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的立场毕竟是千石抚子朋友的父亲,要说服他们俩打开衣柜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果是一个人还好说,现在是两个人都在看着我,也不可能瞒着他们悄悄查看里面的东西,所以这个衣柜还是留到以后再处理好了。
没什么,我已经知道了它的存在。
知道了有这样的一件东西。
光是这样,我来到千石家就已经很有意义了——我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了千石夫妻,然后也请他们把号码告诉我,在说上儿句「如果找到什么线索的话我会再跟你们联络的」,「以后我们就多点联络吧」之类的话,然后就这样离开了千石家。
先不说衣柜的问题(说不定打开一看,却见到里面只是摆着一些符合初中生特色的色情书刊呢),光是简略地观察了一下那个房间,我就可以凭直觉推测到千石抚子的内心一定隐藏着某种阴暗。
不过能在那样一个草莓色的少女房间里找出阴暗部分的乖僻之人,恐怕找遍整个世界也只有我一个了吧。我是这么想的。实际上也可能只是因为我持有「既然患上奇病当上神的话,她的内心一定存在着某种阴暗面」这样的偏见吧。
我本来也没觉得跟他们谈了多久,不过在赢取他们信任的时候似乎花了相当长的时间,到我离开千石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应该差不多可以了吧——我这么想着,就给战场原打了个电话。
「我没有做什么粗暴的事。」
首先我就像要报复似的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再向战场原要求说:
「你把千石抚子的照片发给我吧。」
「什么啊?你连她的长相都不知道吗?」
听到这句仿佛带刺的回答,我察觉到她并没有故意压低声音的感觉,也就是说今天庆祝新年的那场热闹聚会已经解散了吧。
我说道:
「因为那是我见也没见过的女人啊。我的间接受害者什么的,也只有你一个人这么说罢了。仔细一想,那句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难道你怀疑是我在骗你吗?」
战场原似乎很出乎意料地说道。她一定是觉得我没资格说这种话吧。
「我在千石抚子家里看到了她的相册,是个相当可爱的孩子嘛。同时也是你讨厌的那种……」
听到这句讽刺意味比开头的那句还要强烈的话语,战场原先是沉默了一会儿——
「的确没错。」
然后这么回答道。
还真够老实的。这样子的话,她确实是骗不了我。
「那是我最讨厌的类型,就算不是以这种形式跟她认识,也是绝对不可能成为朋友的类型。」
「关于她是撒娇的类型还是受溺爱的类型,现在还没有办法作出判断——你既然知道她的住址,也就是说你曾经拜访过千石家吧?我的意思是说,你是不是也跟她的父母谈过话?」
「当然去过了……因为阿良良木的一个妹妹跟千石抚子是很要好的朋友嘛。我就是通过这个关系去访问她家的。不过阿良良木的那个妹妹不管跟谁都很要好,所以也不是说她跟千石抚子特别亲密什么的。」
唔——
阿良良木历的妹妹……是火怜的那方吗?还是说月火那方呢?从性格特征来考虑,那恐怕应该是月火吧。
「阿良良木的妹妹——她知道吗?关于自己哥哥目前所处的状况。从庆祝新年这一点来判断,首先阿良良木夫妻应该是不知道的吧……」
「妹妹们也不知道。不管是哥哥现在的处境,还是千石抚子发生的变化,她们都一无所知。知道这件事的就只有我、阿良良木、忍野忍,还有羽川同学这几个人。我本来还想对羽川同学也保密……可是却被识破了。」
不知为什么,她用上了一种调皮的口吻。
我说那个羽川究竟什么人啊?
「当然,这只是我自己所掌握的范围,如果阿良良木对别人提起过这件事,然后又对我保密的话,那就不在这个范围内了。」
「唔。」
这的确是很有可能的事。这对几乎是现实演绎着手表链和梳子故事的情侣,说不定都互相保留着什么秘密吧。
虽然我以前还听说过他们约定在有关怪异的问题上绝对不做任何隐瞒,不过那也许是一个附带着许多例外条件的约定吧。
如果阿良良木瞒着战场原去求助的话,那么他求助的对象会是谁呢?我尝试进行着这样的思考,但却想不出答案。
我并没有完全掌握阿良良木的交友范围——要勉强说的话,那恐怕就是影缝和斧乃木之类的吧。
虽然是一件很没趣的事,不过我听说那两个不死身杀手已经跟阿良良木达成和解了——
「为什么不把事情宣扬出去呢?只要说出去的话,说不定还会想出什么出乎意料的妙计啊?」
虽然我已经隐约猜到答案了,但我还是提出了这样的话题。举一个例子,她们可以向据说左手发生了怪异化的神原求助啊——虽然就我个人来说这并不是我愿意看到的事态,不过那「猴子手」的愿望项目,据我所知应该是还有剩余的吧。
「……总而言之,千石抚子是非常凶暴的啦。」
是非常凶暴的——她这么跟我说。
在挑选了字句之后,战场原这么跟我说。
这个毒舌女(虽然只是我认识的那个时候的她)竟然会使用如此直接的表达方式,这确实是出乎我的意料。
凶暴。
这是一个很少会对人使用的词语。因为那一般都是对动物使用的字眼——或者说是对年幼小孩子使用的字眼。
这既不是用来形容初中生的词语,更不是用来形容神的词语。
本来应该不是的,然而——
「如果我们向别人求助的话,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把那个人收拾掉……本来这只是阿良良木和千石抚子之间的问题,可是她却会毫不犹豫地把我和其他的人都卷入其中。」
「…………」
喂喂,那么说的话我的性命不也一样危在旦夕了吗?你难道是觉得就算我被卷进这件事而死掉也无所谓,才把这份工作委托给我的吗?——我当然不会不知趣地提出这样的质问。
这种事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我是在明知道这一点的情况下、在了解全部隐情的情况下,才接受了这一次的工作。不管什么工作都会有风险,说得明白一点,所谓的工作就是风险和利益互相此消彼长的过程。
……但是,这份工作的利益究竟在什么地方呢?
