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工作是完美的。我有自信这样说。花了整整一个月时间,每一天都爬上这条说不定会遇险的山路来到这个神社,为了今天,为了这一天做铺垫。
但是没想到千石抚子竟然这么容易就看透了我的谎言,看来从一开始,这家伙就根本没有相信过我。
她不相信。
虽然没有怀疑过,但也不相信就是了。
所以其实一开始,欺骗就不顶用了——从这点来说的话,反而应该说是我被千石抚子骗了。
从智力上来说,从聪明的程度上来说,要欺骗千石抚子的确是件很容易的事情。虽然与独角甲虫什么的相提并论有点夸张,但欺骗她这一点,对欺诈师来说应该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也许我应该更加重视内心的问题才对的——其实我也绝对没有轻视,但是没想到这丫头竟然已经把自己的心封闭到这个地步。
心里的阴暗——不,应该说是阴暗的心。
谁也不放在眼内。
羽川所说的话,现在开始在我的脑内回响。这一个月来,通过每天跟她玩翻花绳,往布施箱里放钱,拿酒给她喝等等,还以为这样就能多少建立一点信赖关系,以为多少能够赢得千石抚子一点信任的我,简直就是个大笨蛋。
我也许是千石抚子的第一个信徒——但是千石抚子从来就没有相信过我。
没有相信,也没有怀疑。
只是把我,当成我。
我想起了那条被当作翻花绳的道具来使用的蛇。自己吃自己的,自噬之蛇——除了自己之外,谁也看不见的那条蛇。
「真的……太过分了。骗子。大家都是——只会说谎——」
唰。
唰唰唰唰唰唰唰唰唰——
支撑着北白蛇神社的山体,变成蛇——不对,要是用这种说法来形容的话,简直就跟以前的神话故事一样,容易给人仿佛山本身就是一条大蛇似的印象。其实并不是这样,不过作为我看到的印象,这个说法是最为相近的。
从神社的境内、从正殿之中、从布施箱里——从神社的周边、从岩石底下、从积雪之中、从树影下面、无数的白蛇不断地爬了出来。
仿佛投射在黑暗中的光线。
仿佛光在吞噬黑暗似的。
空间中不断地涌出蛇来——这个场面,看来远远不止十万条。大大小小的蛇,虽然也是白色的,但却没有跟雪混为一体,迅速铺满了整个地面。
蛇、蛇、蛇、蛇。
一瞬间其他的东西都不见了——神社的正殿、鸟居、地面、树木、花草、什么都——被白色的蛇掩盖了。
唯一能够勉强看见的是——
千石抚子的身影——不对。
她自己本身也是蛇,所以我的视野,已经被蛇掩盖了。
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千石抚子淡淡地微笑了——
「……呜……」
好恶心。好恐怖。这类的词语已经不足以形容。也许感觉上完全不同,也许有人听了我这么说会生气,但是此情此景让我不禁想起了去某个海域潜水的时候看到的场面。没错,现在我的心情跟看到铺满整个海底的珊瑚礁的时候很相似,太过壮观了。我情不自禁地打从心里发出赞叹——
「太美了——」
当然,那铺天盖地的蛇也毫不留情地卷住了我的身体——正确来说就连我的衣服里面,也爬出蛇来了。我甚至觉得自己的嘴巴里是不是也会有蛇。反正所有的地方都爬着蛇,所有的地方都被蛇覆盖了。
虽然说名不副实,虽然说很大程度上是吹的,但我好歹也是个自称是通灵师的人,至今为止也看过各种各样的奇怪灵异现象。
都市传说也好街谈巷说也好道听途说也好。
我都经历过了。
战场原的怪病,也是其中一例,或者说是其中一环——所以我也不是完全没有预料过会出现这一环。
其实不用卧烟前辈忠告,也不用斧乃木担心,更不用羽川的提醒——失败的可能性,我也是有考虑过的。
就算我再有自信,但我也知道,这个世界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是无法预料的——就算我想出了一个万全之策,也有可能有人(可能是跟踪者,也可能是任何人)会出手妨碍。
所以千石抚子像这样子发飙的可能性,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想像过——一向疑心重的我,不可能没警惕过这一点。
