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在实际跨入黑色壁障的那个时候——在实际进行时间旅行这种妄想度百分之百的一派胡言的举动的时侯,我对于自己荒诞无稽的举动最多只能说是半信半疑。
不对,应该说是完全不相信。
毫不夸张。
虽然我也知道自己这样很不上道。
这并不是因为缺乏根据所以不相信,其实也不是什么值得大书特书的事情,这早已不是忍第一次吹牛了,而我也常常在明知她吹牛的情况下,用那种所谓的随便玩玩的心情,陪她瞎胡闹一番。
比如说制作永动机什么的。
比如说打破相对性理论什么的。
比如说让我们进入镜中的世界什么的。
类似这种感觉的游戏,拌家家酒。
所以,反正这一次一定也是这方面的某种游戏,我不否认有相当强烈的这种想法。换句话说,我根本没把忍当回事。
虽然人们都说习惯成自然。
但这个世界上大概是没有比习惯更可怕的东西了。
忍野忍——她是怪异,她是怪异杀手,她是吸血鬼,她是铁血的热血的冷血的吸血鬼,她是Kissshot·Acerolaorion·Heartunderblade,然而我却把这些东西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就算失去了力量。
就算外表是幼女的形象。
她依然是她。
所以,在暑假的美好时光已经油尽灯枯的时侯,为了从暑假作业一片空白的这个现实当中逃脱,就好像考试之前突然想要打扫房间又或者是出门旅行那种心情一样,我接受了忍的提议——从心境上来说,属于之后的事态随便怎么发展都无所谓的状态了。
可以说是自暴自弃。
所以。
所以我对于时间旅行这种超绝超自然现象是完全不相信的。
不只如此,就算是穿过鸟居的时侯,我也没把『回到昨天去』这种好康的念头放在脑子里,而是考虑着八九寺的事情,如果被忍知道了的话,恐怕她又要说我怎么还没从思春期毕业了吧。
今天——不,已经是昨天了——破例地离开了『道路』,来到了我的房间里嬉戏,可一直以来,她都居住在『道路』上。
一直持续着这样的状态。
这样一尘不变的状态对于她来说是一种幸福吗——我不知道。
到底什么才是她的幸福。
对她而言,什么才是『幸福的事』。
我一无所知。
不知道八九寺内心期望着什么——话说回来,将自己的真心隐藏至她那种程度的人真的是很少见。
怪异也很少见。
没错,那孩子从一开始就满口谎言——不愿意告诉我关于自己的任何情报。
自己背负一切。
将自己封闭在壳中。
就如同——蜗牛一样。
……我大概没有对别人说三道四的资格。
因为我自己也同样如此。
若不是羽川在春假时点破,我至今也还将自己封闭在壳中——我无法想象如果不曾和羽川相遇,我会变成怎样的人类,现在又形成怎样的人格。
也不愿去想像。
当然,我不曾妄想能够像羽川之于我那样,成为八九寺的支柱——我不可能产生这种狂妄的想法。
这种念头未免太过自大。
可是——总想着,自己是不是能够为她做些什么,我无法抑制自己产生这样的念头。
自从五月之后,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只要想到那个可爱的少女,给予了我多少治愈——就忍不住产生我也多少应该为她做些什么的想法。
而这正是——多管闲事。
是狂妄自大。
可是。
「——喂,汝啊。别因为这种程度的冲击就昏过去啊。」
「…………」
身体被人摇晃着——我睁开双眼。
清醒过来。
「……搞什么,原来是梦啊。」
「梦个鬼啊!」
被踹了。
这幼女对装傻的要求还真高呢。
又崇尚暴力。
「用凉鞋对着创造出梦境来作为结局这一至今为止都没出现过的全新点子的我的头部踢上这一脚算什么啊。」
「是用鞋跟踢的。而且别一脸得意扬扬地把那么有名的写作法说成是自己原创的。」
「嗯……这个。」
我抬头望天——看样子是我仰面倒在了地上。
天空一片湛蓝——也就是说,是中午。
中午?
