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好,厌倦厌倦先生。」
「等一下,八九寺。你别用这种充满怠倦感的、就好像已经完全厌倦了跟我对话似的称呼来叫我啊,我的名字是阿良良木。」
「失礼了,我咬到舌头了。」
「不对,你是故意……」
「我咬达了。」
「原来不是故意的!?」
六月中旬。
刚到月中的时期。
就像往常一样在路上走的时候看见八九寺的我,就像往常一样向她打招呼——而八九寺也像例行公事似的说错了我的名字。
而且还错说成让人不愉快的字眼。
什么厌倦啊。
我跟你说话的次数应该还没有到了厌倦的地步吧,我还想多多与你说话呢。
就让我再跟你多说几句吧。
「拜托你别说得好像咬到舌头是我的错好不好,我只是在说话的时候不小心咬到而已,谁让一个名字这么拗口的人突然出现了。」
「你别把你说话和我的出现分开来考虑啊。别分割开来啊。正因为名字拗口的我出现在这里,你才会在这里说话吧。」
「不,但是你也该想一想嘛,阿良良木先生。虽然我叫阿良良木先生名字的时候频繁地咬到舌头,但是阿良良木先生叫我名字的时候却没有咬到舌头吧?这是只有在叫阿良良木先生名字的时候才会出现的现象吧?也就是说,这件事始终还是阿良良木先生的不对哦。」
「你怎么还振振有词地说成是我的不对啊。这理论也飞跃得太厉害了,是咬到舌头的你不对。」
「确实也可以说我在这件事上有一定责任。」
「别说得这么好听,这件事全都是你的责任。」
这时候,我不经意地想了一下:假如我在叫八九寺名字的时候咬到舌头了,究竟会有什么样的效果呢?八九寺、八九寺八九寺。
不行啊。
真是太容易说了。
「那么,阿良良木先生。」
八九寺反过来问我:
「今天你要到哪里去?」
「正如你所见,我正要上学去啊。上次我也跟你说过吧?我要从一个不良学生变回一个认真学习的高中生,所以我要回学校上课。」
「不过就算是不认真学习的学生也会上学呀。」
「不,我说八九寺,你可别小看我以前不认真的程度啊。在我一、二年级的时候,我知道我假装上学实际上是去了什么地方么?」
「什么地方啊?」
「我都去了购物中心买东西。」
「还真是肤浅的不认真呢……」
「而且因为身上没有钱,我只是在橱窗外面看看而已。」
「你是中年妇女啊。」
唔。
中年妇女这个不可思议的词语就先放下不说,现在回忆起来,我也真的想不起究竟是什么原因,我那莫名其妙的行为。
难道我宁愿冒着被警察辅导的风险,也非要去看那些店铺的橱窗吗?
那时候的经曆,对我而言根本毫无意义……在人生中,那行为根本就没有带来任何益处。
「……」
不,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的我,大概是不想呆在学校吧——而且要呆着家里也很困难。
所以只要是在其他的地方,不管在哪里做什么都是无所谓的——只要这样做,当时我的心里就一定充满了得救了的感觉吧。
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从怎样的状况中得救。
总而言之就是得救的感觉。
「哦……这还真是彻头彻尾的现实逃避,是地对空级的逃避呢。阿良良木先生,我本来就觉得你很没用很没用,原来你真的没用到这个地步吗。」
「喂喂,辛辣过头了。」
「请问我下次是不是用没用没用先生来叫你更适合呢?」
「你别用有礼貌的态度来骂人好不好!我的名字连一个字也没剩下了啊!这绝对不是我的责任吧!」
「不,都到了这种地步了,你那名字已经没有留下来的价值了啊。」
「虽说我也没想过要在曆史上留名,但至少我也不想留下没用没用先生这个名字。」
不过——
说是地对空级的逃避虽然是有点莫名其妙,但如果说是彻彻底底的现实逃避,那的确是没错的——怎么说呢,如果我一直维持着那样的高中生活,现在恐怕已经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吧。
误入歧途。
说不定还不仅仅是这样的结果……
这么想来,在春假期间遇到羽川——遇到忍。
接着还遇到了战场原……这些事情对我来说也许就是一个巨大的人生转折点。
「嗯,也许是吧。在路上走,同时也意味着会遇到人嘛。」
「噢噢,你这话说得真好啊,八九寺。」
「当然啦,所以正如阿良良木先生说的那样,跟那些人的相遇,对阿良良木先生来说是一个非常重大的回折点。」
「不对不对!那不是回折点,而是转折点啊!要折回去的话也太早了吧!」
「没什么,人们也常说天才和笨蛋都会早死的嘛。」
「你现在明显是把我归入笨蛋那一类了对吧!什么回折点!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现在是十八岁,那就是说我三十六岁就要死了啊!」
「啊,这真是太意外了。原来你还懂得乘法运算呀,阿良良木先生。」
「什么?你究竟以为我没用到什么地步了?」
你应该知道数学是我擅长的科目吧?