不过,眼前的千石抚子的这种「发飙」实在超出了我的想像,让之前的警惕基本上不具备任何意义了。视野被蛇全部掩盖的灵异现象,我听都没有听过。
这些蛇是真的蛇呢,还是只是意象中的蛇,这个我无法判断——而且最令人觉得可怕的是,千石抚子其实并没有「发飙」——
她的精神状态完全正常,也就是说完全没有感情起伏,只是单纯地做出了这种行为而已。
她甚至没有对我的谎言表示愤怒。
对于她来说,这是一开始就能预料的事。
「真的是满口谎言。真的是满口谎言。真的是满口谎言——这个世上,这个世界,这个社会,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都是谎言谎言谎言谎言谎言——」
千石抚子说着,让自己周围的无数的蛇跃动起来——跃动。
仿佛山本身也已经变成了蛇,或者更确切地说,那庞大的蛇的体积,甚至已经超过了山的体积。
我本来打算为「失败」的时候准备的、勉强算是作战的东西——针对千石抚子的暴力强攻对策,或者是强硬的进攻等等,此刻已经在心中无声无息地烟消云散了。
啊啊。
不行了。
也就是说,我肯定对付不了。
战场原以及羽川都在找忍野那家伙,好像说得只要忍野在,不管是什么样的状况都能解决似的,根本就是把忍野当作超人看待了——但是眼前的这种情况,就算忍野在又能怎样?
为什么事情发展的结果跟当初想把忍野忍变成蛇神的计划有出入,卧烟前辈还是「收手」了的原因,我也算是知道了——这个少女的怨念,
或者说是精神,
也许已经超越了一切参数都超出一般范围的铁血、热血、冷血的吸血鬼Kissshot·Acerolaorion·Heartunderblade了。
「真是个——骗子!」
「啊?你在跟谁说话啊?」
我不禁失笑,难以想像自己竟会说出这种话。我究竟要虚张声势到什么时候?但是这种情况下把我称之为骗子的千石抚子,就算除去她还是小孩子这一点,再除去她是神这一点,也还是太过幼稚了。
我不能不失笑,不能不失笑。
「而且你在说什么——说得自己好像一次也没有说过谎似的。你自己不也是骗过了周围所有的人么?」
「…………」
千石抚子的笑容没有变化。
我说的话,她根本没听在耳里。
既然别人的话都听不进去的话,自然是不会被骗的——从这种意思上来说,她一直都在欺骗自己,所以我当然没办法在这之上进一步欺骗她了。
所以我说出这种垂死挣扎的话,其实也是无可奈何的。爬在全身上下的蛇的重量几乎要把我压垮了,但我还是摆出一副酷酷的样子,说起来,我才是更为幼稚的那个。
「如果我是骗子的话,你就是大骗子了。想要杀掉喜欢的人什么的,你的乱来还真容易让人看穿啊——或者说,根本就是一看就破了。」
当我这样子开始正儿八经地说教的时候,基本上就说明我已经认命了。这只是无可奈何之下,最后的最后的挣扎而已……其实这同时也是自杀用的武器。
「喜欢历哥哥,最喜欢他什么的,你根本就是满嘴谎言。根本就是讨厌他的吧?根本就是不爽他的吧?竟然不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让其他女人坐上了女朋友的位置的历哥哥,你应该是既憎恨又讨厌的吧?那你直接那样说就好了,但是你又不想变成那种憎恨别人讨厌别人的女孩子,所以才会坚持说自己『喜欢他』的吧?结果,你喜欢的人不是历哥哥,而是自己而已。你只是自私罢了。」
只是自私。
只关心自己。
独自一人把世界拒绝于门外。
所以——不管是我还是忍野,卧烟前辈,阿良良木,都无法拯救这个初中女生。
谁也无法帮助她。
说得确切点,没错,就像忍野在学生时代经常说的——人是无法拯救人的,人只能自救。
现在已经得到了幸福,充满了对自己的爱——充满了蛇的千石抚子,已经自己拯救了自己,所以根本没有别人介入的余地。
「你不可能实现任何人的愿望。就算你多么努力装出神的样子——或者实际上已经变成了神,结果你还是只会考虑自己,只会相信自己——你不可能明白别人的心情,别人的信条。」
我究竟为什么要说这个?
