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照战场原公主的命令,第二天,五月十日早上,我来到直江津高中教学楼的屋顶上。
一个人。
其实原本说好是与战场原两个人一起来,但是真不凑巧,她今天必须去一趟医院。
所以我作为「朋友」,只能代替她行动——不对,不是作为朋友,而是被她命令。不过,我也没有理由拒绝。
因为我太闲了。
「拜托你了,如果顺利完成的话,我就给你看胸部。」
「我才不想看。」
怎么又说这种话啊。
虽然中间出现了这样的扭曲,但我还是很爽快地答应了战场原的要求,乖乖来到教学楼的屋顶上。
「教学楼的屋顶?哪个教学楼?」
「哪个都行,因为全都是一样的。」
既然战场原这么说,那我就登上了自己班级所在的教学楼的屋顶——不过,这么一说,好像显得登上屋顶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但是,直江津高中的屋顶基本上都是封锁的,是禁止一般学生进入的。通向屋顶的大门上了锁,连一般学生都进不去,更别提还不如一般学生的我了。
那要怎么去屋顶呢?当然只有用旁门左道啦。从最上面的传呼,沿着教学楼外侧爬上去——就是这样。
如果不小心手滑一下就只能一命呜呼。
为什么我会为了一个前天刚认识的女生冒生命危险啊?连我自己也难以理解。不过,我好像对「朋友的拜托」非常饥渴似的。
嗯。
虽然「交朋友会让人的强度降低」的这种说法早已经被取缔了,但是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依然让人感到未必没有道理——
不过,为了战场原的名誉我要解释一下,其实她大概不知道我会甘冒这种风险。
其实战场原说的是:
「你只要拜托一下和你关系很好的羽川同学就行了。让羽川同学随便编个理由向老师申请一下,老师肯定会很高兴地把要是借给她的。」
这才是战场原的计划。
嗯,只要拜托优等生羽川,无论是多么奇怪的要求,一般老师都会答应吧——但是,我却没有这么做,因为我对羽川有所顾忌。因为黄金周的那件事,我不太想去拜托她。
唉,虽说是危险行动,但是从教学楼墙壁爬上去这种程度的事情,就算我不太愿意,但是比起黄金周的噩梦,还有春假的地狱,这件事对我来说根本就不算危险。
然后。
「啊……真的耶。战场原说的果然没错。」
当我从外侧翻过屋顶的栏杆、脚踩在瓷砖上的这一刻,我发现战场原说的事情并非谎言——如果有人问我「你觉得她在说谎吗」,嗯,我觉得她确实有可能说谎。
那个,虽然这么说很对不起她,但是像她那种撒谎撒得就像呼吸一样自然的家伙,我怎么可以把她的话照单全收呢?
必须把眼睛放亮一点,仔细辨别才行。
不过,如果我真的把眼睛放得太亮了,也许就会错过这件事了。按照战场原的说法,教学楼屋顶上到底出现了什么呢——因为我怀疑她在说谎,所以才故意没有写出来,不过现在可以说了——那就是,花束。
花束。
屋顶栏杆附近,有一束用塑料纸包起来的花——是有人放在这里的,还是敬献在这里的呢?
总而言之。
在禁止进入的屋顶上,居然出现了新鲜的花束。
「……」
战场原昨天看到路边电线杆旁边的新鲜花束后,突然想起屋顶上的花——反过来可以推出,对于她来说,这就是一件甚至无聊到可以随便忘掉的事。
忘得干干净净,然后又突然想起来,就是这么无聊。
不过。
哪怕她觉得很无聊——但是,依然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那个,战场原——你为什么会到屋顶上去呢?」
昨天晚上。
我对她的发言持怀疑态度,希望可以稍微取证一下,所以才提出了这个问题。
「你是怎么进入禁止入内的屋顶的呢?」
「虽然我没有翼姐那么优秀,但好歹也算一个优等生。只要编一个借口求求老师,就可以借到钥匙了。」
「这倒也是。不过,你不要叫羽川『翼姐』啊。」
「哎哎哎呀,难道你觉得只有自己可以叫羽川同学『翼姐』吗?」
「我也没有这么叫。」
为什么战场原总觉得我在单恋羽川啊?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依据……
「好吧,那现在就不谈这个了。你什么时候,出于什么目的登上了屋顶呢?你说你找了一个借口,也就是说,没有对老师说实话……」
「哇啊,好逊哦,你在展示你的推理能力吗?」
「……」
我好像没有深究战场原发言的权利。总而言之,她说的每一句话都在攻击我,这样下去回忆就没完没了啦,所以这部分我只能割爱省略,只回忆一下战场原说的要点——
「总之我进入直江津高中以后,就要考虑到自己的安全。因为要考虑到安全,所以就要做一些对安全有意义的事情。」
就是这样。
暂且忽视她那好像说相声一样的语气吧。唉,她在班级住址录上写的都是假地址,对别人的戒心居然高到这种程度哦。
战场原与羽川考试前、入学后对直江津高中进行的调查不一样,她彻底调查的是哪里安全、哪里危险、谁是朋友、谁是敌人。
不仅只是入学后,而是这两年间一直不断地进行着这种调查——唉,也许就连我前些天毁掉的中庭花坛里的那个祠堂她都知道,但是她觉得那个祠堂是「安全的」,不必介意,所以就没有去管。
她没有去管的事情之中,其中还有一件就是——禁止进入的屋顶上的花。
「这可能不是怪谈、奇闻——但是仔细一想,还是有点不可思议啊。」
是的。
不可思议的故事。
因为——羽川不是说过吗?
在直江津高中十八年的曆史中,没有发生过一起学生死亡的事件哦,所以——
这种……
好像是为了纪念某个从教学楼屋顶跳下去的人的做法——太不可思议了。
「……」
这与路过的学生在破烂的祠堂里放零食可不一样,这可是真正的献花啊——
我顺着屋顶水塔的梯子向上爬到更高的地方,然后环顾周围一圈,观察了一下其他教学的屋顶——果然正如战场原所说。
所有的屋顶上都放着一束花。因为隔得有些远,所以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所有的花好像都是同一种……
「……」
羽川……
为了向忍野表达谢意,想要为他提供「学校的怪谈」,所以调查了整个学校,然而却不知道这件事——唉,不过羽川和战场原不一样,她应该只会调查合法的场所。
的确,那家伙真的并非什么都知道啊……这种情况下,知道这件事的战场原好像更奇怪、更可怕……
「明明没有人跳过楼,但却有人悄悄地、瞒着其他人、持之以恒地在所有教学楼的屋顶献花——忍野先生需要这种故事吗?」
战场原依旧面无表情地说。
然后用平淡的口吻问:
「具体来说,这个故事值十二万吗?」
「……」
她居然还想着倒赚两万元。
她的性格果然很奇怪啊……
她大概因为生病、因为遭遇怪事,所以性格扭曲了吧?不用问,一定扭曲了。也学扭曲之前就已经是一个性格非常奇怪的女人了。
她之所以被称为「深闺中的大小姐」都是因为演技好,如果没有演技的话,她到底会被称为什么呢……
这些暂且不考虑。
战场原的话现在已经得到证明了——既然如此,我就应该把这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忍野。
这么一说,好像我自己对这件事完全不感兴趣似的,但其实我也很想听一下忍野会如何解释这件事。
对不存在的自杀者献花。
花束。
其中到底有什么目的、意图呢?抑或是——
「……唉,这个暂且不论。」
我低喃。
然后站在水塔的上面说:
「我到底应该怎么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