居然是中午?
「……现在几点?」
「十二点。中午的。」
忍看着不知何时戴在她手腕上的我的手表,如此作答。故意戴在了右手上,算是讽刺我吗。
「果然,时间旅行多少还是有些误差呢。没办法正好把时间倒退24小时啊。」
「…………」
环顾四周——话说,我现在并不是能够环顾四周的状态,简直就像是遇难了一样倒在山里。好奇怪,我应该是在北白蛇神社的境内才对啊……
为什么后背会传来石阶的触感。
「这是因为,用那种速度穿越鸟居向外飞去,那必然会落在阶梯之上。咔咔咔,差点以为是不是会和汝的身体进行交换了。」
「你是什么时侯看的?这部电影?」
因为实在是太过有名的缘故,所以就算是我也知道这个场景,不过也仅此而已,并没有看过全篇。
是忍野告诉她的嘛?
不过在那种废墟里面,应该不会有蓝光播放器才对吧……
不过,算了。
因为想要穿过那黑色的壁障,所以是用相当快的速度冲过了去,照道理来说确实是会落在台阶上。
这简直就是自杀。
「吾也吓了一跳。没想到汝居然会在这种角度的阶梯上,做出三级跳的举动来……话可说在前头,吾也是受害者。一起滚落下来的。」
说着,忍卷起了连衣裙的下摆。
膝盖上有着擦伤的痕迹。
唔哇,都已经结痂了……
「这看上去都很痛呢……既然这是我的责任,不道歉可说不过去了。」
「这种程度还用不着道歉啦。」
宽宏大量的幼女。
只是连衣裙卷起来的样子有些不成体统。
「可是这种程度的伤痕,应该是瞬间就能治愈的吧?虽说失去了力量,不过你好歹也是个怪异啊。」
「有这个念头的话当然是可以治愈的,不过想到这样一来是不是可以吸引到恋物癖什么的。」
「萌点吗。」
「没错。」
「那我如果道歉了岂不是吃大亏了。」
「所以不是说了不需要道歉了吗。」
然后,忍放下了裙子的下摆。
自然而然的,膝盖被遮住了——被遮住了之后,确实觉得刚才那样子很不错了。
不不,觉得幼女的结痂很萌什么的,作为人类而言已经完全出局了吧。
回过来看看自己,我的身上也同样是满身伤痕——现在是我身体里吸血鬼性最稀薄的时侯(生物钟的缘故),这些伤痕不会立刻就治愈。
不过,这也算是很普通的事。疼是疼了点,忍一忍就好。
「这里……应该是山腰吧。」
没有供人休息的平台,如同兽道一般破破烂烂的台阶(或许说是随时都会垮塌的登山道才对),一下子很难判明准确的位置,不过应该是这样没错。
看样子我们滚落了相当长的距离。
「那,真的成功进行时间旅行了吗?因为是山里所以完全搞不清楚啊。」
山里的风景,不会因为今天和昨天而发生什么变化——应该说是完全相同才对。
「成功是板上钉钉的事啊。」
面对着我的怀疑,忍非常不快地瞥了我一眼。
「吾想出来的办法,怎么可能失败。」
「你还真是大言不惭。」
这种自信到底是哪来的。
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你才变成了今天的这个状态——话说,如果只看你现在被封印在居住在极东的岛国的极其普通的高中生的影子里的这个状态,对于传说中的吸血鬼而言就是颜面扫地的大失败了吧。
「不,绝对没有失败,这点吾可以保证。」
「当事人的保证不可靠啊。」
「如果说失败了的话,从明天开始汝就用失败忍来称呼吾好了。」
「别做这种不动脑子的约定啊。」
明明活了那么久,却还是不知道考虑事情的后果。
或许正因为活了那么久才会这样?
