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出像是被传说中的剑插进心脏的大魔王临死前的惨叫一样的悲鸣,已经是一小时前的事情了。
那之后的事情抚子已经不记得了。
非常模糊。脑子一片晕乎乎。
为什么现在抚子会摇摇晃晃地走在上学的路上?真是一个无法解开的谜。一会左一会右,一会右一会左,那步伐看起来也不知道究竟是醒着的还是睡过去了。在迷迷糊糊的扭曲着的视野之下,自己竟然向着学校走去,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为什么现在还活着?
难以置信。
沿着模糊的记忆摸索,当作逃避现实的手段开始翻寻那些片段,首先在脑海里闪过的是历哥哥听到抚子的惨叫后迅速飞奔进房问,把月火一脚踢飞出去的画面。
抚子不禁「呜哇!」的惊呼起来。
竟然接近零距离地看到女孩子破打飞的场面……那冲击性的情景令抚子瞬间失去了责怪月火对自己施暴的打算。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历哥哥的审判是比包青天还要公正严明的。
「千石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振作点!放心,只不过是前发没了而已!」
历哥哥抓着抚子的肩膀,用力摇晃起来。
只是前发没了而已?
不对不对。
这不等于全部了么?
抚子要是没有了前发,那还剩什么啊?
「虽然非常奇怪,但你大可不必在意!」
非常奇怪……?
这算哪门子的安慰……抚子觉得历哥哥只是在传达事实而已啊……
「火怜!过来一下!把千石带去安全的地方!我现在跟这个小妹有话要说!不对,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但我要跟这家伙独处一会!」
「呼、呼呼呼——」
被历哥哥骑在身上的月火阴森森地笑了起来。
口吐鲜血却还笑得恐怖。
简直没吸取丝毫教训嘛。
「哥、哥哥,你说要两个人独处?这太大胆了吧……」
「哦哦,当然大胆了!从现在开始,我要对你的身体做儿童不宜、也不能公开给东京都居民看的事了!你就给我觉悟吧!」
「请、请你手下留情……」
「呵,那就要看对谁留情了!!」
一场恐怖的兄妹大战正在酝酿。
不,其实抚子后来被历哥哥一叫便像召唤兽一般来到房间的火怜姐姐硬是从房间里拽了出来,那之后的兄妹打架是否恐怖,或者是超出了恐怖的范畴而得用其他形容词来描述,这些抚子都无从知道了……
「月、月火究竟干了什么……貌似是连我也无法包庇她的事啊……」
只见火怜姐姐一边一反往常地擦着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汗珠(不是那种清爽的汗水),一边颤抖着说道,把抚子带到一楼的浴室。
然后——
「唔……这好像是月火平时用的那把吧……」
说着,她从柜子里拿出剪刀。
不是月火用的那种平时用来剪纸的剪刀,而是有齿的专门用来剪头发的那种。
「反正现在也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得修剪一下,让它看起来自然点。……没问题吧?」
火怜姐姐似乎很担心地问道。
本来应该是「豪爽」而且「粗枝大叶」的火怜姐姐竟然……
「抚子现在究竟变成怎样了……?」
说着抚子把恍惚的视线投向镜子。
镜里的人——是谁?