因为那可是像我这样的吊车尾也能变回应考生的唯一根据,或者说是指针啊。
「不,但是话说回来,阿良良木先生。先不说你擅长还是不擅长数学,所有人都懂得乘法和除法运算这个事实,仔细想想还真是厉害的事情哦?虽然大家都是在不经意间学会了这些知识,但实际上却是在做一些很高难度的事情呢……乘法和除法运算。」
「的确……听你这么说也真的是这样。虽然我不知道那是谁做的决定,但是规定小学二年级生必须学习九九乘法表的那个人,说不定真的很伟大啊。」
这么想来,从幼年时期开始教英语这个想法,或许也是相当正确的。
「不过为了达到应考的目标,我首先必须顺利从高中毕业。虽然我之前可能也说过这样的话,总之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我现在才要回学校上课。很了不起吧?差不过跟让小学二年级生学乘法运算的那个人一样了不起吧。」
「学校什么的不管是谁都会回去上课嘛……」
「就是这样啦,八九寺。我可没时间陪你闲聊。」
说完,我就重新骑上了刚才一直迎合着八九寺的步伐慢慢推着走的自行车。那是我上学用的女装自行车。不过并非上学用的山地自行车因为上个月遇到意外事故而变得支离破碎,所以现在已经没有必要给这辆女装自行车冠上「上学用」这个定语了。
明明不是老妈骑的女装车,仔细一想也有点奇怪……不过我家的老妈骑的可是一辆怪兽般的摩托车呢。
「再见了。别担心,你不会感到寂寞的。当你想见我的时候,我一定会再次英姿飒爽地出现在你的面前啦。」
「那就是永别的意思吗?」
「为什么啊!你就不能想见见我吗!」
「虽然我是觉得你很糟糕……」
八九寺仿佛很厌恶似的说道。
她摆出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完全没有掩饰对我的厌恶感。
被小孩子讨厌是一个让人非常受伤的事实,我就这样错过了踩下脚踏的时机。
我错过了合适的离开时机——嗯,这也是个好机会,有没有什么事要跟八九寺说清楚的呢——我思索了起来。
啊。
对了。
我还没有跟八九寺说起那件事。
「我说,八九寺。」
「怎么了,余数1先生。」
「余数1先生?那是什么?你又咬到舌头了?还是说用3除以2的结果?」
「啊,你不用担心,刚才我并没有咬到舌头。这是在班里分组的时候,经常被分剩下自己一个人的阿良良木先生的新绰号。」
「谁经常被分得剩下自己一个人啊。」
为什么我身边的人一个个都老是给我起一些难听的绰号啊。
「我有一件事必须先跟你说。」
「是什么呢?」
「忍野。」
我说道。
「忍野咩咩——就是你也受过他关照的那个身为专家的大叔。他已经离开这个小镇了。」
那是前几天的事情。
就跟他某天飘忽地出现在这个小镇的时候一样,他又飘忽地离开了这个小镇——现在他恐怕已经身在别的城市了。
就跟在这个小镇时一样,他大概在四处搜集怪谈——说不定还在为那些随处可见的、也就是像我这样一无是处的家伙解决问题吧。
「哦……那可真是很突然呢。」
「不,虽然的确是很突然,但他本来就是个居无定所的流浪汉,对他来说逗留在这里的时间也应该算是很长了吧——嗯,因为你没有直接跟他见过面,所以可能也不怎么关心……但也不能说是无缘吧。所以我觉得还是应该跟你说一声。」
「你别说什么不怎么关心嘛。说起我要奉献给他的感激之言,阿良良木先生什么的根本就算不上数耶。」
「你感激他固然是好事,但也别故意把我排除在数字之外啊。我其实也是很感激他的。」
「真的呀,我对什么野先生实在是感激不尽。」
「那是谁啊,什么野先生。你别把感激的对象说得像假如电话亭一样好不好。」
「就算说是假如电话亭,也应该是多啦美的那个啦。嗯,就是那个额头光光的家伙。」
「别说什么额头光光。」
「哦……但是,忍野先生已经不在了吗。」
她刚才说的什么野,看来果然是故意那么说的(虽然她叫我名字的时候咬到舌头也多半是故意的),八九寺若无其事地说出了他的名字,点了点头:
「不过,这样一来就有点麻烦了。以后阿良良木先生要怎么生存下去呀。」
「不,就算忍野不在这里,我也不会露宿街头啊!?」
我可不是靠他养活的啊?