「不过……到底怎样啊。按照你的说法这真的是回到了昨天,以现在而言也就是前天了吗?记得前天也就是八月二十九日的确是个晴朗的好天气……不对,会不会只是因为从台阶上一路滚落下来结果昏迷了十二小时呢?」
如果是这样那就大条了。
别说是暑假作业开了天窗,连开学典礼都缺席了。
会被羽川杀了的……
不寒而栗。
「真不明白,为什么汝就如此不信任吾呢。」
「这有什么不明白的。」
「的确吾对汝做了不少事情,可是这其中有过一次想要或者实际上令汝受害的吗?无论哪一次,吾都是出于这可能对汝有好处的考虑出发,做出种种恶行的。」
「在恶行的这个节点上就……」
「等等,汝为什么用这种语气和吾说话。明明是吾比较年长,要用敬语来说,敬语。」
「现在想起来了!?」
的确是你六百岁而我是十八岁。
但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时侯被要求表现出敬老精神……
「以现状而言,首先怀疑吾的那种想法,就已经是大不敬了。在讨论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之前,应该先表达对吾的谢意才对吧。」
「是吗……」
「『忍小姐,我十分感谢您的帮助』。来,说来听听。」
「我说你啊,自从系列开始,角色属性就一以贯之的不安定啊……」
而且我觉得这不是因为怪异非常容易受到他人或者环境影响的缘故……因为同样是怪异的八九寺,就一直都没发生过角色属性的变化。
到底是哪里不同呢。
「要说是哪里不同的话,那自然是有没有建立起和汝之间的双向链接了吧。」
「别说的好像是我的责任一样。」
「可是这的确是汝的责任啊。」
「不不,我的意思是,或者,就算这的确是我的责任好了,也别说得好像是我的责任一样。」
「哪有这样逃避责任的屈辱外交。」
忍如是道。
还真过分。
难道小时候就没人教过你有些事实是不能够说出口的吗。
「不过,你说得没错。出于好心才为我做了这些,这一块应该还是值得信任的。」
然而,实际上,在这个世界里,出于好心而做的事情是多么危险,这是为了你才做的这样一句话又是多么地强加于人,只可惜现在不是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充满孩子气的争论上的时侯。
能否接受强加于人的好意,这正是区别一个人是否成熟的标识,前一阵子战场原曾经这么说过——那个战场原变得能够说出这种话来,那正是她成长的证据吧。
作为她的男友,我是再高兴不过了。
所以我也一样需要成长。
虽然一点谢意都没有,还是向忍道谢。
「忍小姐,我十分感谢您的帮助。」
「一脸可疑的笑容……」
确实。
就算不看镜子,我也知道自己的笑容极尽谄媚。
「这有什么不好的。充满了爱意和思念的笑容,完全没有一星半点的可疑要素。」
「相同意思的词语堆砌得太多,才更加让人觉得可疑吧?爱意、思念和笑容,三个只要有一个就足够了。」
「如果三选一……那就爱。」
我抱住了忍。
热烈的拥抱。
倾尽全力。
「哈哈哈。真是可爱的家伙。好好好,那吾就原谅之前汝的那些无礼的举动吧。」
居然没被拒绝。
话说居然被原谅了。
你的胸怀也太宽广了吧。
「不不,你倒是挣扎下啊,就像八九寺那样。要是你不阻止的话我可是不会停手的哦?这里除了你自己之外可没人能够保护你的贞操了哦?」
「贞操有什么可保护的。」
「…………」
生活的时代相差太多了。
道德常识完全不同。
忍野也真是的,既然有空把关于怪异的知识教给了这家伙(某种意义上来说有时间去照看『转校生』的话),首先应该教导这方面的知识吧。
有没有搞错。
「来者不拒!吾就是这样的女人!」
「就算没有条例你也是会被规制掉的呢。」
不过,在忍还是Kissshot·Acerolaorion·Heartunderblade的年代,除我之外也只创造过仅仅一名眷属,从这点来看,她应该还是非常矜持的。
刚才的那些发言,或许只是单纯的装傻,又或者是初中生那种死要面子的表现。
「来吧!无论何时只需遵从自己的欲望尽情拥抱!」
「不不,如果这么做了,那我连自己什么时侯会被你吸血都不知道了。」