这句话差点禁不住冲口而出——里而是一个没有前发,眉毛和额头都一览无遗的女孩子。
当然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一边嘀咕着,抚子一边摇摇晃晃地向着学校走去——一边走,一边用左手加右手地掩着脸。
可以的话其实想用帽子深深的挡着脸……最好是那种大高帽,但是戴上那种帽子的话,在学校里一样会被当作怪人看待……
可以的话,真想请假不去上学算了。
不想带着这样的发型去上学……
不过,多亏了出乎意料地有造型师潜质的火怜姐姐的手艺,现在这发型总算「见得人」……即使如此,前发和左右的头发以及发尾的不平衡感,还是无法掩盖。
不剪成齐耳短发的话,恐怕这种不平衡感都是无法消除的吧。
就算这样掩着脸走,也是掩盖不了什么的——以抚子的小手,就算遮得了脸,也遮不住额头。
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笑抚子。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你这样子逃避现实也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啊——对吧,抚子?」
一把声音从没有被前发挡着的抚子的脸上传来——不对,脸上是不可能发出声音的,正确来说,应该是脸部的附近传来的。
从掩着右半边脸的右手的手臂上传来——这么说的话应该更容易明白吧。
是的。
也就是说,这是久违了的朽绳先生的声音。
「…………」
「唔?怎么了?干嘛没反应?抚子?」
「吵、吵死了……」
抚子说道。
这对于抚子而言是很少出现的粗鲁语气。
即使对方不是神明,也不应该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的,但是现在的抚子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朽绳先生……好过分……」
「过分?什么啊?」
「竟、竟然不来救抚子……」
「喂喂,别这样说啊——那种场面,本大爷能干什么?而且本大爷不是按照跟抚子说好的那样,努力地乖乖呆着以免引人注意么?你应该表扬,而不是责怪吧?对不对?」
「…………」
道理上来说,理应如此。
但是现在不是讲道理的时候。
现在我们说的是感情上的问题。
「就算撇开那个,我也没有非救抚子不可的理由啊。竟然不救你什么的,根本就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吧?啊啊?」
「……你说的对…………呜呜呜……」
说着,抚子放下了右手。
朽绳先生这样子开口说话,并不是保持橡皮筋的样子,而是以怪异的姿态活动,靠得太近的话(用「浪漫」一点的说法,就是一种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唇齿相碰的程度了),有点难以启齿的感觉。
但这样一来,本来就很小的抚子的手,自然不可能单手遮住脸,所以只好放弃了,把左手也放了下来。
不过,反正也不可能一直保持这种像是在玩捉迷藏的动作吧……
怎么藏,结果人还不是在这里。
没有前发的女孩子,还不是一样存在。
「…………」
啊啊,实在不能原谅。真想迈开大步走。不管是低着头还是垂下眼、怎么做都不可能把脸隐藏起来的了。这种背德的解脱感觉,是怎么回事……?
神原姐姐,也一直是这种感觉的么?
如果是这样,就实在很不一般了。
不对,其实神原姐姐也不是总是这样子大步大步地走路的。
「没有啦,其实那样才是正常的。而且你那背德的解脱感是什么意思?」
朽绳先生像是读出了抚子的心思,说道。
抚子已经不打算反驳了。
「好过分……朽绳先生太过分了……」
这样子自言自语似的,但是又说得字字清晰、控诉一般地不停说着的方式,应该就是抚子最大的抵抗了吧。
其实意识上并没有抵抗的意思,最接近的说法,或者应该说是近乎梦话。
「朽绳先生心眼太坏了……」
「心眼坏……干嘛要责怪本大爷。别乱拿别人来发泄情绪啊,啊啊?剪掉抚子那像蛇一样的长长前发的人又不是本大爷,不是那个叫做月火的家伙么?」
「呜呜呜呜呜呜……」
说的没镨。
但是老实说,抚子很难把怒火发泄在月火身上……就算除去她被惩罚得那么悲惨这件事,也无法责怪她。
「为、为什么……可是,月火为什么要对抚子干这种事呢……」
「本大爷觉得这应该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吧。」
朽绳先生心情愉快地说道。
明明跟抚子同化了的,可是感情上却没有任何连接。感觉上跟忍小姐或者黑羽川小姐很不一样。
但是,这种情况有什么好高兴的呢?
「也就是说,抚子只不过是惹毛了那个女孩而已吧?」
「热、热猫……?这、这是什么?最近流行的萌系角色?」
「不是啦不是啦,不是外来语也不是某种昵称。这样啊,原来抚子不知道惹毛了是什么意思么。对于本大爷来说,这倒是很好理解——就像这样子,浑身鳞片倒竖的感觉。反正,就是抚子你让月火生气了。」
「…………」
抚子倒没有看出来——至少那不是一冒火就会歇斯底里的月火生气的样子——不过,月火她真的生气了么?
难道就是因为对抚子生气了,所以那个时候才会拿起剪刀么?