当然,跟怪异相关的事情确实是有点过于依赖他了——但是以后就不能这样了。
我们——
必须用我们的双脚一直走下去——在我们自己的路上。
「嗯,就算是不会露宿街头,但也会觉得很寂寞呢。啊,不过阿良良木先生,那件事怎么样了?」
「那件事?你到底在说哪件事啊?」
「你怎么又在这里装糊涂呀~还装得这么像~对胃口还挺拿手的呀~阿良良木先生,吊胃口真难受呀~」
「你这角色是怎么回事……是什么角色?」
基本上在这种情况下,这家伙都不会说什么好话。说得简单点就是进入状态了,那么这次到底是搞什么呢?
「啊,还是说不要提这个比较好呢?难道我不小心触碰到了禁忌?我是不小心触碰到了阿良良木业界的阴暗面吗?」
「什么是阿良良木业界啊。那么狭窄的业界根本就没有形成吧。怎么了,八九寺。你有话就说得明白点好不好,真是一点都不像你的风格。」
「我可不想听阿良良木业界的人谈论我的风格。」
「先不说我有没有资格去谈论你的风格,你别把我称呼为阿良良木业界的人啊。我就是阿良良木本人好不好。」
「我是说,这个啦,是这个。」
八九寺边说边用食指和拇指组成了一个圆圈。
GOOD!
OK!
如果不是这一类含义的话,那就是钱的代号了。
「……?」
不,虽然我觉得那多半是钱的代号,但是她突然间对我做出这种手势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我应该是没有钱(从所有的意义上说也是这样)要支付给八九寺的啊……
还是说跟八九寺说话是要收费的?难道这小学生采用的是类似夜店的收费系统吗?
那样可就不能随便跟她打招呼了啊?
「咦?唉呀呀,你的反应还真迟钝哦。」
「不,我真的是不知道你想说些什么啊……」
「啊,还是说这样表达会更好呢,阿良良木先生。」
八九寺收起了刚才的那个手势,然后端正站姿,以正经八八的表情说道:
「五百万日元欠债不还,辛苦你了。」
「我才没有欠债不还!」
啊啊。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原来如此。
我以前曾经把自己欠了忍野五百万日元的那件事告诉过八九寺——与其说是告诉,倒不如说是找她商量吧。
虽然跟小学生商量欠款问题很有点那个,不过对我来说,还是希望跟八九寺成为什么都可以说的朋友关系——尽管我是这么说,但是却没有向她说明后来的事情经过。
也就是说,通过接受忍野发出的跟怪异相关的工作委托,我成功抵消了欠他的那部分债款这件事,我还没有机会告诉她——明明先去找她商量,却没有转告她后来的事情经过,这的确不得不承认是我的过失。
但是,八九寺她现在竟然把这件事解释成「忍野在我还没有还清债务的状况下离开了这个小镇」。
这是什么独特的解释啊。
牵强附会也该有个限度吧——这家伙难道把我看成是那种借债不还的家伙吗。
「我告诉你,八九寺。我可是一个有借有还的血性男儿啊。」
「嗯,怎么说呢……虽然这种心态很好,但也很平常吧。」
得到的指示普通的反应。
「说白了就是最好不要向人家借自己无力偿还的金额啊。」
「那就不对了,八九寺。现在的社会基本上都是靠借钱来维持运作的啊。不管是个人还是法人,都是欠满了一身的债。什么信用卡什么贷款什么银行担保的,我们大家都会从别人那里借钱,然后为了偿还债务而努力工作。你知道日本的国债有多少吗?」
「虽然你这么说也确实没错……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世间还真够可悲的呢。」
「一点也不可悲。因为借款说白了就是一种约定。也就是『我会把将来、也就是把未来赚到的钱还给你』这样一种信赖。换句话说,约定、未来和信赖就是维持时间运作的关键。」
「说得还挺像样的嘛……」
「唔。」
至于在约定、未来和信赖的缝隙间还有很多苦苦挣扎苦苦求生的工薪族这一点,就先对她保密吧。
正如不久之前的我那样。
如果把这个包括在内的话,世间也许就是由约定、未来、信赖和秘密维持着运作的——顺便一提,战场原也顺利地向忍野支付了她的费用。
跟我不一样,她并不是通过工作来偿还,最终还是用现金支付的——也就是说靠打工……或者说是帮父亲解决工作问题赚回来的零用钱还的债。