我松开了忍,然后站起身来——朝着台阶的上方,也就是鸟居的方向望去。
我不禁再一次感叹高度上的落差……
就算摔死了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很有可能被当成是登山过程中非常常见的事故来处理,不过在小镇里这种微微隆起程度的小山丘遇难,还真是对不起剩下的家人。
「我说,忍啊。」
「怎么了。」
「回去的时候,也只要从那座鸟居回去就好了吧?」
「嗯?对对。就是那样。」
「为什么回复那么没底气啊。」
「这个,说起来吾没怎么考虑过如何回去的问题呢……」
忍做出了恐怖的发言。
你给我等等。
这么说来,忍曾经说过为了打开能够进行时间旅行的次元门(虽然感觉各种不靠谱的词汇大量出现,不过现在已经顾不上了),她利用的不是自己的力量,而是北白蛇神社这样一个气旋,这个场所所拥有的力量……
「这份力量被消耗掉之后,难不成那座门就再也打不开了?」
「哈。」
忍对于我的怀疑嗤之以鼻。
虽然很令人不快,不过这种态度似乎说明还有救。
「这个。」
可是之后立刻就没了下文。
完全靠不住啊。
为什么要反射性的虚张声势啊。
「喂,忍……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陷入了无法从昨天的世界回到原来的世界去这种困境当中了吗!」
「不,没关系没关系。吾主无须担心。」
忍的语气当中依然有着虚张声势的成分,不过还是强硬地双手交叉在胸前。
「想想看,这里可是昨天的世界啊?吾利用积聚在神社的怪异之源打开了时光隧道(Time Tunnel)这件事,以现在的时间点来看那可是明天的事情哦。所以也就是说,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上,灵能还没有被使用掉,次元门依然能够打开。」
「时光隧道这样一个我已经懒得吐槽的词语就留给读者们去吐槽吧。」
这叫踢皮球。
当场放弃叙述的义务。
「哎?这样难道不会产生时间悖论吗?如果今天的我们使用了这份能量,那明天的我们不就无法回到今天来了吗?」
「…………」
啊。
沉默了。
长久的沉默。
「这个嘛,也是。」
除了注视着她之外什么都做不到的我也一起沉默了五分钟,在时间的默默流逝之中,忍最终还是讲述起自己的见解。
「想起来了,对了对了。回到未来比起回到过去需要的能量要少一点。因为不需要逆流而上。这跟鲑鱼是一样的道理。所以,只要在我们回去的时侯不消耗太多的能量,留下能让明天的我们来到这里的那一份就好了。」
「嗯……虽然觉得是个非常勉强的说明,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在这一点上争论也没什么帮助,而且,也算是说得通。
可是——一不小心想到。
时间悖论这种颇为危险的可能性。
「泰姆怕拉都克斯(Time Paradox)?刚才你用过好几次的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
「先不说悖论这个部分,时间用音译来表示也太奇怪了吧。」
这样的装傻有什么意义。
刚才你自己不也用了Time Tunnel这样的词语吗。
「哦哦。不过,吾刚才一直以为这是香草的意思呢。」
「没可能这样吧。这两个词的知名度根本就是天差地别。」
「真烦人。」
忍用会让那些抖M们兴奋至发抖的表情,非常不屑地说道。
「那稍微暂停一会儿,让吾思考一下。」
「不,不用那么麻烦。」
对这种毫无趣味的装傻进行吐槽实在是太累了,我直接开始说明。
「简而言之,时间悖论就是指因为时间旅行而产生的矛盾。」
「矛盾又是什么。」
「不对,在我和你至今为止的对话当中,矛盾这样一个词语肯定出现过。」
「对于从汝口中偶尔冒出来的非常用复合词,吾一般都是无视掉的。」
「好好,我怕了你了。」
明明就记得你也曾经使用过这样一个词语,不过如果对此进行吐槽,那就真的很有可能产生悖论了,于是我非常普通的就矛盾进行说明。
「很久以前,在某个地方。」
「很久以前是多久,某个地方是哪里。」
「…………」
你是耍小聪明的小鬼头吗!