不过,按理说不管怎么生气,都应该不至于去剪女孩子的头发吧。
「果然很可怕啊……月火……」
「是啊。虽然对本大爷来说,抚子比她可怕多了。」
「?为什么呢……」
「听见你说的那段话,一般人都会那么想吧——沙沙。比起抚子的心情,倒是月火的心情比较容易理解。」
而且,存在方式也比较接近啊——朽绳先生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抚子听不懂的话。
「……不过,那家伙比我更狂妄就是了。」
「你……你在说什么?」
「什么也没说啦。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有。如果说本大爷说的话你听不明白,那就证明那是抚子你无需明白的事。别说这个了,抚子,你该不会是忘记了吧?你必须在今晚再尝试帮本大爷找出神体的所在呢。」
「…………」
「哦哦?难道你真的是忘记了么?」
「没有忘记啦……不过,真不想带着这种发型在街上走啊。……上学是没有办法……」
而且在抚子遇到困难的时候,朽绳先生不也没有出手相助么?虽然抚子嘀咕了这么一句,但是貌似朽绳先生没有听见。
声音实在太小了。最重要的是,没有强烈的主张,也许真的是不行的。
「那个,朽绳先生,抚子有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
「对、对于我们两个都是『有利』的建议,你要不要听一下?」
「听是当然听了。因为本大爷跟抚子是互相信赖的合作伙伴啊。」
还真亏他说得出来。
多一条舌头果然是不一样。毕竟,那是蛇的舌头嘛。
抚子开口了。这是对双方都有利的建议。
「在抚子的头发长长之前,找寻神体的行动就暂时中止吧,怎么样?」
「……你这个建议,究竟哪里对本大爷有利了!?」
「呜哇!」
被朽绳先生大声一吼,抚子不禁吓得缩起了身子——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说、说不定你会觉得自己成全了抚子的愿望,会很有满足感啊……」
「你以为自己是谁?」
神明吐槽道。
不出意料,果然被立即回绝了。
抚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那么……晚上戴上帽子应该就没问题了吧……然后再戴个墨镜,戴上口罩……」
「你是想扮成贼么?」
朽绳先生没好气地说道。
「真拿起没办法啊,抚子——发型什么的,怎么样都没关系吧。」
「对……对于女孩子来说,这可是大问题啊。」
「没问题!你很可爱啦。」
「!」
抚子不知道朽绳先生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也许只是在安慰抚子,也许连安慰也说不上,只是一时顺口罢了。
但是,那句话对现在的抚子来说却是针剌一般。
像是刺进皮肤里的毒牙一样。
「可……」
「可?」
「可爱什么的,才不是这样!」
抚子大叫起来。
就在上学的路上——回过神来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学校附近,周围说不定还有自己的同学、学长、学弟,甚至老师。在这种地方,抚子却失控似的大叫了。
虽然马上闭上了嘴,用左手捂着嘴巴,飞快地逃离了现场。——飞奔跑进校门,然后一直线地向着教室跑去。
「喂喂,怎么了,抚子?——竟然还跑起来了,采取这么可疑的行动,反倒会引人注意哦?这种犯了错后才会有的掩饰尴尬的行动,还是尽量少做啦。」
「呜、呜呜呜——」
虽然并不是听了朽绳先生的话才会这样,不过当到达鞋柜所在的地方时,抚子终于停下了脚步。
想不到没有了前发,会让自己这么心虚。
这不是可爱不可爱的问题……
只是心无法容许自己变成这样。
突然,眼角看到了挂在鞋柜对面的镜子——其实在刚才的上学路上偶尔碰到的镜子或者容易照出入影的玻璃等里面,也曾经看到过相同的情景。
里面站着的,是一个陌生的女孩子。一个新的角色。让人觉得这简直是动画版里出场的原创角色。又或者是游戏版里的。
不过,本作是没有游戏的啦。
「……果然,这女孩一点也不可爱……」
「沙沙。不过,这样不也是抚子你所希望的么?你不是讨厌自己因为长得可爱就被人另眼相看么?」
「也不是……讨厌……」
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有什么关系?头发你放着不管它也会自己长长的。」
「不会长的……抚子肯定一辈子都会是这样子了。」
「怎么可能……为什么?你这种想法连消极都算不上,只是顽固罢了。别在这里说这种话,只要好好保养,努力让它快点长长就好了吧?」
「说、说得也是呢……那么抚子就努力变得色一点!」
「你这话太让人汗颜了吧。」
「我要把黄书看个遍!」
因为神原姐姐说过,变得「色」后头发才会长得快……
不过,其实抚子也超级觉得,事实并不像她说的那样。
本来就不是想说这种话——但是,究竟要用什么样的说法,才能让朽绳先生明白抚子的心情?