虽然我那时候没有深入追问,不过光是短期间的帮忙就赚到了十万软,她到底是帮了什么忙啊……
「总而言之,我已经好好地完成了向忍野的支付。是已经还清所有债务的洁白之身哦。」
「是洁白之身加上肮脏的心吗。」
「没有肮脏,我的心一点都不肮脏,我还相信着圣诞老人呢。」
「你真的相信吗。」
「唔,因为现在他也会给我礼物啊。」
「你明明已经是高中生了,难道还能从圣诞老人那里收到礼物吗……?」
「怎么样,我这就是洁白的身体和洁白的心了。现在剩下的债务只有从妹妹那里借来的三千日元那么多。」
「你就还给人家吧,不就三千日元吗。」
「如果是可以不还的东西,那我就连邮件也不回复,这就是我的主义。」
「怪不得你没有朋友了……」
你难道不是有借有还的血性男儿吗——八九寺半带叹息地说道。
说起来我刚才好像真的说过那么一句话,但是我跟八九寺的对话基本上都是随心情来说的,所以在上一页说过的话,到了下一页就可以认为我已经忘掉了。
「是吗。不过不管怎么说,你现在是已经把钱还清了呢。嗯,那还真的有点失望。」
「咦?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清了欠忍野的债款你就会失望?你难道是看中了我拥有的土地吗?」
「阿良良木先生你到底拥有哪里的什么土地呀?不,不是这个意思——你呀,上次不是曾经说过吗。」
「上次?那是什么时候?」
「就是在阿良良木先生被跑得很快的后辈跟踪的那个时候。我欠了忍野一大笔钱,要怎么办才好呢——你找我商量过这样的问题。在那次商量中,你不是说其实可以不用现银来还钱,只要有什么罕见的类似怪谈的东西,说不定就可以用来还钱了——是这样对吧?」
「啊啊,我好像是这么说过。」
嗯,一定是说过的吧。
那是正是我被那个「跑得快的后辈」跟踪搞得东奔西跑的时候,老实说我也记得不怎么清楚了……不过因为欠债的事情找过她商量应该是没错的,所以就算说了这样的话也很正常。
虽然应该没有用现银这样的说法……
「这就跟在卡片游戏中用稀有卡片互相交换差不多呢。」
「不,虽然这是充满小孩子气的符合学生身份的比喻,不过这个比喻感觉还是跟显示有点差距啊……」
如果要勉强用卡片游戏来作比喻的话,就好像要拿稀有卡片来换取现金似的,这还是不太恰当。
好孩子是不能学这个的。
「所以啦,阿良良木先生。不才的我自那以后也在想能不能想办法帮一帮阿良良木先生的忙,所以在散步的时候,都在到处寻找着那一类故事啦,也就是类似『怪异谈』或者『怪谈』的东西。」
「哦,噢噢!你、你原来还为我做了那样的事吗!」
我真的很感动。
我被八九寺真宵的友情深深地打动了。
没想到这个嚣张气盛的少女竟然会为我的欠债问题花费心思,为了让我能顺利还钱而这样帮我的忙……
我真是小看她了。
我本来以为她只是一个讨厌我的家伙……这个小学五年级生,真是太棒了。
「简直是一位贤内助啊!」
「不,要说贤内助也有点奇怪吧。」
「这是什么工厂内啊!」(译注:日语中「工厂内」的发音跟「贤内助」倒过来是一样的。)
「不,我可不打算为了阿良良木先生还要染指工厂制手工业——总之我就是为了阿良良木先生进行着那样的秘密行动。但是现在一切也全部以徒劳告终了,所以我又怎么能不感到失望呢。」
「啊啊……那个,的确也是。」
「要问失望到什么地步,那简直就是像日本三大失望胜地那么失望。」
「应该不至于那么夸张吧。话说日本三大失望胜地到底是什么啊。」
「也就是去过之后觉得比想象中还令人失望的意思,就是那样的名胜啦。」
八九寺无奈地说道。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故事,本来打算用高价卖给阿良良木先生的计划就这样泡汤了。」
「计划!?高价!?咦,你不是要给我的吗!?难道不是Present for我吗!?」
「当然不是了。」
八九寺仿佛觉得很意外似的说道。
「什么叫『Present for 我』嘛。礼物就请你问圣诞老人要吧。说起我能给阿良良木先生的东西,大概就只有如何才能让你成为正经人这个礼物了。」
