所以哥哥,关于刚才的对决……」

「咦?」

对决?

这个莫名其妙的名词是什么意思?

植物的名字?

还是我今天早上正在背的英文单字?

「早就超过五分钟了。」

火怜对着歪头纳闷的我如此说着。

我听她这么说才想起来,刚才的行径是我在和火怜对决。回想起这个初衷的我看向房间时钟。

确实经过五分钟了。

而且,已经超过十五分钟了。

难怪会被月火看见。

「唔哇~……」

完了,我输了。

不,比起败北,我更应该率直夸奖火怜的毅力。

应该率直向火怜表达尊敬之意。

虽然我在中途也开始恍惚,但她能承受这种极刑,着实令人佩服。

而且长达十五分钟。

简直是怪物。

「唉,那就没办法了……毕竟约定就是约定。OKOK,小怜,我就把你介绍给神原认识吧。」

其实我真的很不愿意。

不过,既然她本人已经表明想见面了,我到头来并没有阻止她的理由。

与其说没有理由阻止,不如说没有权利阻止。

何况我认为她们肯定会意气相投。

因为属性相同。

「小怜,你刚才很努力,是你赢了。嗯,今天是哥哥输了,我就认输吧。」

「唔、嗯。」

我如此慰劳火怜,但她的反应差强人意。

怎么回事?

在我如此心想的时候,火怜开始咳嗽。

咳、咳咳。

火怜就像这样,故意反复轻咳好几声——将高大的身体缩成可爱的模样。

「哥、哥哥。」

「什么事?」

「总、总之,如果哥哥真的坚持就没办法了,要改成三战两胜也没关系。」

「…………」

「因、因为,刚才对决到一半被月火打断,一般来说,应该要不算数重新来过才对。何、何况,月火回来之前还有一段空档,要我陪哥哥进行延长赛打发时间也行。」

火怜装出一副完全不在乎的样子,脸红做出这个提议。

投过来的眼神含情脉脉。

「那个……」

至于我,则是悄悄将手上的牙刷握紧。

「那、那么……我就,要求再战……吧?」

「没、没问题,既然收到战书,我、我可不能逃避当作没看到……我就……我就,接受吧!」

「下、下次要不要换你当庄家?」

「唔、嗯,这、这样比较公平!」

我们彼此都没有看着对方将对决改为三战两胜。

就这样,经过今天早上之后,我和火怜的感情稍微变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