而且我在说什么啊。
要是还有多余精力说教的话,不如趁早求饶,想办法保住性命比较重要吧?现在不管我采取什么行动,不管我说什么,都已经改变不了什么了。
只要千石抚子动一下手指,充满了周围,不停地蠕动着的无数条蛇就会往我的全身各处咬下去——然后全身都会被注入蛇毒。
就连作为吸血鬼的阿良良木历也抵挡不了的毒。
作为一般人类的我,根本就是死路一条。
不对,对付我的话,千石抚子可能根本连毒都省了。只要就这样让这无数条蛇继续增加,光是那个重量就能把我压扁。
现在光是双肩和头上压着的蛇的重量,就快把我的身体压断了。据说蛇喜欢把小动物卷在中间压碎骨骼然后生吞下去——现在的我的确有这种感觉。
所以我更要说。
说「请原谅我」也行,「请饶恕我」也可以,再不然「对不起」或者「是我的错」也应该顶用——扔掉自尊,扔掉作为大人的体面,坦诚地反省自己欺骗了她这件事就行了。
为自己的不自量力而愧疚,为自己的愚蠢而愧疚。
救救我——只要这样子求她就行了。
「你真是愚蠢啊。太笨了。我原本还以为你只是疯了,但是我错了。你只是还太幼小,太天真罢了——你是个只考虑到自己,随处可见的那种只会给人添麻烦的家伙而已。你以为变成了神,自己就是一个特别的存在了么?」
但是我没有求饶,而是反而说出一些责备千石抚子的话。我觉得像我这种性格别扭的人应该也不多见了。
明明应该求饶的,为什么我却做不到呢?——也许是因为我无法原谅千石抚子吧。
因为我无法理解她。
因为我不想——拯救这种家伙。
只有这家伙——
我绝对不想伸出援手。
「……我被人说讨厌了……」
仿佛根本听不到我的话,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千石抚子微笑着说道。
「说像『我』这种『可爱的小鬼』,很讨人厌——那个……究竟是谁说的呢……是谁……好像是历哥哥吧……」
「…………」
阿良良木就算撕烂嘴巴,就算对方是神,也不可能说出这种话。如果真的有人这么说过的话,那可能是战场原吧。
就像现在的我在已经命悬一线的情况下,还对千石抚子恶言相向一样——那家伙应该也向着千石抚子破口大骂了吧。
那家伙的口德我是最清楚不过的——因为不是别人,正是我让那家伙骂人的本事更上一层楼的嘛,当然清楚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战场原她就算既不毒舌也不爱骂人,就算——除去阿良良木这个因素,她应该也会讨厌千石抚子吧。
这个我也很明白。
「但是这个,我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
「我的确是个『可爱的小鬼』,但是那个基本上都不是我自己的错啊。就算因为这个被讨厌,也没办法不是吗?我也不喜欢那样的自己呀——可是,那毕竟是我,这样的才是我,那有什么办法?」
「…………」
「我才没有自私,我也没有只爱自己。我是的确只考虑到自己,只信任自己——但是我也很讨厌自己呀。」
千石抚子说道。
她嘻嘻嘻地笑着,嘴里说着不知道是真是假的话——
「即使如此,即使是这样的我,也是我,只能尽量去喜欢了。我只能成为即使是很自我厌恶也能够去爱——不管是什么样的自己都能去爱的,神一样的人了啊。」
「……这样。」
这样啊——我原本是打算这样说的。
我想迎合她,想附和她。但是我的感情却阻止我这么干。压在全身的蛇的重量让我无法再站立了,我双膝跪了下来。
就连膝盖下面,都有蛇在蠢动。
那种滑溜溜的感觉真是恶心。
「这样——不对吧。」