果断无视。
再说我也不知道。
「有一个商人,将号称能够贯穿任何盾牌的利矛,和号称能够挡下任何攻击的坚盾放在了一起出售。于是乎一个路过的小孩子这样问道,『请问商人殿下,如果用这把最强的矛去刺这枚最坚固的盾,会变得怎样呢?』」
「小孩子怎么会用如此古典的名侦探口吻来说话?」
「『吶,叔叔。如果用这把矛攻击这枚盾会怎样?』」
「别模仿江户川柯南的语调!」
「你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了吧!」
吓我一跳。
原本以为她是个只看老电影的家伙,没想到不能小瞧啊。
「总而言之,那个孩子想要表达的其实是对商人的指责。『如果被最强的矛刺穿了那么那枚盾就不是最强的,如果被最强的盾挡下了那么那把矛就不是最强的。所以叔叔,你的广告在理论上就是有矛盾的!』」
「在这里出现矛盾这样一个词不是很奇怪吗。」
「嗯,所以这就是时间悖论了。」
出乎意料的精彩着地。
虽然不在计划之中。
「不过实际上,在矛盾这个词出现之前,就已经有人提出过悖论了……听说过吗?芝诺悖论。」
「芝诺?不知道。」
「嗯。不过这也没什么,这个悖论并不是那种非要了解不可的东西。」
「Xeno①倒是听说过。」
①译者注:Zeno,Xeno都是指古希腊数学家芝诺。
「…………」
真的是个很喜欢耍小聪明的小鬼……
要不是吸血鬼的话早就揍你了。
「总之,关于悖论和矛盾之间的关系吾已经明白了。可是汝啊,这又如何了呢。」
「所以说,假设,其实是很现实的假设,我不是打算接下来回到家里去把暑假作业完成掉吗。可是,如果我把暑假作业完成掉了的话,那么进行时间旅行的动机也就消失了,这么一来,我就不会经由时间旅行回到八月十九日。所以,就又变回了没有完成暑假作业的状态……你看,这样不就矛盾了吗?」
「?」
「居然没听懂!」
不要摆出一副没听懂的样子装可爱。
我就没说过什么难以理解的话吧。
完全没有。
「在这些小问题上太过纠缠不是什么好事吧?从来没出现过多啦A梦为了这种问题而烦恼的章节吧。」
「不不,我觉得应该是有的。」
「嗯,或许是吾把难懂的部分都跳掉了。」
「你果然不是什么真粉丝。」
一点都算不上。
我一边说着一边将视线移向了山脚。
「还有,这次的时间旅行,算是什么类型?」
「类型?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时间旅行大致上可以分成两种类型。也就是说本人存在的类型和本人不存在的类型。」
「什么?就好像汝在高中教室里的立场那种感觉的东西吗?」
「我一直都在!」
才不会一会儿在一会儿不在!
