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我当然和主人对调,重新出现在表层。但此时发生了一些问题瞄。
成为我怪异源头的障猫,在战斗层面不值得依赖,是非常弱的低等妖怪喵。
不是战斗型的怪异喵。
苛虎是毫无来源可循,自由度很高的怪异,由我来应付它有点不够格喵(我也知道在这种场合使用「不够格」是误用,不过这样讲也没关系吧?既然知道我误用,你们肯定知道我原本的意思喵!要改口讲「不够力」很麻烦喵!现在老子正处于你死我活的紧要关头瞄!)。
何况,即使我是先诞生的怪异,但如果因此定义我是姐姐,苛虎是妹妹,这种说法也很怪喵,因为是怪异所以很怪喵。
主人曾经形容阿良良木姐妹与人类小子是年龄有段差距的三胞胎,我、主人与苛虎也类似这种感觉喵。但我认为苛虎绝对不是么妹喵。
因为所谓的心理压力,是经由情绪的纠葛而产生喵。如果苛虎的水源是主人,我的水源有可能是苛虎喵。
我只不过是先诞生出来,先存在的或许是苛虎喵。
所以即使进行单纯的比较,苛虎的怪异级数很有可能高于BLACK羽川,而且有件事让问题更加复杂,那就是苛虎是BLACK羽川的后继机种喵。
计算机之类的机器,都是越晚诞生的越优秀吧?
同理可证,如果只是正常交战,我不可能打倒苛虎喵。
主人在信里提过,相较于我诞生的那时候,主人『创造怪异』的能力也更加熟练,所以这次诞生的是虎喵。
猫对虎,胜负显而易见喵。
显而易见,不禁令我想移开目光喵。
……但主人不再移开目光,而是正视这一切,所以我也不能卷着尾巴逃走喵。
何况,障猫并没有尾巴喵。
「……呼!」
我千钧一发躲开苛虎的利牙,就这喵像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钻到它巨大身躯的下方喵。
这是利用对方巨大身体的战法喵。
有句成语叫做「穷鼠啮猫」,所以穷猫啮虎应该也不奇怪喵……而且!
「唔……喵啊啊啊!」
我有王牌。
身为障猫的王牌——能量吸取!
能量吸取。
即使对方是怪异也同样管用喵。只要我『吸收』苛虎回到主人身边,就可以完成任务喵。
就可以顺和完成主人的委托喵。
用这种方法带回离家出走的女儿可能有点粗暴,就等回家之后好好沟通喵。
家庭问题喵有特效药喵。
也不会像是剧本写得过于理想的家庭连续剧,一下子就可以和解喵。这十八年来,主人一直切割我们,切离我们喵。
不可能立刻恢复原状喵。
不对,打从一开始,能够恢复的原状就不存在喵。
必须从头建设才行喵。
今天只是为此踏出的第一步喵。
我从腹部下方抱住苛虎。
以全身。
以全力。
为了将能量吸取的效率发挥到极限,我尽可能让自己的身体和苛虎密合。
『唔……』
「喵……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相对于苛虎的呻吟,我放声惨叫。
并不是为自己打气,让自己绝对不会被甩掉的咆哮喵。
不是那样喵。
我这个怪异拥有的特性——能量吸取,应该是我唯一能打倒苛虎的突破点,不过在思考这件事的时候,也得考虑到苛虎这个怪异拥有的特性喵。
火属性的怪异苛虎。
在这个场合,可能的类型有三种喵。
第一种是现代广为人知的类型,就是所谓的『发火念力』,只要心想『烧吧』就能烧掉目标物体的能力喵。但与其说是怪异特性,这种能力更像是超能力,所以我觉得这不像是怪异的技能,而是人类的技能喵(超能力是否真实存在则是另一个问题喵)。如果苛虎是使用这种念力纵火,坦白说无计可施喵。因为只要被这家伙看到,无论是我还是任何东西都会被烧得精光喵。
但依照前述理由,我从一开始就排除这个可能性,实际上我和这家伙交谈这么久至今,别说身体,连衣服都没有起火,而且它最初的攻击也是动物的『扑咬』,所以我断言不用考虑这个可能性喵。
再来是第二种瞄。
这一种也是浅显易懂,很容易就想象得到,就是苛虎会喷火或是从爪尖放火焰的可能性喵。这样就能配合「咬」或「抓」的动作同时发动,和它的猛兽造型也没有矛盾之处喵。
如果是儿童动画或是怪兽电影,会喷火的怪物很常见喵。基于这个观点,苛虎的用火方式最有可能是这种类型喵。
应该说,我希望它是这种类型喵。
然而并不是喵。
虽然不是最棘手的第一种类型,不过苛虎的属性是第三种喵。
「喵……好烫!」
我不由得差点把紧抓苛虎身体的双手松开,却在最后关头再度抱紧。
抱住苛虎化为火焰的身体。
「果然是『本身就是火焰』的类型喵……对吧!」
会喷火的怪异并非不存在,不过以怪异的状况,第三种类型才是基本喵!