说起来现在抚子已经在教学楼里面了——不能再跟朽绳先生聊下去了。
接下来的话,就等到晚上再说吧。
虽然刚才抚子说了那样的话,但是神体是不可能不找的吧……要是等到抚子的头发长长了再去找的话,说不定到时朽绳先生的能量早就用尽了。
「如果——」
「咦?」
「如果你真的那么在意前发的话——本大爷也可以帮帮你。怎么样?」
「…………」
听见朽绳先生突然冒出的提议,抚子不禁目瞪口呆。
咦?
「你、你能做这种事吗?」
抚子压低声音问道。
动作还停留在换鞋的姿势上,以免被人怀疑——但是,要说从鞋柜里拿出拖鞋的手指没有颤抖的话,那是骗人的。
「本大爷可是神啊——原本本职工作就是听取人类的愿望。虽然本大爷本来没有打算作这样的条件交换,但如果抚子你能够帮本大爷取回神体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帮你把前发变回来。」
「…………」
「你别两眼放光好不好。抚子,你别太期待了——严谨一点来说,只是『加快头发的生长速度』而已。并不是让它一下子就变回原来的样子。」
并不是变回原来的样子——朽绳先生把这句话说得别有深意。
但是那个深意是什么,对于抚子来说已经无所谓了。重要的是抚子的头发可以长长,这就够了。
「这、这个……现在马上做好不?」
「你能不能听人说话啊!就算是蛇的话也要听的啊!本大爷不是说,拿回了神体才可以么!?——现在的本大爷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力量,想都知道吧!」
「……什么嘛……」
真有点失望。
也就是说,抚子要是想拿回前发的话,就只能够顶着这张不知道是谁的脸孔,晚上在街上溜达,寻找神体的所在了。
不过,即使如此,有点希望总是好的——但是,结果会怎么样呢?
也许他只是骗抚子,想让抚子冷静下来而已。
就算不是这样,就算可以大胆地去盲目相信。现在神体到底在哪里还是个谜,而一直觉得靠得住的朽绳先生的探测能力,现在已经知道会有失误的时候,未来的情况让人很不安。
抚子觉得事情根本就没有进展。
说不定神体还没有找到,抚子的前发已经很正常地长出来了……
其实,朽绳先生的时限,到底是多少?
「不对不对,抚子——这可没有你想像中那么复杂哦。」
「嗯?」
没有那么复杂?应该很难不是吗?
「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说不定早的话,我的神体——今晚就可以找到了。所谓祸尽则福至,或者叫做福祸相随吧……虽然从作为蛇神的本大爷嘴里说出来有点难以置信,不过昨天的探测失误,也算是有所收获吧。」
朽绳先生说道——而且还面带笑容。不对,其实并不是真的脸上出现了笑容,只是一种形容手法罢了。
「虽然对于抚子你来说是一场灾难,但对于本大爷而言,可以说是运之所至。抚子你的前发,绝对不会白白牺牲的。」
「…………」
请不要把抚子的头发牺牲掉啊。
这根本不算是安慰嘛。
「但是,你所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沙沙沙。虽然对于抚子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一远远说不上是塞翁失马吧。」
「…………」
这些成语的细微差别,抚子完全听不懂的说。
不是都是一样的意思么?
