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石——贝木!?」
这个时候,时间刚刚好出现的是穿着便服的阿良良木历。出现的时间可以说是最佳时机,而且相当精准。
如果再早一点的话,千石抚子可能会指挥大量的蛇把他杀了,如果再迟那么一点,我还真不知道该拿失去了意识而倒下的千石怎么办才好。如果我留着她不管自己跑了的话,她说不定会被冻死;但是我又没有自信以说不定已经骨折了的身体背着一个人沿着积雪的山路下山。
从这方面来说,王子的适时登场实在是帮了大忙。
还好他出现了。
在热火朝天地准备考试的这个时期,在稍后还要补考的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不知他是不是有什么预感?——正义的使者直觉真是敏锐。
不过,他本来就不是那种会扔下认识的初中女生而优先学习、应付考试的人。
「贝木!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对千石做了什么!?」
阿良良木混乱之极地向我大吼道——好了,接下来我该怎么办?我已经很不耐烦了,不如干脆从接受了战场原的委托起到刚才为止跟千石的来龙去脉全部跟他坦白算了。
就算结果会导致战场原和阿良良木变得很尴尬,最终分道扬镳,这个也不关我的事吧——想是这么想,不过我还是——
「我是受卧烟前辈所托。」
很自然地撒了谎。
「刚才正在对这女孩除灵呢。这次我做的不是欺诈师的工作,而是通灵师。虽然来这个城市对于我来说是违反了规则,但是因为这次不是以欺诈师的身份来的,应该没关系吧?」
真是信口开河啊。连我自己都不禁觉得佩服。
我只是作为欺诈师来这里的,我也不会除了欺诈师之外的任何技巧。
除了刚才最后的五分钟之外。
「……卧烟小姐她……」
阿良良木听了我这个答案,似乎也并没有立刻从混乱中解脱出来,但是某个程度,应该对眼前的状况有了一点头绪吧。
虽然站在我的立场上是怎么想都不可能出现这种结果的,但是「卧烟伊豆湖为了收拾事态而采取行动了」的这个解释,似乎对于阿良良木来说,还是比较可信的样子。
真是的,卧烟前辈也好,忍野也好,在小孩子面前也太会装了吧。
我可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
「可、可是——」
阿良良木的视线移到倒伏在我的脚下,已经失去了意识的千石身上。
「你这家伙,究竟对千石做了什么?」
他再次重复道。
似乎我违背了诺言出现在这个城市这一点,已经用这一切都是卧烟前辈的计谋这个解释搪塞过去了。
虽然我在阿良良木面前再一次违背了诺言,但是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愧疚的了。
「就跟对你妹妹做的一样。」
我淡淡地回答道。
「跟对火怜做的、一样……?」
「没错,不过这次可不是蜂了。你的妹妹跟杀人蜂倒是很想称,但是千石——千石抚子的情况——」
我差点脱口而出用错了称呼,但是马上改过来了,继续说道——
「是蛞蝓。」
「…………」
「如果从三相相克的角度来说,对于蛇来说肯定就是蛞蝓了吧。——蛞蝓豆腐。虽然它没有能够用来封住蛇神的强大能力,但却是一如既往出人意表的虚假的能力啊。对于千石抚子的场合,如果她没有乖乖接受蛞蝓的愿望的话,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就是了。」
「接受的、愿望……喂!贝木,你对千石究竟——」
做了什么!?——说到这里,阿良良木却打住了。也许他也觉得自己对这个问题重复的次数太多了吧。
所以我代替他说了。
「——说了什么?」
「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啊。」
一边回答,我一边像是无视了阿良良木一般,在千石身边弯下身。就差一点我就完成自己的工作了,我可不想在这个时候给小孩子妨碍到。
「我只不过是说了理所当然的话而已。例如恋爱不是一切啦,人生还有其他乐趣啦,应该向着未来冲刺啦,大家在青春时代都会干些蠢事啦,过一会就会不难过啦之类……都是那种大人会对小孩子说出口的话。」
所以如果他问我究竟做了什么,我其实也会回答,这是做了理所当然的事。
说着,我把手伸进千石的口中。一直把手臂部分也伸了进去,看上去几乎要把她的下巴都弄掉了。
「喂!喂!贝木!你在干什么!?」
「吵死了。你给我站一边去,阿良良木。给我闭嘴吧,因为你也没有什么可以为千石做的了。」
我就那样在于石体内找寻着,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了目标的「那个东西」,然后一手把它扯了出来——千石的小嘴毫无违和感地闭上了。
同时——
千石那原本雪白的头发——由白蛇所组成的头发马上变成漆黑,或者说,变回了一般的头发。
我把她从受人供奉的蛇神,
变回了随处可见的普通初中女生的样子——不知为什么,虽然因为头发不再是蛇的模样而多少变得有点开朗的感觉,但是眼前的这女孩跟我在相册里看见的有点不一样,刘海好像短……好像短得有点过分了,是我多心么。