快别说了。
别提这种悲伤的往事。
「也就是说,我回到家里之后,发现『昨天的我』还在那里,又或者现在的我已经是『昨天的我』了。」
「嗯——」
「别睡觉!」
「ZZZZZ!」
「别睡那么香!」
「嗯,不明白。」
停止了装睡的举动之后,忍如是道,而且还一脸不耐烦。
那眼神简直是在说着,一个男人还这么斤斤计较,小心一辈子都没法结婚。
不劳您操心。
「这种事情回家去看看不就能够确认了。回到家里,跑到自己的房间去,看看那里有没有另外一个自己,不就能够判明究竟是哪一种类型了吗。」
「嗯,这倒也是……」
光是空想毫无帮助。
而且现在就连时间旅行是否成功都还没有保证。我现在只不过是和眼前这位幼女就世界上最愚蠢的妄想进行争论的可能性也还是很高的。
「啊,不过现在是十九日的中午十二点?那我应该不在家才对。」
「是这样吗?嗯,到了这种年纪琐碎的记忆是完全积聚不起来了。」
「我记得自己应该是去书店买参考书了。」
「汝记错了。汝去购买的是工口书。」
「你这不是记得清清楚楚吗。」
「不不不,吾只是深感佩服罢了……能够若无其事的在前班长的小姑娘,还有留着刘海的小姑娘经常光顾的那家书店里,购买如此重口工口书的汝的神经之强壮……话可说在前头,汝已经被目击过很多次了哦?」
「这句话你已经在我被目击的时侯就说吧!」
还有哪里重口了,那明明都是一般向。
「不过,没有秀丽笔呢。」
「住口,别提秀丽笔的事①。」
①译者注:请参照第一话垃圾和羽川对话时的场景。
我急忙打断对话。
现在可不是暴露我的性癖的时侯。
「是吗……那首先还是去书店走一次吧。」
最糟糕的情况,是发生我目击自己正在购买工口书这种冲击性的超现实情景,不过,也只能这样了。
「不抓紧时间的话就会回去了吧——那位糊涂虫。」
说完,我就开始向山下走去。
虽说我并不是很清楚现在自己到底是在山里的什么位置,不过也用不了太多时间。
忍跟在我的身后。
其实应该说是随着我的影子一起运动。
仿佛是提线木偶。
这还真是个过分的比喻。
「这个,哎?忍,为什么你会知道现在的时间呢。」
「嗯?」
「因为你戴在手上的那块手表是从未来过来的东西,没道理能够正确显示现在的时间吧?」
「不不,刚才已经调整过了,是通过太阳的位置来推测时间的。因为如果不知道确切的时间会很麻烦,所以才从汝那里把手表借了过来。」
「这样啊……」
那也就是说那块手表是靠不住了。
毕竟是被你调整过的。
「啊,对了。只要看手机的话,就能知道时间了。」
「嗯?是吗?手机的时间应该是对应的未来才对吧?」
「让我看看。」
我从口袋里取出了手机。
实际上我在不久之前才刚刚更换了手机——换成和战场原相同的机种。顺便一提还参加了情侣折扣的迷之优惠活动。老实说我对于她的闪光弹情侣独角戏颇有些受之不起,可又不敢开口。
回到正题,看了看液晶画面上显示时间的时钟,结果是『八月二十一日(周一) AM 0:15』——嗯?
也就是说这是未来的时间——说明从我穿越鸟居之后,只过了不到十分钟——那个。
抬头望天,显然现在不可能是午夜零时——
「嗯,这样一来就能够证明时间旅行已经成功了吧。」
「不,也可能是在我失去意识的半天当中,你在手机的时钟上面动了手脚。话说,这种可能性相当高啊。」
「完全不信任吾。为什么吾非要做这种障眼法一般的小把戏不可。而且,手机的时钟功能,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够动手脚的吧。」
「不,说不定你是利用世界时区的功能,将我的手机设定成巴西时间。」
「汝对吾就如此的不信任吗,这已经不是什么没有信用满口胡言缺乏可信度的程度了,单纯只是因为汝讨厌吾吧?」
忍也露出了受伤的表情。
话说,原来你也有这种表情啊。
还挺萌的呢……
「抱歉抱歉,我真的没这个意思。」
「是吗?没骗人?」
忍用湿润的眼神抬头望向我。
触动着我同情的心弦。
「真的真的,绝对不骗你。」
「那能不能把喜欢吾这几个字说出口?」
「我说你这属性彻底乱套了吧!」
什么傲慢的吸血鬼!
什么自杀志愿!
什么三无少女!
多少留点碎片在好吗!