「…………」
「不要把自己说得这么冠冕堂皇。我可是听到别人说,你只是随波逐流地成了神而已。并不是一开始就想着要做。也没有因为想成为神而付出什么努力。不是想做才做的,对吧?」
「我一开始……并没有想做神的想法。并不是想做才做。啊哈,这个,倒是真的——」
「只是刚好碰上了——或者说,就跟遇到了事故一样。那又何必把自己说得像是一开始就有这样的意志似的?也许现在的你很幸福,也许觉得幸福已经到手了,但那跟偶然买到的彩票中奖了是一个道理。不,应该说中奖的彩票还不是你买的,而是别人给的。」
结果一一我说道。
我还是会说——在这种关键时刻,我还是会说出会刺激到千石抚子的话来。
「结果你到了现在,即使变成了神,也还是跟以前一样,跟还是人类的时候一样,不断被周围的人左右而已。就像以前被人称赞可爱可爱哄着一样,只是被人一边称作神明一般忽悠而已。」
就像被宠爱,被娇纵的时候一样。
只是被供奉,被崇拜而已。
「你只不过是个人偶这一点,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都没有改变——这种地方,我认识的一个女人,却跟你截然不同。」
「…………?」
千石抚子第一次对我的话皱起了眉头。
然后,她露出了困惑的笑容——也许能够称之为笑容吧。就像我看着千石抚子觉得她很幼小一样,以千石抚子的角度看来,我也许是愚蠢得让人困扰吧。
但是我还是要继续往下说。
「她可是拒绝了被神拯救——拒绝了解脱,拒绝了幸福。我倒是觉得那家伙那样做就好了。难得神都愿意帮助她实现愿望了,我觉得她照着做就好了。我不知道那家伙为什么要治好怪病,简直无法理解。只知道她治好怪病之后只会更痛苦。」
「…………」
「但是那家伙最后——还是选择了不依靠神而活下去的生存方式。这是她的愿望。什么顺其自然,什么偶遇,或者因为谁的责任,都是什么的错之类——这些可以让自己轻松点的借口,她全部否定了。甚至连帮助了她那么多的我,也反而被憎恨了呢。怎么样,跟你是完全不一样吧?」
如此之大的差别,自然是不可能合得来了。
会被说讨厌也是理所当然——千石抚子想杀她这种事情也很好理解。
就算先不管他们是不是情敌,千石抚子应该也会恨战场原黑仪,恨到想要杀了她的地步。
「……说得也是呢。真的完全不一样,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说谁的事,但是——」
千石抚子说道:
「即使如此,作为现实问题,还是得有谁负起责任的吧——不管是偶遇的事故还是顺其自然的发展,像我这种情况,扇是绝对难逃责任的。」
「扇?」
扇?
这是什么——是谁啊?是人的名字吗?
这么说起来有些事情是我始终没有弄明白的。虽然说千石抚子之所以会变成神,是因为被人逼人绝境的类似逃避行为的选择——但是为什么她会知道阿良良木从卧烟前辈那里接手的那个「神之本源」的所在呢?——本来我是觉得,她不是事先知道,而只是偶然发现,但是现在听她的语气——
难道还有人在背后促成了这件事么?
有人——故意要让千石抚子坐上神明之位么?
这么说来,刚才千石抚子说了一句,「贝木先生也要骗『我』么」。
贝木先生「也」。
那么,也就是说除了我之外,还有另外一个来历不明的人骗了千石抚子了——虽然也可以解释为可能是阿良良木或者战场原,但是他们的行动,貌似跟欺骗扯不上关系。
而其他人,也说不上是欺骗了千石抚子——只是宠爱她罢了。
那么究竟是谁?
欺骗了千石抚子,不是宠爱她,而是让她坐上神明之位的人——扇?
扇?