「也就是说,由于历哥哥跟你说了那么多话,本大爷才终于知道自己的神体在哪里——虽然不是很确切啦。」
「……是、是吗?那么……」
也就说,寻找神体的活动最早在今天就可以结束了——如果是真的话,那对抚子来说,昨天发生的事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牺牲前发也总算值了……这种事,抚子根本没有想过,但是,总算是有点收获。
不过,相似的感觉昨天也有过一次,所以也无法放心去高兴……
「那、那么,朽绳先生,它究竟在哪里呢……?」
「等晚上我才告诉你吧——反正不到晚上你也去不了。而且对于抚子来说,那个地方可能有点出乎意料。让你变得无心上课就不好了……」
「…………」
如果那个神体的所在地真的已经明确知道了的话,抚子是不介意缺一天课的……这是自己亲口答应的事情,所以也不能随便反悔。
虽然其中也有点缘于抚子实在不想带着这个发型上课……拜这种想法所赐,现在真的有种做贼心虚的心理,仿佛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一般。
「对抚子而言出乎意料的地方……?也就是说,是抚子知道的地方?」
「没错。」
「……昨天历哥哥……忍小姐、月火他们跟抚子的对话里,出现什么提示性的信息了么?——所以朽绳先生才会突然想到?」
应该是这样了。
不过朽绳先生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嗯,算是这样吧——也不能完全否定。」
他的回答非常的模棱两可。
这种说法很让抚子觉得不安。
「……那个,朽绳先生……要是你真的把抚子当作合作伙伴的话,就别吞吞吐吐的,能不能直接说出来呢……因为实际上要找那个地方的人是抚子啊……」
「你别担心,并不是本大爷要逗你玩——也不是存心隐瞒图谋不轨,本大爷只是选择了最妥当的方法而已啦,抚子。」
「……但是……」
「先不要说这个了,抚子你不是还有其他要考虑、要解决的事情么?对吧?」
「…………」
话是这样没错啦。
为什么月火要突然剪掉抚子的头发?——按照朽绳先生的说法,是抚子惹毛了月火……
因为别人而生气的月火。
那也许是继承了会主动帮助别人的哥哥的性格……但是,为什么「怒火」会导致这样的结果?这是抚子怎么样都想不明白的。
虽然抚子觉得,也许只能去问本人了……
但是另一方面,却觉得问本人的话就没有意义了……
而且一想到那之后历哥哥不知道对月火进行了什么样的惩罚,就感觉实在不能随便靠近阿良良木家。
电话也不想打。
「……说的也是。是得想想……按照常理判断的话,剪断抚子的头发,也许是想让抚子强制性『失恋』,但这毕竟是暂时性的,没什么用啊。」
「本大爷倒是觉得,这就是正确答案了吧?抚子不是也很清楚么?该说你是一语中的吗?——但是如果说这种手段只是暂时的话,那么抚子你是时候想想长期性的有效方法是什么了。不单要考虑被剪断头发的理由是什么,还应该想想,为什么你一直都用自己的名字来作第一人称——」
朽绳先生的话令抚子目瞪口呆。
听见他这么说,抚子很困惑。
长期的——是指「一直」的意思么?
一直?
「怎么可能……一直去想呢……那么累人的事情……」
冲口而出的一句话。但是却被朽绳先生的一句「啊,本大爷不说话了」打断了。
还没等抚子问为什么,同一时间,身后就传来一声叫唤:
「千石。」
然后一只手放到了抚子的肩膀上。
因为还隔着一层衣服,所以也没引起什么反感,但还是吓了一跳。
惊讶地回过身去,只见站在身后的,是班主任笹薮老师。
刚才说话说得太入神,竟然完全忘记了,自己已经到了教学楼里面——于是神经迅速绷紧了。
朽绳先生事先发觉到老师的存在,于是没有说话,所以刚才两人所说的事,应该是没有被笹薮老师听到的——
这样想着,抚子不禁打量了一下笹薮老师的神色。
「唔?唔唔?」
笹薮老师立刻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一瞬间以为也许他看出了什么端倪,不过,抚子错了——笹薮老师惊讶的,不是跟朽绳先生的事情,而是抚子的发型。
从后面看看不出来,但抚子已经跟昨天之前的抚子不一样,没有前发了——笹薮老师当然会吓一跳。
「看、看来我认错人了……不好意思。」
「啊、不、是千石没错。」
看到笹薮老师正要转身离去,抚子不禁慌忙拉住他——冷静一想的话其实完全没有必要挽留的,但是反射性地做了。
「是千石抚子没错。」
「……千石,那就是你真正的样子么……?」
笹薮老师的话完全没有委婉的成分。
但是如果被认为这就是本来面目,也会让抚子觉得困扰……抚子根本没打算把留着只有前发特别短的奇怪发型的样子当成自己的本来面目……
笹薮老师咳咳地故意咳了一声,说道:
「……是被欺负了么?」
……看起来像是被欺负了吗?