「不不,吾觉得汝应该也不希望对吾太过冷淡吧?朋友以上恋人未满,这应该是吾在汝心中的位置吧?」
「虽然的确没有以冷淡的态度对付你的打算,不过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
「那对汝来说吾到底算什么?」
「别追问太多。大概再过四本这个问题就会成为主题了。」
「这可是充满时间悖论的发言哦。」
「别随随便便地使用刚刚学会的词语。不过,关于刚才的那个问题,先不管手机上面显示时间是什么,只要下山之后接上单频段①的信号就没问题了。电视节目,数字电视信号总不会有错了。」
①译者注:One Segment,全称是面向移动电话和移动终端的单频段部分收信服务,简单来说是手机电视的一种标准。
「就这么相信数字电视信号。」
忍泪眼汪汪地说道。
「地下模拟信号真可怜。」
「地下模拟信号这种听上去就非常可疑的电视信号是不存在的。」
「天上塔塔沙司,不觉得听上去就很美味吗?」
「确实如此,但这种沙司是不存在的。」
「骑乘牙科信号呢?」
「马背上的牙科医生?」
就在这段毫无营养的对话进行的过程当中,我们来到了山脚下。
就心情而言非常类似结束了山中的修行回到小镇来的修行者,不过实际上和修行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只不过是从附近小山丘的山腰一路向下——突然。
我发生了巨大的动摇。
「哦哦!?这是怎么了?我骑到这里来的女式自行车怎么就没了!?被人偷走了吗!还是说被人拖走了!这种事态绝对有关我骑车的脸面!」
「有必要做出那么夸张的反应吗。现在是昨天,所以汝坐在坐垫上,把吾装载车篮里骑到这里来的那辆女式自行车,还不在这里呢。汝是在明天的凌晨时分才把那辆自行车停到这里来的。」
「啊,是啊……是这样吗?」
「咔咔咔,这样一来就能够证明吾的时间旅行的确是成功了。现在还不赶快道歉?别害羞了,老实点嘛。吾可是一直都会原谅汝的。」
「嗯。」
不对。
还是自行车被偷或者被人拖走的可能性更高……话虽如此,如果真的被拖走或者被偷了的话,那我所拥有的几辆自行车就全都消失了,这样一来无论如何我都希望忍的时间旅行的确是成功了。
于是,我拉出手机的天线,开始接收单频段信号。
电视节目,或者天气预报、新闻之类的节目当中,如果出现了今天是『八月十九日』的报道,那就只能相信忍的确是成功了。
到那时我就下跪。
做出了这种相当卑躬屈膝没骨气的决意之后,我开始操作手机——哎?
哎哎?
没有接收到任何信号?
?
「忍。你把我的手机弄坏了吧?」
「唔哇啊啊啊啊!」
她放声大哭。
「不知道!最讨厌汝了!再也不管汝了!」
「闹别扭的样子真的跟孩子一样啊。」
「嗒。」
忍自己创作出效果向外跑去,结果却在我的影子边缘处一个踉跄狠狠地摔了一跤。看样子正在兴头上的她忘记了自己只能在我的影子范围内移动的事情。
「哎呀,抱歉抱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把你弄哭的。」
考虑到一头栽在沥青路面上的忍以及我的好感度,我想当具有诚意的道了歉,之后扶着幼女的腰将她抱起。
忍转过头来之后,居然真的在哭。
不像是八九寺还有月火的那种装哭——更让人同情。
「可是,确实是收不到单频段的信号啊——嗯,难道说是从台阶上摔下来的时候砸坏了?」
这可真郁闷。
明明是和战场原凑成一对的情侣机——现在的战场原,也就是战场原黑仪的重生版,应该不会由于这件事而暴跳如雷恶言相向,而是如常人一般感到伤心,一想到这点,我就更加郁闷了。
变成一个经常让女生哭泣的男人,这太痛苦了。
「其他的操作倒是没有问题……嗯?」
哎?
再一次确认屏幕之后,发现手机正处于圈外。
已经下山了,还处于圈外?