「……呜……」
我觉得我好像掌握了一个很重要的提示,一个必须要告知其他人,例如卧烟前辈的重要信息,但是我却无法再思考下去了。
时间到了。
现在的我连用膝盖支撑身体也做不到,只好整个人倒伏在地上。上半身已经无法再支撑蛇的重量。
身陷在蛇海之中,光是保持呼吸,已经花去了我所有精力。
「啊……已经怎样都没有关系了。」
「…………」
「不,也不是怎么都没关系,虽然会抵抗可以理解的,但历哥哥欺骗我可不好呀。对我说谎可不是什么好事。」
「……阿良良木跟我的行动倒是没什么关系。」
虽然快要被压得透不过气来了,但我还是开口说出了这么一句。这是一句很坦白的话,但是却少了几分诚实的味道。因为虽然并不是阿良良木亲自拜托我的,但是我做的这一切是为了拯救那家伙这一点,却是没有错的。
这一点对于千石抚子而言,应该也是不容争辩的吧。
「这是惩罚吧。」
她没有理会我,继续往下说道。
「承诺我会遵守的,我会等到毕业典礼的那天。但是,我会再多杀几个人。作为惩罚,多杀一点。跟历哥哥有关的人,我就再多杀五个左右吧。就在历哥哥面前……」
「…………」
五个人吗。
不过比起卧烟前辈预计的会不会整个城市都被毁灭的最坏状况,算是赚到了吧。
虽然我失败了,但是貌似没有发展成最坏的局面——想到这里我不禁按着胸口,松了口气。否则,要是被之前给过我忠告的卧烟前辈或者斧乃木说「看你干的好事」的话,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忍受这口气。
不过五个人啊。
除了在这里会被处理掉的我之外,还有谁会被杀掉呢?
「果然月火和火怜会被牵连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吧。月火虽然是朋友,不过也没有办法啊。因为是历哥哥的错嘛。还有羽川前辈……还有,虽然我没见过,不过据说是历哥哥最好朋友的八九寺真宵?另外还有一个,虽然我很不愿意,超级不愿意,不过神原前辈也脱不了关系吧。」
「…………」
唔……
不过作为人选,这些人也差不多了吧。
要是六个人的话恐怕忍野就会被算进去,如果是四个人,也许八九寺就会被剔除了——不过,反过来说,也就是这个程度而已。
阿良良木历和千石抚子的交友关系,也只是到这个程度罢了——虽然她那么执着于阿良良木历,但是千石抚子其实对于阿良良木历的事情一无所知。
不管怎么样,跟阿良良木有关的人,能够称作他的朋友的人,怎么样都不止五个——
也就是说这个初中女生,其实对于阿良良木的事情一点不了解,只是一味地喊着喜欢喜欢而已。我是这么想的。
她对他仅限于这种感情,两人的关系,也仅止于此。
呼——
我躺倒在地上——或者说,是躺倒在由蛇组成的地毯上,思考起来。看来受灾范围并不大,那么我就这样倒下,也未尝不可吧。
看来我的真心是不想向那家伙摇尾乞怜,那么我是不是应该尊重我自己的这种心情,找个机会装作死在这里的样子,装作昏死过去的样子,说不定就能逃过一劫了吧。
虽然我是欺骗了千石抚子,但是对于千石抚子来说,从某种角度看来我的欺骗早已经是「看穿了的事」,一开始她就知道了的,所以——她根本没有生我的气。
她一直在微笑。
而她的怒气和惩罚,也已经往别的方向发泄了——转向其他人了,转向阿良良木历和战场原黑仪了。
那么既然如此,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不就是我一贯的作风么?虽然没办法成功欺骗千石抚子,但是装个死总不难吧。
然后再也不要,真的再也不要来这个城市——不知道到时候会死五个人还是七个人还是八个人,但是在这之后,这个城市在灵力方面就会趋向于稳定,大家也可以平平静静地过日子了。
真是值得庆贺的大团圆结局——虽然听上去有点不可信,不过所谓的故事本来就不可信的,大家就别去计较了吧。不要计较了。
我没有完成自己的工作,委托我的战场原被杀了,而且,神原骏河也被卷进来丧命了,这些事情虽然我也不是不在意,但是这种情况只要过一段时间,等一切冷却下来的时候再去赚赚钱什么的,我肯定很快就能够忘得一干二净了。
尽管很努力这样想,但是我却无法欺骗自己。
连一个初中女生也骗不了、已经失去当欺诈师资格的我,现在也欺骗不了自己。
「千石。」
我第一次喊出了千石抚子的名字,第一次用姓氏来称呼她。
不是神明,也不是蛇神。
不是作为欺骗的对象。
我只是把她当作一名初中女生来称呼她。
「你说过,你不是想当神才变成这样的是吧?」
「我是说过啊。」
「你不想当,却当上了。」
「我是说过。那又怎么样?」
「那么,你是想当漫画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