似乎她已经变回了三个月前——
她变成神之前的模样。
千石变回自己了。
阿良良木应该对眼前的情景似曾相识吧。——他似乎放下了心头大石似的松了一口气。我把伸到千石嘴里的那只手中紧握着的符咒给他看。
蛇的符咒。
噬尾蛇的符咒。
虽然因为不知道是唾液还是胃液而变得粘哒哒的,就像被蛞蝓爬过似的整个变得滑溜溜,但是这张还是有着神力的符咒,这点不会有错的。
不过,我还是确认一下吧。
「你从卧烟前辈那里拿来的符咒,就是这个么?」
「咦……啊,是的。」
「是吗。」
说着,我开始想接下来应该要怎么做了。老实说,我觉得这个卖出去的话应该能够赚到大钱的,我想就算我就这样当作自己的东西拿走,不管是千石还是阿良良木,应该都不会因此而责难我吧……
但是这符咒,原本可是卧烟前辈的东西啊。
这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么。
不对——这种场合,简直就是老虎头上打苍蝇,没事最好别干。
「来。」
我摆出一副施惠与人的样子,把符咒塞给阿良良木,然后顺便在阿良良木的衣服上擦了擦被粘液黏糊着的手。
「这次可不要用错对象了。」
「……我不会再用了。」
阿良良木说道。
「这种东西,我不会用。」
正因为那种决定才会搞出这次这种事来的,这家伙真是学不乖——不过,这个我也没什么意见就是了。
我耸了耸肩,就这样跟阿良良木擦肩而过。
我大步走在路中央,正要穿过鸟居。
「喂……喂!等一下!你要去哪里呀,贝木!」
「哪里都无所谓……本来我就不应该待在这个城市的。要是让战场原知道我竟然在这种地方,肯定会被她杀了。」
我没有要包庇她的打算。
只是用了那个女人来当借口,好让自己离开这个地方罢了。
「工作已经做完了,钱可赚得不少啊。」
我说道,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的阿良良木,开口说道:「好好把那孩子送回家去吧,阿良良木。」
说得虽然好听,但是其实就是将那失踪的初中女生送回家这种非常麻烦的工作硬塞给了阿良良木而已。
不过,既然这家伙这么难得地在这个刚刚好的时间出现了,怎么样也得给他留个好角色吧。
「不过,记得小心点,不要让人知道是你送回去的就是了。」
「咦……」
「要是知道是你救她的话,那小丫头肯定又会变回当初的样子了。好不容易我才给她驱了邪的——」
虽然只是顺便。
「——蛞蝓豆腐过三天就会自行离开了,之后的事你就不用担心了。要是它没有离开的动静的话,你就给她撒撒盐吧。然后,你以后就一辈子别再跟这孩子扯上关系了。听见了么?就让你活在她的回忆里好了。」
「……我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不负责任的事。千石之所以会遇到这种事都是我的错,我必须对这件事负责——」
「你还不明白么?」
真是愚蠢。
为什么我非得给你说教不可——这根本不像是我的作风,看来会装这一点比卧烟前辈还有忍野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是我必须要说出来。
一定要从我的口中说出来才行。
「你根本无法为这女孩做任何事。你在她身边,只会让她更不堪一击。恋爱可以让人变得坚强,也可以让人变得脆弱——战场原有你在身边的话,应该会变得坚强吧。但是千石抚子的话,有你在只会变得更不堪。」
「…………」
阿良良木现在脸上露出的,是什么表情?
被我这种人说成这样,他现在的心情如何?想像起来,我觉得他说不定会因此而跑去自杀。虽然战场原才是委托人这一点算是瞒过去了,但是阿良良木闯下的祸被我解决了这个事实,却是掩饰不了的。我想他现在一定羞愧难耐吧。
不过,青春就是充满这种羞愧的东西。
不过,作为额外赠送,我还是圆了场。
「战场原的话,是有我在就会崩溃,而你却让她变强了。所以呢……这次就当是你捡到宝了,我就当还了欠你的情吧。」
「贝木——」
说道这里,阿良良木并没有继续反驳下去。
虽想他并不是接受了我的说法,不过,还是选择了吞声忍气吧。
然后——虽然不是为了转移话题,不过阿良良木还是开口了:
「千石她——」
他说道。
「是不是只要我不在,她就会得到幸福?」
「这个嘛,到刚才为止她好像还是满幸福的……但是并不是得到幸福,才是人类生存的目的啊。就算并不幸福,只要能够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就已经足够了吧。」
我随口答道。
「不过,不管怎么样——」
真的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只要活着,总会有好事发生的吧。」
「……」
「那么,后会有期了。」
再也不会见面啦、这次是最后一次出现在这个城市啦之类的话,越说会越觉得我会再次被拉回这里,所以我故意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加快脚步,穿过鸟居,走下了台阶。
全身上下像是被车碾过似的隐隐作痛,但是这种事情我自然不会表露在脸上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