这种独创性的发型,从第三者的角度看来,像是被同龄人迫害后的结果么——不对,极端点的话,说不定也可以这么说。
虽然地点不是在学校,但月火跟抚子的年龄倒是差不多的。
「…………」
抚子沉默着摇了摇头。
如果开口反驳说「才没有被人欺负」的话,反倒有种越描越黑的感觉,造成反效果。
这个选择看来是做对了。
「这样啊。」
笹薮老师表示理解。
但是笹薮老师放下心头大石似的表情里,还透着一股失望的成分——这种心情,抚子也能理解。
如果发生了欺负弱小这种露骨的重大问题的话,作为老师就有对应的办法了——至少,以现在班上的状态看来,要处理并不难。
老师毕竟是专业的,有问题当然能对应。但是——
就算可以命令学生「不要打架」,也不能强制性要求学生「做好朋友」啊。
所以,如果情况更为恶化——这样说不定反而会更容易处理。他的这种想法,道理上抚子还是明白的。
……但是如果因为这个原因就说「千石要是被欺负就好了」之类的话,抚子也只会觉得困扰。
放过抚子吧。
「对了,千石,之前拜托你做的事,怎么样了?之后有没有什么进展?」
笹薮老师换了个话题。
他自己可能觉得已经换了话题了,但是对于听到这句话的抚子而言,却觉得换不换都差不多——算了,不说了。
看来这件事就是他刚才跟抚子打招呼的理由——跟朽绳先生的对话,似乎并没有被听到,这令抚子不禁放了心。
虽然说精神已经疲倦到极点,已经超越了疲劳到达临死状态,但抚子还是要反省自己的松懈,而同时也对班主任没那么好气了。
对大人,或者说对班主任老师抱有这种态度是很不好的,但却无法自已。
因为,那件事不是昨天才拜托自己的么。
进入第二学期后就一直持续的状态,没有找到半点解决的方法,基本上都定型了的问题——或者说,是不存在问题才是问题——怎么可能昨天一说,今天就解决了呢?
如果故意去恶意猜测的话,抚子甚至觉得这对于笹薮老师而言,就跟日常事务差不多——也就是说,「只要看见千石抚子,就不论时间和地点,一定要确认这件事」。
通过这么做,以证明自己是有充分发挥作为班主任的作用。或者说,这可以作为自己有在努力的借口……
这种恶意猜测其实很不好。
但是抚子本身就不是性格很好的女孩,所以会这么想也不奇怪。
要再说具体一点的话——
先不管笹薮老师是怎么想的——如果是抚子的话,就一定会觉得对方会替自己做。
「…………」
不过,虽然抚子的头脑中想了很多很多,但是绝对不可能把那些话就这样说出口。
不可能说的。抚子只是一如往常地垂下眼帘,保持沉默而已——就这样等待着笹薮老师自觉没趣,自己离开。
不管笹薮老师的意图是什么,也不管今天跟之前他说这件事的时候只相隔一天,总之抚子的确是什么也没做,也没有任何进展。
就这样进入待机模式好了。
「………………?」
但是,这种经常用的老方法,今天却似乎不起作用——笹薮老师似乎十分执着,仍然等待着抚子的回答。
为什么呢?
昨天跟今天,情况能有什么改变?——抚子觉得很不可思议,但是突然想到了个中缘由。
昨天跟今天,有什么改变。
很简单,抚子的发型变了。
不管自己有没有垂下眼,笹薮老师都可以把抚子的脸看得一清二楚——只要看见此刻脸上的表情,就一定能看出现在的抚子「并没有困惑到要说出来的地步」的这种神情。
这实在太难以接受了。
完全超出了抚子的意料之外。
随着前发的变短,抚子的阴暗感觉一下子就降低了许多……
没办法。
现在总不能用双手掩着脸吧……只能找个合适的借口,先敷衍过这一次再说。
说什么好呢。
对不起,现在已经在努力研究了,已经整理好课题,写了一个方案,从各方面人手,连夜来一场头脑风暴,一切正在顺利推进中——之类?
不,不是这种。
只要找个一般的借口就行了吧?
首先是要保持跟以往一样的态度。
不管有没有前发都好,一如既往地说一句「对不起」,然后再随机应变——
「……吵死了!」
咦?
谁在说话?
「能有什么进展!?把你的工作塞给本大爷就以为了事么!——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