「看来是个很严厉的礼物啊……」
话说回来,那可真是太可怕了吧。
总的来说她就是打算向我兜售怪异谈吗……为了这个目的,她在那以后都在镇上不停地转来转去——这么一想,这少女队金钱的执着也真是非同小可啊。
转来转去就意味着卖钱卖钱吗(译注:两者发音相同)。
不,按照这家伙的性格,大概并不是为了钱,而是打算把我进一步逼入借债死胡同,然后在旁边看着乐吧……
真是太险了。
我不禁暗暗庆幸之前从忍野那里找来了一些有赚头的工作。
「哎呀,这还真是让我头疼呢。我竟然做了这样的先行投资。究竟该怎么办好呢?我本来打算转卖给阿良良木先生的这个怪谈故事。」
「不,我可不知道啊。」
这样一来,忍野不在这里的影响就显得更大了。就算我已经向忍野还清了债务,只要忍野还逗留在这个小镇上,那么八九寺还可以把找回来的那个怪谈故事卖给他,或许还能要回一定数额的金钱。但是现在忍野怪异屋已经关店了,这个小镇已经没有愿意收购街谈巷说的人了。
唔唔。
果然外行人的先行投资还是注定要失败啊……真可怕真可怕。
「阿良良木先生~事已至此我也不会开价五百万日元了,就请你买下来吧。请你尽管砍价买下来吧~你看着我这样白干一场真的不在乎吗?这世界少了一个率直的孩子,取而代之的是多了一个性格扭曲的孩子这样的事情不要紧吗?」
「不管你是扭曲还是不扭曲,我根本就不在乎。话说回来,光看向朋友兜售怪谈这一点,你就已经是相当扭曲的家伙了啊。」
不过——
话虽如此,我只是故意用上了伪恶的、露恶的说法,但是八九寺为了我采取行动这一点似乎也不完全是骗人的,要是让她觉得那一切都是白费功夫的话,也的确是有点不好。
其中当然有对小孩子教育造成不良影响这个原因,而且要是她把「以后再为阿良良木先生做事也是白费力气」这一点牢记于心的话,那就有可能会留下后顾之忧了。
因为即使是这样的家伙将来也有可能帮上我的忙,所以现在对她态度温柔一点也不失为一个妙策。
「哎呀?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轨企图呀?阿良良木先生。」
「你说什么啊,我只是一直在为你的友情感动不已罢了。」
「你感动得还真久呢……一直都动来动去,难道你情绪不稳定吗?阿良良木先生。」
「顺便问一句,你是打算多少钱让我收购呢,八九寺越后屋。」
「五十日元就可以了。」
「好便宜!」
我本来还以为她会故意开高价的。
怎么回事,这算是朋友价吗?
「不,因为本来就是只有这点价值的故事啦。」
「你之前难道是想把本来只值五十日元的东西,以五百万日元的价格卖给朋友吗!?」
那已经不能算是什么朋友了吧!?
简直是坑人啊!?
「你还是适可而止吧……这样一来不就会被创造出『我背着葱跑过来』这个谚语了吗?」
「是鸭葱先生呢。」
「谁是鸭葱先生!别说得这么巧妙好不好。而且还是双重含义!」(译注:日本谚语「鸭子背着葱跑过来」,正好可以下锅煮着吃,比喻事情都朝着有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
我摸了摸裤子的口袋,把偶然放在那里的五十日元拿了出来。本来如果放着一百日元的话,我就打算跟她说「不用找」的,但是在这个意义上说,八九寺真宵的确很薄幸。
「那么,到底是什么故事啊,我就听你说说吧。」
「好的,嗯,是关于沙子的故事。」
「沙子?」
「是的,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是沙子——啊,不过在说这个故事之前,我可以先问个问题吗?阿良良木先生。」
「唔?什么啊?」
「你说忍野先生已经离开了那个补习班废墟……那么传说中的吸血鬼,上次成了迷路儿童的忍野忍小姐,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呢?应该也不是由忍野先生带着吧……」
「啊啊,那家伙的话——」
我边说边看向自己的影子。
那是一个深沉而阴暗的、黑乎乎的影子。
「——不,要是说完之后再听你的故事,就已经快要迟到了啊。」
还是下次再跟你说好了。
我就这样敷衍了过去。