循规蹈矩的主人创作怪异的时候,不可能不依循这方面的前例喵!
没有刻意标新立异,而是依照常理,创造出怪火形成的怪异喵!
『猫,别逞强了。』苛虎如此说着。『怕火是野兽的天性,更不用说抱火了。你的行动不只超脱怪异,也已经超脱野性了。』
真是从容喵。
这也是当然的喵。
就像是那个吸血鬼——忍野忍一样,即使被我抱起来,因为碰触到我而受到常驻的能量吸取攻击,她依然能够活蹦乱跳喵。
换句话说,乍看无敌的能量吸取,还是有弱点喵。
与其说弱点,应该说构造上的缺陷喵。
必然会有的构造缺陷喵。
即使我再怎喵吸收对方的能量,只要水量近乎取之不尽,我就不可能把整座水坝抽干喵。以主人负面情绪塑造出来的苛虎,能量存量应该比不上吸血鬼,然而……
然而这家伙的能量,是热能。
也就是火焰喵。
我在吸光它的能量之前就会变成烤全猫,这种事显而易见喵。
「……少废话!老子当然知道这种事喵!」
正因如此。
正因为显而易见,所以我放声大喊。
因为是猫,所以是放声鸣叫。
「老子再怎么笨!好歹也知道猫打不嬴虎喵!」
穷鼠即使啮猫,终究也只是咬一口喵。
不可能打赢,也不可能击退喵。
后来只会被暴怒的猫吃掉喵。
我也一样喵。
能量吸取行得通,会成为打败它的突破点?其实我连一半的信心都喵有,其实我知道这甚至称不上赌注喵。
只是假装不知道喵。
『那么……』
虎开口询问。
看着我这只可怜的挂在肚子下方的猫开口询问。
『那么,你为何要逞强?为何要乱来?为何要白费力气?』
「因为……主人拜托我了喵。」
我如此回答。
『…………』
「主人拜托我了喵。」
你应该不懂喵。
刚出生的你,肯定不懂喵。
任何事都想独力完成的主人居然拜托我了,这不知道多喵令我开心。任何事都想独力解决的主人顾不了出丑,顾不了体面与形象拜托我,这不知道多喵令我开心。
我只是一只出车祸的猫,主人却厚着脸皮拜托我了。
甚至还叫我妹妹,把我视为家人!