「真奇怪啊。这附近应该是三格才对啊。」
「三格这种形容还真是怀旧呢。」
「不对,肯定还有其他家伙也这么说。」
一边反驳着忍的吐槽,一边操作手机……可似乎真的处于圈外的样子,这样一来绝大部分的功能都用不上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基站被人爆破了吗。」
「真是天马行空的想象力。」
「算了,这样不是办法……总之先朝着书店前进。就算没有自行车,也不是徒步就无法承受的距离。」
「啊,对了对了对了,肩车肩车!」
「你到底打算幼女化到什么程度啊。」
这距离感太难把握了。
之前把某个妹妹扛在肩膀上走路的时候,可是被影缝小姐狠狠地嘲笑了一番——不对,那个时候,是不是两人的关系反了反?
我总是不太记得那些不太美好的回忆呢。
可面对着刚才还在哭泣(其实根本是在闹别扭)的对象,也很难拒绝,结果我只能屈服(其实根本就没抵抗),把忍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好轻!
这家伙肚子里是空心的吗!
「你体重多少?」
「啊?吾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体重哦,看好。」
「好沉!」
要死了!
你是重蟹吗!
不对,能够自由操纵体重的,我记得,应该还有其他的妖怪吧?是石头还是什么来着……记得如果能够承受这份重量回到家里,就会变成金银财宝……
「嗯?是吾多心了吗,怎么吾的重量增加了之后,反倒觉得汝的脚步变得轻快起来……」
「是你想太多了。我才不是那种会因为金银财宝就充满干劲的贪婪人类。」
就在我们两人边说边走的同时,正前方出现了女中学生的团体。糟糕,我们这架势说不定会被报警的,但转念一想,这不过就是把小孩子扛在肩上左路罢了,应该不至于那样(如果是妹妹的话就没跑了)。
话虽如此,可疑依然是可疑,她们的眼神紧盯着我不放——
「怎么这么可爱!」
「就像人偶一样!」
「头发也好松软的样子!」
…………
忍好有人气啊。
面对传说中的吸血鬼,这些女中学生倒是完全没有惧色。
从她们身着的连衣裙样式校服来看,应该是我的母校的学生们……难道是千石的同级生?
「啊,不过,这样正好。」
我突然冒出了一个点子。
在去书店判明这一次的时间旅行到底是类型A(本人存在)还是类型B(本人不在)之前,首先还是向她们确认一下刚才用手机没能做到的,这一次的时间旅行到底有没有成功的情报。
「喂,有件事我想问一下,今天是八月二十一号星期一吗?」
朝着她们中的某人,我开口便是这种非常唐突的疑问。
然后,
「哎,完全不对啊。」
回到是这样。
即使不看也知道忍在我的头上那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我几乎都能听到她那喂小鬼快点道歉的心声了。
可是,我对于女中学生给予的回答中的某个部分非常在意。
不对,那没问题。
完全不对?
完全?
「……那,今天是几月几号?」
战战兢兢地提问道。
「哥哥你的这个问题好像是从未来回来的人提的哦。」
直觉非常敏锐的她一边说着这样的感想,一边回答,
「今天是五月十三日。」
非常直爽的回答。
头顶上正摆着架子的忍的姿势发生了细微的变化——真的是很细微的变化,似乎是在说「哦,日期差的挺多嘛,哎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的确不是什么大问题。
也不可能有问题。
能够完成回到过去这种历史性的伟业,管它是回到了一天之前还是三个月之前,对于忍来说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其实在她们出现在面前的时候我就已经预感到了——如果是在暑假期间,那身着制服的女中学生们一起走在放学回家路上的情景是不可能出现的。
所以我一开始就怀疑是不是回到了暑假之前的某个日子——看样子我的直觉还是很准。
可是,这份相当准确的直觉,又给了我另外一个预感。
如同警铃大作。
然后——把接收不到单频段的信号以及位于圈外的手机置之脑后——我再一次提问。
「今年,是公元哪一年?」
「这个。」
女中学生的答案。
是距今,或者说是距未来,十一年前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