作为必要经费的十万日元,已经因为服装费用而花掉了一半以上了。
「原来如此,那么的确是不能随便找其他人商量呢。」
所以她才说即使是羽川也想要保密吗——但是,战场原和阿良良木竭力保持着的这个秘密,而且还是性命攸关的秘密,那个羽川竟然轻而易举就看穿了。看来她果然不是寻常之辈啊。
大概这只是一种瞎猜或者牵强附会的说法吧,不过把我半年前在这个小镇撒下的诈骗种子彻底连根拔起的人,表面上似乎是火炎姐妹、阿良良木历和战场原黑仪他们几个人,但是那个羽川说不定也在这件事上插了一腿吧。
「等一下,贝木。你可不要误会,我之所以找你商量这件事——」
「我不会介意的。你别跟我说那些烦人的借口。我根本就不在乎那些事情。我可是专业的欺诈师,把性命暴露在危险中也是经常有的事。」
这句台词好像也太装模作样了吧。如果是在两年前的话还好说,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必要向战场原耍威风了啊。
「比起那个,我现在已经对千石抚子的家庭情况了解到一点凤毛麟角……战场原。老实说,你对千石抚子有什么感想?」
「……你不是说不需要听我的感想吗?」
「只要不是最初接触到的情报就没有问题了。与其说是情报提供,你就怀着闲聊的心情告诉我吧。刚才你说她是你讨厌的类型,还说她很凶暴……怎么说呢,你再加上一点故事情节来谈谈感想如何?」
「…………」
「唔?怎么了?」
「那个……我其实并没有直接跟千石抚子见过面。」
「什么?是这样的吗?」
这的确让我感到非常意外。
难道千石抚子正在打算杀一个跟自己素未谋面的人吗?
「是的。虽然有一次在电话里跟她进行了交易……不,也可以说是对话吧,不过那已经是在她放弃人类身份之后的事了。」
「……是吗,我总算隐约理解过来了。关于你现在所处的这种莫名其妙的状况——还真亏你能保持着正常的精神呢。」
「……也对啦。」
「不过你已经急得要向我这样的人求助了,说不定你的精神早就变得不正常了吧。」
我一边说一边把视线转向夕阳。现在是傍晚时分,换句话说就是所谓的逢魔之时了。
「贝木,所以说我并不是——」
「总之,我现在打算先去跟千石抚子见个面——只要去北白蛇神社那里就能见到她了吧?」
「……也不一定能见到。至少我在她变成神之后就没有见过她了——看来她对我真的非常讨厌。阿良良木的话,大概五次之中有一次可以见到吧……不过每次都差点被杀掉,最后只能狼狈地跑回来。」
虽然随时都可以杀掉我们,不过在约定的日子到来之前她似乎还是会留着我们的性命——战场原发表了这样一句充满血腥味的见解。
据她所说,彼此的战斗一直都在进行着。
原来如此,这的确是长期战啊。
「阿良良木木今天应该不会去吧?我可不想在神社境内给他碰个正着啊。」
「他不会去的。因为今晚他要跟我——不。」
她说了一半就没再说下去了。
什么啊,还蛮可爱的嘛。
在战斗继续进行的同时,她们的恋爱关系好像也在继续发展——难道在随时面临性命危机的状况下,恋爱关系会随之加速发展吗?因为我从来没有陷入过那样的状况,所以也不是太明白……
「见不到面的话那也无所谓。总之我只有先到现场看一下才能有个把握。」
「如果见到的话,你打算怎么办?你已经准备好欺骗她的材料了吗?」
「还没有。我只是打算先去看看她的脸色,或者说是把她的容貌跟我的印象联系起来罢了——而且说不定这件事还可以通过商量来解决呢。」
「是吗……虽然我觉得应该是不可能的事,不过你还是加油干吧。」
战场原以毫无干劲的口吻向我激励道。
我一点也不高兴,也没有任何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