「主人把愿望托付给我……把你托付给我了!何况……」
我看向民仓庄。
战场原黑仪也拜托我了。
拜托我照顾这样的主人。
「……喵啊啊啊啊!」
将主人托付给我。
我更用力抱住苛虎不知道温度多高的身体,像是以脸颊磨蹭,把整张脸压上去。
衣服早就烧光了喵。
好烫,好烫,好烫,好烫。
好烫,好烫,好烫,好烫。
感觉宛如紧抱着太阳。
实际上或许就是如此喵。
主人不断累积至今的妒火,形成这样的聚合体也不奇怪喵。
正因如此,我非得吞下这一切喵。
温度越高,存量越多,我越不能放手喵。
非得紧抱才行。
这是我现在的心情喵。
「呜……喵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烦死了。』
轻轻一甩。
苛虎如同要把湿透的身体弄干,身体轻轻一甩——光是如此就把我甩飞。
我狠狠撞上旁边的砖墙。
「喵!」
我听着自己的惨叫声,剧烈的温差令我短暂失去意识。
不行喵,现在不可以昏过去喵。
现在的我等同于一团火球喵。
如果我在这种状况昏过去,和主人对调意识,主人应该会全身灼伤立刻死亡。因为我是怪异,才勉强能够承受这种高温喵。
「呜……」
不过……好强的威力喵。
望尘莫及喵。
这喵说来,有一种叫做「化火」的怪异是相扑高手(大家也觉得很怪吧?),但苛虎的怪力毫不逊色喵。
很想骂它一句「畜生」,但我是猫,这样骂也不太对喵。
虽然好不容易把持住意识,不过光是这一招就令我再也动弹不得喵。
连指尖都动不了喵。
真是的。
意气风发干劲十足来到这里,却落得这种下场……好丢脸喵。
喵哈哈。
不过,那个人类小子总是像这样赌上生命,和不同的对手交战喵。
一边打一边哭喵。
一边打一边发牢骚喵。
总是这样掉着眼泪喵。
没错喵。
主人也哭泣就好了喵。
因为悲伤。
因为寂寞。
因为懊悔。
这喵一来,或许不用诞生我或是苛虎,凡事都能意外顺利进行喵。
不对,反过来了。
因为有我们,所以主人不会哭泣喵。
这一点,哎,说得也是喵。
要是有我们这种妹妹,姐姐就不能哭了喵。
『真弱小的生物,到此为止吗?』
苛虎如此说着。
毫无表情。
毫无感情。
宛如一团热火,缓缓进逼而来喵。
『你的恩义,只有这种程度吗?』
「…………」
『哼,好吧,看在我们从同一个女人诞生的交情,吾辈亲手拖你下地狱吧。』
这团火焰若无其事说出如此恐怖的话喵。
地狱吗……
比起恶梦应该好一点喵。
不过,我不想死这喵多次喵。
被车子撞死。
被主人迷死。
被老虎烧死。
我到底要死几次?
有人说笨蛋至死都没药医,不过这是错的喵。
我宁愿,一直当个笨蛋……
「唉~……我真的很开心喵。」
即使如此,苛虎大概是基于野性,所以警戒着我的能量吸取缓缓接近。
我看着映入眼帘的苛虎如此低语。
遗言?
不对。
这只是嘴硬不服输。
「拼了老命战斗,也只能牵制你晚十秒纵火……我真讨厌自己弱成这样喵。」
『所以,吾辈不是说了吗?』
苛虎如此回应。
果然毫无情绪。
没有任何情绪的……情绪起伏。
『这是逞强,这是乱来,这是白费力气。』
「是逞强喵,是乱来喵,是白费力气喵。」
唉~……
这么说来,到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
明明那么喜欢。
明明喜欢到成为怪物。
我还是从来没向阿良良木说出「我喜欢你」。
「这是逞强,这是乱来,这是白费力气。」
「羽川,没这回事。」
此时,在这一剎那,夜空射来一把大太刀。
刀贯穿苛虎的脖子,将苛虎固定在地面。
这把日本刀……老子知道。
我知道这把刀。
其名为——妖刀『心渡』。
古今罕见的稀世名刀——怪异杀手。
「…………!」
「或许是逞强,或许是乱来,不过并没有白费力气。要是你没有拼命努力,让这只虎晚十秒纵火,我就会赶不及。」
春假至今留长的黑发。
短小精悍的体格。
皮肤与衣服都满是伤痕,鞋子也少了一只。
光是这样的外型,就足以陈述他来到这里之前留下多么辛苦的回忆,经历多么恐怖的过程。
「如果是这种结果,我肯定会哭泣。」
阿良良木握着刀柄如此说着,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